第46章 大結局:死島 (1)
「1」
如果說死是一個人最終存在的目的,那我就這麽安安靜靜無聲無息地消失好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天堂,可是周邊雪白而刺目的燈光和難聞的刺鼻的味道,才讓我知道,我這一生,還沒有結束。
首先探出來的是一張模糊的臉,它靠的我太近了,我可以感受到它鼻息的濃重和慢慢靠近時溫度的勺熱,所以我歪過頭,算是對它潛意識裏的厭惡。
直到視角漸漸清晰的時候,我看着周邊所有人的臉,又立馬收回目光。懶得想了。
一個晴朗又安靜的聲音:“是醒了嗎?”
我不回答。他們好像以為我失憶了似的,站在原地叽叽喳喳:“胃癌好像沒說會導致神經出問題吧。”
喂,安小屁孩兒,說話好聽點行嗎,你咒誰啊?
我用鄙視的眼光掃了她一圈,最終停在了一件黑色的西裝身上。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久不見了,他還是原來的樣子。
江離然有些黯然地對安岚說:“算是最後一個知道她患病的了。作為丈夫,真是失敗。”
安岚嘻嘻笑着,眼神一直盯着他。我知道她在打什麽壞主意。見到活了的偶像,不先激動一點多有損自己的形象啊。
我把手停在半空中,讓他們注意我。突然,他的手覆蓋上來,一股暖流緩緩地延伸開來。他看着我,眼睛裏全是驚喜。他向安岚随意說着:“快快,叫醫生。”
安岚注意到我醒了,卻是半信半疑,立馬跑了出去。
江離然,久違的江離然,我想喊他的名字,卻沒有力氣。我愧對他,真的很愧對。
他看着我,撫摸我蒼白的面孔,低下頭輕輕地說:“你走了怎麽也不哼一聲,我以為是我不對讓你離家出走的。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着急嗎,結婚以來我一直都沒空來陪你,可當你真的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又是那麽的舍不得。”
我只是搖頭,苦澀地笑。
Advertisement
你又想說什麽,被醫生一把扯到了他背後。我看了看那醫生,心想,糟老頭,怎麽又是你啊,該不會是你告的狀吧。
糟老頭笑容依舊那麽燦爛,他好像除了笑就不會別的表情了。他反反複複檢查了我全身,終于說了一句話:“送的及時,再這麽拖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江離然被活生生震驚到了。他吓得抓住糟老頭的衣領。
糟老頭還是笑,笑的那麽自信:“我是資深的,她是我的主治病人,我不了解她的病還有誰了解。原本只是中期,這麽多日子下來雖然有藥物控制着但癌細胞還是擴散的很劇烈……已經到晚期了。“
可是說到這兒的時候,我明明看到糟老頭臉上拂過的悲傷:這是我第一例沒有成功的病史。
江離然立馬松開他的衣領,神經有些恍惚了:“難道就真的不能治了嗎?多少錢都沒問題,只要能救活她,我什麽都情願。”
安岚在一旁聽得洶湧澎湃的,一個勁地點頭。
糟老頭無奈地笑了:“江先生,如果癌症是能用錢可以治好的,那天底下這麽多患癌的病人也不用活的生不如死的。我看吶,還是算了吧。她時間也不多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雖然有些殘忍,但還是必須坦然接受。
我躺在床上,心裏悲痛的不是滋味。
「2」
我出院了。自己批準的。
那天我看着美味的佳肴,任何胃口都沒有。我放下筷子,對江離然說:“讓我出院吧。”
江離然的淚瞬間就滑了下來,他不是一個愛哭的人,現在卻哭的那麽悲傷:“不行啊,你不能出院啊,你出院了就。”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出院還是逃不過的。還不如讓我死的痛快一點。
他的淚流的愈發洶湧了:“不要,我不會讓你死的,他們會治好你的。”
我反抗了:“好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就聽我一次,好嗎?”
他看着我,心裏百感交集,但最終還是深深地點了頭。
我并不知道,當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心裏像是滴血般那麽疼痛。
「3」
我和他繞過醫院的後花園。鵝軟石鋪成的小徑,密密麻麻的樹蔭遮掩着,陽光灑下來,露出點點的斑痕。
我和他不說話,一路走下來,也只能用沉默來表達了。也許過個幾天,我就真的再也走不動了,再也沒有力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這時,他默默地說了一句:“回家嗎?”
我愣了一下,突然止住腳步不走了。
他也愣了一下,站到面前,搭起我的肩膀:“相信我,之前是我不對,之後的每一天我都來照顧你,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涕,可我說:“不了,不用麻煩了,你走吧,我會找到住處的。”
其實我無家可歸了。
前路有些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有誰肯收留下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呢?
江離然突然之間不說話了,他把頭低的很低很低,不再擡起來,他慢慢的,慢慢的放開他的手。
我壓着唇,盡量不讓他看出我的脆弱:“送我回去。”
他猛地擡起頭來,對我笑:“我們一起留在桐城,好嗎?”
腦袋瞬間停滞了幾秒,暫且不管他的工作,他的責任,如果他真的願意跟我去那個地方,縱使他最後陪伴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他也要奮不顧身的犧牲嗎?
他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點點頭,突然之間豁達了:“沒事的,我陪你吧,陪你……陪你走最後一程。”
他說到此有些咽哽,
他有些孩子般的捂臉,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看着他,心裏悲怆地扭成一團。
「4」
我還是在院子裏養起了些花。安岚也走了,拿着她的那些心裏急匆匆地就走了,什麽都沒留下。我都有點想念這個在我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給我些許溫暖的女孩子。
我真希望她能實現她對父母的承諾,好好的,完完整整地去一次旅行。
江離然脫去了幹淨利落的西裝,換上了适合他的白色襯衫。我看到他那副清朗的模樣,眼睛刷刷立成兩條杠。他笑笑:“喂,再看我都不好意思了,怎麽,初中那會兒沒看夠啊?”
我笑着跑過去打他,卻被他抱在懷裏。他的擁抱真溫暖啊,于是我就忘記了掙紮。
我們倚在木椅上,悠閑地看着滿天的梧桐樹。
他輕輕地湊在我耳邊說:“我終于看到滿是開着梧桐的地方了。”
我嘻嘻笑他:“哈哈,江大少爺,還有你沒看過的地方啊?”
他嚴肅起來了:“嗯,從小就喜歡這些濃郁的梧桐。”
我也不笑了,只是看着他,又擡頭看了看蔥郁的梧桐葉子。
夜晚,我們躺卧在一起,雖然睡同一張床,但那種感覺是絕對無法跟別墅的豪華比拟的。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仰望天空中無數的繁星。
他給我講故事,講小時候,講我們的愛情。講到我們的時候,他突然停頓了。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眶有些濕潤了。我心疼地擦擦他的臉龐。他的眼眸中呈現出來的分明就是憂傷,和混沌。模糊的一片白。他深深嘆着氣,無奈地露出一個并不好看的笑臉,對我說:“真希望永遠都這樣,我們都不分開。我多希望陪着你一起死,哪怕我們不能在一起……我多希望啊,多希望。”
我不再說話了。我們靜默着,好像死亡就要來臨了,四周變得無比安靜,和恐懼。
「5」
在我覺得自己的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和江離然去了深海灣。
深海大學如往日般那麽喧嚣。我看着熟悉的一切,路過學校體育館的時候,眼淚忍不住了。
我記得,三年前,我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了顏約,那個張牙虎爪想讓我喜歡他的男生,我毫無猶豫扇給他一個巴掌然後我們的命運就永遠連接在一起的男生,仿佛就在面前。我走進去了,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都是那麽的刺耳,我隔絕這一切,想找回那段記憶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
江離然以為我會當着學生的面哭出來所以拉着我出了球館。我試圖讓自己平複下來,卻還是舍不得回望了幾眼。
我們去了校長辦公室,裏面吵吵鬧鬧的,那熟悉的聲音正尖銳地叫罵着犯錯的壞學生。
我和江離然迎合着笑臉走了進去,迎頭就差點撞上了口水滿天飛的人。那人看到我們,先是一怔,然後又有點驚奇。
“好久不見了,校長。”
校長還是老樣子,只是幹淨的臉上多了些被歲月狠狠割傷的印記。她滿是微笑地讓我們坐下。
我和江離然坐下來。我看着校長,不是為什麽,突然很想哭。
校長打量着我們,長嘆一聲:“聽說你們結婚了啊,結婚了也不通知我,連喜宴都不邀請我去。”
我有些難為情了:“對不起啊,當時婚宴也就請了些親戚……再說,也不隆重啊。”
唉,至今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尴尬。第一次我和江離然結婚,哦,對,就那次,我逃掉了,還摔倒了,所以給自己貼上了不好的印象。第二次我是真真正正想嫁給他了,可媒體都不來了,所有人都以為是騙人的。那次是在教堂,只有奚落的人願意來參加。
沒關系了。我都不願意了。
校長又笑着:“蘇茉啊,你沒畢業就退學了真是可惜了……我現在每堂課都和同學講你的故事呢,他們一個個都羨慕的要死……哎,你怎麽看起來那麽憔悴啊?”
好吧,不可避免的又聊到了這個話題。
這次是江離然拉着我走了,他對校長做了個簡單的告別,然後頭也不回地關上門離開了。
快接近黃昏的時候,我們站在天臺上,看着樓下歡愉奔跑着的學生,和遠處漸漸低落下來的太陽。
我迎着風走到他身邊,偷偷地輕吻他的臉。
我說:“離然,等我死了,不要太悲傷。把我在桐城的房子賣了吧,把裏面屬于我的一切也都扔了吧,我和你的回憶,也都統統忘了吧。你再找個愛你疼你的好女孩,和她結婚吧。以後你要告訴她,你會好好愛她,就像你愛我一樣。我希望你幸福。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只有我知道,我的時間,所剩無幾。
「6」
某天清晨,當我們持續着往日的事情,江離然為我買我最愛吃的小籠包的時候,他一定看到我身邊刺目而張揚的鮮血。我想,他當時一定吓壞了,他一定看到了滿目蒼白嘴巴張的很大看起來太過猙獰的我,所以他一定打了急救電話。
然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很多人喊“茉茉,茉茉”我卻什麽也記不清了。
「7」
模糊的雙眼看不到任何東西,四周冷冰冰的,疼得快要窒息了。
前面緩慢的浮現出一張畫面。
一個穿單薄白裙的女孩望着不遠處依稀可以看到的少年。他們笑着,她也跟着笑。他們帶她去一棵老大老大的梧桐樹下許願。她笑的無比燦爛。
然後,思緒被莫名的冰冷的水淹沒。
只留下斷斷續續的,“嘀嘀嘀”的心跳儀聲音。
還有無邊無際的空虛。和恐懼。
☆、45
當我再次回到桐城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後的事情了。
我路過那座熟悉的宅院時,原本想着再也不去打擾的往事卻如同記憶的相片突然浮現在我眼前。
不知怎的,我心裏像是毫無征兆般猛地泛起一陣無邊無際的苦澀。
心髒好像停了,有一種難以呼吸的疼痛。
那座老屋被永遠保留了下來,聽說還被納入了全國著名的旅游景點。
桐城經過改修和反複的宣傳,近些年來觀光的游客絡繹不絕。
我來到這兒的時候,房子的主人笑盈盈地拉起我的手,讓我進去坐坐喝杯茶。
是啊,我真沒想到,這裏的新主人竟然是安岚。
她穿着深色的起居服,長發披肩,樣子顯得清晴朗朗,幹淨利落,是那麽的美麗。
她也只是笑,那笑容像是深不可測的漩渦。
她靜靜地,從廚房給我端了一杯茶。
我們一起坐下,她的眸子間掠起憂傷,語氣淡淡地提及往事:“一年前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去世了……我真沒想到,多可惜啊。”
我聽到這裏,眼皮也不禁顫抖了。
她喝水的動作內斂多了,看起來比三年前的那個總是吵吵鬧鬧,大大咧咧的孩子要安靜多了,就連笑容也讓人看起來舒服了些。
她繼續說,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年我的作品得了全國特等獎。我上飛機的時候看着我爸我媽他們倆滄桑的面孔,突然之間就不想走了。但後來還是離開了。你是知道的,我從不願意過那種被人束縛的生活,太沒勁。我回來這裏以為她還在,特別興奮的想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可我找了每一個房間,都沒有發現她的身影。後來我聽到她死訊的時候淚水沒止住……她都不知道,我連一句謝謝都從沒跟她說過。”
她突然就嚎啕大哭:“她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患病的時候都沒嫌我吵,一句反感的話都不說,樣子看起來很開朗……或許吧,只有她自己知道生活的殘酷吧。”
她還說:“前幾年她丈夫找過我了,也就是那個大明星。他讓我留下來就別回去了。他原本想賣掉這房子的,可他看着這一切的時候卻只是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給了我很多錢,讓我細心照料這房子……我也就不想回去了,或許一輩子都在這兒了。這裏永遠都存在着我這一生最好的記憶。很幸運,真的很幸運能遇見她。”
聊完後她帶我去桐城轉了一圈。
她總是沒完沒了地唠叨着“要是她沒死我們就能見面了”這樣的話。
我走在她旁邊,看着她秀麗的臉龐上流露出的遺憾和感傷,突然之間就感同身受起來。
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停留在院子裏,遲遲都不肯離開。
我至今還能回想起三年前的時光。
舊人已不再,而黃昏依舊很美。
茉茉,你現在過得好嗎?
原諒我再一次離你而去。
你是知道的,這麽多年我們都在一起,你讓我體驗了什麽是愛情,什麽是珍惜。
可我當年為什麽在聽到你患癌的消息時有那麽一點點的恐懼呢?
我不是害怕,而是恐懼。
我經歷了這麽多,終于可以回到你身邊的時候,你卻告訴我,你不能跟我走。
我當時覺得天仿佛就要塌下來了。
你被病魔折磨得沒了人形,整個人憔悴的可怕。
我每天都會夢見你,夢見你緊緊掐着我的喉嚨兇神惡煞地瞪大眼睛,讓我陪着你一起去死的畫面。
對不起茉茉,我承認,我害怕了,的的确确恐懼了。
如果換成當年,我們還是大學生的時候,我一定可以奮不顧身毫不猶豫地選擇陪你死。
可現在不同了。
那些命運早就選擇好的東西我是不能接受的。
那太恐怖了,恐怖到夢後我回想起來時整個人都在發抖。
你會恨我嗎?
如果你恨我就托夢給我吧。
我很想你。也很後悔。我情願你丢下我離去也不願我狠心再抛下你。
現在回想起來,胸口就覺得悶悶的。
所以我總覺得你的死是和我有關的。
我每天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夢魇糾纏着,那感覺就好像我是殺人兇手般。
我尖叫着從床上爬起,用手摸了摸頭頂的冷汗,看着四周漆黑的一片,心裏的恐懼慢慢的,慢慢的擴張開來。
我真的不知道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還要持續多久。
茉茉,這我不怕,我只怕你不能原諒我,整日整夜來折磨我。
茉茉,我想告訴你,我現在過的很好,比你那時想象的,還要再好一些。
你沒想到吧,我開始畫畫了。
那是我從小的夢想,也是你一直以來想堅持讓我去實現的。
你還記得嗎,大三那年我們正式分手的那個夜晚,你臨走時送了我一副美術工具。
你說那是你從小用到大的東西。
你眼神異常的堅定,我卻笑你太無知,轉頭就走了。
回家後我還很嫌棄地把它擱放到一邊,任由它孤零零得被當做裝飾。
可現在我卻像瘋了似的找你的那樣東西。
它被沉重的灰塵所淹沒,我疼惜地擦拭它。
我不讨厭它了,真的,再也不厭惡了,因為這是你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
我用它畫了我們倆之間的故事,一筆一畫都很用功,幾乎用盡了我這一生所有的力氣。
可當我慢慢勾勒出你的輪廓的時候,我卻發現,那一點兒也不像你。
畫面中的你總是笑着的,可我知道的,你一點兒也不愛笑,那些笑都是僞裝出來的。
你其實很脆弱的。
所以我瘋狂地撕掉,一次又一次地重畫。在
某個喧嚣而炎熱的盛夏午後,我畫着你的墨陽,淚水卻情不自禁地漫上眼眶。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後來我便開始在網上連載,接着就去了一家雜志社工作。
終于,屬于我們的畫冊出版了。
你知道嗎,賣的出奇的好。
或許接下來的幾年,或許往後,我會畫續集,一直延伸我對你的虧欠和思念。
很多喜歡我的粉絲問我,我畫的東西是不是真的。
不曉得為什麽,我看着這些,心裏淡淡的湧入一股冰冷的潮水。
我總是這樣回答他們:“畫是假的,但是愛,是真的。”
……
這一年,安霖懷孕了,我們有了屬于自己的孩子。
茉茉啊,怎麽也想不到吧,我和她結婚了。
當年她減輕了罪行,兩年後就被放了出來。
出獄的時候跟她父母說她要見我。
她父母其實是很反感我們在一起的。當年他們覺得我只是個平凡的大學生,沒錢也沒勢力,更別提權威了,所以怎麽能跟他們高高在上的女兒在一起。
我清楚的,我也配不上她。
可安霖,她真的是拼了命都要見我一眼。
她變得乖巧起來,不再是那個伶牙俐齒地說想要保護我一輩子的女孩子了。
我看着她,看着我原本也愛着的她,心裏的那塊巨石,完好無損地放下了。
她在我這兒,過的很幸福。空餘的時候我也會和她去看你的墓。我們都,深深的,深深的覺得那是愧對你的。
所以,當我們的緣分終于消散的無影無蹤的時候,我也終于安心了。我也放下了。
我現在只想過一種安然的生活。裏面有安霖,有孩子,也有你。
那是一種安安靜靜的,沒有過分的喧嚣和争吵的生活。
對不起,就讓我在痛苦的掙紮中對你說一句,我愛你。
對于顏約的看法:
顏約,這個我心目中最佳的男主角,在經歷無數的劫難之後,選擇了安詳的生活。
你們肯定會覺得,他是蘇茉第一個交往的男人,給了她那麽多的疼愛與關懷,而他最後卻狠心抛下她離開。
可這并不是他的初衷。
因為他跟安霖家的婚約,還有金錢的誘惑,他不得不選擇自己不愛的安霖。
不必說他狠心,他是聰明的,也是現實的。
如果他選擇蘇茉,那麽他将會遇到更大的危險。
他知道,如果他繼續将蘇茉占為己有,那麽另一個男人,也不會放過他。
因為他清楚江離然深愛着蘇茉,并且保護欲一天天增加,所以他選擇了放手。
但看得出來,無論顏約怎麽背叛,怎麽無奈,怎麽狡猾,他始終是愛着蘇茉的。
所以當得知了蘇茉的死亡,他對她唯一的心情就是遺憾與抱歉。
不必說顏約有多愛蘇茉,大家都看得出來,即使顏約确實該罵該打,但對蘇茉的心意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但是命運就是如此,人總會有私心。
不必說故事的結局男一跟女一非要在一起,而顏約與蘇茉本來就不是灰姑娘與王子的愛情故事,他們在青春的長河中經歷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純粹的,美好的愛戀。
那就足夠了。
曲終人散,是對他們兩個最好的評價。
縱使結局不那麽完美,不那麽可喜可賀,但蘇茉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是嗎,而顏約,也和安霖生活在了一起,最終有了個孩子不是嗎?
沒必要渴求他們的結局,這本來就是幻想。
我只需要,你們也只需要。
安安靜靜的,看完他們的故事,感嘆,惋惜他們的愛情,然後為他們默默祝福,祝福他們彼此的幸福。
曾經的戀人最終走散,這或許是最傷感的故事,而顏約并不覺得那是唯一的出路。
祝福顏約與安霖的婚姻,也為顏約和蘇茉這對曾經的戀人,道一聲再見。
蘇茉:“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顏約:“只是後來我一直孤單,卻再也找不到你的身影,茫茫消失在人海。”
☆、46
蘇茉,我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我總覺得我之後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贖罪,都是在為自己犯下的錯做一次公正的解脫。
聽到你的死亡,是在顏約的夢裏。
他悄悄地喊你的名字,嘴裏含糊不清。
我爬起來看着不斷做惡夢的他,驚得竟然忘記了叫他。
怎麽說呢,蘇茉,你怎麽就死了呢?
怎麽會這麽快?
可是接下來突如其來的感覺,就只剩平靜了。
我不像顏約,總覺得這一生都是虧欠你的。
我從不覺得我有什麽對不起你。
蘇茉,如果你覺得我冷血也不用來怪我。
在監獄裏的時候,我很乖巧。
乖巧到甚至都忘了原來那個蛇蠍心腸的自己是怎麽樣的。
那裏面的人覺得我太軟弱就欺負我。
我恨她們啊,她們打起來真的是無法無天啊,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警察才不管我們在裏面如何自相殘殺,血流成河。
所以我就強忍,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做。
到後來她們或許也覺得我沒什麽新意了,高傲地瞥了我幾眼,就都離開了。
我在裏面,孤零零的,沒朋友。
當年顏約來找我的時候,天知道我有多想他,那一刻我都恨不得立馬沖出去求他帶我離開!
可我在那時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你。
是啊,蘇茉,很奇怪吧,我居然無緣無故就想到了你。
顏約說他要離開,我死活不肯,那一瞬間我以為是你要帶走他的!
那怎麽可以呢?我決不允許!
我讓我父母拿着錢,跪天跪地也要讓警局給我減輕點罪行。
我知道,只有我早點出去了,才能阻止你搶走我的顏約。
我絲毫不會給你留點情面。
警局一口氣就答應了,他們看在錢的面子上,給我減輕了三年。
三年,多好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在獄房裏哭的止不住眼淚。
我出來了,第一時間就是讓我父母找顏約。
他們當然不肯。他們一心只想讓我好好做人,改頭換面然後迎接新的生活。
當我說我要和顏約厮守終身的時候,他們甚至氣得把我轟出了家門。
不過苦肉計還真的有效,我在家門口跪一天一夜,我媽就腫着眼睛把我抱回了家。
他們打電話給顏約,我裝作很委屈的樣子對電話裏的他說一些哭天喊地的話,他同意了。
那天我就選擇了離家出走。
我父母怎麽攔也攔不過我,就差給我跪下了。
那一刻,我安霖,心底裏突然萌生了小小的愧疚。
可我還是奮不顧身的,離他們而去了。
我拿走了他們的錢,三十萬。
顏約有些疲憊地看着我,他整個人沮喪得好像沒了精神,活的恍恍惚惚的。
我有些不安:“怎麽了,在國外的生意不好?”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低頭喝咖啡,安靜得像是沒有存在一樣。
我也不再問他這些了。
我以我生平最莊重的嚴肅看着他:“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他突然之間就停滞了,然後擡起雙眸不可思議地望着我看。
我輕笑,但心裏還是有一絲希望的。
我不知道他這一看到底看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死寂之中,他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好”字。
于是我們就真的在一起了。
第一年我們結婚了,然後就有了孩子。
我卻想不通,他放棄了國外穩定的工作居然回國畫起了畫。
我一開始覺得那根本就是徒勞,他畫畫又沒水平。
可他後來就真的成功了。
我在某天翻開他那本賣的很火爆的繪本時,看着标題,呆了很久。
我可能永遠都想不到吧,那封面,竟然是你的模樣吧。
蘇茉,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失敗。
你明明都不存在了,可顏約還是把你牢牢的,記在了心底裏,而且從來就沒有抹去過!
我笑自己,心裏很不是滋味。
顏約不知什麽時候來的,看着我手裏的東西,一愣,然後笑着抱緊我,眼睛裏滿是溫柔:“我會把她忘記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強忍着淚,點點頭。
蘇茉,你說,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你?你明明那麽普通,那麽平凡,好像白開水一樣,什麽都沒見識。
只是像只刺猬一樣把自己隐藏起來。你真的太過保守,太過拘謹。
後來我問起顏約這個問題時,他開懷大笑,眼神卻是那麽的堅定。
他告訴我:“安霖你呢,就像甜甜的奶茶,雖然好喝但有時甜的傷及人心。而蘇茉,就像淡淡的白開水,雖然難喝但無公害。”
知道了答案後,我靜靜地閉上眼睛,。我想,我終于可以坦然接受這個事實了。
蘇茉,你千萬不要怪我把你心愛的顏約搶回來。
可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那是對不起你的。
我至少,能光明正大地把他搶回來。
這盤棋,是你輸了不是嗎?
我怪我殘忍也好,罵我嬌慣仗着家裏權大就欺負你也罷,但我只想告訴你,我安霖,從來就沒輸過!
過去也好,現在也是,從未,輸過!
後來,就像你當初對我說的,總有一天我會離開我的父母。
這是真的,我真的脫離了他們。
我再也沒拿他們的一分錢,後來就連聯系都管不着了。
我開始知道,我是時候要靠自己來維持這個家了。
我憑着自己的特長,也畫起了畫。
但和顏約不同,我畫的是那些心酸的故事。
或許是我的錯,我的內心是偏向于黑暗的,所以我絲毫也不放過我們之間一點一滴的仇恨和糾纏。就這樣,我畫水粉,顏約畫漫畫。
我們兩夫妻,永遠都将自己獻身于繪畫中了。
這也是我最初想到的未來,不是嗎?
蘇茉,當我真正放下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恨你了。
我倒是有些感激你了。
因為是你造就了我現在幸福美滿的生活,讓我能在罪孽中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我學會了去忘記,去感激,去愛。我原諒了一直以來羁絆我,困擾我的尹霜,自然的,也原諒了我這一輩子都在怨恨,都在感激着的你。
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我現在至少,變得乖巧了些,不再是那個為了得到愛情不惜把自己變得蛇蠍心腸的女孩子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對顏約的。
我知道他心裏一直都有你,我不怪他。
我只想好好的,安安靜靜地和他在一起,那就足夠了。
我從不奢求太多。
第五年的時候,孩子學會了走路。我帶着孩子一起去了桐城,去了你那時住過的房子。
這次沒有顏約的陪伴。
可當我真真正正的,想對你說對不起的時候,我站在一片巨大而茂盛的桐樹底下,眼睛被晃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風吹過,我蹲在地上,也不曉得怎麽了,就是想把這些年一直憋着的淚好好地發洩出來。
孩子走過來摸摸我的淚。我安心把孩子抱在懷裏。
或許有人,用相機拍下了這一幅看似很唯美的照片。
如果哪一天誰能把它刊登下來,我一定買個十幾本。
蘇茉,後來,我每年都會和顏約去看你的墓。
我們給你帶去最昂貴的茉莉花,以及最真摯的祝福。
後來的我漸漸的褪去了當年兇狠無常的面孔,也會有人說我是個賢妻良母了。
我在改變,而你呢?
真希望,你能在那個遙遠的地方過的幸福。
我真心的祝願你。
活的快樂。
對安霖的看法:
很多人可能會說,安霖是大反派,破壞了顏約與蘇茉之間的感情。
我倒不那麽覺得。
她是強勢的,卻并不完完全全的蛇蠍心腸。
每個人都有喜歡一輩子深愛的人,而那個人,就是顏約。
安霖對顏約的愛表達得太淋漓盡致,搶奪,渴望,甚至于最後的狠毒。
可是安霖,她為了自己的愛情又做錯了什麽嗎?
她只不過希望自己可以在顏約的心裏得到一個地方,證明顏約愛過自己。
可是結果呢,顏約是被動的,和她在一起,甚至是結婚,都是不情願的。
可是安霖,這個看似冷血的女子,在愛情裏,又何嘗沒有受過傷害呢?
如果換成是你,你心愛的男子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了,而又背叛了你,你會怎麽做?
所以,安霖的選擇是對的。
而她的另一道坎,就是尹霜。
尹霜害死了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