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場風花雪月的事 3
「1」
五年後，夏時和蘇步青繼承家業。
宋亦墨依舊開着花店，蘇夫人的頭冠為她的門店争取了很好的生意。她還是熱愛着茉莉，生活寬裕，自然。家裏前些天買了電視機，她終于可以放下層層疊起的報紙，悠閑地喝着下午茶，過着滋潤的生活。無趣或者寂寞的時候也會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父母，二十年沒見，不知道他們在天上是否安好，是否能為她現在的生活感到高興。記憶被突如其來的苦澀占據，她癱在座椅上，深吸一口氣。
店門被敲響，她随意望了一望，便笑着：“你怎麽來了？”
蘇步青也笑了，穿着黑色的西裝，看起來筆挺清朗。他走過來，手拂過宋亦墨的臉，微笑着：“怎麽，不歡迎？”
宋亦墨被逗笑了，轉頭看着被孤立在百花叢中的茉莉，心裏涼飕飕的，“嗯，最近花賣的不是很好，我想……要不關了吧？”
蘇步青笑着的臉一瞬間被壓下去，黑沉沉的，他看着宋亦墨，“好好的幹嘛要關，這花店我們開了好多年了，也是你的夢想，你不是說過要好好對它們的嗎？”
宋亦墨也沒了笑意，把頭靠在蘇步青結實的胸膛上，嘆氣，卻沒有話語。
她想，是啊，那是以前，以前以為可以實現的未來，現在，了無音訊。
五年了，和蘇步青結婚有五年了，轉眼間也快到26歲了。可唯一遺憾的，便是沒為蘇家添子嗣。宋亦墨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蘇家催了多年，後來也慢慢習慣了，也不擔心了，随他們了。可宋亦墨一直都知道，他們很想要個孫子，哪怕是孫女也好，總之，有個孩子最好。可她又何嘗不是這麽想呢？
蘇步青看着發呆的宋亦墨，拉起她的手，笑着，“別不高興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宋亦墨驚醒過來，難堪地笑笑。
上海怡和公園。
宋亦墨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帶她來這裏，可當她看到滿目鮮紅的楓葉林時，心情一下子變得豁達起來。
蘇步青拉着她的手，一直不肯放開。他們像熱戀的情侶一樣幸福。
蘇步青領着她來到一架秋千旁，地上撲滿了楓葉，秋風瑟瑟地吹起楓葉，飄灑在天空中，格外唯美。
蘇步青讓她坐上去，坐穩了，輕輕搖動，宋亦墨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沒想到還能飛起來。她高興壞了，淡淡地笑着，酒窩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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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聽到了蘇步青的聲音，那麽的輕緩，和自然，“墨，我知道，你是在擔心孩子。沒關系的，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不要在乎爸媽是怎麽想的。”
如此溫暖的話語，讓她的心，也跟着溫暖起來。
「2」
江杉看着夏時如此的急躁，忙着勸，“我們還可以東山再起的。你看，下面還有這麽多分公司，沒關系的，還是可以回去的。”
可夏時只是轉着椅子，表情扭曲在一起，“不，蘇家不會給我們一絲喘氣的機會的，我了解他們，我們相争了這麽多年，你覺得，他們還會手下留情嗎？”
江杉語塞了。是的，在商業方面她是想的不夠透徹，不夠深。可她看着丈夫現在郁郁寡歡的樣子，心疼的不是滋味。
這五年，原本有着共同經商目的的夏蘇兩家，因為産品的原因鬧得不可開交，關系變得越來越稀薄，最後成了競争對手。
可夏時年輕時只是一個書呆子，他根本沒功夫去摻和商業界的事情。當江杉嫁進來的時候，江爸爸才想讓夏時經商，并把産品發揚光大，流入海外。夏時在江杉的幫助下學得了一些技巧，可單憑這些，怎麽跟從小就在商界活動的蘇步青作比較。雖然拼了四年，但夏時還是輸了，輸的很徹底。
他原本想着，自己輸了就是輸了，也沒想到，這蘇家，這蘇步青的野心竟是如此的大。蘇步青幾乎摧毀了夏家的一切，夏家的産品報廢了，名聲落敗了，分公司受不了龐大的債務，紛紛倒下。原本有着上海大集團的夏家，在一次長達幾個月的糾紛中，永遠倒塌下去。
這些年夏爸爸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江杉還算懂事，幫着夏時做了很多事情，讓原本跌入地獄的夏家企業有了些轉機。但這根本就是徒勞。
硝煙的彌漫，讓夏家永遠看不到未來。
……
夏爸爸急了，于是叫來江杉。
他原本嚴肅刻板的面容已經完全消瘦了下去。他坐在床上，已經病入膏肓。
江杉看着他，有些心疼：“爸，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了，我和夏時會努力把公司轉回來的，我可以……”
“沒用的孩子，這點我比你更清楚。蘇家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或許明天，或許很快，他們又會來的。”夏爸爸咳嗽着，面目蒼白。
江杉低下頭，再也不能說什麽了。
夏爸爸看着江杉，看着這個這幾年被辛勞摧殘的老了許多的漂亮女人，嘆了口氣，他問，“江杉啊，你愛夏時嗎？”
江杉猛地擡起頭，不知道他到底在問什麽，她點頭，那麽堅定。
夏爸爸笑了，“那就好……江杉，你願意為我，為夏時，為夏家做些事嗎？”
江杉把頭擡得更高了，眼睛裏滿是恐懼和不可思議。
「3」
穿着晚禮服的江杉走在衆人中間，妖嬈的容顏和婀娜的身材瞬間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她把嘴唇塗得很紅，妝化的很濃，只為讓周邊的所有人傾心她絕世的美貌。
混進蘇家的地盤，進入蘇家的宴會，以陌生的身份出現在蘇步青面前。蘇步青搖着酒杯，看着對他微笑的她，一下子沉迷了。
他似乎，這一輩子，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子。
她美的像個謎，她可以是任何人，她的笑足以迷倒所有的男人。他看着她走過來，靠近他，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可意識慢慢脫離，他躲了過去。
一個已婚男子，被一個陌生的女子擁抱像什麽樣子。
江杉笑了，像是冷笑，想：真不愧是蘇步青啊，這樣的誘惑都能不動聲色。
身邊的人看得都癡了。如果蘇步青還未娶人，那蘇步青和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真的是相當的郎才女貌啊。
江杉抿着嘴唇，看着一直盯着她的蘇步青，笑容更深了。
那個夜晚，誰也不能想到，蘇步青真的一個晚上都沒有回家。他喝醉了，準确說是被灌醉了，他真的什麽都記不清了，只知道有個女人，她的笑容，将他永遠迷倒在紅塵中。
第二天清晨，當他從軟綿綿的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看着周圍混亂的一切，他呆了。
房門被輕輕打開，他看着走進來的女人，注視着她優美的臉，看着自己身處的地方，他奔潰了。
女人笑着看着他，把被子一扯，“昨晚你可真熱情啊，蘇——少——爺——！。”他惹不起她，把自己往自己身上蓋，他突然看到了女人潔白大腿上的印記，慌了神。
“你……是夏家的人？”他記得，自己多年的商業競争對手，也就是夏時，他的夫人，有這樣的一個印記。
那上面，清清楚楚的，格外刺眼的，印着，夏時。
「4」
一個月後，江杉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拿着雪白的報告紙，吓得直接攤在了地上。她跑着去找夏爸爸，幾乎哭了。夏爸爸冷笑着，“你這樣做是為了還清我們的債。知道嗎？如果當初不是我同意你們結婚，你現在，不知道在哪裏呢？”當年江杉的父親突然暴死，沒有緣由，孤苦伶仃的江杉被夏家收留。在夏爸爸的同意下，這才讓江杉嫁進來。如果不是因為可憐她，再加上夏時的苦苦哀求，夏爸爸完全可以把她丢在街頭，讓她自生自滅。
“可，可是，我不知道，竟然會懷孕啊。”江杉的手顫抖着，她太恐懼了。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懷了仇家的孩子。
夏爸爸走過來，撐起江杉滿是淚痕的臉，“就是這樣，哈哈，就是應該這樣，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去威脅蘇家。”
江杉愣在原地，心沉入了海底。
“被別人利用的感覺，是不是很痛苦呢？”夏爸爸蹲下來扇給了江杉一個巴掌。
江杉不能面對這樣的事實，當初她只是以為自己只要勾引蘇步青就行，可誰知道，犯下了這樣一個錯誤。
這樣的犧牲，她擔當不起。
「5」
江杉把自己懷孕的事實隐瞞了下去。她離開夏家，理由是去參加好友的時尚會，時間是一年。
一年，足以讓她生下這個孩子，足以讓蘇家破敗，也同樣的，足以讓夏家再次振興起來。
江杉在蘇家附近買了套別墅，她去了蘇步青的公司，頂着大肚子，甩給蘇步青一個妖媚又狠毒的笑臉：“蘇步青，要是讓外人知道了我們的事，你說多不好啊？”
蘇步青看着江杉，和她的肚子，一時間愣在原地。
他給了江杉很多錢，足以讓她打掉這個孩子，毀掉這個出乎意料的意外。江杉把錢退回去，冷笑着：“蘇步青，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我還真要把這孩子生下來，我還要告訴他們，這是你的孩子。”
“你——！”蘇步青站在大雨中，憤恨地看着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一輛車停在了他們面前，蘇步青一望，看到了面目冰冷的宋亦墨。他看見她從車裏下來，指着大肚子的江杉，眼神撩過悲傷：“告訴我，她是誰？”
宋亦墨想，這些天她的丈夫不回家總有他的原因，可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丈夫和一個頂着大肚子的女人站在一起。
江杉看着一臉緊張的宋亦墨，哈哈笑了，她環起手抱着蘇步青，然後勾起嘴角，對她冷笑，“我，是他的情人。”說完又指着自己的肚子，“你瞧，都有了呢。”
宋亦墨脆弱的神經被突如其來的潮水猛地崩斷了。她蹲下身，看着面無表情的蘇步青，把車開走了。
只留下茫然失措的蘇步青，和冷笑着以為陰謀成功的江杉。
「6」
宋亦墨從孤兒院領來了一個孤兒，連一歲都沒有。那個嬰兒格外的活潑，眉眼間像極了蘇步青。
宋亦墨給男孩取名為，蘇懿。
她誰也沒告訴，這其實不是她和蘇步青的孩子。蘇爸爸和蘇媽媽高興壞了，他們終于等到孫子了。
忙完了江杉的事，又得到自己有兒子的消息，他覺得自己也跟着不正常了。
他問宋亦墨：“這孩子，哪裏來的？”他不可能相信這是他和她的孩子。
宋亦墨笑了，她把嬰兒抱在懷裏，“呵，蘇步青，你真的願意相信那個女人也不願意相信我嗎？”她真的太失望了。
“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那女人還懷了你的孩子。你就是讨厭我，厭惡我生不出來，是不是！”
“蘇步青，我原以為你能理解我的，你卻背着我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蘇步青想解釋，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宋亦墨真的絕望了：“好了我知道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繼續找小三吧！我們離婚！”
「7」
江杉的陰謀終于有了效果。
因為偷情人的消息被傳的沸沸揚揚，蘇步青的名望被摧殘的一塌糊塗。再加上離婚的醜聞，蘇步青真的累了。
他在一個明媚的下午，在一個議論紛紛被別人辱罵的下午，選擇了自殺。
他跳樓了，從自己的公司頂層一躍而起。摔得翻身碎骨，面如全非。
宋亦墨得知了消息，哭得撕心裂肺。她拿着他允諾的離婚協議書，幾乎暈眩過去。
葬禮的時候，她遇到了那個毀掉自己愛情的女人。
江杉被夏家趕了出來，即使夏家因為她恢複了當年的繁華，可她懷裏的孩子最終成了自己最致命的陷阱。她看着夏時冷漠的雙眼和決絕的背影，最終癱在了地上。
夏爸爸看着江杉，一言不發。
江杉生下了這個孩子，夏時娶了一個五年前一直纏着他的女人。他們的愛情，算是兩清了。
江杉帶着孩子，把它交給了宋亦墨。她看着宋亦墨懷裏安靜躺着的孩子，笑了：“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
宋亦墨看着江杉恍惚的背影，又看了看懷裏的孩子，最終把仇恨放在了心底。
「8」
宋亦墨帶着小小的蘇懿，和江杉的女兒，她為那個孩子取名叫蘇茉，茉莉，茉莉，是她永遠對愛情的向往。
三十歲那年，她找到了錢博士，自己從小到大的朋友，她拜托他在桐城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房子。一年後，她得了哮喘。
錢博士一直都沒告訴宋亦墨，其實蘇步青還愛着她，一直都是愛着的。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9」
江杉，那個一生機關算盡卻也将自己毀在愛人手中的女人，領養了一個孩子，以自己的姓，給他取了名字，叫江離然。
離開了，才算安然。
她帶着孩子，搬到了桐城。後來，去了韓國。
……
這就是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愛情。他們的悲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