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像個孤獨患者自我拉扯
是什麽時候開始,學會了心口不一?
我喜歡你,但是不能告訴你。
因為喜歡會讓我覺得卑微,驕傲地面對你卻令我無法開口。
秘密開始破土,卻因為勉強的自尊去更深地掩埋。理智和感情互相沖擊着,我不知道該如何控制。
那些無畏的心事,是病症,不法治愈——對不起,因為喜歡你,所以遠離你的視線,那是我偏執的秘密。
第二天淩晨,顏約拿着行李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他留給林阿姨一張紙條,上面有兩行字:“媽,學校臨時改變了訓練計劃,請勿挂念。”我起床的時他已經離開好幾個小時了。其實我昨晚一點都沒睡好,她離開時竊竊索索的聲音我是知道的。我沒有跟他說再見,只是在窗簾的細縫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心中仿佛長滿了刺,不敢接近他,我明白自己的心思,自私點說,我只是不想被傷害。
我是誰?我只是一個從桐城轉校來的小鎮姑娘,沒有外貌沒有身材,也沒有讓男生一見鐘情的能力,所以我只能卑微地在遠處望着他。
他是誰?他是深海大學體育系的佼佼者,受到全校女生追捧,身邊從來就不缺比我好一萬倍的漂亮女生。
我想我已經很幸運,能和他成為朋友——在醫院裏他能每天來回照顧我,陪我看漫天飛舞的雪花。
所以我還有什麽好可惜的呢?
所謂的幸福只是一瞬間,我已經享有,還渴望什麽。我已經不是情窦初開的高中生,可以在無拘無束的愛情門檻前幻想着能征服他——我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再過兩年就要在這個社會摸爬帶滾。我的婚姻,我的愛情,也許永遠都幹涉不到他。我打算放棄這場不可能的暗戀,如同少年時代迷惘的青春,最後換來的只是離開。
「2」
再晚一些的時候,我和媽媽林阿姨道了別,回到學校,避開顏約,學習美術。我并沒有那麽傷心——我初來深海灣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把美術學好,等媽媽的病痊愈,就回到桐城。也許等回到了那裏,我也可以在那裏的某個美術館當個小小的職員,養活自己養活媽媽。可是幾個月下來,一切都在打破我原本的計劃。我沒有再想太多,越想就越糾結,頭疼的厲害。我真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啊,繼續沒有結果地喜歡顏約。
我站在美術加強班的門口,猶豫着開門。我終究還是沒有打開這個滿是優秀生的教室門,我繞開,下樓,在一個班級裏安頓下來。
校長前幾天聯系我,告訴我無法再去加強班學習了。因為我在校時間很短,即使不算曠課病假也是多的太多。她很抱歉地說先讓我在普通班呆着,等到什麽時候我的作品在全國比賽上獲獎了,學校才可以我繼續到加強班學習。我挂下電話,心裏也是松了一口氣——本來美術基礎就不好,在加強班裏理所應當地充當着一個倒數的線偶,沒有理由去解釋我差透了的成績。也好,在普通班裏也就這麽胡亂呆着吧,說不定還能是佼佼者。
但我首先還是得和這裏的同學打好關系——班級喧鬧,教室布置風格明顯比加強班差的太多——沒有空調,不是最好的美術器材,不是很友善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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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叽叽喳喳一片,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看見我這個新來的學生,老師也很不負責,在上課遲到五分鐘的情況下還不忘忽視我的存在。她踩着大紅高跟鞋,發出很刺耳的聲音,我打斷她的講話聲,輕輕咳嗽了幾聲。她望着我,眼睛裏閃過不可思議,我想她肯定還記得我是錢博士的侄女吧——她卻指着我,疑惑地說:“你是新到我們班上課的同學?”
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然後很肯定地點頭,這時全班才終于安靜下來,盯着我看。女老師很驚詫:“不對呀,學校明明說是一個男生……”
我暗地裏偷偷罵校長——我到底哪裏不出色,就連性別都會給我改,我不是前幾個月前還給學校證争取過榮譽的嘛?我唏噓着,也望着老師,露出一副“老師,那你說怎麽辦”的可憐表情,老師只能伏頭安排我坐在最後面的位子。
我點完頭就走下去,沒有自我介紹,也用不着,因為我一路過來很多人都在說,這是錢博士的侄女——他們一提,我差點也忘記了——我在深海灣就只有一個身份,不是美術系的才女,也不是一個小鎮來的土包子——是所有人都感到萬分榮幸的“錢博士的侄女”——你看吧,你是多麽的虛榮,連身份都是虛造出來的……
我把昂貴的美術工具攤在地上,餘光掃到幾個女生向我投來鄙棄的目光,我聽見她們說:“你們看吧,簡直就是一個拜金女!”我擡頭無奈瞪着她們。
“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
突然傳來很熟悉的聲音,摻雜着着急和抱歉。我擡起頭,鎮在原地——顏約!我已經顧不上自己心底裏的聲音,默默祈禱着:“顏約顏約,你快滾哪,你趕緊走,趕緊走,走走走!”
女老師在一片寂靜中浮躁地喊着我的名字,在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真的,死……死了。
我紅着臉,無比羞恥地走到一臉笑容的顏約身邊,我冷着臉擡頭看着他,不自然地苦笑。女老師不好意思地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對全班人說:“大家注意一下,這位是錢博士的侄女,她因為前一陣子生病落了課所以到我們班來上課。那麽這位呢,是體育系的學生,是來我們班學習美術基礎的……來來來,大家歡迎一下。”
我只是冷冷地站在他旁邊,努力在身上開出玫瑰,然後用鋒利的尖刺弄疼他。我雖然心裏也閃過些許興奮,但是積蓄更多的是憤怒。我心裏暗暗咒他,好你這個顏約,好好的不在體育系呆着,腦子發熱來什麽美術系。你是存心讓我難堪的嗎?你是故意讓我無措地面對你然後擁抱你嗎?
我冷靜地回到座位,隔絕着顏約,一副高冷的面容,一臉無所謂又很緊張地看着他。他想讓老師把他安排在我座位的旁邊,我聽着手心冒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工具全都攤在我身旁的座位上面,對老師大喊:“對不起啊老師,我的工具很多,你還是讓他在別的地方坐吧。”随即聽見周圍一陣的唏噓聲。
——天哪,她也太不珍惜男神了吧,要是我早就拼命給他坐了。
——看見沒,大小姐的模樣,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女老師沒有辦法,就讓顏約坐在我前面左邊的一個位置上。顏約不解地走下來,一臉“你幹什麽”的樣子看着我,我臉一紅,心虛地架起畫板作畫。
我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向顏約。他正思索着畫什麽,顯露出棱角分明的側臉和薄薄的劉海——也許是看着他太久,他歪過頭看向了我,我下意識把目光收回,手微抖地拿起畫棒,卻太過緊張,手不争氣一抖,畫棒從手中滑落,發出一聲清脆的落地聲。我輕叫一聲,感覺全班所有人的交點彙聚在我的身上,我尴尬地對老師說抱歉然後拿起畫棒,厭煩地看着校褲上的水粉漬——還是等到下課再看着辦吧。
鈴一響,收畫紙,我沒等老師把話講完,急沖沖地跟老師說要上廁所,羞着臉跑出教師門。
我伏在這座樓的洗手處,看着鏡子裏通紅臉色的自己和校褲上刺目的水粉漬,埋下頭——你怎麽那麽笨,面對顏約就是這副模樣嗎?你前一陣子跟他的說說笑笑哪兒去了?為什麽要怕他,怕他看見你出糗的樣子?我想着想着就在冰冷的自來水沖洗下哭出聲來。
果真啊果真,我還是不夠勇敢。
“喏。”
我聽得出是顏約的聲音,他在角落給我遞了張餐巾紙——我一把打過他的手,沖着他就罵:“顏約你安什麽心啊,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體育系裏來美術系瞎湊什麽熱鬧啊!你是故意來看我出醜的嗎?你害我的還不夠嗎?你告訴我,你是不是!”
我罵完便呆看着顏約沉下來的臉,他說:“我沒有想來害你,從來沒有。我加入美術系的班只是為了練習,美術從小就是我的夢想,你也是知道的,怕是你誤會了。”他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我看着他,空氣裏是溫熱的感覺,我們隔着很近的距離。終于我把他的身體一撞,逃離他的視線。
我拼命地跑向樓梯,卻撞到一個人,她低聲叫了一聲“呀”,我也沒注意什麽,繼續跑。身後是顏約一陣又一陣呼喊着我名字的聲音。
此時此刻,顏約焦急地呼喊我的大名,他想解釋,他以為是我在生他的氣,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冷淡他。他對我這幾天的轉變很困惑,他不再想太多,幹脆順着我跑的方向追趕。
安霖看着顏約焦急的表情,眼神透露出失落——她被莫名其妙地狠狠撞了一下的時候,刻意從遠處看着顏約焦急的神情——她以為他會向她道歉,她以為他會過來看她要不要緊,可是還是讓她失望了——顏約不僅沒有來,而且一點都不顧她便匆匆沖下樓追人。她高傲地避過人群,默默地站在角落裏看着場地上的兩個人影。
我賣力地奔跑,只想脫離顏約的視線,可是身後的呼喊聲漸漸讓我放棄。
突然,我被一個人拉近體育館。
蘇懿看着我慌裏慌張的樣子,還以為我又被打了,一臉冷笑地看着我——我也不顧這麽多,問他,蘇懿,你知道顏約為什麽進美術系嗎?他聽完比我還要震驚,大叫,我靠!我就說嘛,顏約這人怎麽會臨時退出體育系呢,原來偷着去畫畫了呀。我無奈聽着他罵顏約,剛要說什麽,聽見顏約在背後喘着粗氣:“蘇茉,你聽我說,我是為了我小時候的夢想,還有,其實我……我……”他頓時間紅着臉。
“顏約!”
突然的一個聲音,阻止了顏約最重要的話語。
恍惚之間,我看見安霖滿頭大汗地站在顏約身後,她深不可測的眼神中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