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刃?”
白素貞看看手中速還,有些不明就裏,“道行足夠時自然不懼雄黃,至于寶刃……你既有素練,還想再馭兵器?”習武之人有一件趁手兵器已是難得,方才見他将素練與法術合二為一,使得甚為順手,一時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栾青笑了笑,伸手在速還寶劍上快速摸了一下,不無遺憾的說道:“我一向碰不得鐵器。若使用鐵器,我便有些不受控制,必得殺人見血。”
白素貞聽了雙眼微眯,有些懷疑他方才所說的話。袖籠中的手指捏在一起,暗暗掐算起來。
栾青實在精明,看她袖籠微動,已知她必是信不過自己,也不分辨,靜待她演算完畢,才笑着說道:“姐姐還通奇門遁甲之術,姐姐道行當真了得!”
白素貞演算出結果後,大方笑道:“比之你多修了幾年而已。大約是你妖性未除,所以不能駕馭鐵器。”接着眼波流轉,“你可願聽我的話,随我修習?”她掐算出栾青以往行跡乖張,如無管束,怕是會走上邪路,不由心生規勸之意。
白素貞所言正中栾青下懷,他亦不願與白素貞分離,這正是打瞌睡送來了枕頭,當即大聲道:“願意!”
白素貞見他有心向道,滿意的點一點頭,忽又想到自己即将下山入世,還不知會有何際遇,便說:“只可惜你我緣分尚淺,與我同行這一路,我會盡我所能傳授于你,還望你以後自己勤加修煉,切不可由心随性做出歹事。”
栾青心想,這下山之路少則半日,多不過兩天而已。即便兩天之中得她點撥,以自己的慧根,能否參透尚是未知之數,不若就追随于她。左右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挂。想到此處,當即向前邁出一步,轉身抱拳下拜,口中道:“我願追随姐姐左右,一同修習!”
白素貞連忙托住他雙臂,栾青卻執意不肯起身。白素貞搖頭道:“我将入塵世,前途未蔔。”
栾青仰起頭懇切道:“願為姐姐效犬馬之勞!”
白素貞看他一臉赤誠,心中不忍,道:“你一心向道,實在難得。只是……聽說人間男女大防,你我如何共處?”
“這倒無妨,姐姐且看!”栾青站起來一轉,周身騰出一股黑煙,須臾間煙霧散去,已不見方才的青年,變成個少年女子模樣。原來他也通變化之術,由男變女甚為精妙!只見她頭上雙丫髻,劉海下瓜子臉、白淨面皮,柳眉杏眼櫻桃口,身量纖細,着一襲碧綠衫裙,正是個俏麗的丫鬟模樣!
栾青再度矮身下拜,“我願服侍姐姐,請姐姐帶我一同下山去罷!”已是一口清脆的女孩聲音。
“好!好!”白素貞見她變化自如,毫無破綻,十分欣喜。正把她扶起來,又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的墨玉手串發出烏亮寒光,不由皺眉,“這五gui……”
“姐姐無需擔心!”栾青胸有成竹的道:“只我活着一日,他們便相安無事,即便我死了,也不過随他們魂飛魄散去了。”
白素貞見她極有自信,料想她驅使五gui已駕輕就熟,當即親親熱熱的挽了她的手,口中道:“以後我便喚你青兒,你我姐妹相伴,一同修行。”
栾青卻是不敢以姐妹自居,連忙争辯:“青兒願盡心服侍姐姐左右!”
此時栾青與白素貞并肩站立,正是一青一白,一活潑一端莊,可謂相得益彰。
白素貞亦不分辨,只暗自心中已将栾青當做妹妹看待,二人便相攜下山去了。
初入人間百感生,偶至西湖遇故人
不過半月,栾青已與白素貞相處的極為熟稔,常常打趣這個姐姐似深閨少女不食人間煙火。幸好栾青曾混跡人間,時常提醒,不致二人顯得太過格格不入,讓人起疑。
栾青有銀錢,且源源不斷。白素貞索問,她道是劫富濟貧所得。白素貞捏指一算,得知是她昔年盜墓的積蓄,不由蹙起眉頭,“切勿再行此舉,太傷陰德。”栾青卻不以為然,“我又不是個人,還怕傷甚麽陰德。”
“青兒!”白素貞在她額頭一點,栾青當即順從道:“姐姐說的是,青兒以後再不敢了。只是沒有這銀錢,我們如何過活?”
時下女兒在家有父母兄長養育,出嫁從夫,老來從子,除此之外并沒有什麽謀生的好手段。白素貞下山前發願,至人間後不再使用法術。因此思來想去,只好帶領栾青學習刺繡,用繡品換些零碎散錢過活。好在辟谷行之有效,二人吃穿上倒也素簡。時逢南宋紹興二十九年,外無戰事,也算太平盛景。
這日白素貞随栾青到繡坊,換得銀錢出來,一小厮在背後叫:“姑娘!姑娘!”栾青恍而不覺,仍是挽着白素貞往外走。白素貞心中好笑,雖是變作女身已有段時日,栾青仍會時不時的缺乏覺悟,便推她一下。
“姑娘忘了繡樣。”小厮追上來,栾青轉身朝他甜甜一笑,那小厮看的心中蕩漾,雙頰緋紅,手中的帕子差點滑脫出去。
栾青接過繡樣,在手中絞了絞,嗔道:“小哥哥也不替我與東家說說,我與姐姐熬夜刺繡,所得不過幾個銅板,瞧我眼睛都熬紅了……”說着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那小厮漲紅着臉,雙手緊緊攥着衣衫下擺,話都說不利索了,“姑……姑娘有所不知,這繡品……繡品歷來以江南的為上品。都說江南的繡娘,繡工天下無雙,所……所以……”
“小哥哥,你是說我繡的不好麽?”栾青故意上前一步,那小厮慌得連忙向後退。
“好得很!好的很!”他不住點頭,“只是價錢比不上江南的繡品。江南的繡娘,據說有的還專供皇家,那價錢自然是水漲船高。”說出這番話,小厮頭上已見汗。
白素貞拉扯栾青一下,栾青才有所收斂,“這樣啊,多謝你。”
小厮用袖子抹抹額上虛汗,作揖道:“不敢不敢。”
走到街上,白素貞噗嗤一樂,口中雖是怪栾青不該挑撥那小厮,心中卻甚感其中趣味。二人行至一畫攤前,白素貞斂了笑容,駐足觀看。栾青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架子上一幅白描山水,半山一座空庭,廊下兩棵枯樹,無甚特別。“姐姐?”栾青看不明白。
白素貞回望她一眼,淡淡吟道:“霜威淩客鬓,雪意動梅心。簡編聯寓目,未覺歲時侵。”
這段時日以來,白天與青兒一同刺繡,晚間趁月色皎潔傳授她禦劍之法,兩人相伴,并不寂寞,為何還有此感?她也想不明白。
栾青只道她這姐姐是納了五谷,生了凡心了。遂與畫攤老板說話:“你這幅畫作價幾何?”
那老板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兩撇胡子意欲附庸風流,可惜效果不佳。他伸出肉呼呼的指頭,“五兩!”
“你真說的出口!”栾青料想能擺在畫攤上售賣的,定也不是什麽名家,還想與他還價,那老板看這青白二人氣度不凡,硬是不肯松口。
“罷了,罷了!”白素貞勸住栾青,将她拉走。
栾青跟在她身旁,憤憤道:“賣的竟這樣硬氣!”
“他是不願自賤了價錢,賣這樣一幅的價錢,抵的過賤賣十幅。”白素貞含笑拍拍她的手,勸道。
“人活一世,為五鬥米折腰……”白素貞攜了栾青的手繼續向前走,目視着遠方,不着邊際的幽幽一嘆。
“嘿嘿!”栾青轉到白素貞對面,反握住她的手,“姐姐今日怎生出許多感慨?越來越像個人了……”話說到此她自知失言,連忙捂住嘴,看看周圍,并無人注意,才放下手繼續說道:“人命短暫,十年不知人事,十年老弱卧床,中間幾十年,要成家立業,侍奉雙親,照顧幼兒,實在辛苦!那怎麽還要孜孜不倦修入人道?青兒不明。”
白素貞挽着她緩緩向前走,邊思量邊答道:“人食五谷,生七情六欲……你道人間什麽最苦?”
栾青歪着腦袋沉思片刻,“求而不得最苦。”
白素貞點點頭,“一成不變亦苦。”她吐納一口氣,“若能吃下這些苦,有過得,才有舍,方為舍得。”
栾青還想不了那麽深刻,咬咬嘴唇,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低頭看見手中繡樣,忽然福至心靈,“姐姐,不如我們去江南罷!”
“江南?”白素貞望住她水汪汪的杏眼。
“倚湖松竹擁樓臺,景物招人得得來。誰識我身非俗物,洞門深鎖不容開。”栾青咿咿呀呀的念着,身段跟着婀娜一擺,引得白素貞忍俊不禁。
今日是雙九重陽。
煙波浩渺的西湖上漂來一艘小船,頭發花白的船公立于船頭,正一搖一擺的推着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