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繁華落盡
那是她和方翌晨在一起的第三年，那天她和爸爸去公司拜訪出來，爸爸說忘記拿手提包了，叫她回頭幫忙拿一下，她進去又和方翌晨聊了幾句，出來後看見爸爸正在方伯伯的車前彎腰做着什麽。
“咦？為什麽方伯伯的車前蓋打開了？”她好奇地問。
“哦，剛剛他的司機在修車，說去拿個什麽扳手，走吧。”爸爸淡淡地答道。
“那你在做什麽啊？”她伸頭去看，可是那複雜的東西她哪裏看得懂啊。
“沒做什麽，走吧。”爸爸不耐煩地扯着她的手臂走向自己的那輛摩托車，“你這丫頭，叫你男朋友給你爸配輛四輪的啊！瞧你爸窮的！”
當天下午，她和方翌晨正在房裏看書，突然接到電話說方伯伯出了車禍，她心裏猛然一驚，莫名地就想起爸爸的臉，心髒怦怦怦怦地直跳得呼吸都覺得困難。
車禍很嚴重，整個車身幾乎毀掉，伯母當場去世了，稀爛的面容震撼着她的神經，她面色慘敗不住地發抖，方伯伯在搶救，傷勢過重也許還要截肢。
看着方翌晨抱着伯母的屍體幾度哭暈過去，那一刻，她心裏的害怕竟然多過了悲痛，她有一種非常非常可怕的預感。
“怎麽回事？”應該是公司一些比較重要的人－質問着方伯伯的司機。
“我，我，我媽前天摔了一下，我，我請了兩天假，剛剛，才到。”
轟一聲！她只覺得有一根巨大的鐵棍敲擊着太陽穴，兇猛的血液在整個腦子裏不斷地撞過來，撞過去！他說他不在，可是爸爸不是說他在修車嗎？不會的！不會的！她什麽也不能想，什麽也不能做，飛跑出去攔了輛車就回家……
當她被爸爸放出來，重新出現在方翌晨身邊時，她的眼眶浮腫，而方翌晨的卻是可怕地凹陷，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樣。
然而就算是這種時候，他還是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沙啞的嗓音裏有着溫柔的撫慰，“對不起，一定吓着你了，那天一轉身就不見你，我想你一定是太害怕了，沒事了……”
沒事了……她聽到這句話心如刀割，還能怎麽辦呢？誰能告訴她，她的翌晨！那麽那麽好的翌晨！她真的要在這種時候，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嗎？她要怎麽做，才能幫他？才能不失去他！她要怎麽做？才可以彌補這一切。
“我愛你，翌晨，我愛你！”千言萬語，只好化作一句我愛你，她緊緊地抱住了他，心裏吶喊着：翌晨！我會更加愛你，拼盡全力地去愛你！
“我知道……”他也緊緊抱住了她，那麽溫暖的懷抱，那麽有力的臂膀，就這麽把她圈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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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知道……”她窩在他懷裏瑟瑟發抖，咬住唇嘤嘤哭泣。
“怎麽了？”他托起她的臉，深切而憐惜地望着她，“真的吓壞了吧？怎麽眼睛那麽腫？臉也瘦了呢？沒好好吃飯？”
杜小諾看着他憔悴到已經走形的臉，那憂傷的眉心，那傷痛的睫毛，那布滿血絲的雙眸，那眸子裏隐忍的淚光……
她心疼得直跺腳，淚流滿面，“翌晨，這種時候……就不要管我了，你安心處理事情……”，他已經痛不欲生了，竟然還在關心着她，“告訴我，我能……幫你什麽嗎？一點點也可以，很小的事情都可以！”
他伸手拭去她的眼淚，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然而那微笑，太過溫暖，太過凄美。
杜小諾能感覺到他冰涼的手指微微顫抖着，他的聲音也微微顫栗，“別哭……什麽都不用做，從現在開始，陪着我，就行……”他捏着她的肩膀，輕輕地，卻是堅定的，似乎她細弱的肩膀成了他唯一可以支撐的力量。
她好難過，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那一刻，她恨透了自己，恨透了爸爸！怎麽辦？這是一個噩夢，一個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噩夢！
她毀了他，毀了他的父母，毀了他的家……
“翌晨……”她低低地喚了聲，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了一個冰涼的吻。
方翌晨恍若夢中，身子一顫，眼眶瞬間潮濕，他把她再次擁進懷裏，“還好你還在……”他沙啞的嗓音帶着哭腔。
她明顯地感覺到他顫抖的肩膀和自己濕熱的脖頸。
就讓時間停止吧，讓一切都停止，讓她可以永遠地在他的懷裏。
杜小諾咬着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渾身像冰雪覆蓋一般的寒冷，整個世界漸漸成了一個布滿尖刀的，黑暗巨大而幽深寒冷的漩渦，她就在那漩渦裏，毫無招架之力地被切割，被撕裂，被吞噬。
木棉花美，當她們開滿枝頭的時候，熱烈而奔放，盡管這樣的場景伴随着一整個的中學時代，然而每一次，方翌晨都會感嘆着它的凋零竟是那般的悲壯。
一個清晨，他偶然發現門前鋪滿了一地的嫣紅，他微微驚詫着，仰頭看那一樹的火紅，突然響起近乎決絕地“啪”一聲，一大朵紅花剝離了枝頭，打着旋兒飛舞着落下來。
然而沒等這一朵落地，“啪啪”響的枝頭竟紛紛揚揚地一朵接一朵落下，仿佛一個個紅衣仙女翩翩起舞，那是生命的最後一刻，綻放的精彩。
方翌晨伸手将那即将落于泥土的花朵接住，那仍然鮮活的生命，仍然嬌豔的花蕊，就這麽躺在他的手心。
是否滿樹的繁華，都終有逝去的一刻？是否，木棉花的離去帶走了春天？是否那一地的嫣紅，就是落盡一地的夢的悲傷？
腦海裏，那張調皮而靈動的臉，那向全世界宣告他是她男朋友的少女的臉，久久揮之不去。
“翌晨，為什麽木棉花的花期那麽短啊？我剛讓你愛上我，花就落完了！”她和他站在樹下，她環抱着他的腰，仰着頭，像個孩子一樣望着他。
他低頭微笑看她。
“大概，”他假裝沉思了一下，眨着眼睛調皮地逗她，“是因為它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啊！”
“什麽使命？”她好奇地問。
“讓你愛上我啊！”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聽了微微一愣，然後撲進他的懷裏笑得花枝亂顫。
方翌晨盯着手中的花，微微嘆息。
“喂，你知不知道周娉婷公開在記者會上說你是她喜歡的類型啊！”申冬青拿着一杯橙汁遞給他，臉上盡是揶揄。
方翌晨默默地接過橙汁，深邃的眼眸依舊凝視着手中的那朵木棉花。
“你現在被她的粉絲罵，在她的微博下面，已經掀起了一場罵戰了。”申冬青靠近他，揚了揚眉毛，呲牙裂嘴地看着他，“可別玩高了。”他誇張地兩手在胸－前畫了兩個圓弧。
方翌晨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申冬青撇撇嘴，“這忒他媽無聊了，你知道周娉婷是受誰指使？”
“跑不掉是那幾個人。”方翌晨拿着花轉身走進房裏，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把花夾進去。
“哎，”申冬青跟進來，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報紙丢給他，“周娉婷很快就可以擠上一線明星的地位了，你還真舍得給她當梯子……對了，青青打電話問我，這怎麽解釋啊？”
方翌晨瞄了報紙一眼，周娉婷的照片拍得還是挺甜美清純的。
“不用解釋，沒什麽好解釋的。”他淡淡地說道。他可以解釋，只是對象不是柳青青。
“唉！”申冬青倚在牆上，看着方翌晨，“不知道那些家夥還能蹦達出什麽來，除了不痛不癢地給你鬧鬧桃-色新聞就沒點新意，真是老本行幹得狗狗的了。”
方翌晨沉默着沒有說話。他不介意桃-色新聞，或者說什麽新聞他都不介意，他介意的只是這些新聞對杜小諾的影響，她如果看到了，會怎麽樣？會不會擔心他？
應該，不會吧……
申冬青沒得到回應，努努嘴，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書架上不僅整整齊齊，還特別精美的書簽。
接下來的日子，方翌晨有些坐立不安，他很想知道，杜小諾看到這些新聞會有什麽反應。
于是，他可以花掉一整天的時間泡在紫煙花坊周圍隐蔽的地方，也可以像個蹩腳的跟蹤－狂一樣跟着杜小諾進超市，或者像個傻乎乎的守衛一樣守在女廁門口。
只是杜小諾永遠都是淡淡的表情，淡到根本無法看出任何的情緒。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方翌晨這麽安慰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