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蔣倩臉上依舊帶着口罩，臉頰兩旁用碎發掩飾着，眼神躲躲閃閃，生怕被人認出來。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事情，可她過不去心裏那關，別人的一個眼神都會令她心驚肉跳。
她看了眼季延，從開學起，季延的名字就在各個女生嘴裏出現，她們談起他時一臉夢幻，他長得好看。
因為他長的太好看，反倒是會讓蔣倩這樣平凡普通的女生生不起任何觊觎的欲望。
他不會看上她這樣普通的女孩子的，更不可能喜歡吧。平常生活中，她就是和帥哥美女沒什麽交集的人群。
沒想到季延後來向她搭話是為了那件事，她明知道他是在幫助她，可是太羞恥了。
和她走的近了，連帶着季延周圍也出現風言風語，他們都說是他為了錢，強迫她去拍攝，畢竟他從一開學就忙着打工，家裏的情況有目共睹。
為了不讓他困擾，蔣倩選擇了休學。
季延身後跟着上次見到的漂亮女生，蔣倩和郁棠對視了一眼，正巧這時，送外賣的小哥來了。
郁棠接過外賣，和善地笑道：“我去吃外賣了，你們聊。”
季延朝她點點頭，一直看着她走進店裏，随後擡起頭，語氣溫和，盡量不刺痛對方，“你找我有事嗎？”
蔣倩悶悶地點頭，“休學以後，我一直待在家裏，不敢和同學們聯絡，你的事情我還是從你朋友那裏知道的。”
他的朋友？季延愣了下，見蔣倩看着郁棠，他才反應過來，心裏不由一松，神色緩和了點，“是她。”
蔣倩也微笑了下，那是生活中少數釋放給她善意的人，連她的爸媽也不一定能做到。
她低頭醞釀了下，緩緩開口道：“季延，你一直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走在街上也很引人注目，你肯定不懂我這樣平凡人的心思。”
季延認真地聽着。
“其實在學校裏，人就被劃成了幾個圈子，長的好看會玩的人在一個圈子，普通平凡的人在一個圈子玩，大家個管個的。我也不是想去好看會玩的那個圈子，只是羨慕，羨慕之後想要獲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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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倩眼眶泛紅，“想要被別人關注，也可以理解為想要出風頭，不甘心平庸，然後我就去玩cosplay，結果被人騙了。”
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哭着說道：“這段時間我很痛苦，晚上也睡不着，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方一直在威脅我，不斷有人上門。”蔣倩抽噎了起來。
季延神色不忍，明知道對方正在遭受痛苦，但他卻幫不上忙，這種無能為力讓他也很痛苦。
他的薄唇動了下，“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麽？”蔣倩失笑，“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我該說謝謝，你明明是想幫我，但我反而在逃避。”
“季延，你為什麽會休學？也是因為學校裏那些人的目光和非議嗎？”她問道。
季延眼眸微垂，“不是，我學的是法律，卻幫不上任何人，突然之間覺得很茫然，是我自己的問題，不關你的事情。”
蔣倩的神情略微放松，她擡起手，去摘口罩，“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你沒有袖手旁觀，而是來勸說我這樣的人，你有幫到我，比起那些只會看網上信息而随意揣測別人的人來說，季延，是你幫了我。”
他驚訝地看着她。
“我本來沒有勇氣的，但一想到你，還有你朋友都站在我這一邊，我……”蔣倩頓了下，她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我報案了。”
季延眼裏有震驚，随之而來的是感慨，他不知道現在臉上的表情是如何，一定是很可笑，他感嘆道：“太好了，你肯走出來，肯報案。”
“恩。”蔣倩朝他微笑着，眼裏有淚水，“所以你并不是無能的人，相反你幫了我，我想受害者碰到你這樣的律師，會感到非常幸運的。”
季延感動過後，心情複雜起來。
“你還會幫助其他人吧。”蔣倩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有休學的事情……”
季延笑了下，“我會回學校的。”
蔣倩臉上的表情也放松下來，這可能是她最近聽到的令她高興的事情，她看了眼網吧內，郁棠壓根沒動那份外賣，而是在門口探頭探腦，神色關切，她的心情不由好了點。
往後退了幾步，她笑道：“我就是來和你說這件事，我繼續休學不是因為我害怕，我膽怯，我會配合警方去抓捕，之後有官司，我要配合取證，如果……”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季延早就脫口而出，“有需要讨論的地方就來找我。”
蔣倩眼裏閃閃發光，她重重地點了下頭，轉過身正要走，又回過身，“季延，她很關心你，你很幸運。再見。”
目送着她走進人流，消失在街頭，季延緩過神來，回頭看到郁棠貼在玻璃門上，失笑了下。
幸運嗎？他也不知道。
網吧的門打開了下，郁棠緊張地問道：“蔣倩她沒事吧？她說什麽了？”
季延抿着唇，沒說話。
郁棠忍不住握着他的手臂，撒起嬌來，“哥哥，你快說啊。”
他心裏高興，俊臉上沒表露出來，“她去報警了。”
“真的！太好了！”郁棠驚訝起來，在季延的面前，馬上揮揮手，“我不是說這件事太好了，而是她肯鼓起勇氣面對，真的太好了。”
看着她語無倫次的解釋，季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唇角微揚，“我明白你的意思。”
“哎呀，你明白就好，總之她能想通就最好，希望她振作起來。”郁棠滿懷期待。
季延看着她的笑臉，不自覺會被她身上這股元氣所吸引，郁棠是個樂觀又善良的女孩。
“外賣呢？我好餓。”他收回手，轉移問題。
“在桌上。”郁棠打開外賣袋，發現裏面的面條漲開了，頓時露出一張苦瓜臉，“都成這樣了。”
“沒事，還能吃。”季延拿起一雙筷子，埋頭吃了起來。
郁棠也不矯情，一起吃了起來，牛肉面的味道應該和以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吃起來特別好吃。
“這是最後一塊牛肉了！”郁棠叫道。
“所以要讓給我啊，我又要打工，又要看書，很辛苦的。”季延搶走了一塊牛肉。
郁棠眼巴巴地看着，表情有些不滿，她忽然想到什麽，等等，看書是什麽意思，他不是說那是睡前讀物嗎？難道說，他要重新回學校了？
“快吃飯，吃完回去了。”季延低下頭，沒有去看她，哪怕不看她，也能想象到她臉上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很滿。
“恩。”郁棠高興地點頭。
網吧外，季聿懷看着兩個人就着一份面吃了起來，他們看起來很輕松愉快，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內心空落落的。
到最後，好像只有他變成了一個人，失去了工作，沒有交心的朋友，學業也半途而廢，弟弟們長大後，離他越來越遠。
不是說距離的遠近，而是心的距離。
季聿懷失魂落魄地走回家，路過便利店時買了幾瓶啤酒，結賬的那位店員見到是他，表情很臭，嘀咕着：“欠高、利、貸的錢還清了嗎？”
他聽到了，擡起頭，冷冷地說道：“關你什麽事。”
“說說而已，生什麽氣。”便利店店員側過頭，小聲說了句。
碰到別人的閑言碎語，季聿懷原本不會放在心上，哪怕是被人羞辱，他也能忍下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郁棠和季延在一起的畫面刺激到了他。
也許是覺得自己長久以來的一切都做錯了。
更也許是因為……他後悔了。
季聿懷不想承認這些，他低下頭，偏偏又聽到店員說了一句，“沒本事的人就只會把氣出別人身上。”
沒本事，無能，季聿懷腦中一片空白，他神色陰鸷，“你說誰無能？”
店員被他惡狠狠的表現吓了一跳，季聿懷雙眸發紅，像是野獸一樣，他吞了下口水，把袋子遞給他，“好了，結好賬了，你快走吧。”
驅趕的語氣，好像他是什麽瘟疫一樣的人。
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在他小的時候，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他們對待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從爸媽離婚後，他就成為了任人踐踏的一員，自尊心飽受摧殘。
季聿懷沒有去接袋子，而是伸出手揪住了店員的領子，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店門開了下，有客人進來了。
“季大哥，你快放手！”郁棠趕緊抓着他的手臂，她接過那塑料袋，把季聿懷拉走了。
季聿懷的表情依舊陰冷，看起來耿耿于懷。
“好了，我們走吧，季大哥。”
從不遠處就看到季聿懷要和別人打起來了，一向沉着穩重的人做出這樣的事情，郁棠覺得他很不對勁。
好不容易把人從店裏弄出來，郁棠拉着他回到家，剛推開他家門，她就吓了一跳。
地上都是啤酒瓶，桌上是亂七八糟的外賣食物，東西亂丢，全然沒有之前那副好好生活的景象。
她不忍地看着他，“季大哥，你最近過的不好嗎？我去找季延哥了，他說會回學校的。”
季聿懷坐在沙發上，打開一瓶啤酒，輕笑了下，眼裏根本沒笑意，而是刺骨的冷，“看來他對你比對我這個大哥還信任，哈哈哈，我這個人真的很失敗。”
“不是這樣的，因為你太為他着想了，所以才會對他要求那麽高。”郁棠急忙解釋道。
季聿懷充耳不聞。
“季延哥本來要和我一起回來的，他有點不好意思，低不下這個頭，我就先回來探探你的口風，他就是自尊心強，你知道的，對嗎？”
他一口一口喝着啤酒，盯着前方，郁棠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都是在為季延說話。
“你說完了嗎？”季聿懷冷不丁地問道。
郁棠有些怯，小聲說道：“說完了。”
“那你可以走了。”
“哦……”她站了起來，轉身要走。
季聿懷冷冷地想到，都走吧，全都離開他吧，反正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笑話。
郁棠猶豫再三，磨蹭了會，轉過來幫他收拾起房間，把垃圾分類好。
季聿懷拉過她的手腕，俯身将她壓在沙發上，面無表情道：“既然你不想走，是想留下來安慰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