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司清漣的師父轉身離開時,江浸月和曲流霖暗暗跟了上去,先一步去找聞人舟。
溪蘭燼和謝拾檀在屋裏等了片刻,司清漣才推門進屋來,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的,大概是因為隐瞞了師父,心虛愧疚所致。
不過相比下來,救人重要。
司清漣進了屋,擡頭道:“談道友,你讓小謝道友……”
話沒說完,他的視線撞入了雙漆黑幽邃的眼眸中。
他整個人猛然頓住,陷在那道目光中拔不出來。
溪蘭燼含笑望着他,嗓音溫和而低柔:“你很困。”
随着他的聲音落入耳中,司清漣緩緩點了下頭,應和道:“我連着看了幾日醫書了,的确很困,是該睡會兒了。”
還會給自己找理由啊。
溪蘭燼的嗓音愈發柔和:“睡一會兒吧。”
司清漣呆愣愣地嗯了聲,越過倆人,走到屋內的小榻上,躺上去閉上雙眼,呼吸逐漸均勻。
謝拾檀垂眸看了看溪蘭燼,又瞥了眼司清漣。
除了第一次見面,溪蘭燼以為他是只小白狗那次,他還沒聽過溪蘭燼用這麽柔軟的聲音對他說過話。
見司清漣睡過去了,溪蘭燼安心地收回視線,拽拽謝拾檀:“走啦小謝,你把月牙放屋裏看着司清漣,我們跟上去吧。”
謝拾檀嗯了聲,放下縮成一小團的月牙,跟他往外走了幾步,冷不丁道:“下次對我用這招試試。”
溪蘭燼傻住:“啊?”
Advertisement
謝拾檀卻不解釋了。
溪蘭燼琢磨了下,很懷疑謝某人是不是又在偷偷喝幹醋,但沒有證據。
倆人跟過去的速度很快,正好趕上。
司清漣的師父停在了整個藥谷最隐蔽的小樓前,還沒進去。
江浸月和曲流霖負手跟在後面,轉眸看到倆人,江浸月搖搖扇子,點了下頭,算作示意:就在此處。
小樓外亦設着重重禁制,唯恐會有什麽東西鑽進去索命一般。
四人修為高深,司清漣的師父也沒發現身後跟了人,在小樓外徘徊了一陣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才捏訣通過了重重禁制。
溪蘭燼從容地跟上去,真正踏入小樓的範圍了,才發現整棟小樓的裏外似乎沒有其他人。
聞人舟不是生着重病,居然也不留個人照顧?
溪蘭燼挑了下眉,跟着司清漣的師父往樓上走去。
往樓上走時,溪蘭燼又發現,整棟樓的格局與尋常的不一樣,每一層都是布置完全一樣的房間,樓裏樓外貼滿了符箓,他随意扯下來一張垂眸一看,是鎮宅符,驅逐妖鬼、保佑安寧。
風風光光地當上藥谷谷主這麽多年了,怎麽時至今日,突然那麽害怕了?
溪蘭燼心裏無聲一嘆,跟在後面,在小樓裏繞來繞去半天,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
司清漣的師父擡手敲了敲門:“阿舟,我回來了。”
屋裏沒有回應。
司清漣的師父似乎已經習慣了,又敲了三下門後,便徑直推開了門,豈料他推門的瞬間,幾根淬毒的銀針便迎面撲來,帶着兇狠的殺氣,針針指向命門。
随即一聲低啞的嘶吼聲傳出:“你把誰帶來了?!”
溪蘭燼幾人腳步頓住,面面相觑。
就算溪蘭燼修為還沒完全恢複,謝拾檀三人也是當時絕無僅有的高手,以他們的修為,跟在後面被發現的概率幾乎沒有,聞人舟竟然察覺到了?
江浸月立刻用扇子戳戳曲流霖,推鍋:“肯定是你身上的貓毛掉出去被發現了。”
曲流霖無辜且震驚:“我換了衣服的好吧!肯定是謝仙尊掉的毛吧?”
倆人的視線齊齊轉向面無表情的謝拾檀。
溪蘭燼摟住謝拾檀,瞪向倆人:“胡說八道什麽,我家小謝從不掉毛,一年到底都不會禿的!”
謝拾檀:“……”
三人小小地争執了幾句,随即就明白了過來,他們的行跡并未暴露。
司清漣的師父避開了毒針,側了側身,無奈道:“你看看我身後哪有人?就我一個,鎮定一點。”
屋裏又沒了動靜。
溪蘭燼這才明白過來,聞人舟近來大概都是這樣子,一驚一乍的,司清漣的師父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踏入屋中,終于見到了曾經的好友。
屋裏沒有窗戶,昏暗一片,而聞人舟就靠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件白色的寝衣,側邊看得出身形的瘦弱單薄,低垂着頭,長發淩亂地披散着,呼吸淩亂而沉重,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才慢慢擡起頭。
那張在溪蘭燼記憶裏溫和俊秀的面孔,如今有了幾分棱角,臉色蒼白得可怕,眼底不再是那副純然害羞的樣子,多了幾分病氣沉沉的陰翳。
聞人舟沙啞地開口:“畢蘅,外面是怎麽回事?”
那語氣聽得人不寒而栗,被他詢問的畢蘅眉心都禁不住跳了跳。
畢蘅這個名字,溪蘭燼聽聞過,是藥王谷另一支的弟子,當年也頗有名氣,只是同樣被光芒萬丈的燕葭對比得十分黯淡。
溪蘭燼知道此人,還是因為聞人舟同他提起過自己在藥谷的好友畢蘅,說有機會就引薦倆人認識。
不過直到溪蘭燼離開,那個機會也沒到來過。
畢蘅輕輕吸了口氣,看他額上浮着汗,掏出帕子遞給他,斟酌着道:“是清漣出去了,前些日子山中冥甲蟲繁衍,經常跑到谷內偷吃靈草,他挖了些陷阱,今日察覺到有只貓誤踩進去,便去搭救了。”
聞人舟聽得眉頭緊蹙起來,眼神黑幽幽的,畢蘅攥着帕子的指尖都有些發汗。
半晌之後,聞人舟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沒有責罰,只是閉了下眼,往後靠去,淡淡道:“沒有下次,叮囑他別再随意出去了。”
畢蘅也微微松了口氣,點頭道:“我已經叮囑過他了,清漣很聽話,不會再犯的,你放心。”
倆人說了幾句話後,畢蘅道:“你的腿今日如何了?我施針看看。”
聞人舟沒說話,畢蘅就自顧自地掀開了他蓋在腿上的被子,溪蘭燼的視線從聞人舟的臉上轉到腿上。
聽到畢蘅的話,他還以為聞人舟的腿怎麽了,但當看到聞人舟的腿時,他又發現,那雙腿完全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中毒的征兆。
畢蘅翻開自己的藥囊,低首在聞人舟腿上的穴位上施了針,又抹了藥後,問:“阿舟,可有什麽感覺?”
聞人舟搖了搖頭。
畢蘅臉上閃過絲糾結,欲言又止。
聞人舟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猶豫,冷恹恹的嗓音再次響起:“怎麽,你又想說我的腿其實沒有事,只是我的錯覺嗎?我的腿怎麽了我還不知道嗎?是你的醫術更高明嗎?”
畢蘅苦笑着道:“我沒有那麽說……你放心,你的腿一定能醫治好的。”
他看了眼屋門的方向,又問:“你還是經常陷入噩夢中嗎,要不要将安魂樹移栽過來?”
哪知道這句話一下又戳中了聞人舟的心事一般,他的臉色瞬變,直截了當地拒絕:“不需要。”
藥谷中的安魂樹,是從謝拾檀那兒讨來的分枝長成的。
畢蘅靜默片刻,忍不住問了出來:“阿舟,你究竟在怕什麽,在擔心什麽?”
但聞人舟卻不再說話,垂下頭,淩亂披散的長發擋住了臉,整個人死氣沉沉,哪還有一點為天下修士所敬仰的一宗之主模樣。
畢蘅看上去大概是問過幾次了,一直沒有得到回答,這次不想再無功而返,彎下腰,盯着聞人舟,咬着牙問:“明日就是燕師兄和他兄長的忌日了——阿舟,你是不是在怕這個?”
聞人舟的呼吸如同凝結了般,良久,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向來都很聽話的畢蘅這次卻沒有聽他的話,反倒又逼近了一步:“阿舟,告訴我,當年在瑤赤山,燕葭和燕笙到底是怎麽隕的?你師父老藥王又是怎麽隕的?”
聞人舟蒼白細瘦的手攥得死緊,青筋畢露,在畢蘅的逼問之下,終于擡起頭,俊秀的臉微微扭曲:“出去!”
這一聲怒吼與他平時溫潤柔和的模樣全然不似,畢蘅與他相識幾百年,第一次見到聞人舟這種猙獰的表情,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再吭一聲,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離開之前,畢蘅點了屋中的爐香。
封閉的屋子內,香氣氤氲,聞人舟緊繃的情緒逐漸得以安撫,劇烈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順下來。
他盯着自己的腿,喃喃道:“六百多年了……明明你早就死透了,為何最近頻頻入我的夢,為什麽……”
他的情緒又不寧起來,從枕下抽出符紙,貼上四周的牆壁與地面,幾乎每一寸都貼滿了黃色的符紙。
似乎這樣才能稍微安心一點。
溪蘭燼看着神态瘋癫似的故友,發現他很難再在聞人舟身上覓出當年熟悉的跡象了。
藥谷谷主聞人舟,早已不是他的好友聞人舟了。
“現身吧。”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他這樣子,神魂脆弱,若是我們想搜魂,八成也無力抵抗。”
江浸月早些年與聞人舟沒什麽來往,但這些年和藥谷,尤其和聞人舟的交情不錯,看到聞人舟這樣子,也頗不是滋味。
四人之中,只有曲流霖跟聞人舟沒有交情,相當輕松地點點頭,順便還拍了拍江浸月的背,以作安慰,随即頭一個現身走出去,笑着跟床上的人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啊,聞人谷主。”
這一聲無異于驚雷,剛安心了一點的聞人舟打了個寒顫,一句“你是誰怎麽進來的”還沒脫口而出,視線裏就映入了四道身影。
人這麽多,聞人舟一下啞巴了。
溪蘭燼抱着手,靠在謝拾檀身邊,眉心擰了一下,語氣放得很平:“聞人,許久未見了。”
看清溪蘭燼瞬間,聞人舟已經僵住了,又察覺到了溪蘭燼身邊那人熟悉的氣質,指間的毒針攥得緊緊的,卻沒能彈射出去,呼吸變得很亂:“溪蘭燼,不可能,你怎麽……謝拾檀,你……”
溪蘭燼和謝拾檀,任何一個人出現在面前,對聞人舟的沖擊都極大。
他的語調變得很亂,含糊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溪蘭燼在浣辛城現身一事,還只是在魔門之間流傳,沒有千裏順風行幫忙傳播的話,恐怕還要再過一兩日才能傳到正道這邊。
顯然曲流霖沒有讓手下去傳此事。
溪蘭燼盯着他:“你是想說我不可能活着,還是想說,謝拾檀怎麽知道是你下的手?”
聞人舟只是拼命搖頭,什麽話都說不出。
溪蘭燼又嘆了口氣:“聞人啊聞人,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這句話像是戳在了聞人舟的某道死穴上,他的動作倏然頓住,眼底燃起憤怒的火光:“是他們逼我的!”
溪蘭燼眉心蹙得更緊:“誰逼你了?”
“每一個人,每一個!”聞人舟嘶啞道,“他們都在嘲笑我,看我的眼神都是憐憫……”
他的聲音逐漸低下來,還在重複“每個人”。
溪蘭燼一時無言。
他竟然不知道,那時候的聞人舟敏感如斯,旁人看他一眼,他都懷疑在被輕視。
明明魔祖的事情更重要,但溪蘭燼就是忍不住想先問些別的,關于謝拾檀、關于聞人舟自己的:“聞人,照夜寒山上的靜夜蘭,是不是你放的?”
這句話一出,封閉的房屋中靜得落針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聞人舟才輕輕道:“看來你們早就猜到了。”
的确是早就猜到了。
但是得到聞人舟親口證實時,溪蘭燼心裏還是不太舒服,抿了抿唇,還沒再次開口,便聽到旁邊的謝拾檀淡淡問:“為何?”
沒想謝拾檀居然會開口,屋裏的每個人都不免愣了一下。
畢竟謝拾檀總是清清淡淡的,沒有七情六欲似的,除了溪蘭燼的事外,似乎任何人他都不會關心,淡漠到了極致。
溪蘭燼也是現在才反應過來,謝拾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在乎與聞人舟的友情。
也是,若非在意這個朋友,謝拾檀又怎麽會和他一起去安慰失意的聞人舟?
分明在他眼中,世人幾乎都是一個模樣,沒有什麽分別的。
問出這句為什麽,已經是謝拾檀對于聞人舟的背叛最大的當面質問了。
愣神過後,聞人舟忽然笑了。
那個笑卻半點沒有曾經純真的感覺,更似嘲笑。
“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我厭惡你那副目下無塵的模樣。”
聞人舟的視線在溪蘭燼和謝拾檀身上徘徊着,臉色又浮現出幾分猙獰:“還有你,溪蘭燼……你們不會懂的,你們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麽能理解?你們只會假意安慰我,背着我嘲笑我……”
溪蘭燼聽他胡言亂語的,攻擊自己就罷了,還攻擊謝拾檀,一直壓着的火氣也冒出來了。
敢對謝拾檀下手,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他能忍着不對聞人舟下手,已經是看在曾經的情分上了。
他的手已經按在渡水劍上了,将将要拔劍出鞘,卻被只溫涼的大手按了回去。
謝拾檀平靜地朝他搖了下頭。
不必激動。
在他問出“為何”的時候,他就已經斬斷了與聞人舟的最後一絲情分。
從此往後,聞人舟已不再是他的朋友。
溪蘭燼和謝拾檀很有默契,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讀懂了他的意思,迅速冷靜下來,松開渡水劍,朝着聞人舟嗤笑了聲:“那你真是想多了,我和謝拾檀沒有閑工夫做那種事。”
當初他得知聞人舟的失魂落魄,違背澹月宗的門規,半夜偷溜下山也要去找聞人舟,陪他喝酒安慰他。
謝拾檀能尋過來,除了要找他外,也有聞人舟的緣由。
沒想到他們的行為,落到聞人舟眼底,成了虛情假意。
聞人舟颠亂的模樣微微一滞。
他其實是知道的。
溪蘭燼對待任何人的感情都很真摯,對讨厭的人不吝辭色,對他人的好,也不會摻雜半分假意,像一簇熱烈的火光。
只要是能看清他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就連那般清清冷冷的謝拾檀,也會被他吸引。
即使那時溪蘭燼待在澹月仙山上,因為魔門的出身,顯得身份十分尴尬,但他仍然很願意當溪蘭燼的朋友,且樂意之至。
謝拾檀也是。
謝拾檀的話總是很少,但無論出了什麽事,他永遠是第一時間站到朋友身邊的人,穩重而可靠。
這幾百年間,謝拾檀閉關照夜寒山,不問世事,可若藥谷有什麽危機,他依然會出關來助他。
但他剛剛說了什麽?
溪蘭燼說得對。
是他變了。
明明他曾以有這兩位朋友為榮。
聞人舟整個人又突然死寂地沉默下來,溪蘭燼的那句話像是把沉重的鐵錘,迎頭敲下來,砸得他耳邊嗡嗡作響,說不出話。
溪蘭燼的視線落到聞人舟動彈不得的雙腿上,冷淡道:“聞人舟,你的腿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你自己不清楚嗎?”
聞人舟顫了一下:“別、別說了。”
“你是因為生病才站不起來的?”溪蘭燼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再不留半點情面,“還是因為心虛才站不起來的?”
聞人舟的呼吸更亂了,眼眶微微發紅,因為面相的俊秀幹淨,看上去很可憐。
看他這副模樣,溪蘭燼略微吸了口氣,不打算再多廢話下去:“你做的虧心事,我沒太多興趣知道,回答我幾個問題——魔祖的複活是不是與你也有關,還有誰參與了進來,魔祖的那具傀儡軀殼躲在哪裏?”
聽到溪蘭燼這一連串問,聞人舟緩慢眨了下眼,有些不解般。
但他還沒來及開口,在旁邊看熱鬧的曲流霖忽然一頓,掐了掐指,揚起一邊眉毛。
江浸月嫌悶似的扇着扇子,見到他的動作,扭頭問:“咋了?”
曲流霖的臉色古怪了一瞬:“也沒什麽,就是子時末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新的一日。
溪蘭燼記不清燕葭忌日的具體時間,但曲流霖知道。
今天是燕葭的忌日。
屋外忽然又傳來了腳步聲。
說是腳步聲,可能要更沉悶一點,也可能是因為隔着一扇貼滿了符箓的大門,才會顯得有些微的怪異。
随即如同之前畢蘅的敲門聲一般,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聞人舟恍惚的神思被敲門聲拉回來,驚疑不定地問:“畢蘅?你怎麽又來了?”
門外的人沒有應答,而是又徐徐敲了幾下。
聞人舟盯着那扇門,臉色陡然蒼白下去:“畢蘅?”
門外還是沒有應答。
一種隐約的不安開始彌漫,聞人舟雙手撐在床上,身體開始發抖,恐懼地後退着:“不、不……這棟樓布上了符陣,你進不來的,你進不來的!”
聽到這話,溪蘭燼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符紙揚了揚,好奇地問:“你說的符陣,是指用這個布的陣嗎?”
聞人舟整個人陡然呆滞,死死地盯着溪蘭燼手裏的那張符紙。
溪蘭燼沒什麽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喔,好奇,扯了一張玩。”
聞人舟:“……”
鎮宅驅鬼的符陣,于修士是沒有影響的,只對妖魔厲鬼,或者鬼修有影響。
這種符陣布下之後,陰邪之物不可跨越,但若是損壞了一角,哪怕只是一張符紙的位置歪了,都會露出巨大的破綻,讓陰邪之物鑽到空子。
聽到溪蘭燼的話,聞人舟的眼前黑了黑,連嘴唇也開始發抖,無比恐懼地望向門邊。
敲門還在持續。
片刻之後,一道嗓音從門後幽幽傳來:“師弟,為何不給師兄開門?”
這道聲音細聽之下,聲線溫潤,但卻十分陰冷,聞人舟瞬間像是被點炸了,表情無比驚駭,掏出更多的驅邪符紙,拼命往周圍貼。
然而符陣被溪蘭燼随手一扯,有了破綻,即使補上那一角,也為時已晚。
貼滿了門的符紙忽然燒了起來,那點火星很快成了燎原之勢,從門邊擴散到牆上、地上,整個屋子裏霎時一片火光,貼滿一整個屋子的符紙全部燒毀了。
在這樣烈烈的火光中,溪蘭燼漫不經心地将手中皺巴巴的符紙彈射出去,沒入那片火光中,朝着謝拾檀聳了聳肩,道:“我真不是有意的。”
謝拾檀嗯了聲,安慰他:“我知道。”
看着這倆人的樣子,曲流霖一陣無語:“……”
他怎麽那麽想笑呢。
即使聞人舟拼命想要補上符紙,也無濟于事,他丢光了手中所有的符紙,但也只多撐了幾個呼吸,幾乎是頃刻之間,所有的符箓在他眼前燒了個幹幹淨淨。
符箓燒完了,屋內也恢複了正常的樣子。
那道叩門聲再次響起:“還不開門嗎?”
聞人舟驚惶絕望地望着那扇門:“不……”
“既然如此,師兄就自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