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調調落入耳中,還在驚疑不定的人頓時齊齊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誰先開了口,話音艱澀地從喉嚨裏擠出三個字:“溪……少主?”
卓異慢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手無意識地又輕微抖了一下,在溪蘭燼的視線之下,幾乎想條件反射地把手中的劍收回去。
溪蘭燼笑意愈深:“別來無恙啊,諸位。”
他一說話,空氣中就再次陷入了死寂。
雖然溪蘭燼笑得相當陽光開朗,看起來十分和善,但沒人在他面前笑得出來。
原本只是卓異慢和解明沉的話,其他人還有盤算的心思,琢磨着如何鑽空子,一争魔尊之位,順理成章得到魔宮號令萬魔,可倘若面對的是溪蘭燼……他們就沒有鬥志了。
溪蘭燼是誰啊?當年與謝拾檀可是并稱天下第一人的。
他們都曾是魔宮座下的旁支,也算是溪蘭燼曾經的下屬,對于溪蘭燼的脾氣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執掌魔門時誰敢不服?
浣辛城內外聚集着無數魔修盯着天空中的對決,原本等得有些不耐了,視線中突然多出那片紅色時,也全部陷入了嘩然,議論聲紛紛。
“溪蘭燼?那是傳聞中的魔宮少主溪蘭燼?”
“怎麽可能,溪蘭燼不是身隕了嗎?”
“我當年親眼看到北地雪原化為他的歸墟境,代表着他已魂飛魄散,這怎麽可能……”
“溪少主回來了,此番選舉魔尊還有何意義,除了溪少主外,誰配此位?”
解明沉跟這些人争來鬥去幾百年,雖然武力最高,但陰謀詭計實在耍不來,吃了不少虧,頭一次感到這麽揚眉吐氣,咧嘴笑道:“我不過是去迎接少主,來得晚些了,你們有什麽意見嗎?”
此話一出,其他人面面相觑,實在拿不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但出于對溪蘭燼一貫的畏懼心理,都打算先順着解明沉說話,硬着頭皮開口:“哈,既是迎接少主,我們又怎麽會有意見……不知少主是何時歸來的?我們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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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少主方才說,卓異慢拿了您的東西?”
溪蘭燼的突然出現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看着溪蘭燼就無法冷靜思考,這話一出,大夥兒的視線又落回到卓異慢身上。
卓異慢被所有人盯着,繃着臉在心裏罵了一聲,趕緊呼喚腦中的存在:“尊者,溪蘭燼不是死了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會不會是解明沉弄出來的冒牌貨?”
腦中的存在卻不吭聲了,任憑卓異慢怎麽叫都不再說話。
卓異慢立刻反應過來,腦中這玩意時不時就怒罵溪蘭燼,講溪蘭燼有多卑鄙無恥、忘恩負義,若非他粗心大意,溪蘭燼在他眼裏就是只蟲子,早就被他捏死了。
結果現在正主出現在面前了,他反倒不敢開口了,怕被溪蘭燼察覺他的存在。
得不到回應,卓異慢的臉色陰沉沉的,只能獨自應付眼下的情況,冷笑道:“血口噴人什麽,我何時拿了你的東西?”
嘴上說得坦然,卓異慢心裏卻有點發緊。
難道真被發現了?
溪蘭燼原本盯着卓異慢手上的劍,聞聲之後,視線才落到他臉上,向來懶散的睡鳳眼突然微眯起來,多了絲淩厲之色,盯着他的眼睛。
那一瞬間,卓異慢有種仿佛被他看透了靈魂的錯覺。
“原來如此……”
溪蘭燼慢悠悠地開口:“我說你的修為進度怎麽忽然那麽快,原來是身體裏住進了個來歷不明的東西。”
話音方落,又是一片嘩然。
卓異慢腦中沉寂了片刻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怕什麽,溪蘭燼如今不過是化神初期修為。”
卓異慢定睛一望,這才發現确然如此。
畢竟當年是确确實實地隕落了,如今回來,應當花了點代價,修為也不可能如從前。
卓異慢心裏鎮定下來,握緊了手中的劍,決定再搏一搏:“諸位,溪蘭燼如今不過化神期修為,你們今日聚在此地,也不是為了給自己迎個新主子的罷!”
溪蘭燼才化神期修為?
方才被溪蘭燼的出現唬住的其他幾個魔君一怔之後,紛紛打量起溪蘭燼,心裏再次活絡起來。
溪蘭燼修為大損……那是不是代表了他們還有機會?
眼見着其他人騷動起來,解明沉霍然抽出背後的大刀,絲毫不懼:“哈,那就來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我看誰敢動我家少主!”
卓異慢腦中的殘魂也在吩咐:“讓其他人圍攻解明沉,你靠近溪蘭燼。”
沙啞的嗓音陰滲滲的:“我改變主意了,本座要奪舍溪蘭燼。”
有溪蘭燼在,解明沉的身體的誘惑力就沒那麽大了。
其實不必卓異慢腦中那道殘魂吩咐,其餘四個魔君對溪蘭燼依舊殘存着陰影,縱然溪蘭燼現在只是化神初期的修為,他們也不敢對他下手。
只有卓異慢不一樣。
過往被溪蘭燼踩在腳底下毫無反抗之力的屈辱記憶重新不斷浮現心頭,他扭腕握緊了手中的劍,陡然一擊刺向溪蘭燼。
解明沉下意識想擋到溪蘭燼面前,溪蘭燼看出他的動作,搖頭道:“你去應付其他人,卓異慢和他身體裏的東西交給我。”
若是從前,解明沉肯定二話不說就應了,但是現在溪蘭燼修為大降,他有些猶豫。
溪蘭燼啧了聲:“拖拖拉拉的,讓你去你就去。”
解明沉只好聽令,轉頭的時候,忍不住思索,謝拾檀在魔宮裏待着,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他應當會出手……不對!他指望謝拾檀做什麽!
解明沉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搞得莫名火大,頓時揮舞着大刀的動作殺氣騰騰,把意圖圍攻他的四個魔君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突然這麽大脾氣?
在解明沉與其餘四人交上手的時候,卓異慢也襲到了溪蘭燼面前,冰冷漆黑的劍尖在靠近溪蘭燼的瞬間,被兩根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松松夾住。
卓異慢神色瞬變,無論是想把劍刺出去還是抽回去都動作不了,起初他以為是溪蘭燼的勁道太大,片息之後,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不是溪蘭燼的力氣太大,而是這把劍不肯動。
溪蘭燼擡起眼,笑意被眼下那點痣柔化,說話也和風細雨,仿佛很溫柔一般:“卓異慢,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個蠢貨——居然敢拿我的劍來攻擊我。”
說話間,他的兩指一折,覆在劍身上的表面寸寸龜裂,一點點剝去外衣,露出裏面的真身。
“渡水”二字若隐若現。
所有人都在注意着天空中的情況,自然沒有錯漏這一面,衆人的臉色頓時愕然。
卓異慢從前是不修劍的,直到幾百年前,他突然用上了佩劍,不知道是從哪兒尋來的神劍,鋒銳至極,尋常人難以抵抗。
但沒人想到,這把劍的真身,竟是天下人無不想尋得的渡水劍!
難怪方才溪蘭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卓異慢,他的東西好不好用。
渡水劍被困于卓異慢手中幾百年,如今終于與主人再度相逢,嗡嗡顫鳴着,開始在卓異慢手中掙紮。
一把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劍,即使強用了數百年,想盡辦法煉化,依舊不得行,卓異慢咬了咬牙,知道這劍是用不成了,果斷松手,化出自己真正的慣用武器,一把雙刀。
他松手的瞬間,溪蘭燼擡手一招,渡水劍歡快地繞了一圈,便咻地飛向溪蘭燼手中。
卓異慢見狀,立刻在心頭呼喊:“尊者,溪蘭燼中計了,快上!”
不必他提醒,潛藏在他體內的東西已經順着渡水劍,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卓異慢緊繃的肩頭松了松。
他又不傻,這麽多年都沒煉化渡水劍,自然知道渡水劍無法攻擊他的主人,只不過是想為尊者提供機會,趁溪蘭燼松懈之時奪舍他罷了。
雖然他很不情願讓這老東西奪舍溪蘭燼活過來,但比起那東西,他更想讓溪蘭燼死。
與渡水劍分別五百多年,溪蘭燼無比懷念與它共同作戰的時光,眼底裏都是劍身輕盈似水波的渡水劍,仿佛對裹挾在暗中跟随過來的東西毫無察覺。
在渡水劍落入手中的瞬間,那道無形的影子也順着溪蘭燼的指尖鑽進了他的體內。
一股陰冷的感覺襲來,溪蘭燼握緊渡水,辨認出了那是什麽。
“……玄水。”溪蘭燼訝異,“原來是你。”
當年玄水尊者喚醒魔祖後,急不可耐地試圖控制魔祖,被魔祖碾殺,到死都沒能回到心心念念的魔宮,報複溪蘭燼。
被魔祖碾殺的人神魂都會遭到污染,縱然能逃出一縷殘魂,也會在污染之下逐漸化為沒有理智的厲鬼。
不過玄水尊者能逃脫出來,也不奇怪。
到底是合體期的修士,又專門修煉過神魂方面的功法鍛了魂。
玄水尊者的嗓音沙啞冷厲:“怎麽,見到本座可有愧疚之意?當年本座視你為接班人,你卻背叛了本座,哼,枉費本座對你那般信任培養!”
那縷殘魂攻向了溪蘭燼的識海,企圖碾滅他的神魂,抹去神識,奪舍他的身體。
溪蘭燼不僅不慌,反倒笑了一下,神識進入識海,看見了玄水尊者。
他最後一次見玄水尊者,還是在玄水牢中,如今這位曾經的魔門之首變得愈發枯朽,從神魂上都能感應到他的虛弱。
被魔祖殺了之後,玄水尊者死裏逃生,這縷殘魂應當修養了許久,才撞上卓異慢,和卓異慢打起魔宮的算盤。
溪蘭燼十分不理解,都是合體期修士了,再往上一步即是大乘,怎麽還對魔宮有着那麽深重的執念?
他瞅着試圖攻破他識海屏障的玄水尊者,慢悠悠道:“我初入浣辛城時,的确算是得你庇護,不過你那可不是培養我當接班人,難道你不是想讓我變成魔祖的容器?”
“那又如何。”
玄水尊者非但不心虛,反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修行了本座的鍛魂之術吧,否則魂飛魄散,合體歸墟,哪還能站在這裏?本座的功法救了你一條命,你的命自然也歸本座所有。”
說罷,他暗暗一揮長袖下的手。
玄水尊者所獨創的玄水魔功,不僅能困縛修士,還能侵蝕修士的道體與神魂,化出的玄水悄然無息出現在溪蘭燼的識海中,暗暗侵蝕着他的識海屏障。
溪蘭燼對他“救了你一條命”的論調只是一笑,恍若未覺玄水的侵蝕:“讓我猜一下,你這些年控制着卓異慢在忙活什麽——是不是還賊心不死,想重新複活魔祖掌控它?”
之前他就奇怪,正道和魔門的某些人偷偷摸摸複活了魔祖,到底最開始是誰的主意,又是誰設法複活的,誰有那樣的本事?
如果是玄水尊者就不奇怪了。
這個曾經作為主導者,将魔祖從萬魔淵底喚醒的老魔頭,确實會有辦法重新喚醒魔祖。
聽到溪蘭燼的推斷,玄水尊者皺巴巴的臉上露出絲怪異的笑:“哦?看來你已經和它見過了,充英雄死了一次的感覺怎麽樣?”
溪蘭燼和顏悅色道:“還好,比像只蟲子一樣被人随手碾死好多了。”
玄水尊者剛擠出來的笑容瞬間消失:“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麽令人厭惡。”
“彼此彼此啦。”
倆人說話間,玄水已經無聲侵蝕掉了那道屏障。
玄水尊者不再按捺,眼底爆發出狂喜之意,化作一道流光飛速靠近溪蘭燼,快意大笑:“既然當不成魔祖的容器,那你這具身體本座就收下了!”
溪蘭燼依舊很平靜,看着玄水尊者靠近自己,擡手打了個響指,抹平被破開的屏障,微微松了口氣,笑起來時露出點小虎牙,很有輕快的少年氣:“總算進來了……你要是不進來,依你的本事,我也沒把握十拿九穩地困住你。”
玄水尊者暢快的笑意再次一凝,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
他感應到溪蘭燼的神魂虛弱,修為亦不高,一心想要抹除溪蘭燼的神識,奪取這具身體。
然而現在鑽進來了,他才發現不對勁。
溪蘭燼的神魂哪兒是不強,無力抵抗他的侵略。
溪蘭燼方才就是在裝蒜!
玄水尊者的神色這回是真的變了,不可置信地脫口而出:“怎麽可能?就算你也修習了鍛魂之術,神魂也不可能這麽完整,除非……”
溪蘭燼怔了怔。
是啊,哪怕是鍛魂之術的所創者玄水尊者,在身隕之後,都只有一縷殘魂留存,溫養了五百多年,還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可他的神魂卻很完好,像是幾乎沒有受損的樣子。
他當年可是魂飛魄散了,就算他早有準備,回來之後,怎麽着也該是遭受重創的狀态。
除非有人逆天改命,一絲一縷,收攏他飄蕩在天地間那些殘破到不能再殘破的殘魂,他這才能入輪回,養神魂。
誰會那麽做?
世上只有一個人做得到。
溪蘭燼腦中閃過一抹雪白無塵的身影,呼吸忽然有些緊促,血液都在瞬間沸騰了起來,心跳過快,指尖控制不住地發抖,竭力想要穩住心緒,他冒險把玄水尊者放進來,玄水尊者不是一般人,不能分神。
可是依舊難以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事。
江浸月曾說,謝拾檀因為違逆天道,受了重傷,幾百年也未恢複完好。
溪蘭燼對旁人的私事不感興趣,但謝拾檀的事十分好奇,問過謝拾檀好幾次,謝拾檀都避而不談,他就是不甘心,也不能用逼問別人的手段去逼問謝拾檀,只得作罷。
但是現在,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謝拾檀……
溪蘭燼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微微帶着絲血紅的眼直勾勾盯着玄水尊者,幽幽道:“我修習你的鍛魂之術,最開始是為了搜你魂,可惜讓你跑了,這次你就跑不掉了。”
玄水尊者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毫不猶豫地召出玄水,試圖重新侵蝕開屏障,逃離出溪蘭燼的識海。
但已經晚了,識海是一片領域,他的神魂如果比溪蘭燼強悍,這個領域就會被他占領,也就是俗話所說的奪舍。
可是反過來的話,他在溪蘭燼的識海中,将毫無還手之力。
尤其在同為合體期,他卻只是一縷殘魂,而溪蘭燼的神魂十分完整的情況下。
溪蘭燼特地把他放進來,就是防止他利用玄水的特性逃掉的,他這般瘋子似的冒險,賭的就是他這縷殘魂不成氣候。
不巧的是,玄水尊者飄蕩幾百年,又在卓異慢身上溫養了幾百年,神魂依舊虛弱,與溪蘭燼幾乎沒有受損的神魂沒有可比性。
時隔多年,玄水尊者終于再次對溪蘭燼感到了恐懼。
當年溪蘭燼探知到他的計劃,表面上言笑晏晏的,轉瞬就翻臉出手,被他的同伴青鬼自爆波及重傷之後,滿臉血跡地從火光中爬出來,将他抓住的樣子,活像只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那時他是第一次産生類似毛骨悚然的感受。
現在是第二次。
溪蘭燼囚住玄水尊者,伸手按在他腦袋上時,還在笑:“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哦。”
玄水尊者的殘魂鬥不過溪蘭燼,再怎麽抗拒,也還是讓溪蘭燼的神識探進了自己的神魂。
溪蘭燼飛速閱覽着有關魔祖的方方面面。
既然有喚醒魔祖之法,那玄水尊者說不定也有徹底解決魔祖的法子。
溪蘭燼不選擇抹除玄水尊者,留着他墨跡了半天,就是為了搜魂。
被搜魂時的滋味并不好受,玄水尊者也曾是一代宗師,站在魔門的頂端上傲視群雄,只有他搜別人魂的份兒,哪曾遭受過這樣的屈辱,狂怒之下,竟掙脫了溪蘭燼的束縛,試圖在他的識海中自爆!
溪蘭燼意識到危險,眼也不眨:“渡水,歸魂!”
被藏在渡水劍中幾百年的殘魂雀躍地等待已久,聽到召喚,立刻回歸,補足了溪蘭燼神魂裏最後一絲空缺。
在溪蘭燼完整的神魂壓制之下,玄水尊者的自爆失敗,生生被摁了回去。
這是溪蘭燼的地盤,哪怕是謝拾檀進來了,也得聽他做主。
玄水尊者因為自爆,變得愈發虛弱,怒不可遏:“溪蘭燼,有種你就殺了我!”
溪蘭燼沒有在他的神魂裏搜到想要的東西,沉吟了一下,把玄水尊者的神魂壓縮起來,化成一枚拇指大的珠子,淡淡道:“我當年初入浣辛城時,可是你教我的,弱者的命運掌控在強者手裏,死不死,由不得你做主。”
話畢,識海中的争鬥結束,溪蘭燼的腦子裏忽然一暈,許多記憶随着最後一縷殘魂的複歸,雪花般落了下來,他被迫卷入了記憶的潮流之中。
記憶是從魔門與正道準備合力圍殺魔祖之後開始的。
在兩道為了如何誅殺魔祖争論不休時,溪蘭燼考慮良久後,瞞着所有人,獨自離開白梅山,去了一趟宴星洲,找上了一個人。
占星樓主曲流霖。
倆人其實只是初見,但意外地很談得來,溪蘭燼也沒多餘閑話,請曲流霖算了兩卦。
一卦算謝拾檀,一卦算自己。
曲流霖十分詫異:“來我這兒的,一般都是算自己,你怎麽還算別人?兩個合體期修士的卦象,算完我還有命嗎。”
溪蘭燼笑眯眯的:“好奇嘛,要多少靈石我都給你。”
曲流霖覺得他合自己眼緣,沒有要他的靈石,依言算了兩卦,先算溪蘭燼,再算謝拾檀。
第一卦,溪蘭燼得知自己此戰必死無疑。
第二卦,得知謝拾檀五百年後有一劫難。
溪蘭燼沉吟良久,看向臉色蒼白的曲流霖:“謝拾檀的劫怎麽破?”
若是不破劫,謝拾檀恐有殺身之禍。
曲流霖擦着滿額涔涔而下的冷汗,聞聲氣也不喘了,又好氣又好笑:“能不能先考慮下自己啊溪少主?你都不問問自己的命嗎?”
好吧,溪蘭燼便順着他問:“我必死無疑?”
曲流霖:“天命難違,必死無疑。”
“哦,現在我問完了。”溪蘭燼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所以,謝拾檀的劫怎麽破?”
曲流霖愣了半晌,搖頭道:“就如同你此番的命運一般,謝仙尊的劫,破無可破。”
可是溪蘭燼沒死。
不僅如此,謝拾檀的劫,還是給溪蘭燼破了。
或者說,冥冥之中,是他們互相破了彼此的劫。
謝拾檀逆天改命,收歸他的神魂,他殘破不堪的神魂四處分散,一部分躲在渡水劍裏,一部分轉世輪回,剩餘的一丁點殘存在這具傀儡中。
他渾渾噩噩之際,依稀記得那一卦,去了照夜寒山,破了謝拾檀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