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從恍恍惚惚中回過神來,溪蘭燼才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懷裏有什麽暖烘烘、毛茸茸的東西。
他愣愣地掀開被子低下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天狼額上金色的紋印。
謝拾檀沒有恢複人身,雪白漂亮的大狼擠在他懷裏,呼吸均勻而穩定,睡得很熟。
跟他還在另一個世界,在家睡覺時每天早上醒來能看到的一幕很相似,只是那時候跟他睡在一起的是傻狗,現在跟他躺在一起的是謝拾檀的原形。
按照平時,見到此情此景,溪蘭燼必然喜不自勝,趁着謝拾檀還沒醒,偷偷挼弄白狼,不撸個爽都是對不起自己。
但做了昨晚那個夢,尤其在夢裏被白狼按在身下,舔過每一寸肌膚後……
連、連那裏都舔了。
溪蘭燼呆呆地看了會兒謝拾檀,察覺到褲子裏的不對勁,簡直想原地遁逃消失,渾身一激靈,噌地就往後飛退開。
動作太大,一下就驚醒了熟睡中的謝拾檀。
謝拾檀睜開眼,金燦燦的獸瞳直直望向溪蘭燼,蓬松的尾巴甩了甩,擡爪按住他,開口時的嗓音還有一絲喑啞的懶意:“做噩夢了?”
這樣就更像昨晚夢裏把他摁着舔的大狼了。
但溪蘭燼也不可能把那種夢告訴謝拾檀本人,他要臉的。
他裹在被子裏,退得更遠了,支吾着開口:“啊……嗯,做噩夢了。”
看他那副眼神游移、心虛躲閃的樣子,謝拾檀眯了眯眼,剛想說話,敏銳的嗅覺忽然捕捉到空氣中一絲難以描述的氣息。
像是石楠花,腥的,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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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拾檀沉默了下,視線緩緩落下去。
溪蘭燼知道的,謝拾檀的嗅覺很好。
他被看得頭皮都要炸了,臉頰發燙,耳垂紅得像要滴血,在謝拾檀的視線之下,簡直羞憤欲死。
從今日起,他要和江浸月不共戴天!
就在溪蘭燼試圖滾下床順勢來個土遁術消失在謝拾檀眼底時,雪白的大狼突然湊過來,腦袋低下去,嗅聞的時候耳尖微微動了下,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更啞了分:“這是什麽味道?”
他進一分,裹成只蠶蛹的溪蘭燼就退一分,腦子裏嗡嗡的亂成一片,潰不成軍,答不上來。
他羞恥到有點想哭,小謝怎麽一點眼色都沒有,他們不是好兄弟嗎,發現這種事,不應該默默走開讓他自行處理嗎,怎麽還、怎麽還這樣?
見溪蘭燼已經到退到大床邊緣了,謝拾檀眼疾手快,按住他,冰冷的金瞳似燃燒的暗色焰火,無聲而熾烈地盯着他:“嗯?”
屬于大乘期的威壓與天狼血壓的壓制感若有若無的散發出來,逼着他回答。
被謝拾檀按住的樣子,和昨晚的姿勢也極其相似。
溪蘭燼被步步緊逼到崩潰,終于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嚷嚷出聲,色厲內荏:“你還敢問,都怪你!”
想了想,又兇巴巴地補充:“還有江浸月!”
謝拾檀的眼神一下就變了:“江浸月?”
溪蘭燼的臉滾燙滾燙的,為了維持自己的氣勢,繼續大聲瞎嚷嚷:“他胡說八道,敗壞你我的聲譽!”
“什麽聲譽?”
謝拾檀的心一下落回來,看溪蘭燼那副虛張聲勢的樣子,感覺像極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自以為很兇,落在旁人眼底,卻只覺得可愛。
溪蘭燼渾然不覺自己這副樣子有多不堪一擊,越說越有氣勢:“他造謠你!”
“造謠我?”謝拾檀很有耐心地問,“造謠我什麽?”
溪蘭燼陡然就說不出來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自己去問他。”
說完,跟條滑溜的魚似的,咻地從謝拾檀的爪子逃脫,滾下床就準備施展土遁術,逃出謝拾檀的掌控範圍。
但以他眼下的修為,想從謝拾檀手裏逃脫顯然是不可能的。
眼前一花之後,他的土遁術并沒有施展出來,雪白優雅的大狼将他壓在身下按住,繼續問:“方才你說,都怪我?我怎麽了?”
溪蘭燼:“……”
做春夢,還被春夢裏的另一個對象這麽逼問,要他把這個說出口,不如殺了他。
他好變态啊,之前做夢夢到的謝拾檀好歹還是人形,這回居然都夢到獸形了。
感覺自己變态極了的溪蘭燼毫無夢想地攤在地上,不準備做反抗也不吭聲了,紅着臉閉着眼假裝自己不存在,嘴唇被自己咬得濕紅。
這副樣子讓壓在他身上的狼反倒更加血脈偾張,爪子難耐地勾着他的衣領,喉嚨裏發出模糊的低吼,只能憑借所剩不多的理智,來壓制血脈中的獸形。
他盯着溪蘭燼紅通通的臉,慢慢品味了過來,溪蘭燼昨晚究竟做了個什麽樣的夢。
謝拾檀頓時有些沉默。
溪蘭燼自感自己十分變态,但其實……可能并不是他的問題。
修真界以強者為尊,這句話并非說說而已,而是實際意義上的,修為越高的人,對修為比自己低的人天然帶有壓制性,尤其謝拾檀是大乘境,修為獨步天下,哪怕溪蘭燼只是和他躺在一起,也會被他的夢境幹擾到,影響到自己的夢。
以溪蘭燼的神魂強度來說,其實本來是不會這樣的。
但溪蘭燼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他在謝拾檀身邊時會無意識地很放松,松懈到連神魂都不會怎麽設防,這才會被影響了睡夢。
謝拾檀盯了溪蘭燼片刻,慢慢斟酌。
如果告訴溪蘭燼真相,恐怕以後溪蘭燼一到休息時,就會對他避之不及,不樂意再和他躺在一張床上了。
若在從前,他自然會主動避讓,秉承君子之禮。
但現在……去他的君子之禮。
他不進,溪蘭燼則退。
謝拾檀低下頭,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了下溪蘭燼的臉頰,清冷的聲線帶着憐惜的安慰:“不用害羞,很正常。”
他的嗓音柔和下來時,落入耳中有種醉人的醇厚,仿佛情人的低語般,蠱惑着人。
溪蘭燼耳尖一顫,只覺得從耳根到胸口都一陣陣發麻發軟,緊張到不會呼吸,偷偷睜開一條眼縫,正對上那雙漂亮的金瞳。
“我幫你吧?”
謝拾檀溫和地提出請求。
雖然他有些潔癖,但他不介意幫溪蘭燼舔幹淨。
溪蘭燼大腦宕機了十餘秒後,以為謝拾檀想幫他沐浴更衣,剛褪下一點熱度的臉騰地又燒起來:“不用,我自己能行!”
話罷,他終于找到了點力氣,從謝拾檀的爪子下蹿出去,顧不上拽一下淩亂滑落肩頭的紅袍,披散着一頭黑發就想跑。
謝拾檀這回沒把他抓回來,站在原地看他慌慌張張的,連鞋子都忘了穿,雪白的腳踝上,一只綴着鈴铛的黑環若隐若現。
他眸色深深的,淡定地開口提醒:“山頂有溫泉。”
溪蘭燼短促地應了聲“嗯”,拉開門蹿出去,溜之大吉。
溪蘭燼其實很想直接跑回外院,但不沐浴一番又不行。
就算能用潔淨術清潔身體,心理上也很難接受。
跨出門停頓了片刻後,他還是老實地往山頂的溫泉去了。
妄生仙尊的面子大,江浸月竟然是特地獨辟出個山頭給謝拾檀暫居,山上一個人也沒留,很識趣地不打擾謝拾檀清淨。
所以溪蘭燼也得以松了口氣,至少不會撞見人。
山上果然有一眼溫泉,溪蘭燼把衣服脫了,下了溫泉就直接把整個人沉下去,多少有點郁悶。
這具身體不是傀儡人偶嗎,怎麽連這也能做出來。
他伸手按到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穩定的心跳。
這具身體的存在,連謝拾檀都不知道……也不曉得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溪蘭燼咕嚕嚕地沉到最底下,放松四肢,由着水托着自己,睜開眼望着扭曲波蕩的水面,微微出神。
如果能快點想起來就好了。
他腦中的黑氣和魔祖大概脫不了關系,魔祖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他正亂七八糟想着,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抹如雪的白衣,謝拾檀的身影出現在溫泉邊,低頭望過來,倆人的視線隔着水面交織了幾秒,他看到謝拾檀的臉色像是變了變,随即就聽噗通一聲,那道身影瞬間放大,溪蘭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托抱着竄出了水面。
溪蘭燼人都蒙了:“小謝,幹什麽呀?”
聽到溪蘭燼說話,謝拾檀才稍微冷靜下來:“……見你遲遲不回,過來看看。”
結果過來一低頭,就看到溪蘭燼一動不動地沉在水底。
這喚起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憶,那一瞬間謝拾檀腦子裏都是空白的。
溪蘭燼從謝拾檀緊繃的臉色中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下後,也不羞憤了,噗地笑出來:“哈哈哈,小謝,你不會以為我想淹死我自己吧?”
謝拾檀抿了抿唇。
他陡然紮進水裏,渾身濕漉漉的,一頭柔順漂亮的銀發貼在身上,連長長的眼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溪蘭燼瞅着他,莫名感覺他像只被打濕的小狗。
謝拾檀眨了下眼,那滴水珠無聲墜落水池中,但更多的水珠沾濕了他的雙唇,從臉側滑落,彙聚在他下颌出,淌過清晰顯眼的喉結。
當真是清水出芙蓉。
溪蘭燼喉間一緊,陡然間就不知道該看哪裏了,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虛地擡手拍拍謝拾檀的肩:“我很惜命的。”
謝拾檀的眸光轉到他臉上,聲音聽不出是什麽意思:“但願如此。”
溪蘭燼當然很惜命,主要是他很怕痛的。
他本來就是個樂觀的人,鮮少記挂煩心的事,謝拾檀鬧的這一出烏龍,把他還殘留的幾分害羞又抹消了點,他本來還想順着再調侃謝拾檀兩句,争取回到上風。
剛開口,就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什麽衣服都沒穿。
方才一時緊急,現在回過神來,多少有點說不清的旖旎。
溪蘭燼剛膨脹起來的氣勢又沒了,耳垂立刻發起燙,嘩啦一聲又鑽回水底,羞惱道:“你先出去!”
謝拾檀停頓了下,倒也沒有不君子到那個份上,嗯了一聲,從溫泉裏出去了。
他也沒回頭,往外走的時候,身上騰出一股白霧,不過眨眼間,從頭到腳都幹透了:“我出去一趟。”
水底下遙遙傳來溪蘭燼的聲音:“去哪兒啊?”
謝拾檀:“找江浸月。”
算個賬。
溪蘭燼沉在水下,聽着謝拾檀大概是真走了,才又冒出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都怪江浸月那張嘴,胡說八道一氣,導致他現在看到謝拾檀有什麽舉止,就會禁不住地産生一點其他的聯想。
不行,謝拾檀對他的評價那麽高,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怎麽能受江浸月的幹擾,對謝拾檀産生那些奇怪的想法呢?
讓謝拾檀知道,對他的評價就會改觀了吧。
溪蘭燼默默自我譴責了會兒,泡得皮膚都發紅了,才爬到岸上,換了身裏面的衣裳,披上外袍往山下走。
下了山,溪蘭燼避開其他人,去了趟外院,想找謝熹道個別——他身體出的毛病,得去牽絲門找專業的人士看看,大概得離開折樂門了。
但是推開門進了屋,卻沒見到人。
溪蘭燼兩天沒回來,屋裏空蕩蕩的,陳設和他離開前竟然是一模一樣的,絲毫未改,甚至彌漫着一種幾日無人居住的空寂感。
仿佛從他離開後,就沒人回來住過了。
溪蘭燼盯着桌上的半盞殘茶,生出絲狐疑。
謝熹這兩日都沒回來嗎?那他在哪裏?
他關上門,不再刻意避着人,用幻化術把臉捏了下,去找人問謝熹的下落。
從寒花和不燼花被拔除後,溪蘭燼的修為蹭蹭蹭漲得飛快,已經金丹中期了,他不想被發現時,外院的弟子們自然發現不了,他想被人發現時,這群弟子才看到溪蘭燼。
頓時一陣轟動。
溪蘭燼是誰啊,是傳聞中的妄生仙尊主動收的第一個弟子!
他甚至還不知好歹地拒絕了一次,妄生仙尊不僅不惱,還贈予了他一個稀世法寶!
一群外院弟子眼巴巴的,想湊近又不敢,只覺得溪蘭燼看上去像是鍍了層金邊,閃閃發亮。
“溪師弟……啊不,溪師兄來外院有何要事嗎?”
謝拾檀的小徒弟身份還挺好使。
溪蘭燼微笑開口:“你們有見到謝熹嗎?”
幾個外門弟子面面相觑了一陣,齊齊搖頭:“沒見過。”
“好幾日沒見過他了吧,好生奇怪。”
“外門弟子都要領些雜活幹的,我似乎從沒見過他去領活兒,今早長老訓話也不見他人影,陳長老那麽嚴厲的人,居然也沒生氣……”
溪蘭燼心道,那當然了,因為他頭上有人。
腦子裏竄過這個想法後,溪蘭燼陡然停頓了一下,感覺有什麽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東西,終于在此刻冒了出來。
對哦,謝熹頭上有人。
那他頭上的人是誰來着?
溪蘭燼想起來了。
之前外門弟子的內門試煉中,出發去祥寧村時,白玉星過來搭話,他擔心白玉星看出自己的身份,就沒說話,而白玉星則是湊過去跟謝熹套近乎。
等白玉星離開後,他問謝熹他頭上的人是不是白玉星,謝熹回答是。
就白玉星那腦容量……不是,那耿直的性子,還能幹出這些事?
溪蘭燼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況且上次見面一談,白玉星分明就對謝熹不是很熟的樣子。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溪蘭燼略一思索,跟眼前這群外門弟子道了別,飛快離開內院,給白玉星發了道傳音符,約他老地方見。
然後便先去了後山,等了良久,也沒見白玉星來。
溪蘭燼有些納悶,幹脆下了山,往內院走,路過演武場的時候,随手拉了個人問白玉星的下落。
被他拉住的弟子頓時就樂了:“聽說白師兄被大師兄押着學法術,學不會就不準出門。”
其他人既樂且羨慕:“大師兄真嚴格啊,不過有大師兄那般看顧,白師兄進步才快。”
“啧啧,別人家的大師兄。”
溪蘭燼:“……”
溪蘭燼只能親自趕去白玉星的住處。
白玉星身為門主的小弟子,自然是和江浸月住在一個山頭,幾個師兄弟住在一個院子裏。
大師兄忙于宗門事務不在,溪蘭燼很順利就溜到了院子裏,打眼一看,白玉星的房間果然裹在一層結界之中。
這是個捆縛人的禁制,白玉星只能在屋子裏打轉,走不出來。
從外面的窗戶往裏看,可以窺見裏頭白玉星的愁眉苦臉。
溪蘭燼把臉上的幻化術抹了,擡腳走過去,敲了敲門。
白玉星還以為是大師兄來了,驚喜地沖過來開門,見到是溪蘭燼,眼睛頓時瞪得溜圓:“談兄?大師兄下的禁制,你怎麽進來的?你怎麽會來這裏?我還以為你已經離開折月山了……”
跟機關炮似的,篤篤篤就是一頓問,溪蘭燼趕緊擡手打住,和顏悅色道:“那些問題稍後再答,我有個很緊急的問題想先問問你。”
白玉星是個聽話的乖孩子,立刻住了口:“什麽?”
溪蘭燼問:“你有幫一名外門弟子安排資格,讓他得以參加內門選拔嗎?”
“啊?”白玉星表情蒙蒙的,“什麽?沒有啊,那可是違規的,要是被大師兄發現後果很嚴重的。”
說完就有點緊張:“我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溪蘭燼:“……”
雖然已經差不多知道了結果,溪蘭燼還是又開口問:“那你可認識謝熹?”
“謝熹?我當然認識啊,”白玉星不太懂他問這話的意思,滿頭霧水,理所當然道,“他不是你新的相好嗎?之前內門選拔試煉,下山的時候,我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還關照過他呢。”
很好。
溪蘭燼緩緩點點頭。
什麽夢想是成為折樂門的內門弟子,緊張筆試過不了,頭上有人,有夫人還被夫人抛棄過三次,通通都是假的。
這麽一理,之前那些怪異的地方就都說得通了。
謝熹出現在外院的當日,他被通知搬過去與他同住,住的地方比尋常外門弟子都要好得多。
外院那個嚴肅死板的長老從不讓謝熹幹活,訓話也不用謝熹過去。
謝熹總是失蹤,在他和謝拾檀離開的這兩日,沒有回去住過。
還有內門選拔的筆試,江浸月出了那道讓弟子們誇誇本門門主的題……
江浸月才五六百歲,就已經是煉虛期強者,仰慕他的人如過江之鲫,數之不盡,往日裏聽別人誇他還聽少了,就那麽缺幾個外門弟子的誇贊?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浮現心頭,溪蘭燼越想眼皮跳得越快。
白玉星看他臉色陰晴不定的,擔憂地道:“談兄,我建議你快離開,妄生仙尊方才來找我師尊談事,還沒離開呢,萬一讓他察覺你在這裏,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雖然他是很想看到那一幕啦。
溪蘭燼越想,臉色越臭,聞聲冷飕飕道:“他有本事就過來。”
白玉星:“?”
溪蘭燼吐出口氣,準備晚上再算賬,看了眼為難白玉星的那道法術,三言兩語将裏頭的精髓告訴他:“跟着我說的練,摸索兩次就能成功了。”
白玉星給他說得恍然大悟:“還得是你啊談兄!”
見溪蘭燼說完就準備走了,白玉星連忙叫住他:“這就要走了嗎?”
“嗯。”溪蘭燼露出微笑,“我去教訓人。”
離開白玉星的院子後,溪蘭燼沒有再去外院,而是直接回了謝拾檀暫居的山頭,坐在院子裏等謝拾檀。
沒等多久,謝拾檀就回來了,身上隐約還帶着幾分冷厲的氣息,看起來活像剛和人打過一場。
溪蘭燼面色如常:“和江門主聊得如何?之前被魔氣入體的最後一個弟子如何了?”
見到在院子裏乖乖等着他的溪蘭燼,謝拾檀的臉色迅速柔和下來,那絲冷厲的氣息也蕩然無存:“江浸月會負責盯好藥谷的情況。”
頓了頓,謝拾檀淡淡道:“至于那名弟子,體內的魔氣分身已經被抽出來了,只是修為盡失,靈根已毀。”
成廢人了。
溪蘭燼點點頭,也沒有産生多少憐憫之意,急功近利,咎由自取罷了,和其他橫死的人相比,葛郢還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雖然對于一個修士而言,廢修為毀靈根,是比死還痛苦的事。
謝拾檀的鼻子很靈,敏感地嗅到溪蘭燼身上有別人的氣息:“出去過了?”
“嗯。”溪蘭燼微笑着擡起頭,“我去了趟外院,和我那位室友謝熹見了一面。”
他都沒化身過去,溪蘭燼哪兒見到的謝熹?
謝拾檀陡然意識到不對,沉默下來。
溪蘭燼仿佛沒發覺似的,依舊保持着燦爛的笑意,繼續道:“他說我不在的時候,他也經常做噩夢,還說他仰慕仙尊已久,問我能不能求求你,讓他也搬過來,給他一間柴房住他也心甘情願。”
謝拾檀僵硬:“……”
溪蘭燼手肘抵在石桌上,托腮無辜地仰着臉看謝拾檀:“仙尊難道連一個可憐的、小小的、渴望進內門,卻連內門試煉都沒通過,還被自己的夫人抛棄了三次的外門弟子的願望,都不願意實現嗎?”
這長長的前綴讓謝拾檀又是一陣沉默,安靜良久,無奈地嘆了口氣,叫他的名字:“蘭燼。”
溪蘭燼的話音頓時一靜。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謝拾檀這麽叫他的名字。
感覺還……挺奇異的。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溪蘭燼并不打算就這麽放過謝拾檀,換了個姿勢,歪頭望着他:“仙尊沒那麽無情,我想應該會答應我可憐的室友的小小請求。”
謝拾檀緊抿着薄紅的唇。
“你說是吧?”
溪蘭燼微笑着望着謝拾檀,吐出的卻是另外一個名字。
“謝、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