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吳允敖悠悠醒過來,陡覺一陣冰寒,身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這……這是怎麽回事,自己自懂事以來,未曾畏過寒呀!
他艱辛的爬起身子,拍拍身上的雪花,向四下一瞥!
只見一片雪白,自己立身附近,一堆堆的小雪山,好似人形,吳允敖慌忙彎下身子,雙手撥弄着那薄薄的冰層!
“啊!大隆!”
他将擡起張大隆的流星槌,卻覺沉重無比,暗暗一提丹田之氣,卻覺一片空蕩蕩的,往昔那充沛內力已全消失了!
“天啊!我的一身功夫……完了!完了!江南三兇實在太狠毒了!居然出手殺人劫镖,廢了我的一身功力……”
他咬緊牙根,雙手拖着那流星槌——砸碎冰層,神色愈來愈悲憤,因為他已弄清楚死者身份了!
“天啊!二,三十條人命啊!好狠毒的江南三兇啊!”
吳允敖強忍住心中的悲恸,吃力的将屍體一一拖上篷車。
‘拍!’一聲鞭聲,蓬車隊又循原路緩緩馳去!
雪花依舊紛飛,好似那掉不盡的淚珠。
那知,吳允敖忍受着嚴寒,單身軀着蓬車隊緩緩的往镖局趕回之時,陡聽一陣急驟的馬曉聲自迎面馳來。
他尚未看清來人是誰,耳中卻已傳來清晰:“敖哥!敖哥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
吳允龍興奮的喊道:“玲妹!”
丙然不錯!正是金龍镖局總镖頭徐遠達之唯一掌上明珠徐若珍,只見她緊摟着一名瘦削稚孩,疾馳而來!
歷經患難,夫妻得以見面,心中激動,興奮簡直無以言狀,但見徐若玲,越上車轅,緊緊依在郎君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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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哥!”
“玲妹!”
蓬車亦停住不動,大地一片寂靜。只有這一對歷經劫難幸而生還的夫妻低低的哺語聲音。
徐若玲陡覺吳允敖沒事由的打一個寒噤,心中一駭,擡起玉首,關心的問道“玲妹!我的一身功夫被廢了!”
徐若玲凄卻的道:“敖哥!你到底怎麽了?”
“啊!”
吳允敖沉痛的将事情經過概略了一下。
徐若玲淚珠直流,強忍住心中驚駭及悲憤聽吳允敖将出事經過說完後,即撲入蓬車中,摟屍放聲痛哭!
吳允敖望着猶在昏睡中的兒子吳憲典,哺哺自語道:“典兒!你何其命苦,竟遇上這種慘劇!唉!”
陡覺蓬車內靜悄悄的,掀開車簾一看,可憐的玲妹。可能是哀傷過度,居然昏倒在徐遠達的身上。
輕輕的放下典兒之後,吳允敖爬入蓬車內,在徐若玲人中處一陣捏壓。半晌聽她長嘆一口氣,悠悠的醒了過來!
“敖哥!”
吳允敖輕輕拍着懷中的愛妻肩膀,柔聲道:“玲妹,節哀順變!看你方才慌慌張張的,莫非镖局裏出了事啦?”
“敖哥!镖局已被一群黑衣蒙面人給全毀了!”
“啊!”
“而且,據他們說,各處支局他們亦同時派人出襲,看這模樣,八成是假不了!
爹辛苦半輩子經營的金龍镖局全毀了!
吳允敖恨恨的道:“可惡的江南三兇,我吳某人今生今世與你們誓不兩立,玲妹,咱們找個地方好好埋葬爹及這些死者吧!”
那知他們剛各就各位準備啓行之際,卻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徐若玲一看,不由失聲道:“不好!是官府的人!”
吳允敖恨聲道:“這些賤子真是趕盡殺絕,居然暗中通報官府,玲妹,事已至此,咱們顧不得爹的身體了!走!”
徐若玲一把拉過夫君及孩子,三人一騎,掉轉馬首疾去。
辟府之捕快一見追己不及,便将那五輛蓬車帶回府衙處理,從那天起,吳允敖夫婦便以‘殘殺朝廷大吏’罪名被天下通緝。
經過數年來躲躲藏藏日子,吳允敖一腔壯志雄心随着一身功夫喪失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變得酗酒鬧事!
徐若玲及典兒皆成為他的出氣筒,稍一不順即拳打腳踢,破口大罵,家中器具更是乒乓乓掉了一地。
徐若玲全忍了下來!
她知道吳允敖在歹人惡意設計下迷上了賭博,由小贏變成小輸進而大輸特輸,債臺如山了!
今夜,竟然把一家三人也輸光了!
回想至此,吳允敖雙手捂着臉低聲飲泣着!
陡聽!
“敖哥!你……”
吳允敖擡目一看,正是神色憔悴的妻子以及骨瘦如柴,緊抿着雙唇的無辜孩子,典兒,他不由垂下了頭!
自從迷上賭博以後,他起居作息颠倒,甚定于不顧自己虛兒。因為他愧對于他們,他越來越孤僻了!
想不到原該嬌豔如花的玲妹,卻因生活的折磨變得憔悴不堪,由那狼狽模樣,顯然掙紮失敗才被擒來此處!
那位一向沉默寡言,任自己如何打罵,卻從未哭過,依舊對自己十分親善的典兒,由于長期的營養不良,更加瘦弱了!
吳允敖內心好似在滴血!
自己在造孽啊!
只聽左逵陰聲道:“嘿嘿!好一個‘天倫會’啊!可惜時間,地點,氣氛完全不對,是不是?吳大爺……”
吳允敖低垂着頭不語!
左途将那疊借據以及方才簽立的那張‘賣身契’遞向徐若玲,“吳夫人,這些東西請你瞧一瞧!”
賀三立即放開徐若玲及典兒!
典兒喚道:“爹!”立即撲到吳允敖跟前!
吳允敖恨不得地上裂條縫,好讓自已鑽進去,他沒有臉兒見自己的妻兒啊!他不知徐若玲會有什麽反應?
典兒柔順的,怯生生的望着吳允敖。
徐若玲顫抖着手,一一看完那些借據及那張‘賣身契’之後,無助的問道:“敖哥!這些全是真的!”
徐若玲原本低垂的頭,輕輕地點了一下,垂得更低了!
左逵陰聲道:“吳夫人,眼前這些人都是證人,你若是不相信的話,起以随便找一個人來問一問!”
徐若玲搖搖頭道:“不必啦!這位大爺,你打算如何處置咱們三人?”
左逵陰贊許的道:“好!不愧為女中豪傑,請稍候一下!”
左逵陰朝衆人道:“各位!多謝你們這段日子以來的捧場,本賭場自即日起停止營業,賀三,小菊,請送客!”
衆人憐憫的望着吳允敖三人,默默離去!
氣氛好問!好悶!
徐若玲緩緩的走近吳允敖身旁,低聲道:“敖哥!我不會怪你的!這些全是命運的安排,你要看開些!”
吳允敖啞着聲音,道:“玲妹!我對不起你!”
徐若玲輕輕握着吳允敖右手。同時拉過典兒小手,柔聲道:“典兒!爹和娘若發生什麽意外,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典兒颔颔首,道:“爹!娘!典兒知道!”
徐若玲一見典兒那神情,雙目一熱,淚水籁籁落下,泣不成聲!
吳允敖更是呼噓不己!
陡聽!“‘嘿嘿!’好一個感人的場面啊!”
好耳熟啊!徐若鈴一擡頭,只見一位身材修長、一身金衫的蒙面人端坐在椅上、身後徐胸抱立着四位彪形大漢。
“是你!二師兄?”
吳允敖聞言一擡頭、果然是失蹤多年的師弟‘玉面虎’桂松、雖是蒙着面、那熟悉的眼神及身子、豈能瞞道他!
“嘿嘿!金龍镖局的少镖頭!還有金龍镖局的大千金、你們伉俪好啊!嘿嘿!這位小兄弟長得挺俊的!”
吳允敖二人低垂着頭不言不語!
他們完全明白了!
情場失意的柴桂松如今已經混出一個局面了、偏偏自己人卻落入他的算計之中、今日的下場,己可預蔔了!
典兒卻雙目一眨也不眨的直看着那位金衫蒙面人,以及那四位面目獰惡、身材魁梧的彪形在漢!
他要牢記在心,以便日後報仇!
陡聽:“喲!昔日的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怎麽憔悴成這樣子呢?不知那迷死人的身材有沒有改變?”
“怎麽不說話啦!聽說你們欠了這家賭坊不少的錢,你們打算怎麽還這筆帳呢?需不需要我幫忙呢?”
卻聽站立在右後方第一位彪形大漢快步走到金衫人面前道:“禀報主人,小的從來未見這過等美人,願傾囊買取‘一次之歡’!”
金衫人笑道:“你有多少銀子?”
“回主人的話,屬下有三千兩銀子!”說完,取出一疊銀票!
金衫人接過那疊銀票,概略一數,一嘆道:“喲!價錢挺高的哩!吳夫人,徐小姐、你的意下如何?”
徐若玲雙目一瞪叱道:“二師兄!你少侮辱人、我寧可一輩子做牛做馬來還債,亦不願接受這些人的污辱……”
左逢卻陰聲道:“吳夫人、請你別忘了‘同意書’上面約定:‘于三日內全數歸還,否則聽憑對方處理’!”
“這!”
金衫人朗聲道:“吳大爺!你有何高見?”
吳允敖雙目怒火欲噴,吼道:“誓死不答應!”
賀三卻一巴掌揮了過來:“媽的!你這賭鬼,你憑什麽誓死不答應,你還是??乖的站在一旁看戲吧……”說完,制住吳允敖,将他按坐于椅上。
左逵出手似電,制住了徐若玲,陰聲道:“吳夫人,你就看開些,難得有出手這麽大方的‘客人’哩!嘿嘿!”
說完,就欲出手撕徐若玲的衣服!
“放開你的手!”
只見典兒小手抱拳,雙目似火,瞪着左逢!
賀三出手制信他,罵道:“小表,跟你老爸坐在一起,好好的看一看你媽如何為你老爸還賭債,嘿嘿!”
只聽‘嘶!嘶!’連響,剎那間,徐若玲已經被剝得光溜溜的,那大漢喃喃道:“好迷人的身材,值得!值得!”說完,脫光身子,摟住她,當着衆人,就在地上奸淫起來!
金衫人突然道:“提防她咬舌自盡!”
大漢出手卸開徐若玲下巴,邊聳動下身一邊笑道:“是!實在夠意思,否則,花錢玩一個死人,多掃興!”
賀三正欲卸下吳允敖下巴之際,卻已慢了一步,只見他頭一垂,鮮血滿口,雙目含淚,已經咬舌自盡了!
賀三叱道:“媽的!賤鬼!”
一掌拍碎了吳允敖腦袋!
典兒雙目欲裂,臉孔曲扭。奈何罵不出口,只有拼命的瞪着現場的諸人,心中暗忖:“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要報仇!”
站在金衫人背後的另外三個大漢,亦各自取出一大疊銀票,交給左逵後坐在椅子上,排隊等候‘上陣’!
慘劇!有夠悲慘!
徐若玲羞憤欲絕,奈何穴道受制,只有任憑那四位大漢逞着獸欲、心中不住的呼道:“天啊!讓我死吧!”
奈何!老天好似睡着了!
一直到四位大漢心滿決足的逞了獸欲之後,只聽金衫人冷的道:“賀三!挾起那小表!他必須代父賞還那三千三百銀子!”
“左逵,待咱們走了之後。立即封閉此處!”
“是!這個女的呢?”
“讓她在此自生自滅片金衫人說完,飄然離去!
賀三挾着典兒,跟随在後離去!
左逵指揮下人快速的收拾財物之後,出手震塌墳穴後,在塵煙落石之中,率領下人疾馳而去!
天上的月亮,星光好似不忍目睹這場人告慘劇,早已躲了起來,大地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
陡聽一陣飛石落地之聲,只見一條人影快速的清理出一條通道,快速的挾出昏之不醒的徐若玲!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只見一位老憎,快速的将三粒清香撲鼻的藥丸塞入徐若玲的口中,雙手在她身上不住的拍打着!
好半晌,只見老僧自包袱中取出一件女衫,覆于徐若玲的身子,神情肅穆的轉過身子,望着天際的晨兮!
好半晌!
陡聽一聲輕嘆及哎唷聲後,‘悉索’穿衣向立即響個不停!
曙光乍露,只見那位歷經劫難的徐若玲拜伏在老僧背後恭聲道:“小女子徐若玲多謝大師相救之大思!”
老僧轉過身子,朗聲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請起來吧!”
徐若玲連叩三個響頭,站起身子,問道:“敢問大師法號……”
老僧道:“女施主何必執于世俗之見,貧僧乃是化外之人,名號早已淡忘,你且聽我數言之後,再定行止吧!”
徐若玲心誠意敬的恭聆着!
只聽老僧肅然道:“令二師兄野心勃勃!貝結當今朝廷親王,妄圖推翻當今皇上(嘉慶)及稱霸武林!”
徐若玲身子不由一震L“令尊及镖局上下同仁之死亡便是為他報仇雪恨設下的毒計,府上今日之慘劇亦是他之惡意安排……”
徐若玲不由神色一慘!
“為了天下蒼生,老衲請女施主徑奔和親王之處,只要劉呈此函及此玉佩,和親王自然會收留你!”說完遞過了那包袱!
徐若玲接過包袱,低聲道:“大師!我那典兒……”
老僧笑道:“女施主,請寬心,令夫雖已死亡,便令郎在歷盡折磨之後,必有一番大成就,十年之內,母子可以重逢!”
徐若玲盈盈拜下,恭聲道:“叩謝大師慈悲!”
“阿彌陀佛!”
朝陽,寒冷,金黃!
吳憲典揉着惶松的睡眠,走出了更棚。
他莫名其妙和瞧着四周!
他自從被賀三挾出墳場後,便一直門不吭聲,他好似一三狗般任賀三喝叱,踢打,吃剩菜,喝冷湯!
他記得昨夜自己和賀三及一名大漢擠在一塊,他們二人悶聲喝酒,他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知在何時睡了過去……
那知一覺醒了過來之後,他卻發現自己睡在荒野外的更棚內,賀三等卻不知去向,他不由又驚又喜!
驚的是,自己從未單獨出過門,以後的食,住問題不知道如何解決,同時也耽心會不會再被賀三等人捉到!
喜的是,終于脫離了賀三等人的魔掌!
避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對到時擔當,無米煮地瓜湯’隔壁王大伯所說的話一定錯不了的!
他仰臉吸進一口清氣,挺起胸膛迎着陽光走去。
明午時分,典兒來到一座巍峨的座堡之前。
他只覺得眼前金星飛舞,腹如雷鳴,他舔了舔幹燥欲裂的嘴唇,心意幻想着能夠馬上找些東西入腹!
他實在餓得走不動了!
他朝莊堡內高聳的塔尖望了一眼,暗忖:“住在那裏面的一定是大戶人家,進去碰碰運氣吧!”
蹦起勇氣走向堡前護可上的石橋,朝堡門走去。
堡門葉已在望,陡自身後響起一個暴吼:“小子!你瞎了眼啦?”
典兒不由吓了一跳!
他急忙轉身一看,原來自他的身後不知打什麽時候起,已經悄沒聲息地一字排開立着三個長相醜惡的猙獰漢子。
典兒自幼即生長畸形家庭中,養成了他一種偏激,倔強的個性,尤其目睹父亡母受辱,此種個性更是強烈!
一見那一名醜漢。立即使他想起賀三等人,心中怒火一生,立即仰臉責問道:“呸!你們憑什麽出口傷人?”
當中那名臉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漢子哈哈笑道:“媽的!小表!你的膽子不小,老子們罵了你又怎樣?”
典兒冷笑一聲道:“欺侮少爺年幼嗎?”
那個有疤的漢子笑道:“是又怎麽樣”
典兒冷笑道:“那麽,你們是三條看門的狗喽?”
三個漢子勃然大怒,有刀痕的那個更是大火,只是他向前猛跨一步,門聲不響的,揚手便是一個耳光。
典兒欲躲卻是不及,耳鼓裏‘轟’的一聲大響,天旋地轉般打得連滾五尺多遠,方才忍住痛楚爬了起歡他覺得口中又鹹又腥,吐出一看。竟是一大口鮮血。
三個漢子放聲大笑!
典兒怒火如焚,但他知道不是人家的對手,怒也徒然,罵更無益。
站着身子,一指那個打他的刀疤漢子,恨聲道:“有疤的,你記住了,等我長大了以後,只要還找得到這個地方,少爺如果不還你十個耳光,誓不為人!”
三個大漢仍然大笑不已!
典兒瞪三人一眼,轉身欲身走。
陡聽:“小兄弟!你且慢走!”只見堡內突然踱出一個身青布長衫,舉止斯文的中年人。
典兒哼了一聲,心想:“自堡內出的那會有什麽好貨,但對方口氣似無惡意,自己不便過份無禮!”
當下挺身大聲道:“走不得嗎?”
長衫中年人并不接腔,一直向那三個五漢。
那個三漢子一見長衫中年人現身,笑聲立歇,待那長衫中年人走近,三人一致肅容垂手,鴉雀無聲!
長衫中年人朝典兒所吐的那鮮血望了一眼,然後向刀疤的那個漢子冷冷的問道:“是你?”
刀痕漢子垂頭低聲道:“小的鹵莽,望師爺見諒!”
那個被稱為師爺的長衫中年中冷笑一聲道:“卧龍堡規矩甚多,但未曾聽過有人向稚齡童兒逞威的,今天由你破了例,如果傳聞開去,這副擔子誰擔?”
三個漢子不由神色大變!
長衫中所人冷笑數聲,又轉向典兒,朝典兒周身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問道:“孩子,你餓了?”
典兒咬牙挺胸道:“我不餓!”
他想,我餓了又怎麽樣?難道我會用目光換飯吃?
長衫中年人是江湖了,典兒之神情豈能瞞得過他,即明白典兒的心意,立即十分贊許典兒的這份骨氣!
他走上兩步,拉起典兒的一只手,輕輕拍打,溫和的道:“小兄弟,他們冒犯了你,我可沒有冒犯你,賞個臉吧……”
典兒激動得低下了頭。
長衫中年人向三各漢子一揮手,那三名漢子好似承蒙大赦一般,一起松了一口氣,恭聲說道:“謝師爺恩典!”說完,飄還而退,一退就是六,七尺遠。
典兒看得瞪眼咋舌,心想,這三個家夥本領好大!
長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覺得很稀奇吧?”
典兒發現這位長衫中年人十分可親,不由仰臉天真地問道:“這是不是一般人所說的武功?你會不會?”
“你以為我不會?”
典兒低聲道:“你待人有禮,舉止斯文,除了兩眼好亮以處,就是你自己說會武功,我也不一定會相信哩!”
長衫中年人點點頭道:“你對我有種印象。我真高興!”
典兒又問道:“你對我有這種印象,我真高興!”
典兒問道:“你老貴姓?是不是這裏的堡主?那三個人好兇呢,怎麽會怕你呢?
他們喊你師爺是什麽意思?“
長衫中年人面含微笑的拉起典兒的手,笑道:“我姓詹……嗯!孩子!你問得太多了,我們進堡去吧!”
堡內異覺寬廣,重門疊戶,木竹成林。
那個姓詹的長衫中年人,親切的拉着他的手,曲曲折折地一口氣走了幾道大門,方才把他送進一間廚房。
爐竈成列,十幾個圍着油布短裙的男女廚師,奔上走下忙個不停!
油香撲鼻,逗得典兒口水湧溢!
他自從懂事以來一直生活在流浪困苦之中,過慣了貧窮的生活,那曾聞過這種美味,怪不得他會直流口水。
長衫中年人将典兒帶到廚房一角的柴房內。
柴房內僅有粗陋的一桌兩椅,一個管事模樣矮胖男人跟了進來向長衫中年人打一躬,在旁靜候吩咐。
長衫中年人向那人吩咐道:“弄幾樣好吃的給這位小相公送來,反正堡主三兩天內不會回來……”
“晤!就是回來撞見了,他才這麽點年紀又不是道中人,也沒什麽關系。”
“假如他累了,就讓他在這裏住一宿吧,明天再上路記!
傍他弄點幹糧,誰來查問,就說是我吩咐的好了!矮胖男子諾諾連聲,狀極恭謹!
長衫中年人吩咐完畢,俯身輕拍典兒的肩頭溫和地說道:“小兄弟,很對不起,我沒有工夫陪你了,你在這裏住一夜歇歇吧!沒有事就睡覺,千萬別到處亂跑。”
“假如你能賣我一個面子,剛才堡門口的事,切記別和他人談起,最好連進堡的事也不要告訴別人,我走了,再見!”
“再見!”
放開胃口吃完飯以後,典兒感到一陣子疲乏,便和衣倒在一堆幹柴上呼呼睡着,一覺醒來之後,天已大黑!
他揉揉眼皮,藉着後窗中透人的月色,典兒看到桌上放着兩只大碗和一副碗筷,一碗米飯,一碗紅燒肉。
他立即不客氣的吃了個精光!
因為白天已經睡足了覺,他的眼皮再也合不攏來,四下裏靜悄悄的,他的思潮開始不住的翻湧!
他想得很多,從童年到現在,最後,他想到這座神秘的古堡,真是奇怪,裏面竟有着這麽多的房子和人。
而且流行着一種和普通大戶人家迥然不同的規矩和儀式。
那三個大漢那麽野蠻,那位師爺卻又那麽和善,從師爺的語氣裏,這裏的堡主今天似乎不在堡中。
那位堡主好似有着無上的威嚴,那三個醜惡的漢子那麽怕那位師爺,那位師爺卻又忌諱着那位堡主。
師爺又叫他別亂跑,而且要他別向別人提及在堡中受到欺侮,甚至進人堡中的這回事,這是什麽意呢?
叫他別亂跑,也許是怕他迷路,或者再碰上似三位醜漢般的人物,可是,他曾經到過堡中的這回事為什麽要守秘密。
典兒的好奇心大起,精神也更加旺盛起來。
典兒站起身,走近窗口,窗外是一片如茵的草地,柔和的月色灑在草地上,那種迷蒙的翠綠,份外的可愛。
他想,在此更深人靜之際,我到草地上散散步,應該沒有罪吧!
他輕輕推開窗門,爬上窗口湧身退下,夜涼如冰,他緊了緊身上的破衣衫,然後沿着草地負手閑踱起來。
不知隔了多久,典兒突然聞到一陣陣撲鼻花香,他訝然睜眼搜索,原來他此刻已踱到一座小樓下的花園之中。
他仰起頭看,小樓隐隐有燈光透出。
敝了!如此夜深,樓上人怎麽還沒有滅燈就寝?他又發現樓上的光似乎在作着有規律的晃動,好似在打什麽暗號似的!
典兒童心未泯,倒那間完全将那位師爺告誡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只見他悄悄的隐身到一只花盆暗影中。
眯起眼,注視着小樓上那支透過低垂的厚幔。微微晃動的燈光。
一會兒之後,奇象出現了,一條黑影似輕煙般從對面牆頭上橫空射至小樓露臺,典兒一見之後震駭的暗付。
“咦?那不是一個人嗎?人怎能一跳這麽遠而沒有一點聲音呢?還有,此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鬼鬼崇崇的縱上小樓做什麽?”
嗯!典兒恍然了,那晃動的燈光有了答案了,是樓上人招他來的呢,那麽,來者是堡中何人?樓上住的又是堡中何人?
小樓上,窗手微啓,黑影一閃而入。
苞着,燈光一暗,萬籁俱寂。
典兒失望的搖搖頭,知道這個謎是無法解答的了,夜深了,他感到很大的涼意,他想回到柴房。
想到這裏,典兒突然打了一個冷戰,糟了,他已無法認出柴房的方向,四下裏灰蒙蒙一片,柴房在那裏呢?
典兒正在倉皇四顧之際,突然間,又一異象出現。
東南角上,迷蒙挺峭的塔影之巅,墓地亮出無數的細小紅火球,那些細小紅火球排列出一個‘王’字。
緊接着,一陣悠揚悅耳的鐘聲自塔尖傳出。
夜空中,一陣得得的馬蹄之聲,自遠而近。
小樓上,有人輕輕驚嘆一聲,立即傳出衣物‘悉索’之聲,似甚慌亂,片刻之後,先前那條入樓的黑影,慌慌張張自樓窗口一躍而下。
這一次那條黑影沒有橫空騰射,下樓之後,眨眼不見,典兒猜想,那人一定潛伏在他身邊不遠的附近。
就在這個時候,典兒陡然覺得眼前大亮,赫然看見四支油火把分由四個彪形大漢分兩邊相輔高舉。
中間走着一個身材高大,濃眉突睛,黑皮麻臉,其五怪,兇若煞神的老人,五人正在踏步向那座小樓走來。
典兒本能的一縮身子,藏入花盆背後。
同時,他看到五、六步之外,另一只花盆的背後,也藏一個人,那人的背影像極了堡人喊做師爺的長衫中年人。
典兒心頭突地一震!
此時,四支松油火炬已經移至樓下,在典兒藏身之處約五步左右停下。
典兒從花枝之間窺見小樓按窗此刻‘吱呀’一聲而開,窗口上,一張極其俊俏的少婦面孔探首而出。
只有典兒看得出那少婦的惶松睡态是故作出來的,也許典兒是有心人,他更能看出,那少婦的眼神中有一種心虛的惶恐。
老人哈哈一笑,兩臂高舉,擺出一個親呢的姿态。
少婦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翩若離巢之燕,飄然而下,不偏倚的,正好投入老人高舉的雙臂之中。
老人兩臂順勢一摟,府臉便是一個香吻,四個手執松油火炬的彪形大漢,木然的眼望虛笑,視若無睹。
老人緊緊摟着少婦,恨不得粘在一起,一直香了一陣子,然後嘶啞的問道:“寶貝,堡中這幾天還安靜嗎?”
“我整天呆在樓上,你問我,我又問誰?”
“寶貝!痹!炳哈!”老人滿意地傑傑一笑,舉起少婦嬌小的身子,上身微挫,似欲騰身登樓。
就在這一剎那,老人在側顧之間,神色劇變!
他緩緩将少婦重新放落,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典兒藏身的花盆,沉聲喝道:“花盆後後是誰?出來讓老頭瞧瞧!”
少婦尖叫一聲,立即暈了過去。
老人右手托定少婦,并未理會,兩眼仍然虎視眈眈的注定典兒身前的花盆,典兒心中直發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他現在才發覺,此堡實在并非善地,堡中之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沒有一個人不是身負一身驚人武功的。
尤其這位醜怪無比的堡主,更有一種令人嫌惡不寒自栗的感覺。
這是典兒對這一座古堡的一般的印象,暗地裏,他懷疑堡中可能還有一種更為可怕。錯綜複雜的暗流!
他雖年幼,但自幼即處于怪異的家中,養成了他的怪性格及特異的感覺,任何接觸只要被他一接觸,即有怪異的預感。
事已至此,俱亦徒然!
他狠狠地一咬牙,立起身來,昂然自花盆後大步走出。
典兒一現身,醜老人的神色又是一變!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朝典幾周身上下看了又看,然後偏過臉去,向肘上托着的少婦歉意望了一眼!
舉起左手,在少婦的身上拍了幾把!
少婦悠悠的醒轉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睜開她那一對秀麗無與倫比的明眸,迅速的向四周的一掃。
當她看到站在眼前的,僅是個年才八九歲,相貌清秀,卻細瘦如柴,面色蒼白的小孩童時,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深深的嬌喘一聲,重又無力地倒入老人懷中。
老人嘶啞的,柔聲問道:“你怎麽了?”
“你就這有多怕人?深更半夜,堡中居然會有人潛伏在我的樓下,而我卻渾然不知,你說說看,這多怕人?”
那語氣充滿着嬌慵無力!
老人哈哈笑道:“武林中聞名喪膽的玉羅剎,居然會被一個瘦小表吓成這個樣子,若傳聞開去,豈非令人笑破肚皮!”
少婦不依的撒嬌道:“你又何嘗不是如臨大敵!”
典兒挺立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揚起左手朝典兒遙遙一按,典兒渾身突為一股強勁襲,飄騰欲飛,老人的手往回一帶,那股強勁立解。
經過這一番動作之後,醜老人的神色稍放平緩,擡頭向典兒冷然的問道:“小表,是誰帶你進堡的?說!”
典兒朗聲道:“當然是貴堡之人。”
“那人是誰?”
典兒氣不過老人那種咄咄逼人的氣焰,冷冷的答道:“那人沒有告訴我,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有夠失禮!”
老人不由被典兒的膽勢弄得一怔!
只聽他陰聲問道:“哼!是誰帶你進堡的,老夫早晚查得出來,現了老夫問你,那人為什麽要帶你進堡?”
典兒冷笑道:“還不是為了替貴堡遮羞。”
老人大惑道:“遮羞?本堡何羞之有?”
“關于這個,你最好去問那位帶我進堡之人。”
老人眉頭緊皺,沉吟不語。
典兒卻暗暗慶幸:“幸好以前趁娘不在時,去跟朱哥哥他們學了不少胡扯招術,否則這下子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半晌,只聽老人冷哼了一聲,道:“那麽,你在深更半夜不睡覺,走進這座閣樓下的花園中,所為何來?”
典兒道:“中夜賞月,信步走走,一時之間,迷路走到此地,這大概弄不上是犯了什麽滔天的不赦之罪吧!”
老人逼問道:“見老夫進園,為何為躲起來?”
典兒坦然道:“在下雖是無意至此,但在貴堡來說,此舉當然不受歡迎,如能兩相回避,豈不省了很多麻煩?”
老人沉吟一下,道:“你今年幾歲?”
“九歲!”
老人不由喃喃自語!
從這小孩應對上來看,此子分明是教養良好的書香世家之後,可是,他怎會弄成這副形同叫化子的落魄模樣呢?
既然……我何不……晤……倒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醜老人喃喃自語一陣子之後,擡頭又向典兒問道:“小娃兒,你家在何處?家中尚有什麽親友?”
典兒心頭一酸,雙目立即盈盈欲滴!
他咬牙答道:“感謝堡主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