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君子有成人之美”,在江海楓暗中觀察左、席二人交往情狀之後,內心真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
因為左人龍、席絲絲二人無論就才識外貌,任何一方面來說,都是确堪匹配的。
難得他二人兩相缱绻,并馳江湖,如能結為眷屬,該是多麽理想!
因此,他才有意促成他二人這一段姻緣。
他本意想要見見左人龍,可是正因為有了這種想法,乃感到有些不便!
天山之星左人龍的那種脾氣,他是了解得很清楚的,所以他才暗中入室,取走了師門二物,留下書信,揚長而去。
對于席絲絲,江海楓自始就沒有敢動“情”字這個念頭,他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看她是一個涉事未深的小姑娘,可是他所喜歡的卻不是這一類型。
如今,他做了這件事,仿佛輕快了許多,可是,不知如何,內心深處卻不期然産生一種孤單落寞的感情。
離開了蘇州,他一徑奔向無錫,因為據他推測,秦桐是想坐船直去南京,在南京會合了朱奇、燕九公之後,再來對付自己。
江海楓洞悉秦桐企圖後,非但不懼,并即刻産生一種迎頭痛擊的構想。
這件事情一天不了,他也就一天無法安心,幹脆兩筆賬作一筆算,和他們作一個了斷,心情倒可爽快些。
當日到無錫,第二天就抵達了江陰。
在此他看見了浩浩蕩蕩的江水,舟樯密布,江帆如雲,自此上達金陵,不過兩三日的水程。
江海楓沿途風塵,早已疲倦,今日得乘輕舟,倒是一件快心的事情。
講好了船價之後,他就把馬趕上了船。
這是一艘雙桅大帆船,乘船的客人有數十人之多,牲口也不少。
Advertisement
滿載後,這艘船就起錨而行。
江海楓途中并不和任何人搭讪,他只是浏覽沿途的風景,晨昏看着日出和日落,心情也就不自禁地為之開朗了許多。
第二日的黃昏時分,這艘“海鷗”號的大帆船,已經到了蘇省水陸通邑鎮江。
只見舟船雲集,亂成一片。
船家把船靠攏之後,有些客人下船,有些客人上船,上上下下,十分頻繁。
鎮江是一個大鎮,街市十分熱鬧,海楓既到此,理應下船一游才是,何況船要明晨才開,有的是時間呢!
他于是把馬留在船上,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手持一柄折扇,風度翩翩地下得船來。
臨岸時船身與岸邊還有一段小小的距離,其間搭以板橋,兩旁有很長的扶繩。
江海楓也像一般人一樣的,扶着繩子慢慢地走下去,船上下來的人極多,人擠人很是熱鬧。
忽然他身前的人一陣亂叫,有人道:“不好!不好!這老頭兒要掉下去了!”
其他的人,也大聲道:“快拉着他!快!”
海楓心中一動,忙應聲前去,只見一個年愈古稀的老人,一身灰布長衫,足登皂靴,身材很是瘦削;一頭白發,其白如銀,前額上部,已禿落得稀稀落落,後面那些白發,長短不一,竟連發辮也不易結,就像鹦鹉似地散亂着,樣子很是不倫不類。
這老人像是喝醉了酒,嘴裏咭咭咕咕,不停地說着一口道地的蘇州話,很不容易懂!
只見他左手拿着一個瓷酒壇子,右手抓着半只油雞,不時地咬上一口。
他就是這麽一路斜斜歪歪地直向這條大船上行來。
海楓見他雖是醉态十足,足下也是歪歪斜斜,可是步法卻是不亂,腳下所踩的地方,也都是有驚無險,只是看起來吓人得很。
就這樣,這個老人閃閃晃晃地走了過來,搭板上的行人,看到這種情形,無不閃身相讓,生恐被他撞下水去!
江海楓不由冷冷一笑,他已經看出了,這個老人必定不是一般人,他之所以如此,定是有心僞裝而成,但究為何故?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個老人酒氣熏天地,已走到海楓近前,忽見他身形一偏,直向海楓身上倒來。
江海楓并不閃躲卻淡然一笑道:“你這是怎麽走路的?”
說着右手向外一伸,裝着去拉老人的腕子,而事實上卻是向他手腕“曲尺穴”上拿過來!
老人身子本已倒向了海楓的身上,這時卻忽然向右面一翻,口中含糊地道:“好家夥!”
只見他右手拿着酒壇的手,向下一沉,不偏不倚的躲過海楓的這一手!
江海楓不由大吃了一驚,微怔之下,這個怪老頭已瘋瘋癫癫地走了過去。
海楓回過身來,正要發話點破他的僞裝,可是轉念一想,就又閉口不言了。
因為江湖上形形色色的怪人很多,自己行俠江湖,已經惹了不少的麻煩,何必再另樹仇敵多惹事故?
所以他雖覺出對方身份可疑,卻把臨時到口的話忍住不說,內心不免驚疑的是,以自己如此的造詣,出手擒敵,竟吃對方輕描淡寫的就躲開了,對方老人武功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江海楓略為驚愕了一下,遂一笑,重又轉過身來,直向岸邊上行去。
他上了岸,才覺出已是掌燈的時分,家家戶戶都點着了燈,大街上更是插滿了形形色色的燈籠。
海楓找了一家小館子,叫了兩籠“小籠湯包”,一碗湯面,吃得很是有味。
鎮江的“金山寺”他是聞名已久,只是并沒有來過,飯後問了路,就徒步向金山寺行去。
當初白素貞鬥法海的一段故事,也就是發生在這個大和尚廟之內,雖是小說野史,但是傳聞卻是極盛一時。如今在這規模龐大的寺廟內走走,想起白青二蛇,與那位多情的許仙來,也頗令人玩味!
他一個人這裏走走,那裏看看,直到深夜,才趕回船去。
船頭上挑着兩盞小風燈,此外并有許多四角燈,照得很是明亮!
他上船之後,最關心的是他的那匹馬,見它好好地拴在艙後,前艙的客人,都已入睡了,偌大一座船,卻顯得鴉雀無聲。
海楓一個人踱出艙口,只見當空一輪皓月,映襯着江水,變幻出金蛇萬條,隐約有些船閣的倒影,卻像是幻想中的“海市蜃樓”一般。
他忽然想起,原來中秋節快到了,無怪這天上的月色,看起來覺得分外地明亮!
他向船頭上走了幾步,意外地發現到,那個白天喝醉的老人,竟是一個“大”字形的,平平地仰睡在船頭艙板之上。
這時候鼾聲正響,好夢方酣。
江海楓不由心中一動,就站住腳不再前行。
他趁這個機會,要好好的觀察一下,此老到底是一個何等人物。
于是他就靜靜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地細細去觀察,只見老人身材端的很高,一雙大腳足有一尺四五寸長短,兩只大手上戴着四五個各式各樣的寶石戒指,閃閃地發着亮光。
他那張老臉,在月光之下,顯得十分蒼白,看起來白得可憐。
江海楓在海島十年的孤處,皮膚由于很少接觸日光,已經夠白了,可是和這個老人比起來,卻是差得遠!
這麽望了一會兒,江海楓也就越敢斷定,這個老人必不是一般常人,定是大有來路。
俗謂“河水不犯井水”,自己還是少惹他為妙!
想着就由他身邊輕輕地繞向船舷,剛離開老人身邊數步左右,突然感覺到一股清風自身邊飄過。
江海楓是何等樣的人物,當下倏地一個猛轉身,不由面色地變色,心說:“好快!”
原來方才睡在船艙上的那個瘦老人,這時竟失去了蹤影。
他驚疑之下,不禁也有些微微發怒。
因為這個老人,在自己身邊如此賣弄玄虛,分明是一種輕視,自己與他素昧平生,此舉究竟是何用心?
江海楓內心雖是驚怒參半,可是外表卻是一些也不顯現出來,他橫目往附近江面上一掃,只見舟船雖多,可是像這麽大的帆船,卻是不多見。
一望之下,他也就知道,這個老人必定是藏在這條大船的桅杆之上。
當下冷冷一笑,一雙足尖,輕輕往艙面上一點,“嗖”的一聲,已把身軀拔了起來,翩翩如一只大鳥一般,已落在了一面大帆之上!
就在他身子落下的同時,一條灰白的人影,驀地也升了起來,帶着老人的一聲長笑卻向另外的一根桅杆之上落去。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心說:老兒,你哪裏跑!
只見他身形一晃,就空一折,已如同一支射出的短矢一般,直向老人身後追去。
那個瘦長的老人,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對方這個少年,竟會有如此驚人的身手。
這時見狀,口中咳了一聲,右足尖點在了一根桅杆上,全身驀地向下一甩,僅憑足尖倒挂在桅杆上!
江海楓身形向下一落,到此他也難保緘默,口中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玩什麽花樣?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咧!”
只見他上身猛地向前一探,右手卻施出一招貫穴手,直向那挂着的老人身上打去。
老人口中怪叫了一聲道:“喲!好厲害!”
大腳一翻,一雙肥大的袖子,倏地往兩下一起,就像一只穿簾的燕子一般,“嗤”
的一聲,竟自飛到了另一艘大船之上!
江海楓大吃一驚,雖只是三招兩式,可是他已可斷定出,這個老人的武功,簡直高不可測,自己也許就不是他的對手!
這種感覺令他又驚又喜,中原之行,到今日,自己總算是遇見一個大大的勁敵了!
他劍眉向兩下一挑,冷哼道:“老朋友,我們是不見真章不散!”
雙腿一曲一彈,就像是一枚彈出的彈子一般,“嗤”的一聲,就空射了出去,仍然是緊逼着老人之後,猛襲過來。
這一次,那個老人,似乎也知道不動手是不行了。
因為江海楓逼得大近、太緊,他再想逃走已是無及,只聽他沙啞地一笑道:“江海楓,你真要跟我動手麽?”
發話之間,上半個身子霍地向後一翻,一雙大手交叉着向外一分,一左一右,直向着海楓一雙“氣海俞穴”之上猛紮了過來!
海楓一聽來人,居然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愕了一下。
他心中立刻想到了,不用說,這必定是敵人買通好了的人物,特意前來對付自己的。
由是,他本來秉性的一些仁厚,也不禁一掃而空,怒火厲燒,猛哼了一聲道:“你呀!還差一點兒!”
一面說着,身形向後面“霍”地一坐,凹腹吸胸,老人一雙長手,竟紮了一個空!
江海楓手下這時再也不客氣了,他橫過右臂,用出了八分的內力,施出了“鐵胳臂”
的橫練功夫,直向老人當胸撞去!
他足下站在一根船桅杆之上,僅僅只容下一人,這一撞之力,老人又是沒處落足,看起來是極危險,一個不穩,非要摔下去不可。
可是老人果非泛泛,他之所以敢找江海楓挑戰,當可證明他絕不是一般所謂的自來送死。
就在江海楓這一式鐵胳臂,眼看已快要撞在了他的身上之時,這位老人家,忽的發出了山羊似的一聲怪笑,以一口蘇州官話道:“好厲害呀!江海楓!”
只見他身軀向前一貼,不退反迎,容得江海楓的膀臂,已經沾在了他的衣服之上,他才猛地向後一縮,快慢先後,竟是和江海楓所發出的招式一般無二。
如此一進一退,竟是絲毫也沒有傷着他的肌膚,這種驚人的“貼”字訣功,真可說是已經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江海楓驚心之下正要抽招換式,二次用重手法傷他,可是老人一只大腳,已經搶着踏上了桅杆之上。
這種情形,等于是兩個人會合在一根桅杆之上,而杆頂不過比拳頭大一點!
二人之中,必然會是一人要落身而下!
這種情形,迫使得二人幾乎是同時出招,他二人不約而同,雙雙全都是雙掌齊揚,施出了厲害的掌力,四掌交擊之下,發出了“啪”的一聲,那根大桅杆,發出了“吱吱”
的密響,整個船身都動了起來。
二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不約而同的各人都往起一騰,分向兩邊的另外的兩艘船上落了下去!
黑暗裏,他們起得是那麽的快,落下又是那麽的準,幾乎是不差毫厘,各人已分落在了兩根桅杆之頂!
遙遙對望之下,他二人內心都不禁生出一種欽佩之感,那老人遂低笑了一聲道:
“小夥子,你這裏來!”
語聲一落,只見他整個身子已騰了起來,如同星丸跳擲一般地,在這為數整整十艘的船桅之上,此起彼落,其快如風一般地飛馳跳動着。
江海楓這時已知道,自己今夜,算是遇到了棘手的人物了,他內心不敢存絲毫大意!
見此狀況,他已猜知老人想同自己在輕功提縱術上較量,自是不甘示弱。
他一聲不哼的,把師父的輕功提縱之術“竹上黃雀”施展了出來。黑夜裏,他輕捷美妙的身法,倏起倏落,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地自後緊依了上去!
老人呵呵又是一聲冷笑,身形一竄,竄上了最高的一根桅杆,倏地一個轉身,雙手向外一揚,發出了淩厲的劈空掌力。
只聽得“呼”一聲,掌力疾勁,有如一片罡風,直向海楓身上猛襲了過來。
江海楓想不到這老人,初次和自己見面,竟然會施展出這麽毒狠的功夫!
當下微微一驚,但其勢頭間不容發,要想在空中從容地避開對方這種掌力,實在是很不容易。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一提丹田之氣,雙手霍地向外一伸,平着向上一舉一揚,實實地接了這一掌,同時雙掌內也發出了淩厲的掌力,迎着來犯的掌力,回擊了過去。
無形中,這是二人第二次較掌。
兩股淩厲的劈空掌力,在當中一接觸,只見江海楓空中的身子,一路倒折着,直向江水落去。
那個桅杆上的老人,也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吆喝,足下那根大桅杆,就像是巨風之下的一棵細竹子一般,一陣左舞右擺!
立在杆頂上的老人,也随着上下不停的驟然大動了起來。
可是他那一雙腳,就像是被釘子釘在了杆頂之上一般,一任它動蕩得如此厲害,竟休想把他移動分毫。
江海楓就空一分二臂,施了一招“平沙落雁”,輕飄飄地落在了船板之上。
他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熱。
這是他進入中原以來,第一次遇見強敵,也是第一次發生丢人的事,他不禁霍然色變。
他決心好好地見識這個能人一下,他覺得又驚奇又興奮,當時仰空狂笑了一聲道:
“老朋友,請留神我的暗器來了!”
說着右手向上一揚,只聽得“嗤”一聲,一道金光,直向桅杆頂上的老人飛去。
老人這時對于海楓,也早已刮目相看,絲毫也不敢心存輕視,此刻見他暗器來了,摸不定是何東西,也不敢貿然用手去接,猛然間劈出了一股疾風,直向飛來的暗器擊去。
那道金光吃老人這股真力一擊,就空打了一個轉兒,“咚”地一聲落入水內。
可是江海楓暗器一出手,絕不止一枚,老人掌力,方自撤出,卻聽得“嗤!嗤!”
又是兩聲破空之聲,自左右兩方同時襲到。
處此情況之下,怪老人也吃了一驚。
口中高叱了一聲道:“高明!”
只見他雙袖同時向下一分,足下一點,竟自在桅杆頂上,施出了“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然地拔空而起,身形“翩若驚鴻!”
兩枚暗器“叮”的一聲,碰在一塊,空中冒了一個火星兒,遂又落了下去。
那個老人,如同一只二度栖枝的鳥兒一般,又落在了桅杆之頂,身形不停地搖晃着!
他身上那襲肥大的衣服,被江風吹得“呼嚕、呼嚕”直響,看起來他是那麽的逍遙自在!
江海楓不由面色一紅,冷笑了一聲道:“好功夫,老朋友,你既有如此功夫,何故如此躲躲閃閃,豈不令人見笑了?”
話聲方了,只見那老人袖管一收,一聲狂笑,卻由那桅杆之頂直直地落了下來。
當時不偏不倚,正落在了海楓身前,江海楓右臂一擡,正要出招,那老人哈哈一笑道:“江海楓,你且慢來!”
海楓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又怪笑了一聲道:“鼎鼎大名的中原一劍江海楓,誰還會不知道?老夫對你是久仰了!”
說時雙瞳閃閃發光。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找我為何情由?”
老人往空舉了一下他那雙瘦腕,呵呵一笑道:“江少俠,你不要誤會,我老頭子因景慕你這一身功夫,所以特來領教領教,并無惡意!”
海楓哼了一聲,道:“你和朱奇、燕九公分明是一路的,卻還當我不知道麽?”
老人聞言掀開他那兩片厚唇,“嗤”了一聲,道:“老夫豈能與那種無恥的東西為伍?少俠你也太輕看我啦!”
海楓不由心中一動,當下皺了皺眉道:“那麽你是……”
老人哈哈一笑道:“咱們是不打不相識,等我們打完了,再說好不好?那時候你就知道,老夫我不是與你無理取鬧了!”
說罷左手虛晃了一下,右手“順水推舟”,當胸一掌,劈了出去。
江海楓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眼前之勢,也只好打完再說了。
當時淡然一笑,左足向右一劃。
老人的掌勢,這時已當胸而去,江海楓一張右手虎口,由下而上,直向他的手腕之上捺去!
老人口中“喲”了一聲,倏地一個疾轉,江海楓這時使出了“逼”字一訣,突把上胸一偎,看起來動作和老人一樣的快!
老人身形霍地向前一倒,海楓也跟着一倒,那老人忽地一聲大笑道:“二伏指!”
海楓正預備并指外點,忽然竟為對方把自己的心意道出,不禁大吃了一驚!
他足尖反點,身勢如同疾浪倒轉似的猛然翻了過來,足下一定,驚愕的道:“咦!
你……”
老人呵呵一笑道:“想不到銀河老兄,竟會收了這麽一個好徒弟,真可以九泉含笑了!”
海楓更是一驚,當下劍眉微軒道:“你是誰?請快快道出與我師門的關系,否則我可要得罪了!”
老人點了點着道:“江海楓,你可不要客氣,只管把你拿手的功夫使出來,我如說出身份來,只怕就不便動手了!”
海楓沉聲道:“你老貴姓大名?”
老人搖頭笑道:“這些等一會兒再談吧!”
說着身形一轉,雙拳突出,以“通心掌”直向江海楓背上猛然搗來!
海楓聞言,心中已不悅,不由暗忖你這老兒也太狂了,莫非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這時老人雙拳打近,他仍然是紋絲不動,老人忽地撤回了雙拳,笑道:“高明!”
當時化拳為掌,自兩側內進,又直向海楓兩助之上猛戳了下來!
江海楓退後了半步,雙手一分,作了一個“抓”的姿态,老人忽地又自己把招式撤回。
只見他笑了笑,又道:“好!高明!”
身形向下一殺,雙掌齊翻,向海楓兩腿上切來。
江海楓這時不由忽然大悟,吃了一驚!
他這時才看明白了,對方老人竟是施展的一套“六合分筋錯骨手”,這套功夫兼能考驗出一個人的真功夫,看來雖是一沾就起,可是對方如一現驚慌之色,招式也就立刻用實。
他這一套“六合分筋錯骨手”,是按打、切、戳、按、抓、推六字訣所組成的六式手法,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此刻老人的抽招,分明“切”字訣已失利,看來他是要施展第三字訣“戳”字一招了。
果然一念未完,老人一聲狂笑,整個的臉向上一仰,足下向前一竄。
那種姿态,就像是一個人踩着什麽東西,突然滑倒了一樣。
只聽得“嗤”一聲,其快如矢,已到了海楓身邊,海楓無防之下,心中大吃一驚!
就在他尚還不及閃避的當兒,老人那原來貼在兩側的一雙手腕,倏地擡了起來。
二腕一上一下,就像是兩把利劍一樣的,一奔“心坎”,一奔“氣海”,其快如矢,直向江海楓這兩處大穴之上猛戳了過來。
江海楓不由神色一變,因為他實在沒有料到,對方的身手,竟會如此之快。
當時一咬銀牙,低叱了一聲:“去!”
于這千均一發之間,他竟把師門傳授給自己的一式救命絕招“霹靂雙掌”施展了出來。
一剎那間,只見他一雙手掌,驀然漲大了許多,霍地向外一推,真有雷霆萬鈞之力!
就在他雙掌齊出的當兒,那個飛馳而來的怪老人,發出了一聲怪叫道:“施不得!”
他那平竄而出的身子,就像“金鯉躍波”一樣的,忽的就空一折,足足倒竄出有三四丈高下!
只見他兩腋一張如同一只大鵬一般地,已四平八穩地落在了船篷之上。
江海楓那疾勁的霹靂雙掌,竟沒有傷着他一絲一毫,淩厲的掌風過處,江面上就像是為一把利刃飛快的刮過去一般!
只聽得“嘩嘩”一片水響,當空翻起了萬點銀花,遂又叮叮咚咚地落在了江面上。
整個船身,這時也在劇烈地動蕩着。
這種情形,煞是驚人。
那個狂傲的瘦老人也不由得連連點頭慶幸不已,他望着江海楓道:“霹靂雙掌果然驚人,老夫就一把瘦骨頭,要是被打上,可真就要散了。”
海楓也反唇相譏道:“六合分筋錯骨手,才是真正的厲害呢!在下甘拜下風!”
老人呆了一呆,颔首笑道:“很好,想不到你居然有此造詣,無怪乎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了三頭六臂,江海楓,我們不再比了!”
海楓皺了一下眉,心說道:“這可好,打了半天,敢情是在跟他比武!”
當下微笑道:“老人家身手不凡,海楓萬萬不是對手!”
瘦老人嘿嘿一笑,用手拍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說真的,你武技雖不如我,可是我要想取勝你,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海楓答道:“老人家比後輩高明多了!”
老人忽地一笑道:“這都怪你方才的霹靂雙掌太重了,你看這附近的船家,已被驚動了!”
海楓果見這幾條船上,都已點起了燈,有的還推開了窗子,向外望着。
老人微笑道:“來,咱們還是回到原來的大船上去談!”
說着身形一縱而起,海楓也不願落後于他!
當時二話不說,身形騰了起來,緊緊蹑在他身後,就像兩股青煙似的,一剎那,已來到了大船上。
那艘大帆船,和先前一樣的平靜,幾盞風燈,随着微風,輕輕的搖動着!
二人幾乎是同時落在了艙面上,對視一笑,老人遂又嘆道:“我老了!”
他一面盤膝坐下來,一面道:“要是前十年,孩子,你就要輸在我手中了!”
海楓對于這個老人,實在很敬佩,含笑道:“現在,我仍然不是你的對手,老頭兒,你是我生平除恩師外所遇見的第一個能人!”
說到此,頓了一下,又接道:“雖然在你之前,我遇見了左人龍和木二白,可是他們二人,并不能取勝我,但是你的……”
說到這裏,十分難受地低下了頭,嘆了一聲。
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用不着難受,說一句老實話,像你這身手,不出三年,我老頭子就得在你身底下俯首稱臣,你不要洩氣!”
海楓擡起頭,正色問道:“你究竟是誰?”
瘦老人眯了一下眼睛道:“老夫姓酆名于柳,只因生性愛水,所以江湖上送了我一個外號叫做‘金鳝王’!”
海楓不由驀地立起,行了一禮道:“原來是酆老前輩,前輩的大名,晚生早就聽先師說過,想不到竟會在此相遇,方才失禮之處,萬請不要責怪才是。”
酆子柳含笑點了點頭道:“難為令師如此高人,尚還會記得我這個不争氣的朋友,慚愧!”
說着長嘆了一聲,似有無限感慨!
海楓笑道:“聽先師說,老前輩一身水底功夫,天下無雙,方才晚輩尚未入水,否則此刻只怕已成了水底的游魂了!”
金鳝王酆子柳眯着細目,微微一笑道:“這一點,倒不是令師推贊,要說水上的功夫,我如今已是七旬以上的人了,倒還沒有遇見過一個敵手!”
海楓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道:“聽先師說,老前輩自從在九江手刃了大仇之後,已經退隐沙漠,不知可有此事?”
金鳝王酆子柳慨然一嘆,點了點頭道:“一點不錯,我在塞外已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說至此又一笑,道:“只是人有時候,是會靜極思動的,我如今已這一大把年紀了,再不出來走走,許就這一把老骨頭要扔在沙漠了!”
海楓含笑道:“這是你老多慮!”
酆子柳笑道:“我在西北收了個徒弟,也就是這個徒弟,給我惹了不少的閑氣!”
海楓笑道:“年輕人總難免好動的!”
酆子柳嘆了一聲道:“她婚姻之事一天不解決,我也就一天不能安心!”
海楓一怔,遂笑道:“這麽說此來是為了令徒婚事?”
金鳝王一笑道:“賢契,你猜對了,不論她如何,反正我是有這個意思就是了!”
海楓笑問道:“令徒今年多大了?”
金鳝王算了算,道:“大概有二十二了吧!”
海楓不由笑道:“二十一二還是小孩子,你老又何必操心,我如今已二十五了,尚不急呢!”
酆子柳嘻嘻一笑道:“只是男女不同!”
海楓一怔道:“什麽?莫非你老的弟子,是一個……”
酆子柳皺眉一嘆道:“一點不錯,她是個姑娘!”
海楓尴尬的一笑道:“這麽說,二十一二是該嫁個人家了,只是令徒定必是武技超群,只怕一般凡夫俗子,不會入她眼中,這種事情,你老人家也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酆子柳望着他翻了一下眼皮,笑道:“我希望能幫上一個忙!”
江海楓微微一笑,心說這是你徒弟的事,我何必多問,就把話岔開道:“你老人家是上哪裏去?”
酆子柳笑道:“不是說過了麽?給我徒弟說親來了!”
海楓笑道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是見着那個人了?”
酆子柳點頭道:“見着了!”
海楓随意的問道:“談妥了?”
酆子柳又點了點頭笑道:“正在談!”
海楓心中一怔,就見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身邊嘻嘻一笑道:“江少俠,老夫對于你的一切,可說是全都滿意了,只是不知你對我那徒弟的印象怎麽樣?”
海楓不由一愣,眼巴巴的道:“你老在說些什麽……”
金鳝王酆子柳呵呵又是一笑道:“莫非我說了半天你還不明白麽?老實說,你正是我徒弟的理想對象!”
江海楓不由呆了一呆,遂笑道:“你老人家也太會開玩笑了。”
金鳝王一翻眼睛道:“一點也不是開玩笑!”
海楓一驚道:“我與令徒素昧平生,此話是從何說起?”
酆子柳笑道:“誰說你們素昧平生?”
江海楓猛地站起來,呆了一呆,心想這位老人家也太會耍人了,當時笑了笑,轉身就走!
金鳝王酆子柳望着他背影哼了一聲道:“這麽說我那徒弟是高攀不上了?”
江海楓聞言又轉過身來,因為聽他語氣,并不像是在開玩笑,當下皺了皺眉,苦笑道:“老前輩何出此言?這話是從何說起?”
酆子柳嘆了一聲道:“足下與小徒相處已非一日,怎說素昧平生?依老頭看來,你二人還是彼此有意呢!”
海楓面色一紅,窘道:“這麽說,恕我失禮,令徒的芳名是?”
酆子柳冷冷笑道:“她曾為你幾乎喪命,千裏迢迢随你到了西湖,至今卻為你的無情,而傷心離去!”
海楓不由神色大變,道:“噢!這麽說秦紫玲姑娘就是你的高足了?”
酆子柳點了點頭道:“正是,江少俠,你能說不認識她麽?”
江海楓不由窘立當地,一句話也作聲不得,良久才苦笑了笑道:“秦姑娘才貌武功,我都深為敬佩,只是明談婚嫁,未免也太輕視她了!”
金鳝王皺了一下眉,冷冷的道:“小兄弟,我可不大懂你這個文白詞句,你得說給我聽聽!”
江海楓嘆了一聲道:“令徒人中之鳳,我豈能配她得上?”
酆子柳哼了一聲道:“也許是她配不上你!”
海楓面色一紅,讷讷道:“老前輩,我方才所說的意思,是令徒無論人品武功,都深深令我敬佩,我與她之間,如說俠義之交,尚還勉強,如果作婚姻之論,豈不玷辱了她?這是我一點小小意見,不知老前輩高見如何?”
金鳝王酆子柳沉聲一笑,搖了搖頭道:“你這麽說就錯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莫非你和她一輩子都不打算婚嫁不成?”
江海楓呆了一呆,苦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弟子如今情形,你老人家也許不知,我如今是孤獨獨的一人浪跡天涯,除了一劍一馬之外,可謂身無長物,我……”
才說到這裏,金鳝王冷笑了一聲,岔口道:“你也太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