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
“秦老二,快帶弟兄們退出山莊一裏之外,‘風塵三友’在這裏!”
喝聲方了,秦亂雨已一掠而上,目光轉處,變色道:“果然是三位大俠,想不到我弟兄二十年苦練,卻仍然擋不住魯大俠的淩空一擊!”
狂風驟雨中,只聽階下有人厲聲喝道:“什麽‘風塵三友’?我弟兄遠道而來,難道就憑着這句話空手而回麽?”十數條人影,一擁而上。
“風塵三友”面色凝重,默然不語。
秦亂雨霍然轉身,道:“誰說的?”
兩條目光閃爍、短小精悍的褐衣漢子,攘臂而出,左面一人冷冷道:“要好朋友走路,至少總得掏些真家夥出來,三言兩語,就濟得了事麽?”
右面一人回首喝道:“各位弟兄,此話可說的是?”
衆人雜亂地哄應一聲,任狂風一笑道:“原來是白寨主。”含笑走到他倆人身前,接着道:“如此說來,兩位想要些什麽呢?”
左面一人低聲道:“弟兄們千裏而來,最少總得混個千把兩銀子的盤比纏錢,兩位雖是前輩,也得照顧照顧咱們這些苦弟兄。”
任狂風哈哈笑道:“一千兩銀子夠了麽?……拿去……”雙掌一翻,只聽“砰!砰!”兩聲,白氏兄弟慘呼一聲,狂噴了一口鮮血,滾下了長階,任狂風含笑道:“還有哪位弟兄要拿盤纏的?”
四下漫無回應,只聽慘呼之聲漸漸微弱,終于寂火,只剩下風的呼嘯,雨的滴落,十數條大漢站在一齊,竟連大氣都不敢喘。
任狂風面色--寒,厲叱道:“退下去!”十餘條大漢一個個面如土色,齊地翻轉身軀,蜂擁着奔下長階,再無一人敢回頭望上一眼。
“風雨雙鞭”一齊回轉身來,南宮常恕嘆道:“你我相識多年,兩位亦未曾忘記我兄弟,說來彼此已可算是故人,只是我此刻已遇非常之變,不能以酒為兩位洗塵,兩位如有所需,我還可略助一二。”
任狂風垂首道:“莊主如不怪罪,我兄弟已是感激不盡……”
南宮常恕道:“既是如此,我也不願再多客套,今日就此別過。”雙手一擡,拱手送客。
任狂風、秦亂雨恭身一揖,方待轉身,魯逸仙道:“且慢,兩位方才由莊前進來,不知可曾遇着那些‘點蒼’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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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亂雨道:“點蒼門人,此刻已傷殘過半,除了點蒼燕、黑天鵝兩人外。能戰的只怕不多了。”他微一思忖,已知魯逸仙問話之意,說完之後,:立刻躬身告退,這兩人當真不愧是江湖大行家,見了眼色,便已知道別人心意。
魯逸仙回到廳中,一抹面上雨水,沉聲道:“外圍既已空虛,大哥你何不乘此時機,将箱子運至莊外?”
南宮常恕慘然一笑,道:“諸神使者,已來過一次,但卻仍未說明交寶地點,箱子縱然運出,卻要送到何處?”
魯逸仙呆了半晌,突地仰天長笑,笑道:“無論何時,無論有多少人阻攔,憑我們幾人,還怕闖不出去麽!”
他身軀一動,掌中的金鈴,便随之叮當作響,鈴聲清越,在風雨中仍可遠遠傳送出去。
南宮平望着他掌中的金鈴,想到這三個老人方才的威風,反複低誦着:“驚虹掣電一金鈴,鈴聲一振一銷魂!”這兩句似詩非詩、似歌非歌的詞句,心中豪氣逸風,目光也閃出了喜悅的光彩。
魯逸仙笑道:“孩子,你可聽出這鈴聲有什麽奇異之處麽?”
南宮平含笑搖頭
南宮夫人道:“這金鈴本是你爹爹的傳家之物,共有三對,別的似乎還無什麽異處,但只要其中一對金鈴一振,另兩對便也會同時作響,古來高深樂理之中,載有‘共振’一詞,這金鈴雖非樂器,但這種現象卻與音樂中的‘共振’相同。”
她自懷中取出一雙金鈴,南宮平伸手接過,魯逸仙掌中會鈴一振,南宮平掌中的金鈴果然也發出了一種清越的“嗡嗡”聲響:
南宮平不禁大奇,他卻不知道天地之大,萬物之奇,其中的确有許多是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物。
南宮常恕道:“昔年我三人闖蕩江湖之際,只有你母親武功最弱,我們生恐她落單遇險,是以便将這金鈴每人分了一對,她一遇險,鈴聲一響,我們這兩對金鈴,便也會生出一種奇異的‘共振’感應,便可急往馳救……”
魯逸仙大笑接口道:“是以你爹爹便将這金鈴取了個奇妙而好聽的名字,名曰‘護花’……”
南宮常恕笑道:“這‘擴花鈴’三字,倒不是我杜撰而出,昔年,漢獻帝愛花成性,惟恐飛雀殘花,是以便在宮園中的花木上,系了無數金鈴,只要雀鳥一落花上,金鈴之聲大震,而宮廷中的‘護花使者’,便會即來驅鳥,當時京朝中人,便将這金鈴稱為‘護花鈴’,後來詩人,也作有‘十萬金鈴常護花’之句,我取的這‘護花’兩字,也不過只是用的這個典故。”
南宮夫人輕輕一笑,道:“幾十年前的事,還說它作什麽,平兒,你若是喜歡,這一對金鈴你就收着吧,以後你若是在江湖問……”她突地想起愛子即将去向不知名的遠方,笑容一斂,立刻染上了一重沉重的憂郁。
南宮常恕微微一嘆,将金鈴交給南宮平,道:“這一對你也收着吧,你爹爹媽媽再也沒有別的東西給你,這兩對金鈴,你要好好珍惜,将來……”說到“将來”兩字,他也不禁長嘆一聲,默然無言,目光沉重地投落到廳外的苦雨凄風之中,遠處仍是一片黑暗。
南宮平手捧着四只金鈴,無言地垂下頭去……
魯逸仙目光一轉,朗聲笑道:“你父母都将金鈴送給了你,我若再留下,莫教你将我這二叔,看作當真這般小氣,來,拿去,好生藏着,将來若是遇着合意的女子,不妨分給她一對!”
南宮平躬身接過。
南宮夫人強笑道:“無論如何,今日我們重逢,總該慶祝,我去做兩樣小菜,讓你們小酌兩杯,好在這裏多了魯老二和平兒,我也可以放一下心了魯逸仙道:“三妹……呀,大嫂,何需你自己動手?”
南宮夫人目光一陣黯然,嘴角卻仍含笑道:“仆人都早巳打發走了!……”語聲之中,她身形已轉出廳後。
南宮平見到媽媽竟自己操作起來,不禁暗中長嘆一聲,立定志願要将家業恢複,不讓媽媽受苦。
南宮常恕解開了那些護镖而來、苦戰受傷的大漢的穴道,再三道歉,那般镖客見到這衣衫褴褛的禿頂老人,竟然就是昔年以輕功拳掌名震江湖的魯逸仙,不禁大是驚異,見到南宮平這“神龍”門下的弟子,神情也頗為謙卑,知道這大廳中已無自己出力之處,再者也實在傷重疲乏,便到後房安歇!”
魯逸仙望着他們的背影,微微嘆道:“江湖中若是沒有這一些熱血的義勇男兒,只怕再也無人願教子弟學武了。”
酒菜簡潔而精致,但衆人心頭卻多感嘆,南宮常恕持杯四望,緩緩道:“二弟,今後你我持杯同飲的機會,只怕又要多了。”
魯逸仙道:“自然。”
南宮常恕道:“不知道江湖間還有多少人記得我們這風塵三友?”
魯逸仙心頭一動,道:“大哥你莫非又要重出江湖了麽?’南宮常恕以一絲微笑掩住了神色間的黯然,道:“這山莊我已賣了,月底便要遷出,日後少不得又要過一過四海為家的日子。”
南宮平變色道:“賣了?”
南宮常恕道:“賣了還不見得夠數……”
魯逸仙拾起了那只麻袋,朗聲笑道:“我這只麻袋中便存百萬財富,大哥你要用多少?”
南宮常恕仰天笑道:“我自幼及長,遍歷人生,卻始終不知道貧窮是何滋味,如今有了這個機會,怎肯輕輕放過,二弟,你且放下這些,先來痛飲三杯。”
南宮平見到他爹爹如此豪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魯逸仙道:“貧窮滋味麽?卻也不是……”突地大喝一聲:“什麽人?”手扶桌沿,長身而起。
門外夜色沉沉,風雨交加,只聽一陣沙沙之聲,自長階上響起,魯逸仙立掌一揚,掌風過處,廳門立開,門外卻見不到半條人影。
南宮父子、魯逸仙面色齊地一變,一陣風撲面而來,風中似乎帶着一種奇異的腥臭之味。
南宮夫人恰巧端着一盤素雞自廳後走出,目光轉處,只見門外黑暗中突地亮起了兩盞綠油油的燈火,心頭一顫,脫口呼道:“蛇!”當啷一聲,手中瓷盤落到地上,跌得粉碎。
只見這兩點綠火搖搖晃晃,自遠而近,南宮平低叱一聲,身形離椅而起,卻被魯逸仙一把拉了他的手腕,道:“且慢!”張口一噴,一股銀線,激射而出,宛如一道銀虹般,射向那兩點奇異的綠火。
腥風之中,立刻彌漫了酒香,南宮平知道魯逸仙這種以內力逼出的酒箭,威力非同小可,只見那兩點綠火果然一閃而滅。
“嘩”地一聲,酒箭射在地上,聽來宛如一盤珍珠灑落玉盤。
南宮常恕皺眉道:“武林中自從‘萬獸山莊’火焚之後,已未聞再有能驅蛇役獸的高手,這條蛇豈非來得甚是奇怪!”
言猶未了,那兩點綠火竟又再冉冉升起,接着,遠處突地響起了一陣樂聲,自漫天風雨中袅袅傳來,其聲悠揚,非絲非竹,那兩點綠光竟随着樂聲越升越高。
南宮常恕面色微變,一把抄起桌面上的酒壺,随手一揮,一道酒泉,自腳邊直落到門外,他左手又已拿起了銅燈,俯身一燃,只聽“蓬”地一聲,烈酒俱都燃起。
火光照耀中,只見門外石階上,一條粗如海碗般的青鱗巨蛇,紅信一閃,倒退了數尺。
魯逸仙驚呼一聲,卻已遠遠退到廳角。
南宮夫人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魯老二還是如此怕蛇。”
魯逸仙道:“你又何嘗不怕!”
南宮平恍然忖道:“難怪他見到那幫關外惡鬼那般畏懼,原來他并非怕人,只是怕蛇而已。”
火光一閃而滅,樂聲更複尖銳,南宮夫人素手一揚,兩點銀星,激射而出,綠火應手而滅,巨蛇一陣翻騰,自長階上滾落了下去,樂聲一變,突地由尖細變為雄渾,接着竟是震天般一聲虎吼,一條白額猛虎,白長階下直竄上來。
南宮平厲叱一聲:“畜生!”一個箭步,竄出廳外,那猛虎正自淩空撲了下來,南宮平身形一閃,便掠在猛虎身後,猛虎前爪落地,後爪一掀,南宮平擰腰錯步,滑開七尺。
猛虎狂吼一聲,只聞腥風漫天,震得廳中杯盞,俱都落在地上,吼聲之中,虎尾一翦。
南宮平聳肩一掠,掠起一丈,那猛虎一撲、一掀、一翦,俱都落空,氣性已自沒了大半,南宮平身形淩空一翻,頭下腳上,一掌劈将下來,只聽又是震天般一聲虎吼,鮮血飛激,這一掌竟生生将虎首擊碎,南宮平身形借着手掌這一擊之勢,又自掠起,乘勢一足,将猛虎踢落長階下,右足之上,都已沾着一串虎血。
這一閃、一滑、一躍、一掌、一足,不但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而且姿勢輕松美妙已極。
魯逸仙目光轉處,拊掌大笑道:“好身手呀好身手,畢竟不愧是‘神龍’子弟……”
話聲未了,樂聲又是一變,絲竹之聲全寂,金鼓之聲大震,霎眼之間,風雨中充滿了瘋狂而原始的節奏,四條長大的黑影,自黑暗中旋舞而出,跳躍着奔上石階,竟是四只力可生擒虎豹的金毛猩猿。
朦胧光影中,只見這四只猩猿,滿身金光閃閃,目中更散發着猙獰而醜惡的光芒,揮動着長臂,咧張着血口,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呼嘯,在右階上不停跳躍、旋轉,與那瘋狂的鼓聲,混合成一幅原始的畫面。
南宮常恕變色低叱道:“平兒,回來。”
南宮平頭也不回,雙拳緊握,面對着這四只猩猿。
只聽暗林中突地響起一陣奇異的語聲:“南宮常恕,你還死守着大廳作甚,還不趕快退去,神獸一至,你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語聲尖細,似有似無,自瘋狂的鼓聲中缥缈傳來。
南宮平大喝一聲:“放屁!”呼呼兩拳,直擊而出。
兩股拳勁,沖破風雨,筆直擊向當中兩只猩猿身上。
這兩只猩猿怪嘯一聲,身子一翻,速翻兩個斛鬥,落下石階,足爪方一點地,再翻兩個斛鬥,霍地又掠了上來,金睛閃閃,白牙森森,四條長臂一振,直朝南宮平撲了上去。
南宮平擰腰轉身,“雙龍出雲”,急地攻出兩掌,哪知道兩條猩猿形狀雖笨拙,身手卻靈活,競似也懂得武功,怪嘯聲中,長臂揮動,竟将南宮平的身形籠罩九一片金色光影之中,舉手投足間,居然暗合武功解數。
另兩條猩猿龇牙一笑,踏着那瘋狂的節奏,勸;朝南宮平直逼過來,長臂飛舞,加入戰團。
鼓聲越來越急,這四條猩猿的身形越舞越急,只見一團金光,圍着一條灰影,在風雨中往來旋轉。
南宮常恕雙眉微挑,一步掠出,呼呼攻出兩掌,強勁的掌風,将一只猩猿擊開一丈,滾到地上。
魯逸仙閃身一掠,突地撮口長嘯起來。
嘯聲高亢、上沖霄漢,久久不絕,直震得四下木葉,簌簌飄落:
暗林中的鼓聲,節奏一亂,那四只金毛猩猿頓時身法大亂南宮常恕掌勢一圈,“砰”地一掌,擊在一只猩猿的胸膛上,這一掌滿蓄真力,便是巨石也要被他擊成粉碎,只聽這猩猿怪嘯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翻滾着落下石階。
魯逸仙嘯聲不絕,雙拳齊出,那猩猿仰身一躲,魯逸仙急伸右足。輕輕一勾,“噗”地一聲,猩猿翻身跌倒。魯逸仙手掌疾沉,閃電般抄住了這猩猿的雙足。猛地大喝一聲,雙臂展動,竟将這身長一丈的猩猿。呼地掄了起來,乘勢一連掄了三圈,手掌一松,那猩猿便直飛了出去,遠遠落入暗林中。
南宮平精神一震,雙拳一足,将另一只猩猿踢飛三丈。
此刻鼓聲雖又重震,但剩下的一只猩猿,卻再也不敢戀戰,連滾帶爬地如飛逃去。
魯逸仙伸手一拍南宮平肩頭,哈哈笑道:“好孩子,好武功!”
南宮常恕面對風雨,朗聲道:“各位朋友聽好,此刻南宮山莊有的是巨萬財寶,只要朋友們有意,盡管憑本領取去,又何苦偷偷躲在暗林中,卻叫些不成氣候的畜生出來現醜!”
暗林中鼓聲已然漸輕漸緩,絲竹之聲又複響起樂聲變得輕柔而美妙,鼓聲低沉,更仿佛一聲聲敲在人心底。
一陣風吹過,風中不但已無腥臭,反而帶着一種缥缥缈缈、不可捕捉的奇異香氣,令人神智為之一蕩,心旌幾乎不可自主,沉沉的夜色,凄涼的風雨,卻仿佛染上了一層粉紅的顏色。
突地,暗林中亮起了四道眩目的燈光,燈光連閃幾閃,石前那一片方圓三丈的空地上,竟出現了六個身披純白輕紗,頭戴鮮花草笠的窈窕少女,踏着那輕柔而動人的旋律,輕回曼舞起來。
雨勢不停,妻時間便将這六個少女身上的輕紗,淋得濕透。
于是純白的輕紗,就變成了透明的顏色,若有若無地籠罩着那青春的胴體……
樂聲更蕩,少女們的舞姿也更撩人,南宮平劍眉一軒,回轉頭去,卻聽魯逸仙朗聲笑道:“平兒,你回頭作甚?”
南宮平呆了一呆,不知該如何回答。
魯逸仙笑道:“人生在世,什麽事都該經歷經歷,這蕩魄魔音,銷魂豔舞,倒也不是經常可以看得到的,你如輕輕放過了,豈非可惜?”
南宮夫人笑道:“你怎地如此不正經,平兒年紀輕輕,你叫他怎能有那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定力,不去看它,雖然着相,在他這樣的年紀,也只得如此了。”
魯逸仙哈哈笑道:“我教他看,正是要磨練磨練他的心神定力,好教他日後再遇着這般局面,不致手足失措。”
南宮平見到這三個老人在如此猥亵邪淫的場合之中,仍有如此泰然自若的神情,若非有十分坦蕩的胸襟,怎會有如此開闊的氣度?心中不禁大是贊嘆,微笑回首道:“孩兒只是見不得這種做作而已,其實又怎會被這般庸俗的脂粉所動?”
魯逸仙大笑道:“正是正是,心中有了超塵絕俗的佳麗,又怎會再被這般庸俗脂粉昕動!”
南宮平面頰微微一紅,只聽暗林中又自傳出一陣語聲:“豔紅十丈中,多的是這些樂事,你的心可曾動了麽?你只要不再固執,這些春花般的美女都可供你享受,你又何苦如此固執,硬要将金銀財寶送給別人享受?”
南宮常恕面沉如水,微微皺眉道:“二弟,你可記得這種先以威逼恐吓,再以色誘的手段,武林中有淮最最慣用?”
魯逸仙目光一轉,沉吟道:“大哥之意,難道說的是昔年‘萬獸山莊’的女主人‘得意妃子’?”
南宮常恕道:“得意妃子自從‘萬獸山莊’火焚之後,雖然久已銷聲滅跡,今日這一些做作,也遠不如昔年她的手段厲害,但方法作風卻與她昔年同出一轍,你若不信,且看今日此人威吓色誘不成,必定立刻就要施出最後一手了。”
魯逸仙亦不禁皺眉道:“今日之事,若與得意妃子有關,倒是的确可厭得很,但自從‘萬獸山莊’火焚之後,江湖中便一直未有她的消息,難道這孤獨的女魔頭,昔年也曾收下了衣缽傳人麽?”
談話聲中,樂聲又急,那六個輕紗少女的舞姿,也随着樂聲變得十分熱烈,舉手投足問,有意無意地露出一些神秘之處,眉目之間,更是蕩意撩人,顯見她們自己竟也被樂聲所惑,而燈光卻漸漸昏暗,暗林中又袅娜行出四個一樣裝束的少女,擡着一頂軟杠三挽手、流蘇蓋頂、雲銅鑲窗的白藤小轎。
軟轎輕停,轎簾微啓,前面兩個輕紗少女,撐開了兩柄紅竹小傘,一個身材婀娜,雲鬓直挽,披着一件淺紫輕紗的少女,緩緩走下轎來,神情之間,仿佛絕美,卻用一柄淺紫色的湘妃竹扇,遮住了嬌靥,是以看不清面目。
南宮常恕微一變色,沉聲道:“流蘇小轎,淺紫輕紗,這正也是昔年‘得意夫人’的行徑,難道‘得意夫人’又複重出江湖了麽?”
魯逸仙面色凝重,默然不語,突地大喝一聲:“什麽人?”轉身望去,只見廳中黯淡的燈光下,高堆的木箱,已多了數條人影。
就在剎那之間,鼓聲轉急,燈光又亮,那身披淺紫輕紗的少女,微微扭動了一下雖被輕紗籠住,但卻更是撩人的婀娜身軀,開始曼舞起來。
她這微微一扭,似乎便已勝過那些少女的諸般豔舞,竹扇輕移,嬌靥半露,緩緩走上石階。
另十個輕紗少女一排跟在她身後,亦自踏着舞步,走上石階,素手輕揮,紗巾飛揚,竟一絲絲、一縷縷,剝去了那本已透明的輕紗……
大廳中,木箱前,肅然木立的人影,身形一展,将木箱圍住,當頭兩人,一個身材威猛,濃眉深目,一個身量颀長,面容清癯,竟是“點蒼派”中武功最高的“點蒼燕”與“黑天鵝”。
廳外的樂聲舞姿雖然熱烈撩人,但大廳中的氣氛卻驟然變得十分沉重,人人俱是面沉如水,目注對方,正是一觸即發之勢,裏裏外外,雖然只是一牆之隔,卻顯然是兩個世界。
魯逸仙冷笑一聲,道:“我只當點蒼派名門正宗,卻原來幹的也是偷雞摸狗的勾當,三更半夜,偷人別人私宅,難道這就是點蒼派的家法麽?”
天鵝道人勃然大怒,點蒼燕卻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道:“貧道們只尋南宮莊主說話。”
南宮常恕冷冷道:“道長們如此行徑,在下已覺得無話可說。”
天鵝道人濃眉揚處,“嗆啷”一聲,拔出劍來。
點蒼燕神色不動,緩緩道:“莊主若聽貧道良言相勸,最好且将這批箱子交給貧道寄存三年,三年之後,貧道定必原封不動,将之奉還……”
魯逸仙冷笑道:“餓狗卻來問人借包子,嘿嘿,可笑可笑,當真可笑。”
點蒼燕只作未聞,接口道:“貧道可以‘點蒼’一派的聲名作保,絕不動這箱中財物分毫。”
魯逸仙仰天冷笑道:“點蒼派也有聲名的麽?區區倒是第一次聽到。”
天鵝道人大喝一聲,手腕舞處,劍光一閃,點蒼燕道:“三弟且慢,聽聽南宮莊主如何答複。”
南宮常恕面色一沉,道:“在下的答複,還用說出來麽?”
點蒼燕道:“莊主若不聽良言相勸,只怕今日……嘿嘿。”冷笑兩聲,倏然住口。
魯逸仙道:“黑老道過來,我們要看看你這只天鵝是什麽變的。”
話聲未了,天鵝道人已一劍殺來,魯逸仙身軀一閃,兩人便戰作一處。
廳外靡蕩的樂聲中,那十個少女已将走上長階盡頭,身上幾乎已是不着寸縷,膚光皎皎,粉肌雪股,當真是令人心神動蕩.那淺紫輕紗的高髻少女子搖竹溺,半遮嬌靥,雖然未除衣衫,但卻不時發出聲聲嬌笑,神貌聲音,更是蕩人。
南宮平大喝一聲:“下去!”
但這些少女輕笑曼舞,只作未聞,一雙雙滿含蕩意的眼波,更是直在南宮平身上打轉,仿佛要将南宮平和水吞将下去。
南宮平只見這一層層乳波臀浪,緩緩擁上石階,既不能進,亦不能退,他雖有一身武功,卻又怎能向這些一絲不挂的少女出手?
天鵝道人目光森寒,劍法辛辣,招招式式,俱都不離魯逸仙要害,點蒼劍法,本已輕靈見長,這天鵝道人劍法更是專走偏鋒,只見他一劍接着一劍,掌中一柄長劍,競被他化作一條白練。
魯逸仙身形游走,滿面冷笑,這辛辣的劍招,竟沾不着他一片衣角,他存心戲弄,竟然不施煞手,雖然攻出一招,也只是天鵝道人肉厚之處,身形旋動,卻将天鵝道人圍在中間,如同貍貓戲鼠一般,口中不住冷笑道:“黑老道,你們點蒼派幾時訓練出這一批舞伎出來的?我看她們的歌舞,倒當真比你的劍法高明些。”
天鵝道人閉口不語,劍法卻更是辛辣,恨不得一劍便将魯逸仙傷在劍下。
只見燈火閃閃,劍光如雨,森冷的劍氣,逼人眉睫,突然“當”地一聲輕響,原來魯逸仙随手抓了一只瓷盤,當做兵器施出,天鵝道人雖然一劍将之削得粉碎,但盤中的菜汁,卻已濺得他一身一臉。
天鵝道人怒叱一聲,一腳踢翻了桌面,嘩啦一聲,杯盤碗盞,碎了一地,桌上的銅燈,也倒了下來,燈火熄滅。
但此刻暗林中的四道燈火,卻已照了上來,曼舞的裸女,也已舞上石階……
南宮常恕雙眉一皺,沉聲道:“二弟,此刻是什麽時候,還不認真出手!”
魯逸仙叱道:“好。”招式立變,砰砰五拳,已将天鵝道人逼在牆隅。
南宮常恕頭也不回,沉聲道:“夫人,你看着外面,廳裏全交給我!”
南宮夫人又何嘗不早已看到舞上石階的裸女,只是她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應付。
此刻廳中看來殺機雖重,但其實廳外卻更是兇險,脂粉肉陣,更兇于殺人利劍。
身披紫色輕紗的宮髻少女,纖腰一扭,便已舞到南宮平身前,南宮平只覺一陣蕩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心神方自一蕩,立刻厲聲叱道:“退下去!”揚手一掌,直擊而出,斜切這紫紗少女肩頭上“肩井”大穴。
哪知這紫紗少女竟然不避不閃,嬌笑--聲,反将胸膛迎了上來,酥胸高聳,隐約可見。
南宮平急地縮回手掌,這一招怎擊得出手?
南宮夫人皺眉道:“平兒閃開!”腳步一滑,身形方動,已有四個裸女,一排擋在她身前,另四個裸女,卻将南宮平身形圍住,顫抖着胸膛,瑩白色的玉腿,幾乎觸着南宮平的衣衫。
他此刻當門而立,若是避讓,勢必要被這些裸女攻入大廳,若不避讓,便已陷身脂粉陣中,他定力雖堅,但這靡蕩之音,銷魂裸舞,卻也令他無法消受,只見這四個裸女身子越欺越近,眼波蕩漾,散發着火一般的光彩……
天鵝道人長劍伸展,已由攻勢變為守勢,只見一道光牆,擋在他身前,一時之間,魯逸仙竟難再攻入一步。
其餘的點蒼劍手,手持劍柄,早巳蠢蠢欲動!
點蒼燕目光凝注着南宮常恕,手腕一反,緩緩拔出了斜背在身後的精鋼長劍,緩緩道:“今日并非比武,以衆擊寡,也算不得什麽!”點蒼劍手齊地厲叱一聲,拔出長劍。
魯逸仙只聽身後風聲響動,三柄長劍,一齊向他削來。
天鵝道人濃眉一展,振腕一劍,回擊而出。
南宮常恕道:“點蒼派向不為惡,今日我本也不願傷人,但你等如此做法,卻怪不得我了。”突地回身一掌,一股強勁的掌風,直向圍在南宮平身前的四個裸女推去,他雖未回頭,但卻眼觀四路,知道南宮平心軟面嫩,不願對裸女出手,這一掌已施出九成真力,那裸女們如何禁受得住,齊地驚呼一聲,已有兩人被他震下石階。
南宮平精神一振,道:“爹爹你來這裏,孩兒對付那些點蒼劍手!”
語聲未了,南宮常恕又是一掌擊出,紫紗少女身軀一震,南宮平腳步一滑,乘勢回手一指,點向她肘間“曲池”大穴。
紫紗少女掌中竹扇一飛,一招“玄雀劃沙”,扇緣直劃南宮平畹脈,炫目的燈光,立刻照在她如花嬌靥之上。
南宮平目光一閃,心頭突地大震,失聲道:“你……你……”
他再也想不到這紫紗少女,竟是他的同門師姐古倚虹--王素素。
古倚虹滿面癡笑,眼波蕩然,随着樂聲,又是一扇劃出。
南宮平失色道:“四姐,你怎會這樣--難道不認得我了麽?大哥他此刻又在何處?”
古倚虹咯咯笑道:“誰認得你?誰是你大哥?”
裸女們齊又圍了上來,齊地咯咯笑道:“誰是你大哥?”
南宮平滿心驚怔,連退數步,已自退到廳內,南宮常恕雙眉微皺,目光一轉,沉聲道:“此女只怕已被藥物迷卻本性,你且閃開一邊……”
言猶未了,點蒼燕劍光已展,一劍殺來,南宮平大喝一聲,旋身一足,直踢他持劍的手腕。
點蒼燕冷冷道:“又是你麽?”劍光霍霍,連出三招。
南宮夫人雖然也是女子,但這鼎食之家的貴婦,面對那四個淫蕩的裸女,一時之間,亦自怔在當地,不知出手。
南官常恕右掌一反,扯下了腰邊的絲縧,左掌連攻七招。
古倚虹身形閃動,南宮常恕右掌絲縧一揮,抖倒一個裸女,左掌突地并指如劍,一招“青龍點睛”,疾地點在古倚虹“笑腰”穴上,口中卻厲聲喝道:“夫人,當心他們的迷藥!”
南宮夫人心頭一懔,方自閉住氣脈,這四個裸女果然齊地手腕一揚,指如春蔥,十指尖尖,拇指中指一扣。
只聽“嗒”的一響,已有一股淡如輕煙,幾乎目力難辨的粉霧,自中指之內彈出,南宮夫人柳眉微揚,袍袖一拂,袖角如雲,直拂裸女們掌緣大穴。
那邊魯逸仙以一敵四,掌勢如風,明明一招攻出,直擊前面兩人,哪知招式未老,突地一頓,兩脅齊張,“砰、砰”兩個肘拳,打在身後兩人的胸膛之上,只聽兩聲驚呼,兩柄長劍落地。
魯逸仙哈哈笑道:“黑老道,這一招怎樣?”笑聲未了,身後兩人齊地噴出-一口鮮血,直濺在他身上,黑天鵝乘勢一劍,劃破了他的衣角。
黑天鵝冷冷道:“這一劍怎樣?”
魯逸仙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呼呼三拳,又将黑天鵝逼在屋角。
南宮平力敵點蒼燕及另兩個勁裝少年。心中卻是又驚、又駭、又疑,既擔心他大哥龍飛的下落,又擔心古倚虹此刻的模樣,心神一分,招術便弱,口中卻兀自大呼道:“爹爹莫傷了那紫紗少女!”
但此刻古倚虹卻已被南宮常恕一指點在“笑腰”穴上,身子搖了兩搖,似乎向石階下面滾下去,南宮常恕手揮絲縧,又抖倒一個裸女,沉聲道:“無妨,我只點了他……”
話聲未了,暗林中突有一條人影,大喝而來,身形一起,便已撲上石階,一把抄住了古倚虹的身子,只見他滿身錦衣,身材高大,一口虬須,有如鋼針般根根倒刺,赫然竟是龍飛!
南宮平閃目一看,驚呼道:“大哥……”
南宮常恕怔了一怔,道:“此人便是龍飛麽?”
南宮平道:“正是!”急呼道:“大哥,小弟南宮平在這裏。”
哪知龍飛亦是滿面癡呆,有如未聞,一把抱起了古倚虹,身形便待向石階下縱落。
南宮常恕道:“龍大俠留步!”一步掠到龍飛身前。
龍飛雙目圓睜,一言不發,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