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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

霞道:“此人若是那‘破雲手’的同門兄弟;便也是‘止郊山莊’的仇人,我倒要試他一試,看看昆侖弟子究竟有何手段。”

郭玉霞柳眉輕颦,悄悄一扯他衣襟,低語道:“随機而變,不要沖動,好麽?”

清晨彌漫在庭院大廳中的濃霧,此刻已無影無蹤,明亮的陽光,使得四下一無神秘的氣氛,就像是什麽事俱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四下風吹木葉蕭蕭作響,更是再也聽不到那神秘的語聲。

大廳中早已放置好一席整齊的酒筵,“飛環”韋七哈哈一笑,道:“龍夫人……”哪知他“上座”兩字還未曾出口,那錦衣少年已毫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上了首席,仿佛這位置天生就應該讓他坐的,“飛環”韋七濃眉一皺,心中大是不滿,暗忖道:“你即便是昆侖弟子也不該如此狂傲。”心念一轉,暗中冷笑道:“他若知道這裏還有神龍子弟,态度只怕也要大為改變了吧。”

石沉冷“哼”一聲,更是将心中不滿之意,溢于言表,卻見錦衣少年雙目望天,對這一切竟是不聞不見。

郭玉霞微微一笑,随意坐了下來,石沉也不好發作,強捺怒氣,坐在她身邊,韋七身為主人,更不能動怒,但卻幹咳一聲,将郭玉霞、石沉,以及任風萍三人的名號說了出來。

這三人在江湖中的地位俱是非比尋常,韋七只道這少年聽了他三人的名頭,定必會改容相向。

哪知錦衣少年目光一掃,冷冷道:“兄弟‘戰東來’。”竟不再多說一字,竟未曾稍離座位,僅僅在郭玉霞春花般的面容上,多望了幾眼,亦不知他是故作驕矜,抑或是初入江湖,根本未曾聽到過這些武林成名俠士的名字。

韋七濃眉一揚,心中暗怒:“好狂傲的少年,便是你師兄卓不凡,也不敢在老夫面前這般無禮。”酒過初巡,韋七突地哈哈笑道:“戰兄雖是初入江湖,但說起來卻都不是外人,數年前貴派高足‘破雲手’卓少俠初下昆侖時,也曾到敝莊來過一次,蒙他不棄,對老夫十分客氣,以前輩相稱,哈哈……”

“錦衣少年”戰東來冷冷一笑,截口道:“卓不凡是在下的師侄。”

衆人齊都一愕,韋七戛然頓住笑聲,戰東來仰天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指着立在廳外的兩個錦衣童子道:“這兩人才是與卓不凡同輩相稱的師弟。”

任風萍一愕,離座而起,韋七強笑道:“兩位世兄請來飲酒,不知者不罪,休怪老夫失禮。”

那神态端莊的錦衣童子木然道:“師叔在座,在下不敢奉陪。”另一個童子嘻嘻笑道:“下次再來,韋莊主不要再教我們牽馬便是了。”

韋七面容微紅,只聽他又自笑道:“想不到卓師兄在江湖中竟有這麽大的名聲,大師伯聽到一定會高興得很。”

戰東來目光一掃,冷冷接口道:“在下此次冒昧前來,一來固是久仰韋莊主慷慨好義,禮賢下士的名聲--”他目光銳利地瞧了韋七一眼,韋七面容又自微微一紅,戰東來接着道:“再者卻是為了要探查我那大師侄的消息。”

石沉神色微變,瞧了郭玉霞一眼,戰東來緩緩道:“我這大師侄自下昆侖以來,前幾年還有訊息上山,但這幾年卻已無音訊……”語聲微頓,目光突地閃電般望向石沉,沉聲道:“石朋友莫非知道他的下落麽?”石沉心頭一震,掌中酒杯,竟潑出了一滴酒,戰東來冷笑道:“若是知道還是快請朋友說出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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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玉霞輕輕一笑,道:“破雲手的大名,我雖然久仰,但未曾謀面,怎會知道他的俠蹤?”

戰東來目光霍然轉到她面上,冷冷道:“真的麽?”

郭玉霞笑容更麗,道:“神龍門下弟子的話,戰大俠還是相信的好。”纖手一按,掌中的酒杯,忽地陷落桌面,但她手掌一擡,酒杯卻又随之而起,動作快如閃電,自開始到結束,也不過是霎眼間事!

戰東來面色微變,望着她面上豔麗如花的笑容,突又仰天長笑起來,笑道:“就算夫人不是‘神龍’門下,夫人的話,在下也是相信的。”

石沉冷“哼”一聲,任風萍哈哈笑道:“酒菜将冷,各位快飲,莫辜負了主人的盛意。”

話聲未了,只聽“呼”地幾聲勁風,劃空而來,廳前陽光,突地一暗,一聲嘹亮的鷹唳,幾只蒼鷹,呼地自廳前飛過,又“呼”地飛了回來,在大廳前的庭院中,往複盤旋,不多不少,正是七只。

“飛環”韋七神色一變,長身而起,那飛揚跳脫的錦衣童子,嘻嘻笑道:“想不到這裏也有大鷹,真是好玩得很。”身形忽然一聳,斜斜淩空而起,雙掌箕張,向那蒼鷹群中撲去。

他起勢從從容容,去勢快如閃電,只見他發亮的錦緞衣衫一閃,右掌已捉住了一只蒼鷹的健翼。

郭玉霞嬌笑一聲,拍掌道:“好!”蒼鷹一聲急唳,另六只蒼鷹突地飛回,雙翼一束,各伸鋼喙,向這錦衣童子啄去。

遠處弓弦一響,一聲輕叱:“打!”一道烏光應聲而至!

這一切的發生,俱是剎那間事,錦衣童子身形還未落下,這一道烏光已劃空擊來,另六只蒼鷹的鋼喙,也已将啄到他身上。

郭玉霞“好”字剛剛出口,立刻驚呼一聲:“不好!”

任風萍、韋七以及戰東來,也不禁變色驚呼,只見這錦衣童子右掌一松,雙腿一縮,身形淩空一個翻身,“噗”地一聲,衫角卻已被那道烏光射穿了一孔。

另一個錦衣童子手掌一揚,大喝道:“打!”七點銀光,暴射而出,竟分擊那七只蒼鷹的身上。

六只蒼鷹清唳一聲,一飛沖天,另一只蒼鷹左翼卻被暗器擊中,與那錦衣童子,齊地落到地上。

那道烏光,去勢仍急,“刷”地一聲,釘在大廳前的檐木上:竟是一只烏羽鳥杆的長箭,箭杆人木,幾達一尺,顯見射箭人手勁之強,駭人聽聞,那錦衣童子落到地上,目光望向這只長箭,鮮紅的嘴唇,已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戰東來面沉如水,離座而起,沉聲道:“韋莊主,這便是‘慕容莊’的待客之道麽?”

“之道”兩字,還未說出,莊園外突地響起一陣嘹亮的高呼:“七鷹沖天,我武維揚!”喝聲高亢,直沖霄漢。

“飛環”韋七神色一變,脫口道:“七鷹堂--”

忽見一條黑衣大漢,掌中捧着一張大紅名帖,如飛奔來,韋七趕上幾步,伸手接過,翻開一看,只見這名帖之上,一無字跡,只畫着紅、黃、黑、綠、白、藍、紫七只顏色不同,神态各異,但翎羽之間栩栩如生的飛鷹。

他神色又自一變,大喝道:“請!”飛步趕了出去,任風萍雙眉微皺,垂目喃喃道:“七鷹堂……七鷹堂!”目光突也一亮,向戰東來、石沉、郭玉霞微一抱拳,亦自搶步迎出。

戰東來卓立階前,望着他兩人的身影,目中突地露出一線殺機,垂首向那錦衣童子道:“玉兒,你可受了傷麽?”

錦衣童子“玉兒”緩緩搖了搖頭,但面容一片蒼白,方才的飛揚跳脫之态,此刻已半分俱無,郭玉霞幽幽嘆道:“小小年紀,已有這般武功,真是不容易,被人暗箭擦着了一下,又算得了什麽。”

戰東來冷冷一笑,道:“昆侖門下,豈能--”

話聲未了,庭園間已傳來一片人聲,廳前石地上那一只已經受傷的蒼鷹,突地一振雙翼,掙紮着飛起,戰東來語聲頓處,手掌斜斜一揚,一陣沉重的風聲,應掌而出,那蒼鷹方自飛起,竟似突被一條無形長索縛住,雙翼展動數次,再也飛不上去。

戰東來目中殺機又現,手掌往外一推,只聽那蒼鷹哀鳴一聲,“噗”地,再次落到地上。

郭玉霞心頭一凜:“先天真氣!”轉目瞟了石沉一眼,石沉面色亦自大變,他兩人再也想不到這狂傲的少年竟有如此驚世駭俗的真實功夫,竟似比昔日昆侖掌門出道江湖時更勝幾分。

轉念之間,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石後,響起一聲暴叱,一條長大的人影,閃電般飛掠而出,身形一頓,俯下身去,輕輕捧起了那具蒼鷹的屍身,午間的陽光,映着他飄揚的白發,黯淡的目光,使得這本極高大威猛的華服老人,神色間籠罩着一抹悲哀凄涼之意,巨大而堅定的手掌,也起了一陣陣顫抖。

他呆呆地木立半晌,口中喃喃道:“小紅,小紅……你去了麽?你去了麽……”

假山石後,又自轉出六個須發皆白的華服老人,但步履神态之間,卻無半分老态,這六人神情、氣度、身形,俱都大不相同,衣着裝束,卻是人人一模一樣,只有腰間分縛着顏色不同的絲縧。

一個面容清癯、目光凜凜、神情極其潇灑、面上微帶笑容、腰間縛有一條白色絲縧的老人,與“飛環”韋七、“萬裏流香”任風萍,并肩當先而來,見·了這滿頭白發、腰縛紅帶老人的悲哀神态,面容微微一變,卻仍面帶着微笑地朗聲問道:“七弟,什麽事,難道紅兒受了傷麽?”

紅帶老人身形木然,有如未聞,口中喃喃道:“死了……死了……”突地厲聲大喝起來:“是誰殺死你的……是誰殺死你的……”

喝聲高激,聲震屋瓦,衆人只覺耳中“嗡嗡”作響。

那錦衣童子“玉兒”,本自立在他身側左近,此刻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

紅帶老人目光一轉,神光暴射,左掌托着那具蒼鷹的屍身,腳步一滑,右掌急伸,其快如風,向那錦衣童子肩頭抓去。

那錦衣童子似乎已被他神勢所懾,身形一側,竟然閃避不開,只覺肩頭二緊,已被那巨大而有力的手掌抓住。

只聽紅帶老人濃眉軒處,大喝道:“紅兒可是被你害死的?”

錦衣童子被他驚得怔了一怔,右掌突地閃電般穿出,直點他脅下“藏海”大穴。

紅帶老人目光一凜,胸腹一縮,哪知錦衣童子左腿已無聲無息地踢起,紅帶老人如不撤掌,立時便得傷在他這一腿之下。

這一掌一腿,招式雖平凡,但時間之快,部位之準,卻大出這紅帶老人意料之外,他手掌一撤,身形讓開五尺,哪知肩頭突地一麻,也被人一掌抓住,一個冷冰的語聲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你那只扁毛畜牲,是我殺死的。”

這一切動作的發生,俱都不過在霎眼之間,衆人神情俱都為之大變,“飛環”韋七更是滿面惶急之容,連聲道:“戰少俠--洪七爺,你……兩位這是幹什麽?”

另六個華服老人身形早已展開,絲帶飛揚,白須飄拂,已将戰東來與那兩個錦衣童子圍在中間。

戰東來左掌負在背後,右掌五指虛虛按着紅帶老人的肩頭,面上一副冷漠不屑之色,目光朝這六個華服老人面上,一個一個地望了過去,竟根本未将這三十年前便已聲震武林、天下镖局中首屈一指的“七鷹堂”的“天虹七鷹”放在眼裏。

紅帶老人雙臂微曲,腰身半擰,空白雙目圓睜,須發皆張,身形卻不敢移動半步,口中更不敢怒喝出聲。他此刻只覺一股暗勁,由肩頭“肩井”大穴,上達太陰、太陽,下控心脈,此刻雖是含而未放,藏而未露,但只要自己身軀稍一動彈,立刻便會被這一股奇異的暗勁震斷心脈而亡。

“天虹七鷹”中的另六個華服老人,此刻雖然驚怒交集,但投鼠忌器,卻是誰也不敢貿然出手。

郭玉霞秋波一轉,附在石沉耳邊,輕輕道:“想不到‘武林七鷹’重出江湖,竟被一個少年制住。”

石沉輕輕道:“他們此番到這裏來,只怕是為了五弟的事,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為他們出手?”

郭玉霞秋波轉處,只見“飛環”韋七滿面俱是惶急之容,“萬裏流香”任風萍卻是神色安詳,從容負手,那兩個錦衣童子四只靈活的眼珠,正在一閃一閃地向那六個華服老人的面上觀望着,天上風聲盤旋,地上黑影流動,振翼飛去的六只蒼鷹,又已去而複返,翺翔在戰東來的頭頂上,似乎連他們都已看出了紅帶老人的危窘之狀,是以各個不住發出低沉而奇異的鳴聲。

突地,六只蒼鷹齊地一束雙翼,宛如流星般墜下,向戰東來頭頂啄去,六個華服老人輕叱一聲,閃動身形,合撲而上,戰東來劍眉微剔,負在身後的手掌,向上一揮,只聽一陣激厲風聲,壓住了漫天鷹翼所帶起的勁風。六只束翼俯沖而下的蒼鷹,竟在他掌風一揮之下,勢道為之大緩,紅帶老人胸腹一縮,沉腰坐馬,戰東來冷笑道:“想走?”

笑聲未斂,紅帶老人已自倒了下去,腰系白帶的老人伸臂一扶,他身形最快,首先掠到了近前,但此刻卻不能向戰東來出手。

兩個錦衣童子身形閃處,揚掌接住了紫帶老人與黃帶老人的攻勢,這兩人年紀雖輕,面對強敵,卻毫無懼色,紫帶老人與黃帶老人對望一眼,長袖拂處,突地後退數尺,“七鷹堂”數十年前便已名滿天下,到底不能與兩個垂髫童子動手。

蒼鷹勢道一緩,又自淩空下撲,但戰東來此刻卻已投身于腰間分系翠、黑、藍三色絲縧的老人掌影之間。只見他衣袂飄飛,舉手投足,剎那間便已向這三個老人各個擊出一掌,口中冷笑道:“以多為勝,還以畜牲助威,嘿嘿--中原武林之中,原來俱是這種角色。”

黑帶老人面色如冰,目光凜凜,有如未聞,藍帶老人腳步一錯,擰身退步,口中輕呼一聲,退到紫帶老人的身邊。

淩空下擊的蒼鷹,聽得這一聲輕呼,雙翼一展,又自沖霄飛起。

翠帶老人長笑一聲,朗聲道:“六弟,你且退下,讓老夫看看這狂徒究竟有何驚人的身手!”長笑聲中,長髯拂動,已自拍出七掌,只見漫天掌影缤紛,只聽漫天掌風震耳,這翠帶老人身形最是瘦小,但掌力之剛猛,卻是駭人聽聞。

黑帶老人面色冷削,神情木然,此刻肩頭一聳,果然遠遠退開,但目光卻始終未離戰東來的身上。

白帶老人托着紅帶老人的身軀,輕輕一掠,掠到大廳檐下。

郭玉霞俯下身去,沉聲問道:“這位老前輩的傷勢重麽,我這裏還有些疔治內傷的藥物。”她語聲中,充滿關切之意。

白帶老人微微一笑,道:“多謝姑娘!”,舍弟只是被他點中穴道而已,片刻之間,便可恢複的。”目光閃動,仔細端詳了郭玉霞兩眼,對這聰明的女子,顯見已生出好感。

郭玉霞輕嘆一聲,伸出一只纖纖玉手,為紅帶老人格理着蒼白的須發。低語着道:“這位老前輩實在太大意了些。”

紅帶老.人眼簾張開一線,望了郭玉霞一眼,又自合起眼皮,石沉暗嘆一聲,忖道:“為什麽她對任何人,都會這樣溫柔,難道她真的有一副慈悲的心腸麽?”

就在這剎那之間,翠帶老人與戰東來交手已有數十招之多,兩人身形電躍,俱是以快擊快,但翠帶老人剛猛的掌力,卻已逐漸微弱,華服老人面容俱都大變,黃帶老人一步掠到郭玉霞身前,沉聲道:“這少年可是與你一路?”

郭玉霞擡起頭來,輕嘆道:“他若與我一路,就不會對老前輩們如此無禮了!”

白帶老人盤膝端坐,正在為紅帶老人緩緩推拿,此刻頭也不擡,沉聲道:“這少年是昆侖門下,武功不弱,叫六弟可要小心些。”

黃帶老人目光下垂,呆了半晌,皺眉道:“七弟的穴道尚未解開麽?”白帶老人默然不語,黃帶老人長嘆一聲,轉目望向韋七,他眼神中滿是憤激、懷恨之意,突地雙掌一握,大步向韋七走了過去。

韋七滿心惶急,卻又無法勸阻,不住向任風萍低語道:“任兄,任兄,你看這如何是好?”

任風萍緩緩道:“身為武林中人,交手過招,本是常事,韋莊主也不必太過分着急了。”言下之意,竟是全然置身事外。

語聲未了,黃帶老人已走到“飛環”韋七身前,冷冷道:“想不到‘終南’門人,竟與‘昆侖’弟子有了來往。”

“飛環”韋七愕了一愕,只聽黃帶老人冷冷道:“我兄弟此來,并無惡意,只不過是為了一位故人之子弟,到此間來請韋莊主高擡貴手而已,想不到閣下竟如此待客,哼哼--”

他冷笑兩聲,右掌疾伸,突地一掌向“飛環”韋七當胸拍去。

“飛環”韋七一驚退步,但黃帶老人掌勢連綿,右掌一反,左掌并起,一掌斜揮,一掌橫切,衣襟揚處,襟下亦自踢出一腿,他一招三式,快如閃電,根本不給“飛環”韋七說話的機會,“天虹七鷹”中,此老性情之激烈,并不在“紅鷹”洪哮天之下。

這邊戰端方起,那邊紫帶老人“紫鷹”唐染天,“藍鷹”藍樂天突地齊聲輕叱一聲,雙雙向戰東來撲去。

原來正與戰東來交手的“翠鷹”淩震天,昔年雖以“大力金剛手”連創江南十七冠,但此刻竟不是這狂傲少年的敵手,數十招一過,他敗象已現,戰東來冷笑一聲,竟又将左手負在身後,滿面輕蔑,不住冷笑,竟以一只手與這成名武林已四十年的“翠鷹”過招,猶自占了七分勝算,不但“天虹七鷹”見了改容變色,便是郭玉霞與石沉,亦是暗暗心驚。任風萍的目光中,卻又泛出了他初見南宮平時的神色。

錦衣童子齊地冷笑一聲,展動身形,又待擋住紫、藍雙鷹的去路,哪知眼前黑影一閃,一個冷削森寒的高瘦老人,已冷冷站在他們身前,兩道目光,有如嚴冬中的冰雪,見了令人不由自主自心裏升出一陣寒意。

他緩緩擡起手掌,錦衣童子心頭驀地一驚,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目光一齊凝注在這只黝黑枯瘦的手掌上,哪知他手掌擡起,便不再動彈,面容木然,也沒有任何一絲表情,只是目光冷冷地望着這兩個錦衣童子,他眼神像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魔力,便是“萬裏流香”任風萍見了,心裏也不覺為之一凜,轉過頭去,不敢再看一眼,暗暗忖道:“他目光之中,難道也蘊藏着一種奇異的武功麽?”

心念轉動問,突地一驚,想起了一種在江湖中傳說已久的外門功夫,情不自禁地回目望去,只見那兩個錦衣童子面色蒼白,四只靈活的眼珠,睜得又圓又大,卻沒轉一下,只是呆呆地望着這黑帶老人的手掌,黑帶老人腳未擡起,向前進了一步,錦衣童子如中魔法,竟立刻向後退了一步。

黑帶老人連進三步,錦衣童子便也連退三步,只聽黑帶老人以一種極為低沉而奇異的聲音緩緩說道:“站在這裏,不要動。”

錦衣童子果然呆呆站在那裏,動也不動,只是眼珠睜得更大,面色更加蒼白,黑帶老人緩緩道:“天黑了,睡覺吧!”錦衣童子一齊倒在地上,合起眼簾,竟真的像是睡着了。

黑帶老人手掌一垂,轉過身子,目光忽然望到“萬裏流香”任風萍的臉上。

任風萍話也不說,立刻垂下頭去,強笑道:“老前輩好厲害的功夫!”

黑帶老人冷冷道:“這不過是小孩子聽話而已,算什麽功夫。”雙目一合又張,仍未有出手之意。

任風萍暗暗忖道:“久聞江湖傳言‘黑鷹冷、翠鷹驕、藍鷹細語,紅鷹咆哮,黃、紫雙鷹,孤獨狂傲,一見白鷹到,群鷹齊微笑。’別的尚未看出,這‘黑鷹’冷夜天,确實冷到極處。”

他目光猶白望在足下,心念轉動間,突見一縷淡淡的白氣,自地面升起,缭繞在衆人足下,漸漸袅袅四散,他目光一亮,嘴角立刻泛起一絲奇異的笑容,擡目望去,庭園中的戰況,更是激烈了。

“黃鷹”黃令天袍袖飄拂,身形潇灑,但眉宇間卻是一片森寒冷削,施展的雖是江湖常見的“雙盤三十六掌”,但準确的時間與部位,以及沉厚的掌力,卻已使“飛環”韋七難以應付。

“飛環”韋七的武功,雖是江湖中一流身手,但此刻心中顧忌,不敢放手,招式之間,守少于攻,數十招晃眼即過,他卻已漸漸招架不住,濃眉一揚,厲聲道:“西北‘慕龍莊’與‘七鷹堂’素無冤仇,閣下莫要逼人太甚!”

黃令天冷“哼”一聲,道:“我七弟在你‘慕龍莊’身受重傷,南宮平被你終南派苦苦相逼,這難道還不算仇恨?”

“飛環”韋七面容一變,身軀的溜溜一轉,逼開一招“鳳凰展翼”,雙拳齊出,拳風震耳,擊出一招“擊鼓驚天”,口中大喝道:“南宮平……群鷹西來,難道便是為了南宮平麽?”

“黃鷹”冷笑道:“不錯!”撤掌換步,忽地踢出一腳,閃電般踢向韋七脈門,韋七變拳為掌,下截足踝,他此刻雖仍不敢與“七鷹堂”為敵,卻已被激發了心中豪氣,招式之間,再無顧忌。

哪知“黃鷹”黃令天腿勢向左一轉,右掌便已乘勢切向他左脅。

這一招變招快如急電,招式變換之間,全無半絲抽撤延誤,“飛環”韋七目光一張,不避反迎,一拳擊向“黃鷹”的胸腹,兩下去勢俱急,眼看便要玉石俱焚。

他天性本極激烈,是以才會施出此等同歸于盡的激烈招式。

“黑鷹”冷夜天眼觀四路,心頭一震,立刻騰身而起,哪知“萬裏流香”任風萍卻已搶在他的前面,雙掌齊出,人影又分。

“黃鷹”黃令天、“飛環”韋七同時斜斜沖出數步,任風萍一招解圍,手下絕無輕重之分,竟是一視同仁。

“黑鷹”冷夜天一愕,收回手掌。

他這一掌本是擊向任風萍的後背,因為他忖量任風萍的解圍出招,必定不會如此公正,此刻事出意料,掌力雖撤,但手掌邊緣,卻已自沾着任風萍的衣衫,只見任風萍側目一笑,道:“在下不過也只是‘慕龍莊’的客人而已。”

冷夜天道:“原來如此。”面容雖冷削如舊,語氣卻已大是和緩。

只聽一聲輕叱,“黃鷹”身形再展,又已和韋七打做一處,盤旋在空中的六只蒼鷹,此刻均已落在大廳的飛檐上,揚翼剔羽,神态驚猛!

郭玉霞立在檐下,秋波瞟了她身旁猶在盤坐推拿的七鷹之首“白鷹”白勸天--眼,輕輕嘆道:“這位‘萬裏流香’任大俠,當真是位聰明人物,永遠騎在牆上,随風而倒,永遠不會吃虧的。”她語聲雖不大,卻已足夠使白勸天聽到。

石沉凝注着廳前的戰局,目光瞬也不瞬,此刻突也輕嘆着道:“想不到這姓戰的竟有如此驚人的武功,他年紀也不過二十左右……唉!武學之中,難道真有一條速成的捷徑麽?”

郭玉霞微微一笑,秋波便又轉到戰東來身上,只見這來自“西昆侖”絕頂的少年,身形盤旋在“藍鷹”藍樂天、“紫鷹”唐染天、“翠鷹”淩震天三鷹之間,直到此刻為止,仍然未呈敗象。

“七鷹堂”名懾黑白兩道,“天虹七鷹”,武功自有不凡之處,雖然自從七年之前,“天虹七鷹”洗手歸隐,南五北三八家“七鷹堂”镖局,同時取下金字招匾,由南七北六十三省镖局所有的成名镖頭,飛騎換馬,一路送到“江寧府”的“七鷹堂”總局,以無根水洗去匾上的金字後,武林之中,便再無一人見到過“天虹七鷹”的身手。

而此刻這雄踞武林的七鷹兄弟施展起身手來,竟是寶刀未老,只見藍、紫、翠三鷹白發飄舞,叱咤連聲,剛猛的掌力,有如連天巨浪,浪浪相連,湧向戰東來身上。

他兄弟闖蕩江湖數十年,與人動手千百次,此刻連手相攻,各人武功門路雖不同,但配合的卻是妙到毫巅。

戰東來獨戰三鷹,仍無絲毫敗象,只見他缤紛的掌影,有如天花—般,四下散出,驟眼望去,竟不知他一人究竟生了多少條手臂,明明看到他一掌拍向“藍鷹”,但一股強勁的掌風,卻擊向“翠鷹”與“紫鷹”身上,“藍鷹”心神一懈,卻又立刻有一道掌風,當胸擊來。

“昆侖神掌”,雖然早已名動武林,但他此刻所用的招式,卻絕非昆侖掌法,在場衆人,雖然俱是武林高手,卻無一人認得他這套掌法的來歷。

郭玉霞柳眉微皺,驚喟一聲,“白鷹”白勸天目光望處,見到她面上的驚異之色,轉目望去,神色間也不禁大是疑惑。

此刻庭園林木間,不知何時,已升起一陣白蒙蒙的霧氣,竟使得日色也變得有如月光般朦胧。

“黃鷹”黃令天與“飛環”韋七,不知何時,身手俱已放緩,似乎體內的真力,已漸感不濟,是以誰也不敢全力出手,再耗真力。

濃霧中,“黑鷹”冷夜天面色,更是顯得陰沉而冷削,那兩個錦衣童子,仍然沉睡在地上,只有“萬裏流香”任風萍,神色越發安詳,似乎對這一切事的變化,俱已胸有成竹。

白勸天目光掃過,面色微變,伸手在“紅鷹”洪哮天的“甜睡穴”上,輕輕一按,将之送到廳前的一張木椅上,沉聲道:“麻煩姑娘照顧一下。”

此時此刻,事态一變至此,重入江湖的“天虹七鷹”,實已身入危境,但這群鷹之首“白鷹”白勸天,神态間卻仍是穩穩重重,絲毫沒有慌張之态。

他向郭玉霞托咐一聲之後,便緩步走下石階,“黑鷹”冷夜天一步閃到他身側,沉聲道:“大哥,老四使力太猛,此刻……”

白勸天微一擺手,截斷了他的言語,他此刻全神貫注,正在研究戰東來的身法招式,只見藍、紫、翠三鷹,招式散亂,已漸無還擊之力,只是憑着他們豐富的經驗與深湛的內力,尚能勉強支持,而戰東來旋轉着的身形,卻似越轉越急。

白勸天雙眉微皺,沉道:“六弟,你可看得出這少年步法的變化?”

“黑鷹”冷夜天緩緩道:“我也知道他這一路招式的巧妙,俱在步法的移動之間,但卻始終無法看出他腳步是如何移動的。”

“白鷹”白勸天手捋長髯,深深透了口氣,突地朗聲道:“老五住手。”

“黃鷹”微微一愕,呼地一掌劈去,身形倒退數尺,雙臂一掄,身軀擰轉,掠至白勸天身側,胸膛猶在不住起伏。

韋七亦是喘息不止,只聽任風萍冷冷道:“韋兄,你又結下了這等強仇大敵,只怕以後的麻煩更多了。”

韋七愕了一愕,忍不住長嘆一聲,讷讷道:“這……這算是什麽,好沒來由……算我倒黴就是了。”

任風萍冷笑一聲,道:“群鷹西來,為的是南宮平,南宮平若是從此失蹤,韋兄縱有百口,這筆賬也還是要算在‘慕龍莊’頭上的。”

“飛環”韋七面色一變,望着庭園袅袅飄散的白霧發起呆來。

“白鷹”白勸天直待“黃鷹”胸膛起伏稍定,方自輕嘆一聲,緩緩道:“你我兄弟,已有多久未曾一齊出手了。”

黃令天沉吟道:“自從……”語聲一頓,目光忽然凝注到戰東來身上,讷讷道:“對付這樣一個少年,難道我兄弟……”

白勸天長嘆截口道:“如此勝了,固不光彩,但總比讓老四他們都敗在他手下好得多!”

黃令天沉吟半晌,瞧了冷夜天一眼,只見他面上仍是未動神色,亦不知是贊成抑或是反對,迷蒙的霧,缭繞在他們兄弟身形面目之間,良久良久。

“白鷹”白勸天突地厲叱一聲:“走!”

他寬大的衣袖一揚!已到了戰東來缤紛的身影邊,藍、翠、紫三鷹精神俱都一震,白勸天已自雙掌齊飛,呼地一掌,拍了過去。

他态度雖然潇灑穩重,但動起手來,招式卻剽悍已極,“黃鷹”黃令天嘆道:“大哥今日已動了真怒,看來你我兄弟今日又要一拼生死了。”

“黑鷹”冷夜天面上,突地泛起一絲笑容,緩緩道:“正是如此。”

語聲尚未結束,他身形已加入戰團,“黃鷹”黃令天雙手垂下,調息半晌,亦自和身撲上,白勸天三招一過,突地揮手道:“散開!”

藍、紫、翠、黃、黑五鷹身形一分,避開五尺,但仍不斷以強烈的掌風,遙遙向戰東來擊去,“白鷹”白勸天掌勢一引,突地和身撲向戰東來的掌影之中,剎那間但見戰東來腳步漸亂,身法漸緩,額角上也已沁出了汗珠。

任風萍負手旁觀,緩緩道:“久聞‘白鷹’壯歲闖蕩江湖時,本有‘拼命書生’之名,若是與人動手,不死不休,方才我見他一派儒雅之态,還不相信,此刻方知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他語聲一頓,突又冷笑幾聲,接口道:“但是這戰東來若是死在‘慕龍莊’裏,那麽--韋兄,你看昆侖弟子可會放得過你?”

“飛環”韋七鋼牙一咬,狠狠地望了任風萍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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