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蠻蠻（十七）
小販面色極為古怪，他看着眼前的“小姐”已經不是原來那般獻媚的模樣，而是一種奇怪的無法用語言描述摻雜着嫌惡。他詳裝自然的從蠻蠻手裏“摳”出那個簡陋的木釵，擦了擦又放了回去。蠻蠻奇怪的看過去小販眼光躲躲閃閃的避開了。
“你做什麽，我還想買那只釵呢。”
“不，不買！張家都是瘋子！找張家的也是瘋子！”小販本就理虧但看看周圍這麽多人又硬氣起來。結結巴巴的回應道，挺直了腰板還故意放大音量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蠻蠻沒見過這般無理取鬧的人，凡間又不像西山有什麽不滿打一架就好了，一架不行就兩架。總會有人認輸的。可人間不一樣，大野豬告訴她凡人最喜歡“講道理”。道理是樣什麽東西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不能動手。
“我只是想找張煥秋嘛，人家老遠才來這個鎮上，你知道幹嘛不告訴我嘛。”越想越委屈，蠻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有氣不能法，偏偏要憋屈在心裏的感受。咬着唇大眼睛淚汪汪的像是雨打桃花，嬌嬈欲滴。
商販臉上一陣得意，毫無欺負女孩兒的羞恥心。看到蠻蠻這樣示弱更加嚣張起來，嘴裏絮絮叨叨的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詞彙。越聽蠻蠻就越是擰緊了眉頭，心中氣憤就更勝。
在商販的話裏她聽出張煥秋現如今的處境并不好，一個不知所謂的商販就能随随便便對他污言穢語，路人也是一副認同的模樣。這是如何畸形的世界，人們靠欺辱獲得別人的尊重，連妖怪都不敢這麽做，他們這些凡人又這麽敢。
“你憑什麽這樣空口白話說別人壞話！”蠻蠻直起身雙手插在腰質問他，小販冷哼一聲不屑道“壞話？他們家那些事誰不知曉，那可是天打雷劈都不為過的事。哪裏是什麽空口白話。”
“你胡說！你才天打雷劈呢，他這麽好的人又只是個少年哪來做的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你不是我們七裏鎮的人吧。”小販看着她氣的滿臉通紅又聽她話不向是鎮上的人便有心指點一下她，怕小姑娘年紀輕輕便和張家扯上關系被坑害了去。
“你是如何知曉的？”蠻蠻低頭打量了下自己，也沒有什麽不妥帖的地方，連口音都是一樣的。下山前因為害怕被凡人發現什麽苗頭，她還特地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好幾遍。
“哼，我都說了，整個七裏鎮上誰都知道張家是個什麽模樣。”
“你說！你說！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今天我就砸了你的鋪子！”蠻蠻随手抓起一把釵子作勢就要扔，被一臉肉痛的小販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說就說，我又沒說不說。這點陳倉爛谷的事鎮上誰都知道。就張家的當家人，就是你說的張煥秋他老子，我們這鎮上挺邪門的，每年都有這麽一陣連日連夜的下雨，也發過大水。但到底還是挺了過來。後來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鎮子受不了每年都這樣擔驚受怕的過日子，就集了一筆不少的銀子要去河上游建個堤壩。”他停下了，像是仔細的又想了想才繼續說道“鎮子上大戶不多，張家的當家是讀書人又為人和善，大家當時挺信任他的，誰知道！誰知道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小販面色突然猙獰起來，惡狠狠的咬着牙。
“鎮上的人委托他去監督建堤，那河堤很快便建好了，大家夥都很高興以為要過段開心日子了，誰知道那年發了大水，大水一下子沖破了河堤，鎮上的人死的死，病的病，傷的傷。後來我們才曉得為什麽那堤這麽容易就破了原來是張家的王八蛋貪墨了鎮上建堤的銀子！”小販冷冷的看着蠻蠻，蠻蠻面上十分冷靜，甚至接近了冷漠。
“可這又和張煥秋有什麽幹系，七八年前他還是個孩子罷。”蠻蠻冷漠的質問回去，小販噎住了惱羞成怒的說“他老子雖然畏罪投河了，但他是他老子的種，一個窩裏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小販推搡了蠻蠻一把，開始趕人。想到和蠻蠻說不清便更加用力起來，和張家混在一起的也不會有什麽好人！
“你不信就算了，張家沒一個好東西！哼！”
“走走走！別打擾我賣東西，真是晦氣。”
蠻蠻有心要替小哥哥找回公道，但混跡于市井的商販口舌那般靈巧哪裏是蠻蠻能敵得過的，再加上她到底來凡間也不是要和別人來吵架的，眼看着小販沒有再要搭理她的意思，便生着悶氣走開了。
蠻蠻一個人走街串巷胡亂的走着，也不知道張煥秋到底在哪又不想再問那些讨人厭的凡人，只好憑着知覺瞎走。
她又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她生起氣來，甚至想就這樣回西山區，但又偏偏憋着一口怨氣，非要找到人不可。
“凡間路怎麽這般難走，真是令人讨厭，凡人也令人讨厭！到底哪,咦……”
蠻蠻奇怪得擡頭看着天，不知不覺漫起了霧氣，天上淅淅瀝瀝的落下雨來。
好熟悉的氣息啊，這種感覺的雨，好像在哪裏見過呀。蠻蠻歪着頭想了想。
【後來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鎮子受不了每年都這樣擔驚受怕的過日子，就集了一筆不少的銀子要去河上游建個堤壩。】
小販的聲音又出現在蠻蠻腦中，蠻蠻突然睜大了眼。
七八年前……七八年前！
【“火？火這種東西毫無用處，你看看我，我才是最厲害的。”
“怎麽？不信？那我偏要你看看！比一比看看誰弄死的人多。”】
七八年前蠻蠻還是極為任性的模樣，為了證明自己比畢文更厲害，便用了天賦發了場大水淹了個鎮子。
而這個鎮子，
就是……
七裏鎮！
蠻蠻失魂落魄的走在偏僻的街巷裏，一想起自己便是害小哥哥落到這步田地的罪人時，就止不住的愧疚。
“蠻蠻？你怎麽在這？”
蠻蠻呆愣愣的尋聲望去。是張煥秋！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透過細霧煙雨張煥秋看見了本不該出現在這的蠻蠻。而此時滿身狼狽的蠻蠻看見張煥秋卻只想要逃走。逃得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