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蠻蠻（四）
野豬知道自己做了個錯事，急的鼻子裏呼呼的冒着白氣。進退不得只好硬着頭皮被聽到的繼續說下去。
“小蠻蠻你這小沒良心，我什麽時候說過謊騙過你的。那小書生嘴裏叨唠着要找比翼鳥呢，逢妖就打聽，大妖怪不出世，山裏的小精小怪又好使些法子捉弄人，真真是可憐咧，被折騰的不輕呢。”
他說的極生動像是親眼看見了一般，蠻蠻知他是為了安慰自己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會是他嗎……
會是他回來了嗎……
有些時候我們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卻也總是抱有這種可笑的期待。人也好，妖也好。其實都不過如此。
大野豬看着蠻蠻又陷入自己的世界，淡淡的嘆了口氣。心結這種東西只有自己解開才是真的，拖着自己壯碩的身子又下山去了，野豬眼睜睜看着這些年蠻蠻的等待和苦苦掙紮，旁觀者清卻又不能點破。他只能看着她自己清醒又或者一夢一生。
……
夜風裏的山靈擁在蠻蠻耳邊叽叽喳喳的說着話，他們喜歡蠻蠻，總是愛待在她的身邊，又或者替無法離開西山的蠻蠻去看看人間。
不是她不能，而是她不能。
“他好傻呀，我親眼看見他被槐樹洞的那只黑兔子騙的拔了大半天的蘿蔔。臉上弄的髒兮兮的。”一個山靈故意做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樣逗弄大家。
“嘻嘻，這麽傻的嗎。”
“真好玩。”
不甘心小夥伴搶了自己的風頭另一位山靈擠開他：“我還看見他被那條兇死了的大花蛇吓得滾了好一會兒呢。”
蠻蠻坐在苦楝樹上聽着耳邊小山靈們嬉笑着說着關于那個傻小子的笑話。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生動的形象來。
不是他……
她心中微微泛着酸澀，苦楝花的香氣悠悠的傳到她的鼻尖。幸好還有你陪着我啊……蠻蠻摸着樹幹心中寬慰了不少。
“就他還想知道蠻蠻姐姐的下落，哼！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山靈軟綿綿的說着從凡人空中學來的俗語逗得蠻蠻忍俊不禁。
“對！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呼百應，其他的小山靈也附和着他。
“哎呀！不好了！”一位山靈乘着夜風跌跌撞撞的朝着蠻蠻撲去。蠻蠻伸手把他攬在懷中。
“怎麽了？什麽不好了？”蠻蠻心中疑惑，她歪着頭，看着被其他山靈圍住的小家夥分外好奇。山靈是西山的根本平日裏總是極為自在的戲耍着，哪有什麽大事值得山靈大呼不好的？
順了會兒氣，軟綿綿的小家夥才擡起頭看着自己的朋友們尖聲尖氣的喊道：
“那個傻小子摸上來了！”
很久以後我總是想，如果我們能更早更早的相遇那該多好，我們也不會到最後連相見都變得艱難，也不會白白蹉跎了生的時光。
我一直記得那年苦楝樹下的你仰頭沖着我傻笑，明明一身狼狽依舊永遠蓬勃着努力的活着。你笑的那般傻氣叫我如何忍心拒絕你。
“你知道哪兒有比翼鳥嗎。”耳邊是吵吵鬧鬧的小山靈們尖細的叫嚷聲，眼底卻唯有那個帶着幾分傻氣的笑容，穿透苦楝樹的陽光鋪灑在他被劃出細碎傷口的臉上，白色的花朵被山風吹的好遠帶走的事過去的眷戀也是一腔情深。蠻蠻看着那個滿身風塵的小書生。驀地笑彎了眼角。
是你嗎……
“妹妹，你怎麽能爬這麽高。”小書生傻裏傻氣的笑了，用手比劃了一下高度，又覺得唐突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本就束的歪歪扭扭的一頭亂發就更雜亂了。許是被那些小精怪捉弄的狠了，他躊躇的向苦楝樹走進了些，又後退了幾步，不敢靠的太近維持着十步的距離。
蠻蠻的樹種在西山之巅，有好心的人告訴他在西山最高的地方就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可他根本沒有看到什麽鳥只看見了個漂亮的小妹妹。他頗為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蠻蠻坐在樹上捧着腦袋饒有興致看着少年的臉變白變黑最後變成夕陽一樣的紅。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他上西山竟然還敢背着重重的書箱子。
“你怎麽知道我是小妹妹呀，沒準我是山中的精怪年紀都夠當你的奶奶呢。”
蠻蠻說的是實話，她覺得自己和眼前小書生是極為有緣的，因為她看到他就心生歡喜，毫無緣由的。這大抵就是眼緣吧。
“山中的精怪都如你這般好看嗎？”他傻兮兮的問。他腦中的妖怪還停留在故事裏青面獠牙的可怖形象力，沒有人告訴他還有長的像神仙童子的妖怪。
“那凡人都像你這樣傻兮兮的就闖進妖怪的山嗎。你不害怕嗎，其實我也是妖怪你若是不好好讨好我，我就把你嚼吧嚼吧吃下去。”她晃着白嫩嫩的小腳丫笑嘻嘻看着樹下的少年眼光躲躲閃閃就是不敢看她。耳邊是山靈們嘻嘻笑的聲音，蠻蠻靈動的眼中流轉着狡黠，心中明了了為何山中那些精怪喜歡捉弄他，這樣傻兮兮又純澈的小書生誰又忍心不下手呢。
蠻蠻見小書生從脖頸處冒上羞紅，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的反駁：“你……你胡說！你有辱斯文！”
小山靈們圍聚在少年身邊，他看不見他們，連一向膽小的山靈們也有了膽子去欺負欺負他。“誰許你兇蠻蠻了！”他們騎在小書生的頭上肩上去扯他的頭發去拽他的衣襟。小書生看不見他們卻也能感覺到身上的不自在，他心有好奇但私塾裏的先生說了，在女子面前要舉止得體，所以他強忍着不敢做出太過逾越的舉止來，只好偷偷摸摸的捋一捋頭發扯了扯衣襟。
蠻蠻遠遠的笑着看着小山靈們為她“出頭”毫無制止的意思，在一個小山靈不下心“哎呦”一聲從 他身上滾下來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咯咯咯的笑出了聲。
像是山泉流落玉盤，又似夜半昙花悄然無息的綻放，西山永遠不停歇的山風溫溫柔柔的敲開少年人的心扉撥撩鼓動心弦，他遠遠的仰頭看着蠻蠻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思考。就這短短的瞬間他似乎連未來都已經勾勒完滿，漫天紅霞爬上他的小臉蛋像是赤紅的山茶獨自的綻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