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絲絲微弱的陽光從頭頂滲漏,打在地面變成一個個模糊的光點。張曉東站在深達百米的通風井底部,擡頭仰望已經被雜草樹葉覆蓋的換氣口,心中暗暗感慨,終于逃出生天。
唐靈兒在他懷中昏昏睡去。她剛剛服用了第二粒回天丸,不知是藥性使然還是傷後體虛,已經整整兩個多小時沒有醒來。盡管她依舊氣息微弱,但和昨天相比呼吸竟然平穩許多。張曉東默默祈禱,希望這昆侖派的靈藥可以真的救人一命。
經過這一夜,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基本可以認定,這個龐大複雜的地下洞穴群是和自己同時代的軍方建造,用途應該是發生大規模戰争,尤其是核戰争時作為地下指揮中心。在資料室中存放的記載着人類文明發展的記憶體恐怕是最重要的發現,如果事情的真相都符合他的推論,那麽這些記憶體将成為人類複興的基礎和希望。不過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讀出這些編碼在碳同位素分子結構中的信息。
可是不管怎樣,都必須保存和隐藏好這些記憶體。張曉東幾乎耗盡所有的內息,在補充了兩顆精氣丸之後,使用意念之力将所有記憶體都搬移到迷宮般的地道中。選定了10個不同的地點,使用離魂鞭在地上掘出一個個地洞,放入部分記憶體後又将地洞填滿。這樣,即便是有人偶爾發現了其中的一個隐藏之處,也無法拿走全部。
将這些埋藏地點記錄在粗略繪制的草圖上之後,他強打精神,開始尋找逃生的路徑。誰知這一回竟是出奇的順利,很快就發現了通風口的設置和走向。逡巡摸索約有1、2個小時後,便來到這個直徑近5米的大型通風井的底端。
出神片刻,确定換氣口外沒有任何異常,張曉東将唐靈兒攬在懷裏,左手高舉離魂鞭,鞭梢一只籃球大小的紫色光球熠熠奪目。二人從地面緩緩升起,到了換氣口下,張曉東平空做出一個氣盾,擋在頭頂,同時意念之力引領鞭梢的能量球擊向換氣天棚。一聲低低的悶響之後,泥石草木紛紛落下,被氣盾一擋,神奇地飛濺四方。
二人從地下升起,緩緩落在齊腰深的草叢中。陽光照射在臉上的感覺是那麽熟悉,又是那麽陌生,那麽寶貴。
張曉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死裏逃生的喜悅,很快就被對唐靈兒傷勢的擔心所取代。再有,心中就是這個既熟悉又陌生,即和諧寧靜又詭異陰森的世界所導致的深深的不安。太多的問題仍然沒有答案,不時從心底浮出,詢問自己。
自己如何來到這2800年後的地球?
人類文明真的中斷了嗎?是什麽原因,什麽力量能使這樣一個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重新回到遠古時代?
紫陽上人駕馭的核動力飛行器又是從何而來?誰制造了它?這個號稱長命800年的老道,到底是什麽人,800年的壽命是真是假?
通天老仙神奇的飛劍和身邊不受意念之力控制的奇怪力場是什麽?
為何這裏道教的勢力遍布,卻沒有通常意義的世俗國家?
麒麟獸,黑龍王,難道短短的3千年中,地球上又進化變異出新的物種?
……
沒有答案,他知道沒有一個問題自己現在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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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勁甩了甩頭,決定先不去多想。環顧四方,發現這是一個小小的山谷,一條小溪從谷底流過,兩旁是100多米高的小山,布滿齊腰深的雜草。将感覺放出,很快發現宛城遠在10公裏之外。
唐靈兒終于悠悠醒轉,睜開眼,呀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問道,“大哥,這是哪裏?”
張曉東見她醒來,也是一臉的歡喜,答道,“我們從地道中出來了,這裏大概是在宛城東北方10公裏,嗯,35裏左右的地方。”
唐靈兒淡淡的一笑,說道,“我就知道大哥肯定可以找到出路。哎,你的回天丸好像挺有效果,傷勢在慢慢恢複。”
張曉東喜道,“真的嗎?太好了!你确定嗎?”
唐靈兒長吸了口氣,嘴角又帶回一絲調皮,輕聲說道,“确定呀,但是回天丸只能救我的命,卻治不好我的傷。”
張曉東低頭看着她,臉上滿是喜色。唐靈兒臉色微微一紅,輕輕地扭開頭,說道,“大哥,靈兒可以求你件事情嗎?”
張曉東點頭說道,“你說好了,不用求我。”
唐靈兒遲疑片刻,說道,“我想請大哥将靈兒送回聖教,教主他老人家能治好靈兒的傷。可是……”
張曉東應道,“當然可以,聖教在哪裏?這有什麽困難嗎?”
唐靈兒點點頭,緩緩說道,“從這裏到聖教有兩條路,一條的走法是南下,穿過整個中原,在南海下舟,等秋天的季風一到,就可以揚帆北上,抵達聖教的駐地。這條路沒有什麽危險,但是陸上需花3個月,海上短則半年,若是季風不調,長則1年2載也未可知。”
頓了頓,接着緩緩說道,“另一條路的走法是北上,經過大漠和莽原。在極北之地有聖教的聯絡站,到達後只需3天就可回到駐地。這一路如果沒有耽擱,只需2個月。可是,一路上有各教派的警戒線,再就是各路各派的上人、仙人也會不時巡查,如果被他們發現……”
張曉東忽然打斷她的話,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們就走北線,不管有何困難。”原來他心中想到回天丸還有15粒,起初一連吃了兩粒,按照成昊真人的說法,應該每3天1粒就可以吊住傷重之人的一口氣。盡管唐靈兒看起來正在好轉,但天有不測風雲,如果路上耽擱的時間長了,無法保證不會發生意外。
擡頭看看天色,說道,“白天先暫時藏匿此處,天黑之後再走。”
夜色下,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懷中抱着位身着墨綠夜行服的俏麗女子,快速地向北移動,仔細觀察,那書生雙腳竟然懸空在離地半米的空中,滑行在草叢樹幹之中。
唐靈兒微閉雙眼,任憑夜風拂過臉頰,一頭烏黑的長發飄曳在腦後,那種感覺,如同兒時在搖籃中擺晃一般。睜開眼,正和張曉東四目相對,臉上微微一紅,轉過頭去,輕聲說道,“好美的夜色。許久沒有回到中原,這裏的風好暖。”
張曉東運轉內息,淩空快速滑行。他不敢飛得太高,生怕地面上有追捕監視的崗哨。從太陽落山到現在,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飛行了有近50公裏,額頭微微有些出汗,擡頭看見前方一條小河,準備落地休息片刻再前行。
這些日子不斷挑戰自己的內息極限,消耗完後又及時補充精氣丸進行恢複,已經感覺到內力正逐漸增強。原本他背負唐靈兒只能飛行40多公裏,今晚滑行了超過50公裏後仍然感覺稍有餘力,但是也不敢将內息全部耗盡。看着腳下的河灘,輕輕落地。
将唐靈兒輕輕平放在身邊,從懷中摸出個瓷瓶,吞下一粒精氣丸,開始練氣。
月光将河灘映得一片雪白,緩緩流淌的河水銀波蕩漾。內息運轉了18個周天,微微睜眼,心中一片寧靜。
忽然,一絲不安掠過心頭。出神片刻,搖了搖頭,卻未發現任何異常。低頭看見唐靈兒又昏昏睡去,臉上淡淡地有了些血色,呼吸微弱但是綿綿悠長,知道她在回天丸的藥力之下,已經開始慢慢恢複。
重又将她輕輕抱在懷中,環顧四周片刻,催動意念之力,向對岸飛去。
人在20餘米寬的小河正中上空,忽然心頭湧起一種危機來臨的感受,下意識地将身體拔高。就在此時,河水在身下沖天而起,巨浪夾雜着不知什麽物事向他撲來。
張曉東急劇催動內息,向空中直升躲避,堪堪避過浪頭,河水将膝蓋以下濺得精濕。剛剛心說僥幸,一團火光從浪中撲面而來,直奔他的胸口。情急之下向後一個空翻,躲過火光又落回來時的河灘。
月色下,一只巨大的怪獸從河中飛起,碩長的脖頸上一只醜陋的頭顱側看二人,兩只碗口大的眼球發着幽幽的紅光,一對肉翅憑空展開,足有7、8米長,河水從翅尖滴落。那怪獸鼻孔中還在冒着縷縷青煙,長滿獠牙的大嘴微張,随着肉翅的撲扇上下顫動。
張曉東感覺汗毛直豎,雙眼因為驚恐睜得巨大。只見那怪獸猛扇了兩下肉翅,空中一個轉折又向二人撲來。
張曉東心裏叫苦,來不及解下腰上纏繞的離魂鞭,口中大叫,“盾!盾!盾!”做出三個氣盾攔在身前。
那怪獸發出像牛一樣的鳴叫,長吸口氣,嘴裏再次噴出火球,飛向二人。火球迅速接近第一個氣盾,氣盾仿佛玻璃一般在空中扭曲崩壞,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氣盾也被燒化。但那火球的去勢也稍稍減緩。此時張曉東已經解下離魂鞭,鞭體遽然變得雪白,一個半米直徑的紫色光球迎上火球。
空中響起一片噼啪聲,火球被淩空頂住,微微一停,在半空爆開,火光四濺,光球也迅速暗淡,直徑猛然縮小到原來的一半。
張曉東緊緊抱住唐靈兒,身體向上疾速升起。那怪獸雙翅扇動,河灘上無數的鵝卵石被翅風帶起,濺落河中。長長的脖頸一扭,身體緊跟張曉東飛行的軌跡而來。
離魂鞭再次聚能,這一回光球的直徑在意念之力的催發下竟擴大到約有1米大小,緩緩圍繞着二人的身體,蓄勢待發。
那怪獸似乎有些忌憚光球,舞動肉翅環繞二人飛行,幽紅的目光緊盯張曉東,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叫。
張曉東頭皮發麻,不知是該用光球攻擊怪獸,還是轉身飛走逃跑。
唐靈兒此時也已醒轉,睜眼看見怪獸驚呀一聲,低聲說道,“不好,是火翼龍!”話音未落,怪獸再次噴出火球。這一回竟是兩個火球接踵而來,射向他懷中的唐靈兒。
張曉東驅動鞭梢,光球迎上前去,第一個火球被擊碎,光球在半空稍停,又迎上第二個火球。
與此同時,那怪獸竟在空中一個轉折,繞到二人身後,又噴出一個火球。
張曉東心中暗暗叫苦,情急之下猛地一收意念之力,身體在重力作用下從半空落将下去。火球從頭頂掠過,帶起一陣熱浪,灼燒得頭皮滾燙。低聲咒罵兩聲,瞅準河對岸的一片亂石崗急速飛去。
火翼龍在半空微扇肉翅,片刻就趕上二人,怪頭微微揚起,準備再次噴出火球。張曉東意念之力大熾,貼住地面,将前方的亂石紛紛抛起,向怪獸擲去。
好大一陣石雨,無數石塊從地面急速升起,又從半空落向怪獸。火翼龍長鳴一聲,只好暫時躲避,身體向外盤旋。
張曉東終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機會。他不再飛到半空,站在亂石中不斷催動石塊攻擊。
火翼龍猛扇雙翅,小一些的石塊被氣流幹擾,無法接近,但是仍有相當數量的大石呼嘯着擊中它的身體和肉翅。揚脖又是一聲長鳴,口中噴出火球射向二人。
張曉東舞動離魂鞭,用光球擊飛接近的火球,同時也使了個小小的詭計,分出部分意念之力操縱一塊未擊中怪獸的臉盆大小石塊,緩緩從它身後接近,猛然從半空加速落下,正中那怪獸的頭頂。
火翼龍怪叫一聲,身體在半空搖搖晃晃,看起來受傷不輕。
張曉東發起狠來,身體騰空,手中長鞭如同标槍一般繃得筆直,鞭梢半米直徑大小的一個紫色光球熠熠發光,內息在丹田中爆發,意念之力推動離魂鞭如同脫铉利箭一般,脫手向它撲去。
火翼龍掙紮着企圖躲開光球,身體在半空用勁避讓,終究是頭部受傷後不甚靈活,軀幹将将躲開,肉翅卻被擊中。
一聲凄厲的長鳴,肉翅上被光球灼燒出巨大的一個空洞,火翼龍怪頭向下螺旋轉動着跌落河灘,濺起一陣煙霧。離魂鞭在半空劃過一個弧線,光球收斂,又回到張曉東手中。
火翼龍掙紮着想從地面重新飛起,終究無法掌握平衡,喘着粗氣倒在河灘上,一雙幽紅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發光,惡毒地盯着二人。
唐靈兒不禁輕聲感嘆道,“好厲害的畜牲!不過大哥你也很厲害,離魂鞭在你手中比靈兒使用,威力強大許多。”
張曉東微微皺眉,說道,“這是什麽動物?火翼龍?它從水中冒出來的,難道還可以潛水?”
唐靈兒微微點頭,說道,“沒錯,這畜牲長得有腮,可以在水下呼吸。”
他端詳數十米外的怪獸片刻,搖搖頭,猶豫着是否需要将它殺掉。咬了咬牙,決定不留後患。催動離魂鞭的能量,鞭梢現出一個籃球大小的紫色光球,意念之力引導長鞭緩緩升起,光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向火翼龍飛去。
有人似乎在耳邊哼地冷笑一聲,張曉東吓了一跳,緊張地四下張望,卻不見任何人影。剛想出神察看,唐靈兒在他懷中驚道,“天上,什麽東西!”
張曉東擡頭觀看,一絲寒意襲來,縱然已是初夏,仍讓他全身微微有些顫栗。
巨大的一雙肉翅,長在一個“人”的雙肩。将感覺放近,可見那“人”漆黑的臉上像是覆蓋着一層角質物,在兩頰下凝固。雙眼煞白,略帶些血絲。嘴微微張開,露出雪白的牙齒,竟有4顆獠牙凸現在外。血紅的舌頭在齒間緩緩移動,臉上笑容古怪,令人心驚。
那“人”身着一襲黑色的長袍,外襯黑色大氅,背對着明月,兩只肉翅慢慢地扇動。
張曉東倒吸了口涼氣,低聲問道,“這是什麽?”
唐靈兒思索片刻,輕聲說道,“天山七怪中有一怪名為亟恪,背生雙翅,以食人為生。”
張曉東頭皮發麻,以為自己聽錯,又問道,“以什麽為生?”
唐靈兒緩緩說道,“以食人為生。”
那亟恪在半空雙眼一虛,又是一聲冷笑。這一回張曉東聽個真真切切,冷笑聲真的如同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巨大的肉翅猛扇兩下,向二人俯沖而來。
張曉東此時顧不上火翼龍,離魂鞭在手,意念之力将鞭身繃得筆直,鞭梢光球直指那亟恪。
唐靈兒忽然有些急切地說道,“離魂鞭對它未必有用。”
話音未落,亟恪已經到了眼前。紫色光球大熾,擊向它前胸。只見它忽然伸出一雙黑乎乎的利爪,竟然空手抓在光球上。張曉東內息大盛,光球直徑遽然變大,誰知那亟恪絲毫不以為然,雙爪竟透球而出,抓在離魂鞭上。
張曉東大駭,身體淩空,向後退去。那亟恪緊跟不放,雙爪始終抓在鞭梢。紫色光球噼啪作響,映照在亟恪漆黑的臉上,襯托得那雙白眼更加恐怖。
他加速向後飛行,卻始終不能擺脫亟恪的糾纏。只好運起意念之力,搬運亂石擲向那怪物。只見重達1、20斤的大石打在它頭上,只是微微将頭一側,絲毫不以為意。雙爪忽然用力,企圖将長鞭從他手中奪去。
張曉東眼前全是亟恪恐怖惡心的面孔和它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笑容。忽然覺得手上一緊,長鞭幾乎托手而出。他知道如果失了武器,二人只能束手就擒,心中大急,意念之力不再搬運亂石,而是全力壓在亟恪胸前,希望将它推開。
一人一怪各持長鞭一端,都咬牙切齒地盯着對方,長鞭被繃得筆直。鞭梢的光球沒了意念之力的驅使,漸漸縮小暗淡,鞭身吱吱作響。張曉東心知不能力取,長吸口氣,長鞭忽然松手。亟恪不及防備,巨大的力量全部反作用在自己身上,頓時失去平衡,翻滾着向後飛去。張曉東大喝一聲“中”,一塊重達百斤的大石憑空而起,砸向它前胸。
亟恪幾乎是下意識地松開抓住離魂鞭的雙爪,抵擋飛來的大石。這正是張曉東所期望的反應,憑空一招,長鞭又回到手中。片刻也不敢耽擱,懷抱唐靈兒向後疾飛。
唐靈兒忽道,“離魂鞭還有一個用法,也許可以對付這怪物。”
張曉東目不轉睛地盯着亟恪,只見它拍開大石後又在半空翻滾幾圈,很快便恢複平衡。巨大的一雙肉翅扇動,竟不急于再次攻擊,而是面帶古怪笑容,懸停在離二人頭頂不過百米的空中。摸不清楚對方的意圖,目光不敢離開,口中卻問道,“怎麽對付它?”
唐靈兒答道,“離魂鞭放出光球固然威力巨大,但是能量也因此發散。亟恪全身據說是仙人用法術鍛煉出的金剛不壞之體,除了仙器,天下可以傷它的兵器不多。但如果将離魂鞭中的能量聚于一束,而不是化成光球,未必不能對付這怪物。”頓了頓,接着說道,“但是聽人說,這樣做極難。施用者不僅需要有強大的能量,還必須熟知離魂鞭中能量導出的竅門,其實即便是我師傅,也不敢說完全掌握。”
張曉東聽完有些哭笑不得,不經意地一面甩動長鞭,一面說道,“靈兒,貌似你說了半天跟什麽都沒說一樣。這個聚能是怎麽搞出來的?要快,慢了只怕那怪物已将我們吃到嘴裏了。我看它八成正打算此事呢。”目光緊跟着亟恪的上下飛動。那怪物在半空滑翔起來,偶爾做出蓄意攻擊的姿勢,俯沖到半途又轉折向上。張曉東懷疑它在等待最佳時機,以便一擊将二人格殺。
唐靈兒卻看着張曉東手中晃動的長鞭,忽然咦了一聲,急道,“大哥,你低頭看!”
張曉東嗯了一聲,低頭看一眼,也吃了一驚。原來他剛才一直下意識地用聚集着能量的離魂鞭輕輕敲打地上的大石,這片刻工夫,幾塊大石就已消失,腳下竟堆滿了碎成粉末的石礫。
唐靈兒喜道,“有辦法了!”
張曉東也明白過來,點頭說道,“不錯,但是就怕它不上當。”
唐靈兒搖搖頭,緩緩說道,“別無它法。”
張曉東心知她的江湖對戰經驗遠遠超過自己,因此不再猶豫,應道,“靈兒,我得把你負在身後,這樣可以騰出雙手。”說罷,解下腰帶将她系好,右手緊握離魂鞭,左手虛放腿側,雙目凝視半空。
那亟恪盤旋的速度越來越快,忽然,在半空竟将雙翅收起,身體筆直向二人俯沖而來。
張曉東運轉意念之力,離魂鞭雪白的鞭影在頭頂舞動,鞭梢不再凝聚光球,絲絲紫光向外發散而出,好像煙花一般,煞是好看。轉眼間亟恪便到了頭頂,鮮紅的大嘴微張,雪白的獠牙在月光下更加陰森可怖。張曉東屏住氣息,加緊舞動長鞭,等待它靠得更近。
5米,3米,1米,開!
一片濃密的白煙憑空炸開,鋪天蓋地的石灰粉末射向亟恪的面龐。只聽一聲慘叫,那怪物雙爪護住眼睛,身體撞向地面。煙霧中張曉東騰空而起,面前一個小小的氣盾緊緊護住臉龐,雙手持鞭,長鞭發出耀眼的白光,混雜着意念之力狠狠抽向那怪物的雙翅。
他估計怪物那雙肉翅可能是它的弱點,離魂鞭充滿了意念之力的能量,一下,兩下,三下,全部狠狠地擊中肉翅與肩膀相連之處。亟恪雙眼被石灰燒得生痛,口中發出凄厲的慘叫,忽又感到肩頭劇痛,雙爪亂舞,可惜目不能視,竟找不到敵人在何處。
張曉東哪會放過這千金難買的機會,一聲長嘯,內息在丹田爆發,離魂鞭耀眼的白光竟轉為淡淡的紫色,鞭身繃得筆直,猶如利劍一般砍在怪物的翅根。慘叫聲中,手上一輕,一只肉翅竟被他生生劈下,落在地上兀自還在不斷抖動。
亟恪少了一只肉翅,身體失去平衡倒向地面,翻滾着落在小河中,激起兩個不大的浪花消失不見。
張曉東心中尚未平靜,停在半空看着那怪物落水而去,竟沒有追殺。唐靈兒靠在他肩頭,輕輕嘆口氣,說道,“你的心太軟,除惡務盡,這怪物逃走了必為後患。嗯,殺了那只受傷的火翼龍,不然留在此地會禍害附近的百姓。”
張曉東側頭瞥見火翼龍還在河灘上掙紮,不斷想站起身來,又不斷地跌倒。心中覺得唐靈兒所言不錯,剛才若不是那亟恪突然出現,本該已經殺了這個兇狠的畜牲。略一遲疑,耳旁唐靈兒輕聲說道,“火翼龍應該是那亟恪驅使的怪獸。一個藏匿河水中伺機偷襲,一個躲在不知道什麽地方準備下黑手。只是未料到火翼龍固然兇狠,卻終究是個沒腦子的畜牲,到底不是大哥的對手,很快就敗下陣來。亟恪只好親自出面,哼,有驚無險,終于還是傷了它。只是讓它水遁逃生有些遺憾。”
張曉東有些無奈地運起意念之力,離魂鞭的鞭梢現出一個直徑半米左右的光球,長鞭脫手,疾速飛向還在掙紮的火翼龍,光球稍稍一滞,透胸而出。火翼龍來不及哀號,龐大的身軀砰然倒地。
伸手一招,離魂鞭飛回手中。張曉東轉身便待離去,耳旁唐靈兒忽道,“龍身上有樣寶貝,還想麻煩大哥取來。”
張曉東奇道,“寶貝?是什麽東西?”
唐靈兒輕聲問道,“大哥可知道為何火翼龍可以口中噴出火球?”
張曉東搖頭說道,“不清楚。這樣的怪獸我還是頭一回遇見。”
唐靈兒淡淡的一笑,說道,“那火翼龍口中兩側各有一個腺體,可以分泌出不同的粘液。這兩種粘液單獨都沒什麽特別,但只要混合在一起,就會變成一種遇氣則燃的利害東西。它禦敵時只需将腺體中的分泌物先後噴出,在空氣中混合,便可生成一個個巨大的火球。而且這火甚是毒辣厲害,剛才顧不上提醒你,一般人畜只要被這火球燎傷,皮膚便會大塊潰爛,甚至有時連筋骨也不保。”
歇了口氣,接着說道,“我懷中有把小刀和兩個空瓷瓶,還請大哥将那火翼龍口中的腺體剔下,裝在瓷瓶中已備今後不時之需。”
張曉東睜大眼睛愣了片刻,有些遲疑地問道,“把什麽剔下?你是說那怪獸口中的什麽東西?我去?”
唐靈兒臉上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态,輕聲說道,“如果靈兒沒有受傷,當然不會叫你去。可是現在……”
張曉東苦着臉,不情願地點點頭,說道,“好吧,那我也就只好試一下。”說罷将唐靈兒從背上解下,找一塊幹淨的大石将她靠好。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從她懷中摸出些東西,用感覺稍一分辨,挑出兩個空瓷瓶和一把10餘公分長的小刀,又将其餘物品重新放回。一擡頭,卻見她一張俏臉在月光下是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禁不住臉上一紅,趕緊轉身向火翼龍走去,口中喃喃說道,“我這就去,我這就去。嗯,這東西不知道死透了沒有,不會再噴火吧……”
過了約有十五分鐘,唐靈兒見他快步走了回來。到近處仔細端詳,卻見他臉色蒼白,緊咬牙關,伸手将瓷瓶和小刀往她懷裏一塞,迅速跑到河邊,彎腰幹嘔起來。過了一會兒,俯身在河水中洗了洗臉,長噓口氣,略帶窘态地回到她身旁。
唐靈兒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張曉東有些不滿地說道,“你肯定知道怪獸口中奇臭無比,也不提醒,還叫我幹這種事。”
唐靈兒輕笑說道,“以聖教的神靈起誓,靈兒從未解剖過火翼龍的大嘴,也不知道它真的臭不臭。不過我倒是遇見過其它龍怪,大多數都很臭,很惡心。”發現張曉東臉上稍帶愠色,噘着嘴接着說道,“你是個大男人,幹點髒活累活是應該的。還一個勁的叫苦……”
張曉東苦笑着連連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不讨論這個問題,怕了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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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靈兒輕輕靠在張曉東肩頭,低聲說道,“按理說天山距離此處尚有千裏之遙,那亟恪和火翼龍應該是蓄意埋伏,而不是碰巧路過。”
張曉東微微皺眉,問道,“你是說我們的行蹤被通天老仙他們發覺了?”
唐靈兒略一沉吟,說道,“那倒未必。據我所知,天山七怪和其他仙人、上人的關系并不好,如果擒拿我們是件功勞,他們未必會願意同他人共享。”
張曉東聽了并未言語,心中還有一絲隐隐的不安,但不願意同唐靈兒說明,徒增她的煩惱。那就是,如果通天老仙等人手中掌握着高于地球上與自己同時代的科技,那麽上天入地,各種衛星、偵察飛機、紅外波普和不可見光分析儀、DNA嗅覺跟蹤系統,等等等等,都可以用來追查二人的行蹤,真若如此,恐怕插翅難飛。
唐靈兒見他默不作聲,輕聲問道,“大哥,你怎麽了?”
張曉東本來背負她在半空滑翔,此時降落到地面,手扶一棵大樹默默無語,過了片刻,側頭說道,“靈兒,這樣逃恐怕不行。我覺得通天老仙他們可能會有很多手段,嗯,就算是法術吧,可以發現我們的行蹤。”
唐靈兒點點頭,說道,“我也擔心這個。”想了想,接着說道,“這裏距離冀州的辛同鎮不遠,那裏常年都有各種商隊經過,很是熱鬧。不如我們到那裏改扮裝束,尋一個北上的商隊同行。這樣恐怕更安全。”
張曉東點頭說道,“就依你所言,事不宜遲趕緊動身。辛同鎮離這裏多遠?不知天亮前是否能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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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紅色的,一件淡黃色的,一件深綠色的,還有一件白色的,你到底想要哪一件?”
“嗯……白色的好了……等一等,還是紅色的好……哎,再等一等,還是那件白色的。對,就是白色的。”
“我說大小姐,快點行不行。這不是在成衣店,我們在偷東西呢!”
張曉東無奈地看着唐靈兒,她臉上微微有些出神,似乎正在想象穿上一件白色的長裙是什麽感覺。二人悄悄地伏在一所華麗小樓的外牆下。東方天際已經略有些發白,耳旁偶爾可以聽見雞鳴狗吠。要不了多久,早起的商家和過路的旅客就會将這辛同鎮的大街小巷填得滿滿。看着唐靈兒不急不忙的樣子,他心裏越發的焦急。
唐靈兒噘着嘴嘟囔着說道,“人家是女孩子,當然穿衣打扮上要細心一些。”
張曉東伸手從半空接過樓中飄來的一包衣物,首先自己換上一套不知什麽來歷的短袍,又将一套白色的長裙給唐靈兒罩上,上下打量片刻,說道,“挺好,大小正合适。”
唐靈兒略有些不滿地說道,“衣服上什麽味道呀,這麽嗆人。”
張曉東用力聞了聞,說道,“熏香的味道吧?也許原來的主人喜歡。”
唐靈兒癟了癟嘴,不再說話。她雙手已經可以微微動彈,自行将長裙的袖口、衣襟整理片刻,勉強笑了笑,說道,“也只好這樣将就了。”
張曉東白她一眼,說道,“在家百日好,出門一日難,這樣就不錯了。幸好我還有這‘神偷’的絕技,不然,哼哼……”
唐靈兒嫣然一笑,說道,“那就謝謝神偷哥哥。我們先找個客店落腳,打聽好北去的商隊就想辦法加入。”
張曉東出神片刻,将她負在身後,走到長街盡頭,向左一拐,知道那裏有個簡陋的小店,伸手輕叩店門,喚道,“店家,開門!有人住店!”
不多時,店門咿呀開啓,一個睡眼朦胧的小二掌燈出來,擡頭看見天色已白,便将油燈吹滅,斜眼瞥了二人一眼,無精打采地說道,“這麽早!住店往裏走。”
店內頗有幾分破敗。發黃的窗紙遮不住窗橼,在晨風中吱吱作響。幾張油亮的木桌擺在當堂,七八條長凳歪歪斜斜地橫在一旁。一位長着山羊胡須的老者正從滿是灰塵的樓梯上逐級而下,看見二人進店,面帶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招呼道,“客官,快請!快請!”目光落在張曉東背後的唐靈兒身上,略帶些詫異地問道,“這位姑娘怎麽了?是身染重病還是……”
張曉東連忙應道,“我兄妹經商途中遇見強匪,妹子受了內傷,不能動彈。店家可有上房,暫時安頓兩日。”
那店家上下打量二人片刻,馬上換上一副冷冷的表情,說道,“小店沒有什麽上房。凡是住店,須得預付3日的房資,共計1兩2錢銀子。”
張曉東知道這兩天風餐露宿又和強敵搏鬥,盡管換了衣物,但一定還是一身的狼狽,一臉的疲憊。正待和他商量,唐靈兒在身後說道,“就這麽多嗎?你過來,把這元寶拿去,多退少補,到時候絕不會短你一文銅錢。”說罷伸出手去,手心上一個小小的銀元寶微微顫動。
那店家迫不及待地接過元寶,立刻又是一副巴結的嘴臉,輕輕一掂,估計至少有10兩分量,滿臉堆笑地說道,“快請,快請,有房!有上房!”
張曉東苦笑着搖搖頭,心想人性亘古不變,自己從小父母雙亡,受盡白眼,其中大多不都是因為他沒有經濟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