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
張曉東此時心中竟是異常的平靜。就在幾分鐘前,唐靈兒将他頂出院牆,自己卻欺身向前與通天老仙搏命。火光下,月色中,那嬌小俏麗的身影深深地印入他的雙眼。他心裏知道,從今以後,無論走到哪裏,無論發生什麽,這個身影都将伴他一生,永世難忘。
眼前這位魔教香主,連通天老仙都要高稱一聲“大名鼎鼎”的神秘年輕姑娘,現在卻為了他,與這個擁有恐怖能力的老道以死相搏。耳邊不斷傳來長鞭與飛劍相撞發出的轟鳴聲,閃爍着藍光的鞭身,紅彤彤的光球,如同閃電一般銀亮的飛劍,都在面前飛舞。
張曉東長吸口氣,內息在任督二脈中滾滾流動,作為一個男人,決不能任由心愛之人只身冒險,自己卻袖手旁觀!
似乎一陣微風憑空出現,風勢越來越大,竟卷動着四周的火焰向天空飛去。腳下的殿頂微微顫動起來,不斷有瓦片颠簸着向地面落去。
通天老仙臉上帶着胸有成竹的神色,飛劍的攻擊越發淩厲。唐靈兒鞭梢的光圈在飛劍的攻擊下漸漸暗淡下來,長鞭緊緊靠在她的身邊舞動,頭上的發巾已經脫落,長發披在肩頭,在風中緩緩搖曳,竟透着一股決絕的凄涼之意。
通天老仙大喝一聲“着!”飛劍旋轉着擊破鞭影,穿過那淡淡的藍光,打在唐靈兒胸前。唐靈兒的身體似乎凝固住了,一瞬之間,飛劍從她身後貫穿而出,帶着迸湧而出的鮮血重又飛到半空,略一轉折,再次向她頭頂擊落。
就在此時,張曉東的內息爆發了。大殿的頂端如同被龍卷風擊中,整個殿頂片刻解體,所有的瓦礫、橫橼、飛檐都翻滾着飛向半空,三人同時落向地面。
只見一個身影忽然從瓦礫中飛起,張曉東臂中環抱着奄奄一息的唐靈兒,沖天向上飛去。身後一點銀光先是微微一滞,随後緊跟而來。
張曉東将身體急劇拔起約有50米的高度,速度不減,猛地轉折,向下方的一間民宅撲去。飛劍在他身後緊緊跟随,不過相隔2、3米的距離。
意念之力大盛,民宅的屋頂也被掀開,露出屋內地面上一個黑洞,張曉東懷抱着唐靈兒沖入洞中,消失不見。飛劍跟到洞口,略一停頓,竟不再進入,蜂鳴着留滞半空。
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面色凝重,飛到空中凝視洞口片刻,通天老仙緩緩說道,“這小子比預想的還要怪異,請上人守住地道在三義幫的另一端出口,萬萬不能讓他們跑掉。”
張曉東暗自慶幸飛劍沒有跟來。他在激發小宇宙之前就預想好了這個藏身之處,因為如果貿然向城外飛去,在這月光下無異于飛劍的活靶子。而地道頗為狹窄曲折,就賭通天老仙不舍得讓飛劍進入,以免中了埋伏。
唐靈兒軟軟地靠在他肩頭,胸口的鮮血竟然已經自行凝固,鼻息異常的微弱。長鞭還握在她手中,此時已然沒了光華,無力地纏繞在臂膀上。
張曉東輕輕地将長鞭解下,收到自己懷中,眼前剛才還活潑俏麗的女子現在卻是奄奄一息,臉色蒼白。他深怕有人跟來,快速向地道中心跑去。盡管他也知道對方只要守在地道兩端的出口,二人根本無處可逃,但是即便這樣,也不能束手就擒。
唐靈兒忽然醒轉,輕聲說道,“張大哥,是你嗎?”
張曉東嗯了一聲,急切地問道,“唐姑娘,靈兒,你怎麽樣?”忽然想起自己懷中還有昆侖派的回天丸,急忙問道,“我這裏還有昆侖派的回天丸,據說可以起死回生,你要服用一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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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靈兒輕輕的問道,“我死了嗎?張大哥?這是哪裏?”
張曉東聲音有些哽咽,說道,“沒有,靈兒,你不會死的。這裏是三義幫的地道。天師教的清峰真人和我關系很好,我們這就去請他醫治,你不會有事的。”
唐靈兒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用的,清峰也沒用。我,……,好喜歡你叫我靈兒。這裏好黑,我好冷呀。”
張曉東摸出一個瓷瓶,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倒出一粒放在她口中,說道,“先吃下藥丸,你一定不會死的。”
唐靈兒勉強将藥丸咽下,随即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張曉東胸前,又昏了過去。
張曉東出神片刻,發現地道外的混亂正在逐漸平息。白雲觀內的大火基本被撲滅,大量的道士和官兵在城內街道上奔行,追捕剛才放火之人。讓他心中不安的是,通天老仙和紫陽上人手下各領了數十名道士,分守在地道的兩個出口。衆道似乎在商量着什麽,還沒有人準備進入。
用感覺快速察看了一下地道內部,在前方不遠的位置上找到一塊凹進去的小小平臺,大約有3平米左右。抱着唐靈兒走過去,席地而坐,耳旁可以聽見她微弱的呼吸聲。張曉東沒有專業的醫學知識,不知道她的傷勢有多嚴重。但從當時的情況回憶,即便沒有傷及心髒,胸部被貫穿也是非常危險的外傷。
忽然唐靈兒微微動彈了一下,喃喃說道,“大哥,你在哪裏?”
張曉東趕忙應道,“我就在這裏,靈兒,你感覺好點了嗎?”
唐靈兒似乎淡淡的一笑,輕聲說道,“我快死了,大哥。這一回沒能逃走,可就是把你給連累了。”
張曉東勉強作出平靜的神态,安慰她說道,“不會的,靈兒,大哥一定會治好你的傷。相信我,你不是說過大哥法力高深嗎?你的傷能治好,不會有事的。”
唐靈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你不知道,我是聖教的‘不死精靈’,尋常兵刃只能傷我皮毛,沒多久就會自動痊愈。可是那飛劍太過厲害,它擊碎了我的護身元珠,我已經沒有能量再自我療傷了……”話音越來越弱,再次昏死過去。
張曉東只覺得手腳冰涼。他不明白唐靈兒說的“不死精靈”是什麽含義,但是曾經親眼見過她自行治愈外傷的神奇本領,如果剛剛所說是真,那麽的确非常危險,随時都有可能出現意外。
心中焦慮之極,完全想不出應對之策。背靠在地道的牆壁上,下意識地将感覺浸入牆體。這是用青磚砌成的地道內壁,腳下也是一層青磚。看得出來地道是被人用心修整過的,而且時間不長。
忽然,覺得一絲奇怪,但又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用力搖了搖頭,将四周的牆體重新察看一遍,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腳下的青磚有兩塊竟然和其它不同。盡管從外形和顏色上區分不出來,但是張曉東卻發現這兩塊磚是木制的,而且磚下有機關相連。将感覺一直向下延伸,在地道的正下方又發現了一個空間,其中坑道曲折,如同蜘蛛網一般,竟是個規模極大的地下世界。
這時感覺到地道外已經有道士手舉火把,準備入內拿人。來不及細想,用意念之力掀起那兩塊木磚,發現一個凹孔,應該還需要一個鑰匙之類的物體才能打開。這時哪顧得上慢慢琢磨,将感覺浸入,凹孔下方發現兩根鐵線,在其中一根上用力一拽,腳下的地板陷将下去,竟露出個可容納一人的小洞。
張曉東抑制住心中的激動,也不管下方的地洞中有何物事,自己先慢慢滑入,手邊發現有個簡陋的梯子,就勢爬了下去。落地後運起意念之力,将唐靈兒也放下來,接在懷中。拽了拽另一根鐵線,果然地板又重新升起。他頗為細心,将頭頂上的木磚依原樣放好。
洞裏一片漆黑,但是空氣并不渾濁。張曉東索性閉上雙眼,将感覺從身邊放出去,仔細察看四周的環境。他所在是一個面積約為50平米的空間,洞頂的高度在4米左右。左右手分別有一個通道向外延伸,蜿蜒曲折,通道壁上不斷發現新的洞口,一時半會兒竟無法判斷出兩個通道的長度。
洞壁一側放了些物品,用心分辨片刻,發現是一些常用的工具,例如鎬、鍬之類,還有就是些用過的火把放在木箱中。此外便別無它物。
張曉東想不明白為何在三義幫的地道下隐藏了規模如此龐大的洞穴,而且似乎不想讓人知道,布置機關将其掩蓋起來。
懷中唐靈兒無意識地呻吟一聲,張曉東知道她的傷勢越發嚴重,必須立即想辦法通過這地下洞穴離開宛城。也許還來得及趕到天師教,請清峰真人救治。他已經想好,如果清峰答應救治唐靈兒,作為交換,就算把自己交給通天老仙也心甘情願。
根據頭頂地道的方位估算了一下,決定沿着左手的通道前行。
剛走出幾步,想了想,回到剛進入的洞中拿了個鐵鍬拎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這些日子左臂的骨折竟然基本痊愈,不知道是自己恢複的較快,還是當日所用藥物靈驗。右臂将唐靈兒攬在懷中,左手提着鐵鍬前行。
通道中空氣異常的潮濕,腳下有些泥濘,通道壁上凸凹不平,觸手滑膩,不知道是些什麽東西。
整個通道竟漸漸下行,走了有大約1個小時,仍然沒有到底。
張曉東有些緊張,不知道在這黑暗中會突然冒出些什麽物事。他不敢将全部意識都用在探查地道結構上,而是緊緊地放在身體周圍,防止出現意外情況。
越走心中的迷惑越強烈。如果這些地洞、通道是由人力完成,工程的規模之大,即便放在自己熟悉的年代,也不是一件小事,至少需要大量的大型機械,再輔以相當的人工。如果是天然形成,那麽也只有喀斯特地貌下的溶洞才有一些可能,但是一路上都沒有發現溶洞中常見的鐘乳石結構。
前方通道向左一轉,空間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高達數十米,方圓近千平米的大廳。大廳四壁有微微的熒光出現,在漆黑的環境中顯得異常醒目。熒光将大廳的結構和地面的雜物都映射得清清楚楚。
張曉東遲疑片刻,向前走出兩步。腳下踢到一個堅硬物體,用手中的鐵鍬将那物體表面的灰礫撥開,低頭看了兩眼,忽然心中一驚。
意念之力微動,那物體被緩緩托在空中,橫在他面前。
全身像是被盆冷水從上到下淋透了一般,張曉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迷惑。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懷中唐靈兒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緒,昏迷之中輕輕的嗯了一聲。
那是一塊鋁合金的銘牌,不知道經過多少歲月,已經被氧化得斑斑駁駁。銘牌上留有漆印,但是顏色早已脫落。銘牌像是壓制而成,表面還留有文字的印記。
“總X謀X第五X戰科”
張曉東丢下鐵鍬,将銘牌接在手中,在衣襟上使勁擦了擦,仔細分辨片刻,輕輕地讀了出來,“總參謀部第五作戰科”
心中混亂之極,大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感到背心一陣涼意,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出了一身的冷汗,将內衣全部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唐靈兒此時也悠悠醒轉,睜眼看着張曉東,輕聲問到,“大哥,這是哪裏?……你怎麽了?”
張曉東眉頭緊皺,将銘牌放在懷中,搖了搖頭,說道,“沒事,這是三義幫地道下方的洞穴。我們這就想辦法出去,離開宛城。”心裏決定先不去多想,挽救唐靈兒的生命是當前的第一要事。
唐靈兒眼角環顧四方片刻,輕輕地感慨道,“好美的熒光,就象在夢裏一樣。”
張曉東勉強一笑,問道,“感覺好些了嗎,靈兒?”
唐靈兒用力淡淡的一笑,說道,“大哥,你把就我放在這裏,自己逃命吧。靈兒覺得好累,江湖上的風風雨雨經歷得太多,好想就這麽睡過去,再也不要醒來。”
張曉東大聲說道,“不,不要!大哥一定會治好你的傷,你不會有事的。”
唐靈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呆子,人總會死的。早些晚些有何分別。”
張曉東心裏異常的難受,眼眶有些濕潤,低頭看着她蒼白秀麗的臉龐,一滴淚水慢慢滑落,滴在她的胸前。
唐靈兒輕輕一笑,好像牽動了胸口的傷勢,眉頭猛地一皺,低聲說道,“大男人也會掉眼淚,誰欺負你了?”
張曉東知道自己必須堅強些,才能給她活下去的勇氣,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們走,一定要救活你!”
出神片刻,來到大廳底部的一面牆前,伸手摸了摸牆體,說道,“這裏應該有個門,但是找不到開啓的方法。”
牆體從外表看與其它地方全無分別,但是張曉東能夠感覺到其後還有一個空間。将唐靈兒輕輕地放在牆邊靠好,雙手舉起鐵鍬,開始敲打牆面。
不多時,挖開約有5公分厚的牆皮土灰,鍬頭觸及到一層堅硬的表面。這時他已經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巨大的混凝土大門的一部分。年代久遠,厚達半米的大門已經和牆體緊緊連在一起,巍然不動。
張曉東發起狠來,退後了2、3米,催動內息運起意念之力,企圖硬撼大門。過了片刻,沮喪地搖了搖頭,伸手撿起地上的鐵鍬,決定還是撬門。
唐靈兒似乎精神好了一些,靠在地上看着他忙前忙後,輕輕地叫了聲,“大哥!”
張曉東一愣,急忙問道,“是不是不舒服?對了,回天丸我這裏還有很多,要不要再服用1粒?”
唐靈兒搖了搖頭,說道,“我有一個主意,你到這裏來。”
張曉東蹲在她身旁,輕輕地幫她将落在臉旁的亂發捋在耳後。唐靈兒甜甜的一笑,凝視他片刻,又輕輕地嘆口氣,說道,“我的離魂鞭還在嗎?是不是丢在上面了。”
張曉東從懷裏摸出長鞭,說道,“是它麽?我替你收好了。”
唐靈兒似乎想伸手接過,嘗試了兩下,終究是沒有力氣。張曉東将長鞭放在她手中,唐靈兒不接,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你拿好。我教你使用的方法。”
張曉東略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從來沒用過這樣的東西,上面的人現在還沒發現這裏,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學,好嗎?”
唐靈兒輕聲說道,“我教你如何用它打開那堵牆,不敢保證,也說不定就行。”
張曉東将長鞭拿在手中,先看了看鞭身,又用感覺仔細探查片刻,忍不住輕聲驚嘆,說道,“這是什麽東西做的,不是金屬,不是高分子材料,好像也不是動物的皮革。”
唐靈兒喘口氣,輕聲說道,“這是龍筋,南海中黑龍王的背筋。如果你有元珠,它可以助你将能量導出,形成能量球攻擊敵人。”停頓片刻,歇了歇接着說道,“我的元珠被飛劍擊碎了,可你似乎是傳說中擁有本源之力的那個人,也許沒有元珠就能夠使用它。”
張曉東心中更加疑惑。龍筋,難道這裏真的存在“龍”這樣的生物?本源之力,難道就是意念之力嗎?
長鞭握在手中很有質感,漆黑的鞭身似乎隐含着靈性,只是沒有收到主人的命令而暫時靜寂,軟軟地盤在腳旁。
唐靈兒看出他的疑惑,并沒有解釋,接着說道,“你将本源之力灌注到鞭身中,看看會發生什麽?”
張曉東站起身來,右手握着長鞭,鞭身垂在身旁。他嘗試着将意念之力注入長鞭,鞭身像是被電擊中一樣,在他手中瘋狂舞動起來,險些把握不住,有些迷茫地擡起頭來,看着唐靈兒。
唐靈兒抿着嘴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不要蠻幹。你要想象離魂鞭是個靈物,把力和能量交給它,而不是用力舞動它。只需要指揮它的頭腦,也就是鞭梢,它就會聽你的話。”
張曉東似懂非懂,按照唐靈兒所說,這一回将意念之力慢慢注入,仔細體會從手柄上傳來鞭身的反應。起初長鞭依然劇烈地顫抖,過不多時,竟漸漸平息下來。
慢慢地,鞭身的色澤開始發生變化。鞭身緩緩地從漆黑變淡,最後竟然變得雪白,同時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唐靈兒呀了一聲,似乎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張曉東此時覺得長鞭好像擁有極大的容量,貪婪地吸收着意念之力。逐漸加大力量注入的強度,終于,感覺到鞭身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能量。這時鞭梢竟發出絲絲紫光,好像靜電一樣打在地面上。
唐靈兒面露喜色,說道,“大哥好厲害!當年靈兒學用離魂鞭,光是讓能量注入鞭身就練習了1個月才行,沒想到,……咳……”說話時不小心又牽動了胸口的傷勢,痛得清咳了兩下。
張曉東知道她強打精神和自己說話,心中大為不忍。二人目光相交,唐靈兒搖了搖頭,說道,“沒關系,繼續。你要用鞭身中的能量沖擊鞭梢,能量球便會出現。沖擊的力度越大,能量球便越龐大。只要能量足夠強,可以粉碎大多數的物事。”
張曉東不敢分心,希望能夠盡快掌握離魂鞭的用法,減少唐靈兒精力的消耗。将感覺浸入長鞭,微一凝神,鞭梢從地面躍然而起,幾乎同時,一只籃球大小的光球出現在鞭梢,通體發出刺眼的紫光。
端詳那光球片刻,張曉東慢慢将長鞭舞起。他依照唐靈兒所言,用意念之力控制着鞭梢,手腕僅僅是跟着擺動。長鞭越舞越急,大喝一聲,“小心!開!”紫色的光球擊中牆體。長鞭詭異地在半空抻直,光球竟然陷入牆體之中。
微吸口氣,意念之力再次激發鞭體中積蓄的能量,紫色光球遽然大熾,直徑竟擴大到1米左右,如同切入豆腐一般,毫無阻力地透牆而出。緊接着,漫天的瓦礫灰塵從光球中四散飛射,濺落在張曉東頭頂。
唐靈兒愣愣地呆看片刻,輕嘆口氣,說道,“好厲害的本源之力,也許大哥你真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張曉東看了看牆上貫穿出的大洞,有些不敢相信是自己所為,搖搖頭,俯身将唐靈兒抱在懷中,說道,“我們走吧。也許地面上的衆道士很快就能發現機關,跟将下來。”
這又是一個長長的通道。可能很久沒有人進入,空氣頗為渾濁。通道中卻比進來的地方幹燥很多。腳下、四周都是厚厚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張曉東越走越是心驚,心中隐隐猜出這些通道洞穴的用途,心亂如麻,半天沒有開口說話。
忽聽唐靈兒輕聲問道,“大哥,我們這是要到哪裏去?”
張曉東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走出很遠,一路上路過許多通道的分叉和大門都沒有進入,只是茫然地沿着通道主線前行,粗略估計一下,距離進入的洞口大約有5、6公裏之遙。低頭沉吟片刻,說道,“我們應該已經離開宛城了,現在可以想辦法回到地面。”
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擔心唐靈兒害怕,在離魂鞭鞭梢用意念之力催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好像燈泡一樣,耀眼的紫光照亮身邊大約5米範圍內的物體。不多時,感覺到前方已是通道盡頭。
盡管不必要,還是習慣性地伸手敲了敲面前的金屬大門。張曉東微微皺眉,估算出大門的厚度超過半米,用精鋼鑄就,當年應該按照三防,防核彈,防生物武器,防化學武器的要求建造。這可不同于剛才的混凝土大門,他心知自己畢竟不是神仙,想要用離魂鞭破門而入是不太現實的。
用感覺仔細察看,發現大門已經和周圍的牆體結合在一起,門側竟然有個小小的孔洞,思考片刻終于明白,這應該原是安裝電子門鎖的位置,年代久遠,所有的非金屬材料都已經揮發化解,金屬管線也和牆體鏽蝕在一起,難以辨認。
見此路不通,只好抱着她向回走。唐靈兒在張曉東懷中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時勉強睜眼,輕聲問道,“我們是迷路了嗎?”
張曉東搖搖頭,說道,“沒有。不過剛才的道路不通,想換一條通道試試。”
唐靈兒輕聲說道,“有人和我說過,如果在地道中迷路,跟着老鼠走就能逃出去。”
張曉東一愣,問道,“老鼠,這裏有嗎?”心想倒是不妨一試,總比挨個遍歷所有的路徑強些。站住不動,分神尋找,過了足有15分鐘左右,回過神來,向前走到右手的一個通道口,遲疑片刻,走将進去。
這一回他在心中好像已經默想好路線,走得頗為輕快,不到半個小時,通道又到盡頭。張曉東将唐靈兒在身後輕輕放下,舞動離魂鞭,在鞭梢催動一個巨大的光球,打在通道底部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現出一個洞口。
忽然,一片耀眼的白光在眼前出現,刺得二人的眼睛都是一痛。适應了片刻,張曉東将唐靈兒抱在懷中,從洞口爬了進去。
腳下竟有活物吱了一聲,一只老鼠快速地跑掉,消失在視野之外。
張曉東打量着周圍的物體,竟有一種仿佛回到家中,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的感覺。500平米左右大小的大廳四壁,都塗着熟悉的納米發光材料,不知歷經多少歲月,依然明亮耀眼。不鏽鋼的工作臺布滿灰塵,鋁合金的座椅上所有非金屬材料都已經腐蝕風化,只剩下表面氧化斑駁的支架。
伸手輕輕觸動,一個看起來似乎完整的三維全息顯示裝置在工作臺上解體,殘存的零件叮叮當當地散落桌面。
張曉東有些激動地揮手整理出一張桌面,将唐靈兒放下,走到房間盡頭的一個钛合金櫃前,伸手打開櫃門。這是很多監控中心的通常布局,櫃中應該放有最近幾天的數據備份。這些數據記錄着監視裝置,包括攝像機、遙感器、衛星等等設備收集到的全部信息。
這些信息通常會備份在一個碳同位素記憶塊中。它具有同金剛石類似的物理化學性質,即便歷經千萬年,也不會毀壞。
面對這樣一個黑黑的,魔方大小的記憶塊,張曉東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将記憶塊握在手心,那種如同玉石般的質感仿佛浸入骨髓,有一絲親切,又有一絲寂寞。
唐靈兒默默地注視着他,過了半晌,輕輕喚道,“大哥,你還好嗎?”
張曉東情緒低落之極,心亂如麻,竟沒聽見問話,兀自呆呆地握着記憶塊,默默不語。
唐靈兒知道一定是這裏的什麽東西引起了他的極大心事,不願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再次輕聲喚道,“大哥,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張曉東像是從夢中被人驚醒,茫然地看看四周,最後目光鎖定在她身上,問道,“靈兒,你叫我嗎?”
唐靈兒輕聲說道,“大哥,你從前來過這裏嗎?好像對這些東西頗為熟悉。”
張曉東走到她面前,搖搖頭,說道,“從未來過。但是這裏的樣樣東西,同我以前工作的地方都頗有些相似,而且……”環顧四方片刻,語帶凄涼地說道,“而且這些東西都應該屬于我來自的那個世界。”
唐靈兒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周圍的物體,輕聲說道,“這些樣子的東西我從未見過,”目光落在一臺支離破碎的全息顯示器上,接着說道,“那是用來幹什麽的?”
張曉東看了一眼,嘆口氣說道,“那是全息顯示器,最新的III型機,影像實時響應速度小于1毫秒。”看見她迷茫的神色,又嘆了口氣,說道,“很難解釋清楚。不管怎樣,我們首先需要離開這裏。”環顧四周,盡管大廳內呈現一片破敗景象,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那種家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有那麽一會兒的時間,就想在這裏躺下來,永遠不要離開。
耳旁忽然傳來唐靈兒的低聲清咳,讓他猛然醒悟,必須盡快離開,救治她致命的傷勢。
張曉東依依不舍地走向大廳底部的另一個出口。唐靈兒在他懷中,看着他略帶着一絲憂郁的雙眼,心裏默默念道,“如果靈兒傷勢痊愈,一定要和大哥再回到這裏。”
所有的房門都早已腐敗消失,只是偶爾在牆角可以發現一些碳化的痕跡。穿過兩個不大的房間,張曉東忽然停下來。略一遲疑,向右方的一個房間走去。
進入這個大小約為100平米的房間,眼前皆是放滿了記憶塊的钛合金架,數量之多,讓張曉東長大嘴,許久不能合上。
金屬架上鑲嵌着钛合金的銘牌,一排排,分門別類地寫着,藝術:繪畫藝術,書法藝術,舞蹈藝術,……,歷史:中國歷史,東亞歷史,歐洲歷史,……,軍事:戰略,經典戰役分析,武器制造原理,……,幾乎囊括所有人文地理,科學藝術的種類,應有盡有。粗略估算,大約記憶塊的總數在5000左右。
走到房間盡頭,牆壁上一塊钛合金銘牌上刻着:“人類文明發展紀要總參謀部資料室2321年5月”扭頭看見還有個東西反扣在地面,伸手将它翻過來,只看了一眼,張曉東就感覺似乎天旋地轉。一個早已猜中的問題,還是得到了最壞的答案。
這是一個微型原子鐘,原本是專為飛船上使用設計的,因此具有極高的準确性、可靠性、耐腐蝕性和幾乎無限的使用期限。
鐘上顯示着當前的時間:5145年6月8日00:1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