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府衙正堂
聽完了連琦的解釋後，居知縣眯了眯眼睛, “這位唐俠士的行為, 我等能雖理解, 卻還是想勸一句。為了避免被抓住把柄, 說我縣衙屈打成招，希望俠士可以克制自己的心情。”
唐無欲不語，明顯不想聽勸。
連琦扯了扯他的胳膊, 對着知縣大人露出一個有些尴尬的微笑。
一是為了師兄, 二是為了自己。一個大男人稱自己被非禮什麽的，總覺得有點兒小尴尬。
不過, 對居知縣和徐師爺來說，這也算不上什麽太稀奇的事情，畢竟哥兒被調戲和姑娘被調戲的幾率是差不多的，只要長得好看, 這種事情總是避免不了的。
要知道，金石縣的秦樓楚館之地, 男女可是對半兒分的。
被連琦拽了一把，唐無欲總算是擡起了頭，沖着居知縣微微颔首, 意思就是自己知道了。
這要是換了別人, 就唐無欲的這個态度, 肯定會被人記上一筆。
只不過，居知縣對于唐無欲這種“技術性人才”的容忍度比較高，不怎麽計較罷了。
※※※
“昨天, 我已經派出衙役，借着尋人的借口去各家青樓轉了一圈兒，只有紅袖坊的女孩兒，咳咳，長得比較快。”居知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所以，紅袖坊應該是用了某種秘藥，而那種秘藥，最有可能的就是紅鹣。”
徐師爺在一旁補充，“那明山不是說，羅永昶給自家的侍女也用了紅鹣麽？那只要将侍女送去宣醫師那裏，自然會有定論，再分開審問一番，人證和供詞應當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而羅永昶送往明家村的東西是否被人中途替換，這個只要問一問送東西的小厮，也就清晰明了。若是能再從羅永昶的房間中找到紅鹣，人證物證俱在，也不怕他不招供。
只是，連家小哥，若是要我縣衙進行詳查，令妹的身體狀況怕是就無法隐瞞了，其次，羅永昶的未婚妻，遲蔓薇又怎麽辦？她的中毒程度，明顯比令妹要深，若是不嫁給羅永昶，以後怕是也……”
連琦沉默了，徐師爺所說的這些，确實有一部分他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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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山我們可以暫時收押，罪名就是非禮良家子。可是羅永昶，卻必須是連家或者是遲家來我府衙報案，我等才能對其進行傳喚。”居知縣道。
連琦低下了頭，內心有些掙紮，說實在的，阿璎被害之後，他是一門心思地想要給自家妹妹讨回一個公道。
而且作為一個來自法治社會的現代人，他更加希望羅永昶能夠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被自家師兄抹了脖子髒了的師兄的手，還要背上殺人犯的罪名。
可是遲蔓薇，遲蔓薇……
連琦揪了揪自己的頭發，“知縣大人，若是我真的報官，遲蔓薇會……”
“羅永昶定罪後，婚約是否解除，仍舊要看她父母的意思，而且，就算是婚約解除，她，怕也是很難嫁到別的好人家了。”
畢竟身體已經垮了，若是嫁到別家，能盡快生下來一個孩子倒還好；若是不能，在這個無後最大的時代，等待遲蔓薇的結局必然不會很好。
“讓我想想。”連琦喃喃。
※※※
等連琦和唐無欲走遠了之後，徐師爺攔住了要出門的知縣大人，将他又請回了正堂。
“怎麽了？”居知縣疑惑。
“大人。”徐師爺神色有些凝重，“此二人，不需要詳查嗎？”
“嗯？”
“連琦倒還好，那位叫做唐無欲的，看着着實讓人心驚啊，我懷疑……”
“師爺放心，”居知縣拍了拍徐師爺的肩膀，仿佛看破了一切，“只要連琦沒出什麽事兒，我們就很安全。”
徐師爺：……
“但願吧，”徐師爺卻仍舊憂心忡忡，“我只擔心，這次的事情之後，有人專門針對連家的那幾個孩子下手。”
居知縣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确實。這連琦的腦子裏說不定還有別的主意，可不能被那些小人給害了，不然，說小了是我金石縣的損失，說大了，那便是我大棠的損失！”
徐師爺：“……大人就沒有想過，他們緣何會這許多的東西？”
居知縣奇怪地道：“那為何我們就想不到這些東西？細究起來的話，連琦和唐無欲獻上來的那些農具，也沒有多複雜吧？尤其是梯田，我金石縣一萬多人，怎麽就沒人能想到呢？”
徐師爺覺得自己在居知縣的眼睛裏看見了滿滿的嫌棄，他不由得在心裏反駁，那你自己不是一樣沒想到的嗎？
不過，連琦和唐無欲這兩人，一個喜歡“異想天開”，一個有将“異想天開”給做出來的能力，這兩個人，說起來還真的挺般配的。
居知縣又看了徐師爺一眼，語氣緩和了許多，“我知道師爺的意思，只是師爺可知道，當今諸葛嘯将軍，十歲之前口不能言，狀若癡兒之事？”
“自然知道。”
當今鎮國大将軍諸葛嘯十歲之前，說的不好聽一點兒便是一個傻子，可是這個傻子卻在一次溺水後突然間變得聰明了起來，文韬武略逐漸精通。他的繼母擔心他會影響到自己親兒的前程，就到處派人傳謠，說他是被水鬼附身。
可惜，卻被當時仍舊是太子的當今天子給戳穿，其後，諸葛嘯以一介哥兒的身份，輔佐太子成功登上皇位，自己也因為從龍之功而坐上了鎮國将軍之位，可以說是當今聲勢最為煊赫之人了。
而且……
據說，諸葛嘯将軍，似乎和當今天子，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師爺可想明白了？”居知縣含笑開口，“而今天子禁鬼神，師爺可不要犯禁的好。”
就算唐無欲和連琦真的有不對勁兒，但只要是于我大棠有利，是人又如何？鬼又如何？
“多謝大人提醒，可……”
“師爺，”居知縣拍了拍徐師爺的肩膀，“連琦和唐無欲的事情，我等已經盡數上報，若是真有異樣，自會有人前來調查。”
“我等還是多想想辦法，如何将那些農具推廣到我金石縣各處，這才是正事兒！”
※※※
“師兄，我們先回明家村吧！”離開縣衙後，連琦沉默了一會兒後，仿佛是下了什麽決定，“我想，等回去後，問問阿瑞和阿璎的意思，再做決定。”
“好。”唐無欲将人撈進懷裏，輕輕拍了拍連琦的後背，安慰，“一切有我。”
“嗯。”連琦點點頭，耳側的發絲從唐無欲的臉頰上拂過，有些癢癢的。
回去的路上，連琦一直很沉默。
他一直在反反複複地思考，到底是不是要報官？
報官，遲蔓薇和羅永昶的婚約有很大的可能會被解除，且之後結親困難。
不報官，連琦心裏的這口氣壓根兒就咽不下去。
※※※
“大哥？”開門的連瑞有些懵，“你臉色怎麽那麽差？”
說着，一個責備的眼神就扔到了唐無欲的身上。
“阿瑞，我沒事，阿璎還在家嗎？”
“在的，最近阿璎都沒怎麽出門，也有乖乖喝藥。”
連琦點了點頭，只不過想到連璎以後要和湯藥為伴，臉色頓時變得更差了。
大概是連琦的神色實在是太難看，家裏的三小只集合後都不怎麽敢說話，乖乖地坐在了連琦和唐無欲的對面。雙腿并攏，脊背挺直，雙手乖乖地放在了腿上。
就是連瑜實在是太矮了，只有一雙眼睛露在桌子上面。
“經過這次金石縣之行，我們已經基本已經能确定了，紅鹣就是薇姐兒的未婚夫送給她的……”連琦将他們的發現和居知縣、徐師爺說的話都複述了一遍。
“阿璎，”連琦将手放在連璎的腦袋上，“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所以，想問問你的意見。”畢竟，真正的受害者是連璎。
連璎低着頭，聲音低低的，“我，我也不知道，我不想阿薇嫁入羅家後被殺死。可是，遲嬸子他們，大概，還是更希望阿薇能嫁入羅家吧……”
“什麽？”連琦的手一頓，“為什麽？”
明知道那是一個火坑，卻還将自己的女兒往裏面推？
“阿薇有一天說漏嘴了，好像當初羅家送過來聘禮都被他們都用光了，嗯，給她家的小弟娶媳婦用了。”
“卧槽？”連琦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聽了連璎的話，他才終于意識到，他自己所想的，和這裏的現實，差距究竟有多大，“這不是賣女兒嗎？”
阿璎抿了抿唇，不吱聲了。
連瑞看了看對面的大哥和唐大哥，又看了看低着頭不說話的連璎，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開口道：“大哥，我覺得還是報官比較好。”
“嗯？”
連瑞頓了頓，接着道，“報官後，薇姐兒的婚約有很大的可能會被解除，而羅家一向有仁善之名，羅永昶給自己的未婚妻子下毒，本身就是羅家立不住腳，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不會向遲家要回那些聘禮。所以對于遲家來說，這一場婚約，是一筆賺錢的買賣，收了聘禮，女兒卻不用嫁出去。等嫁第二次的時候，又可以收到一筆聘禮，不是麽？”
“這……”連琦擰緊了眉頭，“也委實太過分了些。”
“若是薇姐兒可以找個好的夫婿再嫁，這結局也還能算得上是圓滿。”
“可是，能找到嗎？”連琦很是懷疑。
連瑞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