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趙欣然完蛋了!”
顧心美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告訴她時, 季淺凝正眯着眼睛在敷面膜。露出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她唇縫微啓, 聲音有些含糊:“什麽完蛋了?”
“有人看到趙欣然在馬路邊上被一個女人追趕, 那女的疑似章潮的腦殘粉, 拿了瓶硫酸就往趙欣然身上潑。”顧心美情緒激動, 恨不得把手機怼到她眼睛裏,“一個小時前發生的事,上了熱搜,你自己看。”
#趙欣然遭遇報複#這幾個字霸占熱搜第一, 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的“爆”字。
熱門微博裏配了幾張圖,可以清楚看到趙欣然的驚恐萬狀,倒地的那一張還有特寫:趙欣然臉上污穢不堪, 有可疑的液體, 還有觸目驚心的血跡。
季淺凝有些難以置信,她扯下面膜, 啞然失語。
“真是大快人心!”顧心美幸災樂禍地說:“章潮腦殘粉那麽多, 清歡姐一個當紅二線女明星都被罵得那麽慘, 趙欣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拉着章潮炒了一周CP!全網黑她的時候,我就猜到會出事, 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哈哈哈哈。”
季淺凝笑不出來。
趙欣然和章潮炒CP的事在熱搜上挂了一周,季淺凝了解一些。那天章潮工作室發了澄清聲明,趙欣然公司這邊還在搞暧昧,很明顯是想蹭熱度。
趙欣然紅了。
為此, 顧心美義憤填膺罵趙欣然手段卑劣,季淺凝倒是無動于衷。
炒作是圈內常态,就連季淺凝也和陸清歡炒過CP,不過那是為了電視劇,花錢買宣傳,手段得當。
趙欣然選擇的顯然是一條黑紅路線。
黑紅也是紅,圈裏有不少人這麽幹,只是那些人不像趙欣然這麽倒黴。
趙欣然被潑硫酸的事很快得到證實。那個女粉絲也确實是章潮的腦殘粉,故意傷害有理有據,然而最後卻沒辦法定罪——因為女粉絲患有精神病。
這件事轟動全網,有一半的網友認為趙欣然是自作自受,另一半網友理智譴責了腦殘粉的過激行為。
章潮因為這件事受到波及,一大批網友湧進他微博,痛罵他不約束粉絲行為。工作室為他出了道歉聲明。然而這并不影響他的人氣,粉絲因此更愛他了,心疼他被趙欣然連累。
出事以後,趙欣然被送進一家高級私人療養院接受治療,安保嚴密,拒絕陌生人訪問。因為沒人報道後續,所以網上都不知道她傷勢如何。
畢竟只是個十八線藝人,網上沸騰了兩天後,到第三天還是沒有出結果,慢慢地沒有人再去關注這件事。
安惠密切關注微博,趙欣然一出事她便得到了消息,等莫菡下戲後告知。
因為事前打電話了解過,安惠知道的比網上的更全面:“聽她助理說傷得很嚴重,手術也很難修複,可能會重度毀容。”
莫菡聞言一愣,随之沉默。
“你後悔嗎?”安惠拿捏不準她的态度。
“我為什麽要後悔?”莫菡情緒有所松動,只是聲音波瀾不驚:“跟蹤趙欣然,偷拍她和章潮,找營銷號發通稿,這些都是我讓人做的。我的初衷是想一點點毀壞她的名聲,最後讓她在娛樂圈混不下去。她非要在章潮出聲明後借機炒作,自己作死,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這……”安惠啞口無言。
莫菡之前交代她,說要慢慢放趙欣然的黑料。如果趙欣然在章潮出聲明後撇清關系,頂多是被腦殘粉罵幾句。安惠萬萬沒想到趙欣然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澄清,還頂在風口浪尖捆綁章潮炒CP。這波操作可以說是很大膽,紅了就成功了,但也很作死。
安惠甚至沒來得及找人繼續爆趙欣然黑料,趙欣然就遇害了。
莫菡手機響了,薛嘉麗打來的。
“阿菡,欣然出事了你知道嗎?”
“聽說了。”
薛嘉麗也不管她知道多少,講述給她聽,感慨萬千:“欣然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傷成這樣,你說她以後怎麽辦?”
莫菡沒吱聲。
“你要不要回來看看她?”
“不用了。”莫菡說:“劇組不好請假。”
又和薛嘉麗無關痛癢聊了幾句後,莫菡挂斷電話。
安惠欲言又止。
莫菡漫不經心問:“是不是覺得我很冷漠?”
安惠不好評價老板,斟酌地說:“趙欣然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我以為你們兩個關系會很好。”
莫菡輕哂,說:“如果不是她一直挑撥淺凝和我媽的關系,害得淺凝……”
“害淺凝……然後呢?”安惠不明白她為什麽說一半就不說了。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會一直把她當妹妹。”莫菡斂去眼底的傷感,冷而決地說:“我給過她機會,她卻一次次挑戰我的底線。”
大熱天,安惠打了個寒顫。
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讓那雙一向清冷無波的眼睛露出這樣的鋒芒?安惠雖好奇,但也不敢問。
至于“底線”,莫菡沒說,安惠也能猜到是和季淺凝有關。
莫菡這樣清高冷淡的人,也只有在面對和季淺凝有關的事情時,才會表現出些許人情味。
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太多,關系太複雜,不是她一個打工的能管的。安惠識趣不再提及趙欣然。
7月中旬,王晗過生日。
畢業一年了,班裏大部分同學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道路,要麽忙着拍戲,要麽就是忙着趕這個通告參加那個活動。包括季淺凝在內,能騰出時間的只有五個人,五人一致商量,決定找個地方給老師慶祝。
王晗覺得麻煩,念在他們有心也就同意了。
人多才熱鬧,季淺凝把顧心美帶上。
買的新車需要磨合,季淺凝都沒開過幾次,她當司機,顧心美在旁邊玩手機。
“咦,你這條手鏈好眼熟。”顧心美目光從手機屏幕上轉移,湊近些,盯着她細白秀氣的手腕,“這不就是菡姐那條嗎?有段時間經常看到她戴。她送你了?”
季淺凝:“……”
這手鏈确實是莫菡送的,不過不是莫菡那條。
那次季淺凝和莫菡去買胸針,莫菡說是用積分換了兩條一模一樣的手鏈,看電影時偷偷幫她戴上。剛好回來撞到姜幼娜,莫菡故意當着姜幼娜的面親她,姜幼娜因此誤會她們在交往,還說她們戴的是情侶手鏈。季淺凝生氣,揚言要把手鏈扔了。
她沒舍得扔,想還給莫菡,卻老是忘記。
莫菡那條陰差陽錯在車禍後丢了。
今天要給老師慶生,季淺凝特地花了淡妝,她打開首飾盒找耳釘,看到那條被閑置很久的手鏈,心念一動,又戴上了。
顧心美這觀察力可以的。
前方紅燈。
季淺凝手指擺弄手鏈,說:“是她送的。”
“啧啧啧,瞧你這一臉幸福的模樣,酸死人了。”顧心美揶揄地說。
一臉幸福?
季淺凝擡頭看向後視鏡,才發現自己嘴角上揚,像是熱戀中幸福的小女人,笑靥如花,眼眸如星。
她怔了怔。
被顧心美促狹的笑聲喚回理智,季淺凝懊惱地瞪了她一眼。
顧心美吐了吐舌頭。
聚餐的地點是季淺凝提議的——莫菡很喜歡的那家私廚。在她的強烈推薦下,其他人投了贊成票。
她沒想到陸清歡也會來。
自上次港城宣傳後,她們已經幾個月沒見了,生疏了許多。
“清歡姐。”季淺凝不自然地說:“你怎麽來了?”
“老師也曾經是我的班主任,我不能來嗎?”陸清歡一如既往親善溫和,臉上帶笑,只是那笑容不像以前那樣讓人覺得舒服了,像是硬擠出來的。
季淺凝頓時尴尬不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你也在北市,以為你拍戲去了。”
“我上部戲才拍完,哪有那麽多戲拍。”陸清歡微笑說:“昨天晚上回來我還發了朋友圈。你看,你根本沒有看我。”
季淺凝:“……”她沒有時刻刷朋友圈的習慣。
陸清歡後面那句話聽上去像是埋怨,又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自我嘲弄。季淺凝心裏五味雜陳,緊咬牙關,不知道該怎麽接茬。
她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等陸清歡放下了,她們還是一樣做朋友。
看來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她無從判斷陸清歡是否還對自己有執念,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段關系。要是提前知道陸清歡會來,她可能就不來了。
其他人也很意外陸清歡的到來。
有人問:“清歡姐,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聚餐?”
陸清歡眨了下眼睛,笑盈盈地說:“我也在群裏呀,你們聊什麽我都能看到。”
衆人恍然大悟。
當初拍畢業大戲,他們班邀請陸清歡來助演,為了方便溝通,班長把陸清歡拉進班級群。
陸清歡是一個人來的。
除了顧心美,其他人都不知道陸清歡和季淺凝之間的那些感情糾葛。
有個同學說:“清歡姐你就坐淺凝旁邊吧。”
季淺凝、陸清歡、顧心美同時一愣。
“好吧。”陸清歡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在季淺凝身側落座。
明明很熟,卻還要裝作很熟,這種感覺讓季淺凝如坐針氈,還有一點點內疚和傷感。
為什麽她們會變成這樣?
陸清歡和其他人相談甚歡。
菜還沒上來,季淺凝悶聲不語,小口抿着熱茶。
冷不丁聽到某個同學說:“淺凝,你怎麽只帶了助理過來,你家那位呢?”
突然被點名的季淺凝腦子有些轉不過彎:“我家哪位?”
“你女朋友,莫菡啊!”那同學說。
季淺凝險些一口熱茶噴出去,在陸清歡異樣的目光,以及王晗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她很快穩住心神,說:“她在拍戲,沒空。”
一年前,莫菡為了幫她解圍,故意說是她女朋友,當時在場的同學都知道。她真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他們還記得……
“莫菡?”最震驚的莫過于王晗,“是我知道的那個莫菡嗎?”
當初撒的慌,流着淚也要圓回去。季淺凝強顏歡笑地說:“就是您知道的那個。”
“原來你和莫菡在交往。”王晗樂道:“瞞得挺深啊。”
之前cue她的那同學又說:“什麽瞞得深,去年雨晴過生日,我們就知道了。”
季淺凝笑得嘴角都僵了,連着喝了幾口茶,說:“你們答應要幫我保密的,怎麽還說出來。”
那同學大手一揮,朗聲說:“外人面前我們幫你保密,老師是自己人啊,沒事兒。”
“就是。”王晗附和。
季淺凝:“……”
季淺凝借口尿遁了。
倒不是她怕被盤問,只是受不了旁邊那道目光。陸清歡對此一言不發,卻看得她心裏直發毛。
季淺凝沒有去洗手間,走到外間呼吸新鮮空氣。
這家私廚遠離鬧市,環境優雅,燈籠高挂,很有情調。
樹上開了幾朵的花,淡黃色,聞着很香。
季淺凝伸手把樹枝拽下來,想看看是什麽花。
有腳步聲靠近。
她怕被人誤會是要摘花的,條件反射地退縮,收手時還被樹枝刮到手腕。
算了,閑逛了幾分鐘,心裏那口濁氣終于吐靜,回去吧。
迎面走來一個颀長的身姿,逆着光看不清五官。
季淺凝渾不在意。
“季小姐?”
聽到有人叫她,她倏地擡頭。
燈籠暖黃的光線打在那人臉上,英俊,矜貴,眉目熟悉,可不就是莫聞州?
季淺凝眼睛一亮,揮手示意:“嗨,小老弟你也來這裏吃飯?”
“小……老弟?”這清奇又接地氣的稱呼讓莫聞州臉上出現一絲裂痕,下一秒又恢複如沐春風,他說:“冒昧問一句,季小姐多大?”
“二十三。”季淺凝坦言。
“我還比你大一歲,你怎麽能叫我小老弟?”
不管大多少你也是弟弟,我都叫十年了。季淺凝心底腹诽,沉吟了一下,笑嘻嘻地說:“可能因為你長得嫩吧。”
莫聞州無言失笑,說:“你也是來吃飯?”
季淺凝點點頭,說:“我老師過生日。”
“祝他生日快樂。”莫聞州不知道她老師是男是女。
“謝謝。”季淺凝莞爾,看着西裝革履,問:“你約了人?”
“陪我爸來應酬。”莫聞州說:“裏面太悶,我出來走走,沒想到會碰到你。”
“是挺巧的。”季淺凝說:“你慢慢逛吧,我先進去了。”
“嗯。”
酒足飯飽,也該散了。
陸清歡喝了點酒,不得不讓助理來接。
分別時,撞上她略帶傷感的目光,季淺凝忙別開頭,對莎莎說:“慢點開。”
季淺凝有點累,讓顧心美開車,把鑰匙遞過去時,顧心美注意到她手腕:“你手鏈呢?”
季淺凝低頭一看,右手手腕空空如也。
莫菡送她的那條手鏈不見了!
可能是之前摸樹枝的時候被蹭掉的。
她們返回私廚,用手機做手電筒,找了半天,直到私廚要關門了也沒找到。
季淺凝讓私廚的人幫忙留意,如果有人撿到的話告訴她。
最後也沒有消息。
季淺凝後悔不跌,她就不應該手賤去碰那根樹枝。
她給莫菡發消息:“你送我的那條手鏈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狗女人:“下次送你條新的。”
季淺凝心裏一暖。
不過說到送東西,她突然想起莫菡生日快到了。
前世莫菡從來不過生日,今年的話碰上拍戲,估計也是不過的吧?
這麽一想,莫菡直接打了過來。季淺凝接起。
莫菡腳傷好得很快,石膏拆了,只要不劇烈運動,走路沒問題。莫菡告訴她過幾天要随劇組進山裏拍戲,信號可能不好,不方便聯系。
她們聊到了深夜。
“昨晚給老師過生日,我見到你老弟了,還跟他聊了幾句。”季淺凝打着哈欠說:“心美特別花癡,每次看到他就流口水。”
莫菡低笑出聲,說:“這小子從小到大都很招女生喜歡。”
“長得帥,又紳士又暖,女生喜歡他也很正常。”
莫菡有些吃味,換了話題:“困了?”
“嗯。”季淺凝揉揉眼睛。
互相道了晚安後,手機從手裏脫落,季淺凝下一秒就睡着了。
莫菡那邊沒挂斷,聽着耳邊綿長的呼吸聲,漸漸入眠。
殺青宴那天,季淺凝第四次見到莫聞州。
莫聞州應該是和薛嘉麗一起來的,他被劇組的女演員和女工作人員圍着,身旁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他應對得體,不急不躁。
顧心美兩眼冒粉紅泡泡,也想去湊熱鬧。
不等顧心美跑過去,莫聞州注意到了她們,紳士地避開圍着他的女人們,大步流星朝這邊走過來。
“等了半天,你終于來了。”莫聞州開門見山地說。
季淺凝不明所以:“找我有事?”
莫聞州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打開,裏面躺着一根手鏈,問:“這是你掉的嗎?”
季淺凝定睛一看,既驚又喜:“原來是你撿到了!沒錯,是我的。可是……你怎麽知道這是我掉的?”
“這是我在那棵樹下撿的,我記得那晚你就站在那個地方。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你的,本來我要去問你的,被我爸秘書叫住給忘了。”莫聞州撓撓頭說:“回來我拿給我媽看,她說應該是你的。我想讓她幫我轉交給你,她又不願意。聽說你們今晚殺青宴,我猜你應該會來,所以就帶過來了。”
季淺凝有意無意尋找薛嘉麗的身影,人太多,一時半會兒沒找到。
也許是看見過莫菡跟她戴一模一樣的手鏈,薛嘉麗才猜到這條是她的吧。
季淺凝壓下心底的疑惑,接過盒子,說了謝謝。
她讓顧心美幫她把手鏈戴上。
戴好以後,發現莫聞州還站在原地,季淺凝想了想,說:“加個微信?”
“抱歉,我不用微信。”
“哦。”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交換手機號碼。”
“行啊。”季淺凝報出自己手機號碼。
莫聞州一個個輸入數字,給她打過來,說:“這是我的。”
季淺凝備注好“弟弟”,收起手機,擡眸,撞上莫聞州驚愕的目光,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樣顯得親切些。”
莫聞州:“……”我明明比你大,為什麽不是哥哥?
作為一名紳士,莫聞州自然不會問這麽唐突的問題,他大度地笑了笑,說:“既然物歸原主,那我先走了。”
“你不留下來吃東西?”
莫聞州掃了一眼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女人們,腼腆地笑說:“畢竟我不是劇組的人,在外面等好一些。”
季淺凝表示理解,晃了晃手機,說:“那就有時間再約了。”
莫聞州表情一頓,迎着她靈動如水的笑眼,臉微不可察地紅了,說:“好。”
季淺凝和莫聞州小小的互動引來那些女人的八卦,她們将她包圍,問這問那。
“他剛剛給了你什麽?”
“你們聊了什麽?”
“你加他微信了?”
季淺凝一個頭兩個大。
“我們問了他半天他都不肯加我們微信,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季淺凝差一點被口水嗆到。
莫聞州要是喜歡她,那不就成亂倫了?這些人可真敢想。
被問煩了,季淺凝随便編了個理由:“薛老師暈倒那天我借了個東西給她,讓她兒子幫忙轉交。我們沒加微信,就是留了個電話,可能因為是我發現他媽暈倒,跟我客氣吧。”
薛嘉麗暈倒的事整個劇組都知道,也知道是季淺凝發現的,對于這番說辭,衆人沒有懷疑。
打發走這些八卦的人,季淺凝拿出手機給莫菡發消息,告訴對方手鏈找到了。
山裏信號不好,莫菡可能都收不到消息,久久沒有回她。
殺青宴結束的第二天,季淺凝收拾行李回家。
這段時間梁寧沒有給她安排通告,她一個人待在北市無聊,還不如回去看看父母。
她也确實很久沒有回家了。
夏日炎炎,季淺凝一個人去了墓地。
擺上水果點心,放下花束,她蹲下來,用紙巾擦拭幹淨落在母親照片上的灰塵,自言自語。
她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彙報給母親聽。
說到莫菡車禍時,她稍微停頓,仰頭,把眼底的熱意逼回去,吐了口氣。
“我還是放不下她。”
一陣風拂過臉頰,少了些燥熱,溫柔如同母親的手。
拔掉墓碑旁一棵孤零零的野草,季淺凝垂眸,輕聲說:“我想她了。”
莫菡進了山裏她們就沒怎麽聯系了,不知道殺青了沒有。
有一天夜裏,莫菡打過來,信號不好,她連對方聲音都沒聽到。
家裏最近不太順。
季明陽工作的那家公司倒閉了,現在是失業狀态,被辭退那天,他回來的路上撞到一輛電車,賠了兩千塊錢。
季淺凝看他怏怏不樂,偷偷給他轉了十萬塊錢,才把人哄開心。
父女倆正在房間裏說悄悄話,繼母不打招呼直接開門進來。
存着私房錢的銀行卡掉在地上,季明陽慌慌張張撿起來。
季淺凝用身體擋住繼母窺探的目光:“阿姨,有事嗎?”
繼母唉聲嘆氣地說:“你爸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麽衰神,我聽說隔壁鎮有個很靈的廟,想去拜拜,求個吉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季淺凝不信鬼神,下意識想拒絕,轉而想到莫菡前後受的兩次傷,她略微遲疑,說:“好啊。”
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那個所謂的神廟。
靈不靈不知道,人倒是很多。
季淺凝和繼母去求神拜佛,捐了點錢,那神婆給她一塊很劣質的玉牌。
繼妹丁零一臉嫌棄地說:“兩百塊換這麽一個破石頭,這不是蒙人嗎?”
神婆面露不悅。
她媽罵她:“你懂個屁!不要亂說話。”
丁零覺得跟她媽三觀不合,又不敢頂嘴,氣呼呼走了。
季淺凝戴着墨鏡都能看出那玉是假的,她把假玉摘下來還給那個神婆,只拿走了一根紅繩。
繼母還想去別的地方拜拜,季淺凝沒那個體力爬樓梯,說:“你們去吧,我和丁零在下面等着。”
山下有果園,丁零對這個比較感興趣:“姐,我們去摘點水果回家。”
季淺凝由着她。
兩個人往山下走時,碰到一個蓬頭垢面髒兮兮的老奶奶,拿一個破碗在乞讨。
丁零捂着鼻子,拉着季淺凝想繞道走。
老奶奶像是發現了小肥羊,攔住她們不讓走。
丁零怕對方碰瓷,不情不願地從錢包裏拿出一塊錢放進破碗裏。
得了錢,老奶奶卻沒有讓道。她伸出雞爪似的蒼老的手,準确抓住季淺凝的手。
季淺凝駭人色變,盡量好脾氣地說:“老奶奶,錢已經給你了。”
難道是嫌給得少?
這老奶奶看着很孱弱,一把年紀了,乞讨為生可能是生活所迫吧。
季淺凝動了恻隐之心,拉開包包拉鏈,正準備拿出錢包。
老奶奶一句話将她身體凍住。
“20XX年的今天,你死了。”
“……”
老奶奶渾濁的眼睛透着詭異的光芒,直視她墨鏡後的雙眸,用鄉音濃重的普通話,一字一頓又說:“你,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