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穿着旗袍的女郎順着旋轉樓梯款步走下來, 水晶高跟鞋的鞋跟敲擊出有節奏的旋律,一下下擊碎了樓下悠揚的鋼琴聲。
原本在認真聆聽安欣彈琴的衆人,被這突兀清脆的腳步聲吸引了注意力, 幾十雙眼睛不約而同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打扮不算豔麗,姿色和氣質卻足以驚豔所有人的女郎慵懶地靠在樓梯扶手上, 她不經意撩了撩垂到肩上的卷發,垂眸, 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好像已經習慣這樣的注視,坦然面對衆人, 下巴微揚, 輕輕一笑說:“晚上好。”
沉浸在自己音樂世界裏的安欣突然彈錯一個音, 她面色微赧, 下意識去看周圍人的反應, 卻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一個方向。
安欣倏地看過去, 看到了搶走她所有觀衆的罪魁禍首, 露出厭惡和鄙夷的神情。
再也沒有人去關心安小姐彈了什麽曲子,面對突然出現的美人兒, 衆人開始交頭接耳。
“這女的是誰啊?”
“這你都不知道?安大帥的六姨太啊!”
“原來是她啊。聽說安大帥一共娶了六個老婆, 娶一個死一個,真是夠邪門的, 不知道這個會不會也……”
“這種話你也敢說, 你不要命了!”
“傳聞六姨太是羊城第一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六姨會不會太年輕了, 看上去感覺和安大小姐差不多大。”
“你是想說安大帥可以當她爹了吧。”
“我我我可沒說,你別想污蔑我。”
“嗐,男人都一個德行,不管多老還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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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姨太的出現打破了原本和諧的場面,管家急匆匆趕來,小聲詢問:“您不是說身體不适要休息嗎?”
六姨太看了看剛做好的紅豔指甲,風輕雲淡地說:“樓下這麽吵,你讓我怎麽休息?”
“這……”管家一臉為難。
六姨太并不是想找茬,擺擺手說:“這麽多客人,怎不見大帥?”
管家松了口氣,說:“大帥在偏廳招待一位尊貴的客人。”
秀美的兩條眉毛一挑,六姨太裝作漫不經心問:“什麽尊貴的客人?”
管家三角眼快速閃過一抹異色,略微沉吟,模棱兩可地說:“是咱城裏一位大財主。您要是想見大帥,我可以幫您去通報一聲。”
“不必了。”六姨太下巴點了點底下神色各異的衆人,“吵得跟菜市場似的都快亂套了,先把這些人安排好再說。”
“是是是。”管家點頭哈腰,“大帥還沒忙完,要不您代替大帥先招呼大家?”
六姨太輕嗤道:“我可沒那精力。”
管家一噎,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說:“那您歇着,我去招待。”
安達貴和錢富貴談完正事,走進歌舞升平的大廳。
“喲,夠洋氣啊!”錢富貴看着樓抱在一起舞動身軀的一對對男女說。
安達貴朗聲大笑,說:“小女是留洋歸來的,不喜歡那些老派的東西,我就幫她弄了這麽一個西式的舞會。”
錢富貴說:“看得出大帥很疼安小姐。”
“我疼女兒,也很欣賞貴公子。”安達貴兩只大拇指比劃了幾下,說:“你不覺得跳這種舞對促進男女感情很有幫助?”
錢富貴會意,笑得滿臉橫肉都在顫抖,說:“來之前我家錢闊跟洋老師專門學了跳舞,這小子對令嫒是上了心的,至于能不能獲得令嫒的芳心,就看這小子的本事了。”
兩人興致勃勃談論兒女們的事,一抹白色的身影疾步走過來。
“欣兒?”安達貴看着氣呼呼的女兒不解道:“你怎麽沒和錢闊去跳舞?”
“是啊安小姐,你怎麽一個人?”錢富貴也問。
安欣掀掉頭頂的蕾絲公主帽,噴火似的雙眼直直看着某一處,說:“我看他更想和我後媽跳。”
安達貴和錢富貴順着她目光看過去。
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打扮花哨的錢闊正和六姨太聊得熱火朝天,不知道聊得什麽內容,六姨太被他逗得花枝亂顫。
“豈有起理!”安達貴火氣蹭地上來,邁着穩健的步伐殺氣騰騰走過去,“思音!你在幹什麽?!”
談話中的兩人被這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
六姨太看到了安達貴,臉上笑容未變,神色自若地說:“你忙完了?我在和錢少爺聊天啊。”
安達貴如鷹般犀利的眼神轉向錢闊,聲音壓抑而冷然:“我看你和我的六姨太聊得很開心?”
被美色迷惑的錢闊差點忘了安達貴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忙收起吊兒郎當的神色,支支吾吾說:“大帥,我和思……不,我和六姨太沒有聊什麽不恰當的內容,您消消氣,消消氣。”
安達貴冷哼一聲,不怒自威地說:“別忘了你跳舞是為了誰學的。”
錢闊偷偷看了一眼迷人的六姨太,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安欣,心一橫,說:“我知道,我這就去找安小姐。”
錢闊一走,安達貴抓着六姨太纖細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帶,兇狠道:“騙我說身體不适,現在倒有精力來勾搭野男人?”
“我們就随便聊了幾句,大庭廣衆之下,你告訴我怎麽勾搭?”六姨太不悅道。
“你還知道是大庭廣衆!”安達貴手上用力,怒道:“你明明知道錢闊是為欣兒準備的,将來他會是欣兒的夫婿,為什麽還要單獨和他說話?你讓別人怎麽想?”
六姨太掙脫他的鉗制,一臉不屑地說:“我沒做虧心事,別人怎麽想關我什麽事。”
“你!”安達貴想罵又舍不得,壓着火氣說:“你趕緊上去休息,別在這給我招惹男人。”
六姨太狠狠剜了他一眼,忽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憤然轉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畫面一轉。
換了一身亮閃閃綠色緊身旗袍的六姨太再次走下樓梯,她依舊耀眼,只不過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廳中央——跳華爾茲的安欣和錢闊身上。
六姨太邊欣賞邊走下樓梯,美目流轉,像是在尋找合适的目标。
突然間,她看到徘徊在蛋糕前衣着樸素,模樣卻很俏麗的一個小姑娘,走過去拍她肩膀。
“呀!”到了嘴邊的美味蛋糕掉在地上,徐媛媛驚呼一聲,轉過身,結結巴巴說:“我我我不是偷吃,我是客人。”
六姨太放肆打量她土得掉渣的打扮,說:“今天被邀請來的非富即貴,我看你穿的還不如我們家下人。”
徐媛媛局促地抓着皺巴巴的麻布衣服,低着頭,臉通紅,難為情地說:“我真的是客人,是安小姐邀請我來的。”
“安欣?”六姨太擰了擰眉,抱着雙臂好整以暇看着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徐媛媛。”
六姨太恍然想起:“原來你就是安欣那個最好的朋友。”
徐媛媛忙不疊點頭。
六姨太見她一副被自己吓得話都不敢說的樣子,自覺無趣,轉身離開。
徐媛媛覺得浪費,偷偷把蛋糕撿起來,吹掉外面那層灰,趁人不注意塞進嘴裏。
真是太好吃了!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精致糕點的徐媛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大廳中央那對男女終于跳完,圍觀的人捧場地熱烈鼓掌。
隔着人群,六姨太看到安達貴和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說說笑笑,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湧上心頭,她毅然決然轉過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折返回來。
聽到動靜的徐媛媛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六姨太氣勢洶洶的樣子,以為是自己撿東西吃被發現了,臉上一陣驚慌,不小心被蛋糕噎到。
轉眼的工夫六姨太到了她跟前,寒着一張臉問:“想不想跳舞?”
徐媛媛噎得難受,擺手示意自己不會跳。
六姨太抓住她一只手腕,勾唇妩媚一笑,說:“不會沒關系,姐教你。”
徐媛媛還沒把食物咽下去,就被六姨太拖到了大廳中央。
女人纖細的手有力地摟着自己的腰,兩個人身體幾乎嚴絲合縫貼在一起。
保守的徐媛媛何曾遇到過這種事?她又驚又羞,想阻止,可是喉嚨被蛋糕堵着說不了話。她整個人處于一種懵逼的暈眩狀态,被六姨太帶着扭動身軀。
有人注意到這邊:“她們兩在幹什麽!”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看戲般看着兩個跳舞的女人。
六姨太旁若無人地領着笨拙的徐媛媛旋轉,收尾時故意停在安達貴面前。
徐媛媛一時沒站穩,身體晃了一下。
六姨太眼疾手快抱住她,沖她眨了下眼睛,柔聲說:“小心哦。”
徐媛媛全身上下紅成煮熟的蝦米,她慌慌張張推開六姨太的懷抱,在一片哄笑聲中,只想沖出大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一個偉岸的身形擋住了她的去路。
安達貴面色鐵青地質問她:“你一個下人跑來這裏做什麽?”
徐媛媛還沒說什麽,六姨太一把将她拽到身後,說:“原來大帥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她是你寶貝女兒最好的朋友,不是什麽下人。”
安欣忙跑過來說:“爸,她叫媛媛,是我朋友。”
安達貴并不關心徐媛媛是誰,他眼神如勾般鎖着故意給他難堪的六姨太,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今晚是欣兒的生日宴,你為什麽要搶她風頭?還跟一個女的跳舞,你是覺得還不夠傷風敗俗嗎?!”
看他吹胡子瞪眼,六姨太只覺得神清氣爽,無所謂地聳聳肩,在他耳邊說:“我沒有和別的男人跳,已經是給足您安大帥的面子了。”
不等安達貴發作,她拉過瑟瑟發抖的徐媛媛,扯了扯對方身上破舊的衣服,摸摸那張緊繃的臉,啧啧嘴說:“長得倒是挺漂亮,就是穿得太寒酸,難怪一個兩個誤會你是下人。走,姐帶你去換身漂亮的。”
“不不不用!”徐媛媛惶恐不及。
“她是我朋友,你不準帶她走!”安欣生怕六姨太要迫害徐媛媛。
六姨太不過是想找個借口離開,她才不管徐媛媛願不願意,假裝聽不到安欣的話,半強迫地将人拖走。
徐媛媛起先還反抗,幾秒鐘後想通了,與其留在這裏被人笑話,還不如早點離開。
她嗫嚅着:“姨太,您放手吧,我可以自己走。”
六姨太看着她滿臉通紅的樣子,忍不住逗她:“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兩個女的跳舞,你害羞什麽?”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徐媛媛發現越解釋越淩亂,低着頭咬嘴唇。
六姨太看她這樣覺得有趣,手指勾起她下巴,看她閃爍不定的雙眸,戲谑道:“你不會是喜歡女的吧?”
“才不是!”徐媛媛臉更紅了,不敢看她,眼神亂瞟,瞟到隐藏在角落裏舉着槍瞄準的黑衣殺手,駭然色變,“姨太小心!”
六姨太不明所以,只見她撲過來,身體被她緊緊抱住,像剛才跳舞一樣轉了個圈。
“砰——”
響亮的槍聲響徹大廳。
“啊啊啊——”
“有刺客!快抓住他!”
周圍鬧哄哄,獨有這邊安靜得詭異。
抱着她的力道驟然抽離,滿面羞紅的女孩此刻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一陣抽搐後,軟軟倒下。六姨太條件反射地抱住徐媛媛的身體,摸到對方右肩上一片溫熱。
她擡起那只沾滿鮮血的手,驚愕地看着懷裏奄奄一息的女孩,微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咔——”
一場超過二十人的群戲,分為三鏡,從九點鐘拍到十二點,NG無數次,終于圓滿落幕。
所有演職人員疲憊不堪,導演宣布原地休息一個小時。
莫菡将倒在地上的季淺凝扶起來,說:“挺好,徐媛媛的土氣被你演成了呆萌可愛。”
能被莫菡誇贊演技,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旁邊沒人,季淺凝也懶得裝謙虛,清了清嗓子,說:“沒有你厲害,你真是演什麽像什麽。”
“謝謝誇獎。”
“誰誇你了。”季淺凝翻了個白眼,說:“你真的很适合演女流氓,”
戲裏某人調戲徐媛媛的眼神、語氣和動作不要太熟練,這哪是拍戲,分明是本色出演!
莫菡面色一僵,随即愉悅地笑起來,眼神直白地看着她,說:“好久沒聽到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真好。”
“……”這回僵的是季淺凝。
好在這時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讓季淺凝去換件衣服,順便幫她清理身上爆破的血包。
莫菡看着季淺凝右肩上那個血窟窿,雖然知道那是假的,可是視覺和內心還是受到了一些沖擊,她想要追上去。
“菡姐,你也去洗一下吧,時間久就不好洗了。”工作人員卻提醒她說。
莫菡收回心神,說:“好。”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有夜戲,而且全都是群戲。導演讓人準備了宵夜。
季淺凝吃了幾個水餃,哈欠連連,差點兒抱着碗睡着。
顧心美幫她鋪好了躺椅,拿過她手裏的碗,說:“先睡一覺吧。”
躺下時,季淺凝忍不住喟嘆出聲。
想當初她拍《迷霧》的時候,因為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配角,劇組連躺椅都不給她準備。《羊城風雲》她演的還是女配,不過戲份比《迷霧》裏面多了很多,終于可以享受和其他主角一樣的待遇。
季淺凝瞬間有種熬出頭的感覺,抱着暖烘烘的被子,閉上眼睛。
椅子舒服,被子暖和,加上身體疲憊,季淺凝不到十秒鐘就睡着了。
不過她睡得一點兒也不安穩。
“你不能死,你還沒有和我去民政局拿離婚證,你不能就這麽走掉!”
“我錯了,我不應該答應你離婚,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
奇怪,這聲音怎麽這麽像莫菡的?
瓢潑大雨阻隔了視線,季淺凝只能模糊看到前方有個身影在晃動,她想往前好看清楚一些。
“轟隆”一聲,天空響起一道驚雷。
季淺凝被吓了一跳,驚魂未定,一顆巨大的石頭滾落下來,擋住了她前進的步伐。
她想跨過石頭,感覺石頭下面好像有什麽東西,蹲下身,費勁把石頭搬開,發現下面壓着的居然是一個人!
她鼓起勇氣湊近一看,腦子裏“嗡”的一聲,跌倒在地。
季淺凝騰地坐起來,動作太大把被子弄到了地上。
她正要去撿,一只手卻比她快一步拿起被子。
她目光呆滞地順着那只手找到了那人的臉,眼前一黑,還以為是在夢中。
莫菡抖了抖被子上的灰塵,把被子重新蓋在她身上,如沐春風地說:“導演還沒喊開拍,你可以再睡會兒。”
季淺凝猛地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冷得像冰的手碰到臉部皮膚,莫菡打了個哆嗦,狐疑地看着她:“淺凝?”
季淺凝立刻被這真實的觸感和聲音拉回神智,她想收回手,莫菡溫度稍微比她高的手卻緊緊覆蓋在她手背上。
“你是冷嗎?”莫菡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聲音輕如鴻毛。
季淺凝清醒過來,不習慣她的觸碰,只覺得手下的皮膚滾燙如火,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有人來了。”
莫菡遲疑了一下,放開她的手,左顧右盼,發現根本沒人過來,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無奈失笑。
季淺凝把那只不聽話的手藏到被子底下,找了一圈沒找到顧心美,猜想肯定是被莫菡支走了。她快速調整好情緒,問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某人:“你不在你專屬休息室,跑來這裏幹嘛?”
莫菡凝視着她,說:“看你。”
“……”季淺凝被這一腳直球踢得頭昏目眩,穩住心神,硬邦邦地說:“看完了走吧。”
“除了看你,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淺凝看她一臉嚴肅,以為是和拍戲相關,腰杆挺直,說:“什麽事?”
“關于我們的CP名。”
“什麽???”季淺凝有點跟不上她的節奏。
“我也是剛剛發現的。”莫菡興致勃勃地說:“我演的六姨太名字叫思音,和你演的徐媛媛剛好可以湊成‘姻緣’,是不是很巧妙?”
季淺凝有種還沒睡醒的感覺,她一臉見鬼地看着特地跑過來和她讨論CP名的莫菡,醞釀很久,最後只憋出幾個字:“你可真是夠閑的。”
“我覺得‘姻緣’比‘磨叽’或者‘寂寞’都好聽。”莫菡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季淺凝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別開頭,聲音冷硬:“不管好不好聽,我一點也不想和你組CP。我還要休息,請你不要打擾我。”
莫菡看她躺下,還故意用背對着自己,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又閉上了。
季淺凝卻睡不着。
她知道莫菡沒走,甚至能感覺那道灼熱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心情錯綜複雜。
只要一閉上眼,夢裏那一幕便浮現在眼前,讓她心驚肉跳。
她裹緊了被子,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一處,自言自語地說:“我做噩夢了。”
莫菡沒想到她會出聲,眼神柔和地盯着她後腦勺,問:“夢到什麽?”
“夢到你死了,而且死相很慘。”季淺凝咬着被角,聲音微顫,“這是第二次了。”
“……”這回答真是出人意料。莫菡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澀然道:“你……這麽恨我嗎?”
季淺凝幾乎要把被子咬爛了,良久之後,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說:“不。”
她惱過、氣過,唯獨沒有恨過莫菡。
她只是覺得那個夢很詭異,很吓人。她必須找個人傾訴,否則她以後都無法閉眼。
身後沒了聲音。
季淺凝莫名心慌,她翻了個身,看到莫菡一動不動坐在原地,心定了幾分,緩了緩,說:“剛才,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想确認一些東西。”
“确認我有沒有死?”莫菡順着她的話問。
季淺凝覺得“死”這個字相當刺耳,看到莫菡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她心裏卻堵得慌。
莫菡突然湊近,說:“要不要再确認一下?”
季淺凝愣神之際,莫菡掀開被子把她的手拿出來,沿着臉部輪廓,讓她一點點去觸摸、去感受。
完完整整摸了一遍後,莫菡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季淺凝像是被燙到一樣,小小地掙紮了一下。
莫菡卻把她的手貼在心口的位置,說:“感受到了嗎?”
一突一突鮮活的跳動從手心傳達到內心,季淺凝舔了下嘴唇,恍惚點頭。
莫菡傾身向前,迎着她滿是戒備的雙眸,說:“夢境和現實都是相反的。你看,我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