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約
“太子殿下!”
太子才剛走兩步, 齊钰便着急要下去,方才是沒反應過來,怎能讓太子背他,這太不合适了吧?
太子道:“別動, 你受傷了。”
齊钰:“……”
他只是不小心把鞋跑爛, 蹭到了腳趾而已,宮妃的鞋原是中看不中用的, 并不耐跑, 且這身體細皮嫩肉,白皙的腳趾蹭了道口子有些吓人,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麽, 又在着急奔跑中,齊钰連痛都未覺察到。
可是就這麽一點小傷, 太子卻親自為他細心地包紮, 還背他走路, 這般照顧, 齊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別這樣, 您、您會累的, 還是放我下來吧, 我可以自己走。”
他慌慌張張找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伏在太子背上, 被底下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大哥一臉震驚地看着,齊钰渾身冒着熱氣, 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太子只道了聲“不累”,便将他的話堵了回去。
毓秀宮起了火,便不能再往毓秀宮走了,太子也沒想再讓齊钰回去,新的宮苑尚未收拾出來,草草尋個地方,就怕沖撞了。
只有一處較為合适。
太子足下一轉,将齊钰一路背去清風殿,等到了清風殿之後,命人端出椅子,才把人放下來。
段太醫早接到了消息,出來相迎。
齊钰的腳根本沒問題,還是堅持先請段太醫為太子看過,畢竟除了太子,誰都不知乾清宮內發生了什麽,太子有沒有受暗傷,未來新君的身體可比他重要多了。
所幸段太醫診下來,太子只是有些疲累,需要好好休息。
段太醫又為齊钰看腳傷,見齊貴人連鞋帶腳都被包住了,段太醫頓了頓,在江禾數次暗示下,十分違心地道包得及時,接下去重新清理過上了藥,也囑齊钰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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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禾很快便準備了卧房,就是齊钰養傷曾住過的那一間。
太子定是要休息了,齊钰想告退,太子卻拉住他道:“留在此地,別離開。”
生怕他要走似的,太子拉住他一只衣袖,大有他若是走了就不肯休息的架勢,齊钰哭笑不得,怎麽感覺推了皇帝這個boss,太子就變得幼稚了?
一會兒要背他,一會兒不讓他走。
他也不明白,太子為何非要留他在這間房裏待着。
江禾輕聲勸他道,只不過些微小事,聽太子的便是了。
齊钰深以為然,太子分明已很倦了,閉上眼睛就要睡着,不好再讓太子操心。
太子見他終于肯留下了,放心地躺下來,幾乎是瞬間便睡了過去。
這個人——究竟是有多累啊……
齊钰怔怔地望着太子,他有大哥、江禾他們幫忙,都覺得累得不行,何況是籌謀這一切,又要孤身與皇帝面對面的太子……
雖然有他的劇情金手指,實際也幫不上太多的忙。
不,他還是挺能幹的。
齊钰勤快地幫太子掖好被角,又替太子輕輕揉了一會兒太陽穴。
有時他累狠了,睡醒過來會頭疼,這是舉手之勞,太子也不會知道。
齊钰自己跑東跑西也很累,揉了一會兒便打起了呵欠,可是床只有一張,總不能和太子一樣躺下來睡。
他想找個椅子靠一會兒,還是江禾周到,恐他睡在椅子上累到,另外送進來一張軟塌,就放在太子床邊,齊钰便湊合着歪倒在榻上睡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隐約能聽見外邊的吵吵嚷嚷的人聲。
他夢見自己一次又一次奔走在各座宮苑之間,身後還有不少人在追他,章嬷嬷還有大哥他們都不見了。
他想了想,仍是決定獨自去找太子,可怎樣也去不到太子所在的乾清宮,齊钰急得滿頭大汗,驚醒過來卻發現身上不知何時已搭上了一條錦被,太子睜開雙眼,黝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見他醒來,相視一笑,兩人心裏同時湧上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可是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不管如何,平安就好。
齊钰心想,太子給人的感覺已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的太子是冰山下壓抑的火種,如今的太子大仇得報,似乎更寧靜一些。
并沒有變成暴君,齊钰覺得自己已很滿足了。
“太子殿下……”
齊钰先開了口,想問一問皇帝如何了,不争氣的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聲。
齊钰臉上陣陣發燙,為何他總在太子面前出醜?
然而太子并沒有笑話他,為他招了江禾進來,江禾帶領着兩名內侍,一路小跑着抱進來一只小炕桌,就擺在齊钰的軟塌上,桌上擺上幾碟爽口開胃的小菜,兩碗碧粳粥,一大碗雞湯,一碟豆腐皮小包子,碰巧都是他喜歡吃的。
齊钰當即笑着向太子作了個揖,因餓得有些狠了,接過雕了鯉魚戲水的銀筷便狼吞虎咽起來。
菜與粥都是竈頭上現熱着的,雞湯也是煨了很久撇去了油,半點不膩,就等他醒過來用,剛好入口,齊钰很快便喝光了一碗粥,啃了幾只鮮美的包子,将另一碗粥端了起來。
努力充當背景板的江禾:“……”
江禾心急如焚,連朝齊钰使了幾個眼色,齊钰不解,以為江公公的眼睛突然抽筋了,待他發現托盤裏其實還放着另一雙銀筷,已将剩下那碗粥也喝得差不多了。
齊钰:“……”
這、這另一碗粥,是是是給太子備的嗎!
齊钰後知後覺,忙要道歉,太子卻出奇溫柔地道:“多吃些也好,還要嗎?”
齊钰摸了摸微鼓的肚子,窘窘地搖了搖頭。
吃飽之後,江禾将炕桌收起,齊钰這才有空問起皇帝的事。
這年頭的宮廷文都流行殺個爹,齊钰內心已傾向太子把人弄死了,畢竟種種證據都表明,皇帝是害死孝仁皇後的黑手,太子若是因此複仇,也說得過去。
慕容駿卻道:“他該死,但我沒殺他。”
倒不是太子下不去這個狠手,而是真把劍架在皇帝脖子上,反而覺得死太便宜皇帝了。
對孝仁皇後日複一日地下慢性.毒,先後兩次刺殺他,從小到大更不知害了他多少次,僅僅一劍就做了了斷,憑什麽?
倒不如留皇帝一條狗命長久報複,慕容駿知道皇帝生平極看重帝位,就怕帝位被奪走,他就是要讓皇帝嘗嘗眼睜睜失去帝位的痛苦。
他要皇帝活着讓位,活着受盡折磨,而不是死了一了百了,進奉先殿受人朝拜。
此外還有很多事,若是以新帝的身份處置難免掣肘,需要皇帝自己來辦。
如今乾清宮乃至整個皇宮都淨在慕容駿掌握之中,負責看守皇帝的更是絕對忠心的心腹,太子不怕皇帝會翻出什麽浪來,而且也不可能會翻出什麽浪。
他已廢了皇帝的四肢,斷了舌,卸了下巴,皇帝已是一個只會流口水的廢物了。
對外,太子也精心準備了一套說辭。
太子淡然道:“昨夜,乾清宮進了刺客,病中的父皇受了重傷,刺客如今已被孤擒住,不幸的是父皇筋脈盡毀,急怒中風說不出話,太醫院竭力救治,仍無進展。國不可一日無君,父皇決定将皇位傳給孤。重病這幾日,他亦感在位數年,軍政均無建樹,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孝仁皇後恩澤,決定自行廢去帝號,永不受封。”
齊钰:“……”
齊钰結結實實吃了一驚,太子這也太狠了吧,留皇帝一條命,這是要折磨皇帝一輩子,還、廢了皇帝,連太上皇也不給封!
……這手段,不愧是未來暴君了。
齊钰有點擔心他的太妃是不是也跟着要黃……
差不多應該是,既然皇帝都廢了,那因皇帝而存在的男妃不也沒了嗎?
廢了也好,方便跑路。
齊钰須臾就接受了自己也要被廢的命運,好奇道:“那,若不是太上皇,往後該怎樣稱呼呢?”
“廢帝。”
太子冷冷吐出兩個字。
齊钰相信太子的手段,可是也很奇怪要如何讓皇帝自己廢了自己,皇帝的妃嫔、皇後、皇子,還有大臣會不會懷疑?
他想問,又覺得這是太子的機密,不大方便。
慕容駿見他一臉八卦又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明白了,勾着唇拉他一同出屋。
聖旨已在外頭候了多時,因太子怕吵到齊钰休息,只叫他們等着。
傳旨內侍流着汗等了半晌,謝天謝地,太子總算是出來了。
這是一道皇帝急赤白臉要趕緊發出去的傳位聖旨,因皇帝突發疾病,又受了重傷,國不可一日無君,需要太子盡快登基。
聖旨上當然滿是對太子的贊美之言。為了以示誠意,皇帝就連玉玺都直接送了過來,由兩隊侍衛護送,同時昭告天下讓位之事。
齊钰更加好奇了,皇帝應是被太子教訓了一頓之後就上道多了,這麽趕着讓位,莫非太子給皇帝吃了什麽藥?
慕容駿在他耳邊低語了數句。
齊钰倏地睜大眼睛,只來得及發出“哦哦”的驚嘆。
原來太子的确是給皇帝吃了藥,不過不是別的,正是孝仁皇後當年被下的毒,也是每日一點,命人當着皇帝的面下在羹湯之中,迫皇帝喝盡,太子打算連着喂一個月到月底,最後一日令段太醫解毒,下月再繼續,周而複始,令皇帝多嘗一嘗擔驚受怕的滋味。
皇帝掂量了一下皇位與命哪個重要,被太子捅怕了之後肯定是選命,為了保住這條狗命,太子要他做何事他都迫不及待地照辦,別說只是讓個位,廢去帝號都不帶猶豫。
太子接旨已晚了,如今各處已知皇帝傳位于太子,都亂得不成樣子。
皇後整個人都是懵圈的,皇帝不過抱病了數日,怎就突然受了重傷又中風,一眨眼連皇位都要拱手讓人,而且還是讓給一直不得帝心的太子?
因她膝下并沒有皇子,想想是太子倒也不錯,總比其他有母妃的皇子強,太子生母早逝,如此依舊會尊她為最尊貴的太後,若是其他皇子,她少不得要被壓一頭。
這般想着,皇後只是唏噓了幾聲,因是皇帝親自下的旨意,皇後雖吃驚倒也沒多想,收拾一番便趕去乾清宮看望皇帝。
妃嫔、皇子處就是大的震動了。
皇帝在位,皇妃們還有心思争一争,皇帝一旦退位,做太妃有何争頭呢?
有子嗣的妃嫔心裏略安穩一些,不論如何往後都還有指望,無嗣的妃嫔心裏都覺得空落落的。
小一點的四皇子、五皇子還好,本就不可能繼承帝位,是誰登基對他們而言無甚區別,三皇子與其生母舒妃就很不情願了,三皇子甚至覺得萬萬不可能,皇帝早想廢了太子,又怎會把皇位傳給他?
慕容骢認定太子動了手腳,皇帝又是遇刺又是中風,說不定都是太子那一方的一面之詞,他的父皇極有可能是被太子制住了……
三皇子也着急往乾清宮趕,聖旨雖下了,太子還未登基,若能證實皇帝是受太子所迫,他還是有機會的!
三皇子沖到乾清宮,皇後正扶着皇帝喂水,幾位年輕的妃嫔跪在皇帝面前落淚,皇帝嘴都歪了,不停地流着口水,話卻說不出來,只能不住地搖頭,生氣地想,他明明還沒死呢,這幾個女人就像嚎喪一樣。
三皇子終于見到了皇帝,跪下顫聲道:“父皇,您可是受了太子脅迫,是不是太子把您害成這樣的?”
皇帝一愣,瘋狂搖頭,整個乾清宮都是太子的人,當着這些人的面應和三皇子,他豈不是不要命了?!
皇帝連皇位帝號都能不要,哪管三皇子心裏平不平衡,為了撇清與三皇子的關系,皇帝使勁咳了幾嗓子,瞅着案上一只玉碗,一個勁給皇後使眼色,皇後猜了半天,把玉碗舉了起來。
“孽子,滾!”
皇後替皇帝字正腔圓地斥罵,一把砸碎了玉碗,皇後心裏暗爽,她想收拾三皇子與舒妃很久了。
慕容骢受了巨大的打擊,皇帝竟矢口否認是受太子所迫,他還能如何?
慕容駿猶豫了一下,聽說太子如今就住在清風殿,朝臣與禮部已在商議太子登基事宜,再晚就來不及了,三皇子決定立刻趕往清風殿,與太子當面對質。
心急如焚的三皇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清風殿卻是一片安寧祥和。
即将登基的太子正在與齊钰下棋。
齊钰才知太子為何非要将他留在清風殿,外邊實在太亂,人心惶惶,唯獨未來新君所在的清風殿,是那些人不敢随意來打擾的。
齊钰把玩着手裏的幾粒水晶棋子,望着坐在對面老神在在的太子,不安地想,太子他就不急着登基嗎?
原書中太子登基是在皇帝馬上風之後,需守靈,需安排喪事,還得提防有人竊取帝位,忙得要吐血,可是這會兒皇帝沒死,太子就不必操心那麽多了。
但凡對聖旨有疑的,太子直接踢去見皇帝,讓皇帝自己解釋,只悠閑地等禮部把登基的章程定下來,過個目即可。
衆大臣已在乾清宮磕過幾回頭了,皇帝非要讓位,大臣勸了又勸,再來來去去過問皇帝的病情,太醫院如今已換成段太醫做主,皇帝的病情不論誰來問都是搖頭嘆息,朝臣們慢慢也就認了,皇帝的樣子既不能說也不能寫,實在不能繼續理事,鐵了心要讓太子繼位,不論于禮法還是于國政來說,都是再合适不過了。
齊钰已小心地将五枚水晶棋子連成了一條線,朝太子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他并不會下棋,原身也不懂這些,無意間發現屋裏有張棋盤,反正待着也是待着,就想借來娛樂一下。
結果不知怎地,就成了與閑閑無事的太子對弈。
齊钰怕太子看出來他不會下棋,果斷慫恿太子玩五子棋,他是個中高手,又比太子熟悉規則,很容易就連贏了三局。
“太子殿下,我又贏了!”
齊钰笑嘻嘻地收起太子輸掉的金葉子,一般來說金葉子應是條形,可是太子給他的金葉子樣式很別致,就是按梧桐葉的外形打造,連複雜的脈絡都刻了出來,卻薄如蟬翼。
齊钰一連收了三片,心裏美滋滋,可是總贏不大好,太子說不定會介意,他便想着,一定要給太子放一放水,最好還不能讓太子看出來。
他有一點心機,于謀略上亦很靈敏,可是一想要不着痕跡地放水,竟比自己贏還要緊張,不消片刻臉上就表現了出來,慕容駿看在眼裏,便立即毫無懸念地贏了。
齊钰趕緊要把一片金葉子還回去,太子卻推辭了。
太子道:“這本就是我的東西,送出去再送回來也沒意思。不若換個別的?”
“……別的?”
太子淺笑:“馬上就要登基了,你已送過我護身符慶祝生辰,再送我一個特別的,慶祝登基如何?”
齊钰一想,太子所言不差,登基是該好好慶祝才對。
齊钰道:“可我實在沒什麽可送了呀。”
太子早便想好了,馬上就要當家做主也不藏着掖着,道:“放心,不會讓你太為難……之前看過貓跳舞,這次想看兔子跳舞,如何?”
齊钰:“……”
這位太子殿下其實是有cospy的嗜好吧,以及太子怎會知道他有兔子裝的?
貓都裝過了,不過就是兔子而已!
齊钰爽快道:“……好。”
太子後續都設想得差不多了,唇角勾出一抹惑人的笑意,意味深長道:“一言為定,孤一登基,晚上便來找你。”
齊钰點頭,若是一切順利,趁太子高興,說不定便能提出要跑路的心願了。
可是為何是約晚上,是因為兔子裝會被人說不正經嗎!
齊钰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小天使們訂閱留言!依舊評論紅包包~~
今天是努力勾搭甜甜的太子!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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