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讓我了解你(2)
? 中午陳憶安來的時候,楊念正在收拾病歷,這幾天陳憶安一直也給她帶飯,所以楊念現在已經把“陳憶安”與“飯”挂鈎,愈發覺得她親切起來,連忙就拿了一個粉色的平安果給她。
陳憶安騰出手來接過蘋果,道了謝,讓她趕緊來吃飯。沈長風正在屋子裏洗手,見她來了,嘴角上揚,心情不錯的樣子。眼神一偏,看見她手裏拎着的平安果,臉色微微僵了僵,語氣有些冷:“誰送的?”陳憶安愣了一下,一開始沒搞懂他什麽意思,順着他的目光,解釋道:“楊念啊。我一來她就給我了。”見他還盯着它看,解釋道:“這是我長這麽大收到的第一個平安果呢。”其實心裏還是挺開心的,所以她說出來,努力想在沈長風臉上也看到一絲為她高興的表情。然而沒有。
陳憶安雖然待人和善,但是也不過分親近,小學的時候還不興這個,高中的時候,圈子又很小,也就跟笑笑走的很近,可是兩個人十幾年的交情了,完全也不會在這種節日互送禮物什麽的,所以她還真是,從來沒收到過平安果。
沈長風聽到這兒,越發覺得不爽了,本來想着,今年第一個送給她禮物,結果讓楊念搶了先。搶了今年的先不說,還搶了小安安長這麽大以來收到第一個平安果的先。
于是收拾完東西準備進來洗洗手然後愉快地開飯的楊念小同學,一進屋就覺得氣氛不對,陳憶安一臉迷茫,沈醫生臉色不善,尤其是她進來的時候,還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嗖地就過來了。在飯菜強烈的召喚之下,楊念腦子猛然開竅:沈醫生好像從來沒有送過別人東西吧?他今天早上費了半天勁包的平安果,是不是就是要給小安安的?天啊,自己幹了什麽?
還沒等沈長風開口,也沒等陳憶安緩和一下氣氛,她立馬跟道閃電一樣地撲上去,“安安,我突然想起來,那個,那個平安果不是送給你的。”楊念咬着牙,為了防止自己睜着眼睛說瞎說,眼睛一閉,決絕地說。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再要回來,她楊念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回幹這種沒品的事情!
陳憶安……她收到的第一個平安果,就這麽,炮灰了?
楊念覺得再閉眼,就真不正常了,睜着眼睛開始……說瞎話:“那個,我突然想起來科室一的王醫生我還沒有送。所以,實在是沒給你準備。明年,明年我一定送你!”等明年我瞅着沈醫生送完了再送。
陳憶安也覺得尴尬,把蘋果遞還給她,“那你趕緊去送給王醫生吧。我們等着你開飯。”楊念拿了蘋果就跑,“我馬上回來。”
陳憶安心情有些低落,沈長風臉色卻緩和下來,楊念這個小丫頭,人小鬼大的,還挺機靈,反應确實很快。沈長風輕咳了一聲,斂了臉上的笑容,讓自己的表情自然起來,走過來,一本正經地說:“楊念也真是不靠譜,送出去的東西怎麽能要回來呢?你別難過。”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門外躲着的楊念淚目了,我都這樣讓您泡妹子了,你還要損我!
沈長風擡起手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陳憶安擡頭,看見他舉着一個蘋果,粉色的彩紙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個一樣上端好看的翹着,而是褶皺着,趴趴着,外面的塑料紙松松地包着蘋果,系着的繩子也綁的不像樣子,原先打着的蝴蝶結顯然是被人拆開後又重新系回去的。
他眼中含笑,“給你。”陳憶安接過來。正要說話,他問:“所以,安安,你人生中第一個平安果,是我送的了?”陳憶安消化完這句話之後,大概搞明白這之中的端倪了。門外的楊念差點倒地,沈醫生你自己知道你是第一個不就行了,還非得說出來,這會兒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了啊!為什麽你那高冷的性子,一到安安面前就這麽呆萌了呢?
她撇了撇嘴,努力想找話來回答他,最終發現,她無話可說。擡手撫額,“嗯,你是第一個,謝謝。叫楊念來吃飯吧。”估計假裝送蘋果的楊念已經等不及了。
果然話音剛落,還沒兩秒鐘,楊念就沖進來了。沈醫生嫌棄地看着她,你裝樣子好歹裝像點啊,弄點腳步聲再進來啊,直撲撲地沖進來,誰看不出來?楊念實在是忍不住了,管你是不是我導師呢,回瞪過去,您老人家裝樣子裝的像怎麽着?兩個豬一樣的隊友組成一隊了,簡直是相互拉低彼此的智商啊!
陳憶安再次默。只能招呼道:“吃飯吃飯,累了一上午了別都幹站着了。”
一頓飯吃的,心塞。
吃完飯之後,她照例給沈長風削了個蘋果,遞到他眼前。沈長風愉快地接過來一邊啃眼睛一邊瞄着自己剛才送給她的平安果,也不說話。陳憶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今天吃的确實很飽了。于是裝作不經意地把蘋果裝到書包裏:“長這麽大收到的第一個平安果,我得留兩天再吃。”沈醫生覺得,自己心裏都樂開花了。
休息了一會,陳憶安手機響了,怕影響楊念和沈長風,她趕忙捂着手機的音響處出去,是林景然。他那邊有些嘈雜,像是一邊走路一邊再打電話。
“安安?”他先開口。
“嗯。”陳憶安答,想起來那天是因為楊子浩的事情找他,問:“你有空了?”
“對,”林景然那邊走出公司大樓,往停車場走,“我訂的今天下午四點陪小豆去試婚紗,聯系影樓,正好空出一下午外加一晚上來,時間比較寬裕,她也說讓我親自把請帖給你送過來。”小豆就是他的未婚妻。
畢竟這麽多年,陳憶安一直支持着他,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都反對的時候,她也在鼓勵他,用當初一個小女孩微薄的力量去支撐他的虛無的夢想,小豆知道陳憶安對他的意義,無關乎愛情,只是一種純粹的,善良的友誼之情。
“好,正好你也來見見我上回跟你說的那個小男孩。”她這幾天一直記挂着答應子浩的事情,這會聽見他要過來,心裏放下了擔子。
“把地址給我。”他那邊嘀的一聲開了車門。坐上車。
“我馬上發短信給你,先挂了。”她連忙按了關機鍵。左手還是不太靈敏,說是馬上,其實也是有一會兒了。林景然坐在車裏,等着她的地址。他一手握着手機,另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按着那張大紅的請帖,來回翻着看了看。所有親人的請帖,都是他自己手寫的,樣式也是小豆精心設計的,邊角的花朵綻放的豔麗,邀請的詞句他們知道,那都是真心的。真心渴望得到祝福,渴望從此幸福。
真好,這麽多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一直記挂在心的小女孩,生活依舊這麽順遂,這麽樂觀,他心愛的女孩,也即将嫁與他,共度餘生。心潮有些激蕩,掃了一眼她發過來的地址,啓動車子去了B院。
他到的時候,陳憶安正在跟小寶他們分零食吃。他們身體狀況好了很多,醫生準許陳憶安給他們一些餅幹、果凍之類的吃,所以她上午去超市買了一些回來。
見他進來,陳憶安笑着起身跟他打招呼,一邊招呼他坐一邊側着身子跟其他幾個孩子搶食:“不準吃太多。”被他們發嗲撒嬌喊幾句,又沒了原則,“那就最後一塊。”
林景然笑,也不說話,拿着請帖安靜地立在一旁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把人家請過來,還晾着他。楊子浩眼睛裏有些期待,往林景然那邊張望着,陳憶安趕忙說:“景然哥,那個是楊子浩,就是我上回跟你提的那個孩子。你倆聊聊去。”她這邊一堆熊孩子一個勁地往上撲,實在倒不開手來,楊子浩因為是肝出問題,自然不能亂吃東西,又因為年齡最大,也不屑與吃那些零食,所以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
林景然順着她的手看過去,便看到了一臉期待看着他的楊子浩。楊子浩掀了被子下去迎他,他趕忙制止,坐到床邊,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他的經歷,他的成就,無疑對楊子浩是最大的鼓舞,林景然有些愣怔,那雙眼,分明跟多年前的自己那麽像,那麽像,陳憶安說的沒錯,他以後一定能成大器。
兩人沒有拐彎抹角,他直截了當地開始了話題,考了他幾個問題,見他涉獵很廣,但是基礎并不紮實,所以有些東西還是一知半解,從公文包裏掏出幾本書,“我找了幾本覺得很有用的書,你沒事了看看,等你病好了,我接你去我廠裏,找人帶你。”楊子浩覺得內心裏滿滿的,他的夢想,真的從此就要開始了。
小寶在一旁嘬着一小塊餅幹,她的嘴傷口還沒長好,陳憶安掰了一小塊給她讓她嘬着玩,“子浩哥哥表情好詭異。”她如是點評,的确,他太激動,太感激,太憧憬了,表情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表現,林景然淡淡地掃他一眼,“這條路并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不論怎麽樣,我希望你既然選擇了它,就不要放棄。”“我一定不會放棄的。”他說,林景然點頭,說:“你先休息一下,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一會咱們再來講一講你需要知道的東西。”
他揉了揉眉心,“安安。”叫了一聲,轉身去拿剛才放到桌子上的請帖,“小豆說讓你一定要去,她到時候給你留最好的位置。”小豆跟她年紀一般大,但是要嫁給比她大三歲的林景然,她一邊接請帖糾結了一下,直呼名字不太好,“所以,我要改口叫嫂子了?”小豆之前跟她打過一兩次電話,一直想有空跟她見見面,但是林景然和小豆工作都太忙,誰也沒湊到一起來,所以她這次一定要借着結婚的機會見到陳憶安。
“估計不用。”林景然笑,想了想,還是把小豆的話說出來了:“她說嫁給我,輩分弄得有點大,她覺得把自己說老了,所以一定要跟我身邊的人搞好關系,讓別人管我叫妹夫,這樣心裏才平衡。”小豆的思維還真是,不一般。
沈長風進來查房的時候,林景然正在跟她彙報近況,一群熊孩子在一旁打趣:“小安安,林叔叔好帥,你們要不要配一對?”沈長風正好聽到這句話,眉頭皺的,面色不悅,上前一步,沖着打趣地那個孩子冷道:“沒可能,你們的小安安是我的人了。”陳憶安這才注意到他,沈醫生你跟個孩子較什麽勁。
林景然銳利的目光掃了眼沈長風,問陳憶安:“怎麽回事?”沈長風聽見林景然開口,轉過身來,一把摟住陳憶安,手正好搭在她肩上,把她整個人圈進他寬闊的懷中,語氣冷靜,“就是說你沒可能。”跟着他查房的楊念咽了咽口水,沈醫生這氣場是要吃人麽?
陳憶安不自在地動了動,這讓沈長風更加不悅,手上的力量驀然收緊,“別動。”他警惕地看着林景然。陳憶安嘆了口氣,難道她就要以這種方式來介紹人了?
“這是我男朋友,景然哥,他叫沈長風。”她對沈長風的脾氣性格不抱希望,認命地往他懷裏靠了靠,讓他卡着自己肩的手別那麽使勁。
“你好,我叫林景然,a市M公司的總監,安安的遠房親戚。”林景然向他伸手,解釋了一下兩個人的關系。沈長風愣了愣,沒想到是這樣子,伸出手去。林景然手微微使勁,握了握他的手。
“笑笑把過關了麽?”他轉頭問陳憶安。
“沒有,”想起笑笑要把關,她撫額,“笑笑最近比較忙,沈醫生也是,等他們有空了,我會第一時間讓他們見個面的。”笑笑看人的準度,林景然也是有所耳聞的,他與陳憶安關系畢竟不親近,不好對她的感情生活多加幹涉,所以一切還得由笑笑來進行。
“那安安就交給你了,沈醫生,你先忙,我也還有事。”林景然與他寒暄幾句,說道。兩個人性子都有些冷,不太熱絡,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晚上下班的時候,楊念還悄悄湊過去跟陳憶安嘀咕,沈醫生這占有欲也忒強了啊。下午一同查房的還有幾個醫生,他就一點也不避諱地跟林景然挑釁。陳憶安沒說話,她知道,他只是心裏不踏實,所以才一定什麽事情都要占有絕對的主動權,占據最優勢的地位……她的禮物,一定要他第一個送;她的人,她的心,一定不能讓他看到被別人占去。從另一方面來看,就是太敏感,太怕孤獨,怕失去她。
沈長風開車的時候一向安靜,但陳憶安總覺得他今天有些不開心,薄唇緊抿,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場,眼眸中是清亮的神色,可是卻微微有些茫然。
“長風,你不開心?”等紅燈的時候,她問。
他搖頭。
“他只是來給我送結婚請帖,順便看看子浩的。”她解釋。
“安安,”他打斷她,“我這樣,你會不會覺得煩?”
他這樣控制着她。每天,每時,每刻都想見到她,可也知道這不可能,所以希望她來醫院陪着自己。可是仔細想想,他工作那麽忙,在醫院的時間只有中午的一個多小時能分給她,而她也有工作,雖然她不說,但是他也知道最近并不輕松,經常改稿到深夜,才掀開他被子鑽進來摟着他睡,可她還是每天堅持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陪着他。
早上他不讓她起太早,她就頭天晚上準備好早飯,第二天他起床洗漱,她就打着哈欠給他熱飯,然後支着腦袋看他吃飯。頭一頓一頓地打瞌睡。等他走了再回去睡覺。他說不用,可她卻說,一個人吃飯太孤獨,反正都起來了,再坐會也不礙事。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不太真實的,好像總有一天,這些溫暖的陪伴會消失一樣,自己會再次一無所有。
見他情緒低落,陳憶安趕忙說:“怎麽會,我工作也就這一陣,忙過去了,稿子定下來了,就都是演員的事情了。而且平常其實都不用去新疆的,主要這次是大制作,我才會跟組去,所以去醫院陪你完全是我自己願意的。”
幾句話的功夫,綠燈亮了,她也不再多說,叮囑他專心開車。
一晚上,他都情緒不高。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安慰他兩句,沈長風把她撈進懷裏,沒說話,她也看不清他什麽表情,什麽反應。最後,沈長風抱着她,頭抵在她肩上,呼出的潮濕的熱氣,盡數吹到她耳邊,她睡得有些迷糊了,聽見他嘆了口氣,艱難地說:“對不起,安安。”他也知道下午她的不自在,可聽到當時她被和別人打趣,看她與林景然一副相熟的樣子,心裏非常不爽,甚至有種恐懼,怕會失去她。
陳憶安迷糊着又摟了摟他,把他往自己身前帶了帶,困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渾噩噩地嗯了一聲,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他走的很輕,陳憶安都沒來得及起來給他做飯。握着手機漸漸清醒,看見笑笑給她發的短信,讓她來趟新疆,原著作者是在香港讀的研,放假放的是聖誕節的假,過年還得再回去,所以正好趁這時候讓幾個編劇和她定好剩下的稿子,省的以後和原著出入太大,讓那些書粉失望。
她看表,十二點的航班,笑笑太熟悉她的習性了,知道她九點之前起不來,十點之後再睡不着了,卡着她生物鐘發的短信,她一邊起床一邊跟她确認。被笑笑催了之後,她給沈長風發短信,告訴他自己要再回一趟新疆,便開始準備。
臨上飛機之前,看看表,他還沒到午休時間,也就沒打電話,又發了一條短信,讓楊念和他中午去食堂吃飯,別等她了。
而醫院裏何菲碰巧過去找沈長風要前幾次手術的病歷,下午開研讨會要用。沈長風還在忙着處理一位整牙的病人,楊念去取他的片子,他掃了何菲一眼,讓她自己去拿。陳憶安第二條短信發過去的時候,何菲瞥見他手機亮了,環視無人,鬼使神差地劃開鎖屏鍵,兩條未讀短信閃着。
何菲是沈長風大學的師妹,她曾經試着跟所有跟沈長風關系比較近的人打好關系,因此對他的家庭狀況略知一二。她知道沈長風表面上跟陳憶安秀恩愛,其實是因為他心裏沒有安全感。看到那兩條短信後,她手最終點了删除鍵,把手機放回原位,拿着病歷走了。
沈長風送走整牙的病人,才發現早就過了十二點了,楊念的肚子很應景的咕嚕叫了一下,沒敢說話。陳憶安往常都是不到十二點就來,進到休息室裏去等,這會都快十二點半了,還沒人影。沈長風讓她去食堂吃飯,自己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
陳憶安已經上飛機了,手機關機,他打了十幾個電話,越打心越沉,那邊關機的提示,讓他心前所未有的慌亂。
他背靠在牆上,覺得渾身都緊繃着,一種無法掌控的無力感湧上來。她這幾天一直給兩個人做飯,會不會是傷口感染了,身體不舒服?他早上走的時候竟然也沒看看她發沒發燒。她前幾天說是要騎車子,會不會因為還沒恢複好,真的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情?他不停地打着電話,聽到提示音了就挂,挂了點開電話簿再接着打,到最後手指都有些抖。他突然發現,除了她的一個電話,他依舊沒有任何關于她的信息。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她真的要消失,他一點都沒有辦法找到她。他在心裏罵了自己千百遍,怎麽這幾天就沒有多陪陪她,多了解她。
換上羽絨服,他一把抓起車鑰匙就往樓下跑。楊念正在食堂裏吃飯,就見沈長風神色緊張地跑了過來,一向冷靜的他此刻用方寸大亂來說一點也不為過。
“楊念,你有沒有安安閨蜜笑笑的電話?”楊念叼着筷子,沒反過味來,搖頭。
“那她家住在哪裏?”他又問。楊念徹底傻掉了,這些不應該都是你知道的麽?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她依舊搖頭。
沈長風轉過身去就往停車場跑,一路踩油門開回家。抖着手開開小房門,見自行車還在裏面,心放下一點,至少她不會出危險。他打開家門,期望着她是睡過了,可是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卧室床鋪整潔,廚房地上擺着她買的菜,可是她沒有做飯,帶過來的那個背包此刻也不在了。沈長風的心瞬間就涼了。他昨天就怕,怕她會走,可是,她還是走了?連告訴都不告訴自己一聲,他昨天都那樣跟她講了,難道她還體會不到自己的心情麽?他不要她走,不要她離開,可她還是離開了?那他又算什麽,這幾天她給予的溫暖,難道都只是施舍麽?
床頭的熊瞪着大眼睛看着這個男人,反手關上門,慢慢蹲坐在地上,神色頹然,整個人都泛着一種絕望的氣息。然後它覺得一股很大的力道攥住它的手,想要把它扔出去,最後,那雙手還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它,轉身撞上門走了。
下午開研讨會,沈長風依舊不停地打着電話,她不能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地離開,他一定要一個交代。主任敲敲桌子,示意他認真聽會,他看着最後百分之五的電量,神色不耐,眼神頹廢地看了眼主任,開口:“今天的會我不能參加了,主任,我請假。”他沒有吃午飯,從早上到現在也一口水都沒喝,聲音沙啞。
于是主任眼看着一向勞模的沈長風撂下這句話後,起身就走了。
三點的時候陳憶安才辦完轉機的手續,坐在候機大廳打開手機想看他回自己的短信了沒有,一開手機,不停的短信提示,一個接一個地震動,震動間隙她看見沈長風的40多個未接來電,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什麽情況?等短信震完了,她也來不及看他發了什麽,趕忙給他回撥過去。
沈長風給手機充上電,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手機屏幕,屏幕亮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按了接通鍵。
陳憶安那邊有些亂,她意識到這一點,起身,找了處僻靜的地方,“長風,你怎麽了?”她語氣焦急。
沈長風突然想笑,他怎麽了,他也想知道他是怎麽了,他更想知道陳憶安是想要幹什麽。聽着她那面廣播的聲音,良久,他問:“你在哪兒?”聲音已經啞的不成樣子了,她幾乎都沒聽清。
“我在北京機場,劇組那邊趕着要稿子,馬上要飛新疆了,長風,你嗓子啞了,去喝點水。”陳憶安說,那邊沒動靜,只有他壓抑克制的呼吸聲。
“長風,去喝水,我不會挂電話的。”陳憶安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別着不對勁了。沈長風起身,拿過早上晾的水,早就涼透了,一口灌下去,冷靜清醒了不少,可還是壓不住心裏的那股怒火,但也不想對她發出來。
陳憶安在那旁安靜地等着他,她不知道他怎麽了,就只能等着他說。末了,他壓低嗓音,語速極快地咬牙說:“陳憶安,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責任意識?又是這麽一聲不吭的走了,讓我滿世界的找你,卻找不到,你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我要不找你,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他是真的氣急了。說完就挂了電話。
陳憶安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氣急敗壞連名帶姓地叫自己的名字,說這麽重的話。什麽叫一聲不吭?她明明告訴他了!她覺得委屈,立刻又撥回去,沈長風卻再也不肯接電話。廣播裏已經催着登機了,她一邊往通道那邊走一邊發短信,告訴他自己要登機了,有事等她下了飛機再說。他也沒回短信。整整四個小時的時間,她心神不寧,什麽也想不通,什麽也沒幹,就這麽發了四個小時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