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塞外奇寒,雪後更甚!
但冷浩卻覺這幅黃絹上有一股溫馨,慢慢地傳入體內,這神秘的溫馨之感,似乎在什麽地方感觸過……
啊!那是在白于下,那蕭飒的風,凄迷的月,冷豔的東方姑娘……
當日的绮麗風光,悄悄地浮上心頭,他感到一陣內疚。
哎!情孽牽纏。何時了局!
這不可一世的武林奇葩,卻被擾人的情絲所縛,感覺到心亂如麻!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聲馬嘶,緊接着在那茫茫的雪地上來兩騎怒馬,像是脫弦的利箭,收遠而近,終于,從身邊一閃而過。冷浩向馬上略一注視,頓時心頭一震。
原來靠左一匹赤兔馬上,坐着個像貌兇猛體形高大的和尚,右側一騎烏錐良駐,則跨着個削額高顴身着黑衣的老人。
那和尚雖然未曾見過,但是黑衣老人卻是那橫行閩廣一帶的黑衣閻羅冷傲秋。
兩馬疊身而過之際,那高大和尚發出一聲嘿嘿怪笑道:‘“雲石寒碧露”雖是我’金笛寺”鎮山之寶,不過你冷老大真能以”綠玉韋陀”中秘及交換的話,這事大約十九司成,不過……’黑衣閻羅似乎已猜透那和尚心意,聞言嘿嘿怪笑道:‘不過怎麽?難道你懷疑秘航有假麽?不說血海轉輪王一言九鼎,就是我冷傲秋也是江湖上有名角色,難道……’‘你黑衣閻羅之言我還有何信,只是海轉輪王以這樣以寶來交換“靈石寒碧露”,未免叫人生疑!’‘哈哈!有道是“黃金有價藥無價……,大王因要練一種絕世武功,假如不用這種重寶交換,貴寺豈肯以鎮山之寶拱的送人!’緊接着是以一陣哈哈狂笑,兩騎馬漸遠。
冷浩知道黑衣閻羅業已歸附血海,深幸他沒有認出自己,更難得是良機,豈肯輕易錯過,當即對石驚天說道:‘二哥,有勞陪伴貞姐姐與翠妹妹慢行,讓小弟綴下去看看’!
說完邁步騰身,直似行雲流小般急瀉而下。
大天白日,雖不敢施展‘飛龍九轉’身法,但那熔鑄窮神醉鬼兩霸之長的‘神行鬼影步’卻已盡情展開,搖搖擺擺,比之那兩騎馳中的怒馬并不稍遜。
如此約有個把時辰,突然向左一轉,進入了一片綿亘山區。
冷浩悄沒聲息地跟蹤而人,連翻兩座山頭,這才發現一座森嚴古剎,但見殿閣淩雲,塔影刺天,白雪掩映中‘金笛寺’三字依然清晰可辨。
此時日影未落,冷浩功力雖高,可不敢絲毫大意,暗中觀察良久,這才由左側一片松析掩蔽下飛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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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酷寒,樹梢積雪都結成薄冰,稍一不慎,就碰得冰屬四濺,也虧得他輕超絕常流,竟然雙臂一抖,淩空拔起三丈,就像是飛鳥投林在一株巨松上掩了下來。
這枝巨松生得葉茂枝密,隐身其中,正把前殿與西廂禪房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院中一座琉寶塔,塔頂如拳,金光閃灼。
前殿上照例是香煙鐐繞,佛像羅列,但古廂禪房中卻傳出陣陣笑語,仔細一看,只見禪房中共有五個活人。
面北而坐的是那黑衣閻羅冷傲秋,在他身側則立着那路上見過的中年和尚,黑衣閻羅對面,端坐着一名枯瘦老憎。
這老僧年約六十以上,禿頂尤須,兩腮見骨,閉眉斂目,就像是活死人一般,老僧身後,則是兩腰持金笛的小沙彌。
黑衣閻羅有事求人,此時一反冷傲之态,望着那老僧嘿嘿幹笑道:‘大師身為貴寺監院,對此事想必能夠作主?’那老僧聞言雙目一睜,沉聲說道:‘本寺雖有一方靈石,但收取寒碧露也只每年小寒前後三日,十年來尚且不足半杯,若說全部予你,實在……’那老增雙目一睜之際,寒芒四射,冷氣迫人,顯見其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林黑衣閻羅聞言也是一聲哈哈大笑道:‘大師之話差矣,假若“靈石寒碧露”和同江海之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大王豈肯以炎雷遺寶相易?’‘炎雷遺寶是真是假,實難分辨施主可否取出讓老衲先行過目。’‘哈哈,老禪師武林高人在下何敢相欺,這就是取自“綠玉韋陀”的秘笈,老禪師瞧後自知真僞!’說完雙手遞過一本薄薄的冊子,黃絹封面古意盎然,上書‘炎雷遣着’四個篆體朱字。
這種從無人見的秘笈,實在難辨真僞,但冷浩想到‘綠玉韋陀’僅有拇指大小,如何能藏得下這本秘笈,不由暗暗發笑。
此時那老僧把秘笈從頭翻閱,臉上神色一連數變。終而煞氣透出華蓋,冷浩看得心下一驚,但突然之間又複煞氣盡斂,哈哈大笑道:‘冷施主秘笈果真不假,但老僧此時尚難作主,具先收回,待老衲請示掌門人之後,再作定奪!
說話間果真把秘笈返回黑衣閻羅,冷浩心中奇怪,這老僧明明貪戾之氣已透眉宇,此時怎……
他思量末已,突聞一聲怒喝:‘老和尚,你想怎樣?’冷浩心下一驚,擡頭再看時,原來那枯瘦老僧竟借遞回秘笈之時,猝然點中黑衣閻羅的穴道。此時正翻動那本僞造的秘笈,哈哈大笑道:‘炎雷遺著,武林瑰寶,勞你千裏送來,老衲卻之不恭只好拜領了!’黑衣閻羅狂吼一聲:‘紅蓮禿賊,你真不給“靈石寒碧露”麽?’‘哈哈!靈石寒碧露,本寺鎮山之寶,豈能輕易予人?’‘你不給靈石寒露,就算,為何暗下殺手?’‘哈哈,虧你黑衣閻羅也是江湖成名人物,難道縱虎歸山留後患的道理也不懂麽?也罷,你來此一場雖得“靈石寒碧露”,讓你見見也好死而無憾!’說至此處,驀地舉掌連擊三下,三響過處,突聞鈴聲大作,院中那座琉璃寶塔的如拳塔頂,竟緩緩地分開,五指箕張,掌心托着一只小巧瓶。
冷浩看得心頭一震,那枯瘦的紅蓮和尚已接口笑道:‘冷傲秋,你看到沒有?那玉瓶之中就是武林人物夢寐企求和靈石寒碧露!”冷浩聞言心頭狂喜,未等他’露‘字出口,已如驚虹閃電一般撲了過去。只聽紅蓮和尚發出一聲厲喝,便也大袖飄風,跟蹤而起。
冷浩起步在先,憑他那一身絕世輕功,屆是紅蓮和能夠比拟?眼看這‘靈石寒碧露’就是他學中之物…
但突然之間,場中起了奇變,就在這緊要關頭,塔頂上突然出現一條人影,一把攫起那只玉瓶就想寺外撲去……
冷浩眼看相差堪遠,‘靈石寒碧露’已落人手,心下一争,淩空拍出三掌…。
他本想出掌把那人撲勢攔住,但三掌拍出,紅蓮和尚業已身臨切近。
這老和尚狂叨如雷。見面揮掌就打。
他身為‘金笛寺’監院大師,功力又狠又毒,這時全力出掌,冷浩那能不管?急切間‘倒打金鐘’反掌拍出。
紅蓮和尚被震得身形一晃,由塔頂飄搖搖地落了下來。
可是這一停頓,神秘人物業已奔出百丈開外。
金笛寺監院大師紅蓮和尚,一向雄視關東,險去師兄青蓮之外,從未把其他武林人物看在眼裏,此時被冷浩一掌震落,頓時驚憤交加。
但冷浩志在‘靈石寒露’,豈是與他較技而來?一見那條人影消失在山林中,頓時長嘯一聲由塔頂撲下。
他落勢快逾疾風,超出紅蓮反向西廂禪房撲到。
紅蓮只當他與先前塔頂之人乃是一夥,既然那人追已無及,豈能再讓他輕易逸去?然而,他身形下落之勢正與冷浩相反,實在無法及時出手,沒奈何只得空吼一聲:‘你們幾個趕快把那小賊攔住!’他此時所說的‘你們,’當然是指那路上見的中年和尚與兩個小沙彌俱已飄然出屋。
那中年和尚在前,雙掌一推,直向冷浩落下的身形撞去,兩名小沙彌右掌微吐,兩只金笛劃起刺耳銳嘴,幾乎在同一時間攻到。
那中年和尚的掌風,剛勁沉猛,顯得霸道無倫,兩名小沙彌,一雙金笛招式怪異,似乎武功猶在那中年和尚之上。
不過,若拿這三人來與冷浩相較那還是差得太遠。只聽他一長嘯,身如落葉随風,半空中向左橫移三尺,那中年和尚兩掌業已走空。
這種‘飛龍九轉’身法,委實是震驚武林之技,兩名小沙彌見狀神情一楞,場中奇事又生!
只見冷浩曲指一彈,一粒冰雪應手而出,嘶地一聲輕響,就向黑衣閻羅被制的穴道打去。
他解開黑衣閻羅的穴道,旨在讓他阻擋紅蓮和尚的追襲,自己好趁機速離此地。是以就在一指彈出之後,雙手飛快地向兩名小沙彌攻出的笛稍一按……
這一按之力,身形又複彈走三丈,如同飛鳥掠空,金笛寺外飄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俱是霎那間事,當冷浩二次飛身而起之際,紅蓮身側剛剛落地,及至紅蓮見機趕來,冷浩則已飄出金笛寺外。
紅蓮僅是金笛寺中一名監院,武功已如此之高,那身為住持的青蓮,功力可以想見,冷浩衡量輕重,實無在此外留的必要,因此步履行雲流水,直向先前那人追去的方向追下。
他身菜雖快,無奈那人也非庸手,就這瞬間之差,便已無法追到。
白雪疏林,夕陽殘照,遙聞金笛寺鐘鼓長鳴,驚得林中雀鳥,振起悲啼。
那塔頂神龍一現的人是誰?難道又是飛龍禪師?不錯,此人衣着身形俱與飛龍禪師極為相像,說不定他們同道而來,一明一暗采取雙管齊下……
可是,他們怎會千裏迢迢地來到金笛寺,求取‘靈石寒碧露’?是與自己搗蛋?還是因為‘靈石寒碧露’真是血海轉輪王練功必須之靈藥?
嗯!我容貌能否複原事小,但若讓血海轉輪王藉‘靈石寒碧露’之力,練成一種絕毒武學,豈是武林之福?
對!于今勢成騎虎,‘靈石寒碧露’雖非已物,但為了武林之福,卻不能不管了!
可是,雪掩群山,霧鎖層谷,怎知那人存身保處呢?
東?西?南?北?先登上峰頭眺望一下再說。
心念及此,身形便如風送落花,向左端皚皚白雪的峰頂上攀去,十來丈高彎,也不過三起三落,便至頂端。
就在他身臨峰頂之際,由這座峰頭的相反方向,同時升起一條人影,用目一看,為這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先前被紅蓮暗算中點了穴道的黑衣閻羅……
他此時似乎傲氣盡斂,一身黑衣,在左袖下端被刺穿兩只圓孔,衣襟上更撕開五寸來長一條巨口,經風一卷,顯得狼狽不堪。
冷浩見狀心頭一動,立即迎了上去,微笑說道:‘冷大俠請了!’黑衣淨羅冷傲秋神情一愕!
‘閣下何人?’
冷浩伸手揭下臉上的面具,哈哈笑道:‘數月小別,難道冷大俠就不認得在下了麽?’他自經冷面華陀療治之後,全身疤疤已退,那張俊臉,此時雖顯得黝黑無比,但劍眉星目輪廓依然,黑衣淨羅一見大驚,向後猛不,喝道:‘是你“!你……你想怎樣y”他說時兩目轉動,雙學半提,一付全神戒備之态,溢于言表,冷浩見狀微微一笑:‘冷大俠不要誤會,在下若有惡意,先前就不會出生相助了!’黑衣閻羅想起先前穴道被制,若不是人家義伸援手,那能夠輕輕易易地生離金笛寺?如此一想,頓時把滿腔敵意去了一半,當下遲疑說道:‘那麽你攔住冷某,有何指教?’‘指教不敢,在下想請教冷大俠一聲,此次千裏出關求取’靈石寒碧露‘,難道真為了血海轉輪王練功所需麽?’‘閣下對冷某雖有救援之德,但血海轉輪王對我更是恩深義重,怒冷某難以奉告!’‘冷大俠義薄雲天,冷浩不勝敬服,只是你對血海轉輪王忠心,可知道他對你如何?’‘血海轉輪王識我于草莽之中,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此次出關求取靈藥,更不惜以武林人物攀寐以求的炎雷遺寶相交,難道他如此竭誠相待,還不值冷某以死相報麽?’冷浩聽至此處。故意沉聲大笑道:‘血海轉輪王絕代枭雄,果真名下無虛,想不到冷大俠這種江湖成名人物,竟也會墜入谷中!’黑衣閻羅被他笑得臉色一寒,左腳向前跨。沉聲喝道:‘你說什麽?’冷浩滿面不屑道:‘我說冷大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被血海轉輪王玩弄于掌股之間,尚還借然不覺!’黑衣淨羅聞言臉寒如水,沉聲喝道:‘冷浩,你這話怎講?
冷某雖然……’
冷浩知他已被激動,聞言擺手插口道:‘冷大俠可曾見過封藏炎雷造寶的’綠玉韋陀‘?’‘真的雖沒見過,但當日山神廟內飛龍禪師手中那枚假貨倒是曾見一眼!’‘飛龍禪師既然以假作真,可見得真假之間無大差異!’‘不錯!’
冷浩至此又是神秘一笑:‘請冷大俠稍事思量,你此次帶來之炎雷遺著,能否藏入那小小’綠玉韋陀‘之中?’黑衣淨羅如夢初醒地愕然失神道:‘難不成我攜行千裏的那份秘笈,竟是僞托的麽?’冷浩淡然一笑:‘若非僞托,血海轉輪王忌肯以之去易尋’靈石寒碧露‘?更怎會推心置腹地讓冷大俠……’黑衣淨羅不等他把話說完,早已經雙目噴火地嗔目怒嘆道:‘假仁假義的老賊,不說我冷傲秋此行成空,即使取到尋’靈石寒碧露‘,也決來會拱手送你!’‘可惜冷大俠覺醒已遲,’靈石寒碧露‘現在已入血海轉輪王之手了!’‘冷少俠,你這話……’
‘難道冷大俠兼程千裏,就沒有發現有人跟蹤麽?’‘冷少俠是說血海老魔不放心我冷某,竟還派人;暗中監視不成?’‘冷大俠難道沒有看出剛才塔頂出手那人乃是少林飛龍禪師麽?在下先還當他與冷大俠同道而來,現在仔細一想,才知是血海老魔怕冷大俠把求得的靈藥吞沒,派他暗中監視……’‘好一個人面獸心的血海老魔,你那番甜言蜜語,原來全是虛情假義,我冷傲秋若有一口氣在,決不與你善罷甘休!’說至此驀地轉過頭來,向冷浩沉聲說道:‘冷少俠,得蒙指點,茅塞頓開,冷傲秋從此脫離血海,今後若有差遣,縱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冷浩見這橫行閩廣的黑衣閻羅,竟被自己三言兩語地勸說過來,不由心中一喜,連道:‘冷大俠從谏如流,可喜可賀,只是脫離血海卻不必急在一時!’黑衣閻羅不明他放中之意,不由神情一愕道:‘難道少俠還要我…’冷浩霭然笑道:‘冷大俠若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較之絕裾而去不更…’‘對!老朽這就趕回血海,讓那奸狡如狐的老魔,終有一天嘗到我黑衣閻羅的手段!’黑衣閻羅話聲一落,翻身就向山下撲去,冷浩見狀急忙出言攔阻道:‘冷大俠慢行一步,在下尚有話說!’黑衣淨羅聞聲止聲,轉面說道:‘少俠有話,盡說無妨!’“血海轉輪王求取‘靈石寒碧露’真為練功所需麽?’‘上次進入血海地闕之時,可曾見到一群武功絕高,臉罩面具的神秘人物?’冷浩聞言陡然憶起‘勁草軒’前的情景,頓時大驚道:‘不錯,在下曾經過到七名武功甚高之神秘人物,除去金山寺的迦陀大師外,其餘均未見過,不知這些人與’靈石寒碧露‘,……’黑衣閻羅道:‘他們被血海轉輪王下毒控制,解毒的辦法一是璇玑叟可以解,二是用’靈石寒碧露‘,而璇玑叟已經多年未聞音訊……’冷浩聞言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冷哼一聲:‘好一個毒辣的魔頭,璇玑叟已死,若再讓他把’靈石寒碧露‘擄為已有,這一班武林高手豈不是永無重見天日之期了麽?我冷浩既知此事,忌能袖手?’黑衣閻羅聞言滿面愧色道:‘冷傲秋橫行嶺南,自以為不可一世,想不到行年六十,才知今是昨非,少俠慈心如佛,老朽豈能後人,此時先走一步,咱們中原再見吧!’說畢雙肩幌動,步履如風,頭也不回地撲向正南而去。
夕陽躲下了西山,金笛寺吵鬧的鐘鼓,此時又重趨沉寂。
夜,重新降臨了大地,慘淡的月色,拉長了他孤單的身影,他懷着一腔落寞,奔向遠處燈光搖晃的小鎮。
這一夜,他思潮起伏輾轉難眠,一會兒想到溫柔的貞姊姊,嬌憨的翠妹妹,一會兒又想到那迷離莫測的冰心魔女東方豔。
少年不識愁滋味,可是,他現在卻被一種淡淡的情愁所困繞,忽聽門外傳來敲門聲。
‘誰’字出口,門外傳來一聲意外的沉笑:‘你心中急欲一見之人!’這聲音沉渾剛勁,顯然是出自武林人物之口,并且餘韻悠悠,充滿了狡奸詭詐,又像在那兒聽到過。他自稱是自己急欲一見之人,究竟是誰呢?
這念頭在他心中閃電般一轉,立即飄身下榻,朗朗笑道:‘那麽請進吧!’他話音一落,就向門邊欺進。
可是那人未等他到達門口,便即長笑一聲:‘不敢有擾清夢,鎮東五裏石橋上恭候大駕吧!’‘吧’字傳來,似乎已至數十丈外,冷浩知他既然找上門來,就不會不去,當下也不追趕,漱洗用膳之後這才緩緩地向鎮東行去。
北地苦寒,至此隆冬季節,但見冰雲缭繞,狂風撼衣,一望白雪,看不到半點人跡。
冷浩東行三裏,突聞雲霄之間傳來一聲鷹啼,悠悠嘎嘎四山響應。他心中一喜,便見長空裏一粒星丸電射而下,兒羽鋼領可不正是那金鷹‘淩雲’。
這只靈禽見到了主人之後,不住價盤旋飛翔,引吭長鳴,顯得焦急萬分。
冷浩見狀心知有異,無奈神鷹雖然通靈,卻是有口難言,究竟貞妹妹三人出了何事,一時間實猜測不透。
就在此時,從遠處奔來一條人影,步履蹒跚,神情蕭索,冷浩一見,不由心下大驚。
你道這滿面頹唐的人影是?他正是率領貞、翠二女随後趕來的石驚天,他見到冷浩後,顯得驚喜萬狀地霍然止步,但轉眼間便又神情沮喪地深深一嘆道:‘老三,我實在無臉再見你啦!’冷浩見此情景,就知貞、翠二女一定出了事端,他知道惶急無用,只得強作從容地淡淡一笑道:‘二哥,什麽事情這樣大驚小怪?貞姊姊她們……’話聲至此一頓,石驚天滿面羞慚道:‘兩個女娃娃俱都失陷在金笛寺內!’冷浩強抑滿腔驚悸之情道:‘我道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呢?’石驚天知他與貞、翠二女情好逾恒,一聞二女失陷定必惶急不已,及至見到冷浩如此從容,不由驚服萬分。
冷浩見他滿面詫愕色,不禁又是一笑:‘二哥不信麽?貞姊姊心細如發,翠妹妹武學奧妙,雖然一時失陷在金笛寺內,絕對沒有大礙,不過事情究竟如何發生,可否請二哥對小弟詳說一遍?’冷浩口中在安慰石驚天,但心中焦急之情實在較石驚天猶有過之。本來嘛,把這樣一雙嬌滴滴的姑娘失落在和尚廟裏,怎能不令他心急如焚呢?
不過,石驚天此時卻覺他說得頗為有理,頓時把滿心惶亂減去了三分,深深地嘆息一聲,把別後經過重頭細詳說一遍:原來昨日冷浩追蹤黑衣淨羅,剛剛奔出百丈左右,陳婉貞就已看出情形有異,當下拉小翠,便由後趕了上去。
石驚天雖想勸阻,但是一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那裏肯聽,總算陳婉貞腳程不快,小翠又一切聽命于貞姊姊,是以始終無法趕上。
誰知毛病就出在這裏,三人這樣一慢,趕到金笛寺時,正适上‘靈石寒碧露’被劫,冷浩與黑衣淨羅先後離去,紅蓮和尚嗚鐘告警,全寺長幼群僧紛起戒備……
石驚天見此情形,那還肯闖入這種是非之地,慌忙身形一停,向二女沉聲道:‘寺中有備,快随我退下!’小翠不知天高地厚,那肯空人寶山,聞言嬌笑一聲:‘怕什麽嘛?既然來了就時去看看不好麽?’話音一落,芳肩倏晃,已如一朵輕雲般飄入金笛寺內。
小妮子年歲雖輕,武功可真高得出奇,石驚天再想攔阻,那裏還來得及?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石老二皺緊眉頭,喝道:‘貞丫頭當心!’便也大袖一擺。如同半截黑塔,落上了金笛寺的院牆。
再說金笛寺中群僧,一聞鐘鼓告急之聲,俱都停下了晚課,像似萬蜂出巢般擁了出來。
小翠身形尚未落地,就感到一聲刺耳銳嘯,一縷金光焰然襲到。小妮子驚叫一聲:‘幹什麽?你想打人啊!’話聲中雙掌一分,反腕拍了過去。
‘啪’地一聲輕響,小妮子身形落地之時,那偷襲之人被震退八步,哇呀一聲,張口吐出兩顆大牙。
場中情形一亂,刷刷刷一連撲來三條人影,這三人俱是四十來歲的和尚,一個個倒提金笛,怒吼如雷道:‘那裏來的野丫頭?躺下!’話聲中同時吐掌,三支金笛,如同毒蛇出窟一般,分向小翠周身上中下在襲到。
小妮子嬌笑一聲:‘怪不得你們對我不氣啊,原來你們把我當成野丫頭了,喂,你們認錯人啦,我不是野丫頭,我叫小翠嘛!’小妮子的确有絕學,言笑間芳肩微晃,便輕盈巧妙地把攻來的金笛全部避開。
這三名和尚功力也頗不弱,招式一空,頓時停肩沉肘,原式不動地圈腕盤打,每人俱在閃電中攻出兩招。
‘喲!你們不錯嘛!好,我陪你們玩玩吧!’衣袂微飄,人影乍晃,小妮子左掌拒敵,右掌防身,指顧間攻出兩招奇妙無倫的武學。
右掌這招叫做‘回黃轉綠’,如同巨浪盤旋嘶嘶有聲,一團勁力絕倫的罡風,發出令人難以擺脫的吸力,把攻來的兩名和尚卷得腳步踉跄。
這一雖然淩厲,但卻全是防身之學,反觀右掌,卻就全然同了!
只見掌勢初出,如同梢間落葉,輕飄飄一無著力之處,及至與另一個和尚攻來金笛微一接觸之後,便突然妙用橫生…
那和尚先還當她舉掌硬接,情不自禁的冷哼一聲,手上真力又加兩面可是,他真力攻出之後,這才發覺不如所那樣簡單……
只見那只攻來玉掌,眨眼間幻出萬千白影,回繞着手中金笛急射而下,就像是一株枯禿禿的樹椿上開滿了馥郁春花……
這一來,直把那和尚吓得心旌搖晃,冷汗淋淋,頓時殺豬似地哀號一聲。
這一哀號,此時可真發生了作用,小翠玉手一縮,咯咯嬌笑道:‘唉!醜死啦,這麽大人了,還好意思哭?’她說來天真無邪,但聽在金笛寺那班和尚耳中,真像是刀割一般難受,人潮往前一擠……
就在此時,院牆外的石驚天與婉貞同時飄了進來,也就在二人身形落地之時,耳畔又傳出一陣輕哼:‘沒用的東西,還不替我退下!’這聲音剛勁沉猛,如同絕谷龍吟,空山虎嘯,石驚天心頭一震,只見數十丈外,兩名老僧慢步而來。
頭一個赤紅臉膛,身材高大,如同佛殿裏的靈宮,步履間神威迫人!後面一人,面如黃獵,形消骨立,更像是僵屍一般。
兩人來到當場,用目四下一掃,同時發出一聲冷笑。笑聲一停,那領先的高大和尚陡然面色一沉,直向先前那失聲哀號的和尚走去。
那和尚見狀臉色突變,顫呼一聲:‘師祖……’那高大和尚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爆出。聲尖刻的冷笑,反腕一掌,就向他拍了過去。
石驚天剛覺一驚,就聽到轟的一聲,那中年和尚頓時被震出三丈,頸斷骨折,氣絕而亡。
陳婉貞與小翠那會料到他如此毒辣,俱都芳心忐忑驚怔不已。
可是,那高大和尚不但毫無悲戚之容,反而神色自若地轉過身來,朗朗大笑道:‘貴客遠來,青蓮有失迎迓,尚乞海涵!’石驚天一聽這和尚就是金笛寺住持青蓮大師,連忙回禮道:‘石驚天誤入寶剎,怎敢當大師盛禮相迎……’他話聲未畢,那枯瘦學僧然聲如果啼般連連怪笑道:‘石驚天,中原道上任你妄作威福,金笛寺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識時務的快把‘靈石寒碧露’獻出,佛爺爺慈悲為懷,留你個全屍吧!’石驚天虎目怒瞪,劍眉倏揚,嘿嘿大笑道:‘大師父指認石驚天拿了你的’靈石寒碧露‘可有什麽憑據?假如信口栽誣,我石驚天可就不客氣了!’‘嘿嘿,妄闖金笛寺已是死有餘辜,不客氣不過是自速其死而已!’‘哼!石驚天跑遍中原,數十年來什麽滋味俱都嘗過,就是不知死是什麽味道!’說到此處,驀地手掌一翻,摘下了那柄輕易不用的無情戟來,迎風一晃,轉向青蓮沉聲大喝道:‘青蓮和尚!久聞你一枝金笛,威鎮關東,石驚天今日有幸領教絕學,就請趕快賜教吧!’青蓮和尚本在暗暗觀察,聞言冷笑一聲,正待飛身而出。
那骨瘦如柴的紅蓮和尚卻已反手摘下了背上金笛,合什說道:‘石驚天綠林草莽,那值得師兄親自動手,敢請師兄為紅蓮掠陣,待我送他歸天吧!’青蓮悄囑一聲:‘小心’,紅蓮己如潑風一般撲了過來,身大五步開外,驀地引吭怪笑道:‘石驚天,你先見識見識佛爺這招’枯樹生花‘!’踏洪門,走中宮,金笛迎胸點到。
石驚天一見紅蓮狂悖無倫,頓時怒火如熾,沉聲厲喝道:‘禿賊!你有什麽絕學,盡管使出來吧!’信手一抖,無情戟霍霍生風,攻出一團寒光。
金笛揮起劃風生嘯,就在将獨未獨之際,紅蓮和尚驀地嘿嘿怪笑,招式突變……
但見笛影縱橫,冷風撼衣,黃光灼灼,如同金蛇亂竄,分由四面八方襲來,真正是神奇奧妙淩厲無比。
不過,石驚天也是武林一代霸才,豈能如此不濟,就在紅蓮得意萬分之際,驀聞他如同虎嘯龍吟般一聲狂笑……
就在這狂笑聲中,已把那震撼武林的三六招‘無情戟法’盡情展開,頓時寒光似箭,戟影如山,如同空山暴雨,大海潮泛……
兩人出手這一招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聽一聲金鐵交鳴,一雙人影,像是閃電般霍然分開……
石驚天連退兩步,腳步一沉,這才拿椿站穩。
紅蓮和尚雙肩一晃,也搖搖,擺擺向後飄退八尺,才能勉強剎住身形。
兩人四目互視,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這兩人全都是久經戰陣之将,一怔之後,又複不約而同地搶先出手。
紅蓮笛走龍蛇,連攻三招,身形跟蹤游走,踏空穿隙,外帶八掌。
石驚天戟風霍霍,盤旋飛打,兩腿回環,踢出七腳。
這兩人一高一矮,攻勢上有着顯著差異,紅蓮柔身而進,專走下盤,石驚天兩腿如風,支撐宏遠,把紅蓮和尚拒于千裏之外。
夕陽晚風裏但見人影晃動,冷風貶膚,陳婉貞正覺敵我難辨之時,突聞小翠撲掌嬌呼道:‘羞羞羞,瘦鬼和尚輸啦!’果然,就在她嬌喚聲裏,場中人影已分,那骨瘦如柴的紅蓮和尚,滿面驚憤之色,一只左袖像是梢頭落葉般随風飄下。
石驚天呵呵一笑。群僧目注青蓮和尚,俱都蠢蠢欲動,青蓮臉色一寒,雙眉倒豎,眼看他怒氣勃發,就要……
但轉眼之間,臉上怒氣全消,竟出乎竟外地朗朗大笑道:‘石大俠絕藝無雙,果真名不虛傳,青蓮不揣鄙陋,想在輕功上領教領教!’石驚天先前僥勝紅連,已覺出金笛寺這班和尚功力果真不凡,青蓮身為金笛寺掌門方丈,想必武功較紅蓮更高,自己前在遺世山莊大會之時,已深覺輕功一道為已之短,假如此時著然出手……
不過,人家指名叫戰,我石驚天豈能畏縮不前?他思量中豪氣勃發,情不自禁地仰面狂笑……
可是,就在他準備挺身應戰之際,小翠姑娘卻已春燕掠水般飛身而出道:‘大和尚,我們來比好麽?’青蓮和尚微一沉吟,突然露出一絲詭笑道:‘姑娘既肯賜教,那還有何不好?’說話間用手一指陳婉貞,續道:‘不過最好你們兩個一齊下場,免得叫人說我以大欺小!’陳婉貞聞言向前緊得兩步笑道:‘好啊,怎麽比法,你說吧廣青蓮微微一笑,用手指數十丈外那座寶塔道:‘姑娘請看,寶塔最下層那張神案上供的何物?’二人向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見一張紫壇神案,上放着一方晶瑩玉石,燈火照耀下發出一線淡光華,小翠笑道:‘那可就是貴寺的寒碧靈石麽?’‘姑娘猜得一點不錯,老衲讓兩位先行三丈,誰先取得那方靈石,誰就算勝!’‘勝了怎樣?’
‘勝了麽?不但今天這場過節一筆勾消,老衲還把本寺至寶’靈石寒碧露‘各贈三滴!’三人來此為的就是‘靈石寒碧露’,聞言不覺心中大喜道:‘好啊!’話聲一落,兩人連袂齊飛,霎眼飄出三丈,到達三丈之時,這兩個小妮子同時嬌喚一聲:‘現在開始了,老和尚,你追吧!’小翠在前,陳婉貞在後,快如穿花蝶,直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