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夜風惜惜,燈影搖晃--就在燈影乍搖,江線一暗之際鐵指丐陡然飄起身而起,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在大殿陰影裏搶住了身形。
他身形剛剛藏好,廓椽下陡然擰出一顆袋,兩只神光熠熠的眼睛,向大殿上一反,鐵指丐情不自禁地心下一寒,總算他掩藏宜,沒有露出形跡,那和尚張望了一下,便即圍過臉去。
石驚天一見機不可失,就趁那和尚身形一轉之際,已似流星過渡,直向西配廟飛椽下落去。
他時機拿捏恰是時候,無奈少林僧人,功力确實不凡,他身形剛剛接觸到屋面,回廓下陡然傳來一聲輕喝:‘什麽人?’石驚天只當行藏已露,正待挺身而出,孰料身形未動,突聞耳畔有人答道:‘經堂執事大風!’石驚天心情一松,複把探出的身形剎诠,偷眼一瞧,只見回廊盡頭,遠遠地走來一名中年增人,那站在廊下敬沖的僧人,此時合什施禮:‘師兄還沒有安息麽?’‘掌門人有事宣召,故此尚未成眠!’
說畢錯肩而過,但‘掌門人’三字,卻聽提鐵指丐心中一動,他正苦于找不到飛龍神師的下落,難得有此良機,豈能輕易錯過?當即向石驚天一打手勢,在屋上趁機跟進。
大風禪師一連穿過兩重大殿,最後在一處雲房前停下身形,舉手在門上輕擊三下,輕聲說道:‘經堂執中大風,有事求見掌門人。’‘進來!’
但聞咿呀一聲,大風禪師已經側身而人。
鐵指丐與石驚天,對飛龍禪師功力均曾目睹,雖然急于知道個中情同,卻也不敢過份接近。
鐵指丐在一株巨松上隐住身形,石驚天則躲在一叢修竹的後方,兩個相距去房,均在十丈開外。
石驚天擡眼一看,只見雲房前後,各有個三尺高低的方窗,綿紙映着燈光,隐約看到一坐一立兩條人影。
那站着的不用說是大風禪師,但見他手指嘴動,卻聽不清說些什麽,鐵指丐正近聽個仔細,突見那座雲房上飛起一條黑影,就像一縷輕煙一般,在暗中一閃而沒。
此人功力之高,真是平生罕見,鐵指丐與石驚天在暗夜裏互相注視一眼,俱覺驚詫不已。
就在此時,那坐着的人影業已站了起來,噗的一聲,屋中燈火頓熄,衣袂微響,飄出兩條人影。
掌門人所居之地,縱在日間也是人跡罕見至,際此深夜,更覺萬籁俱寂,靜如止水。
鐵指丐二人抑氣凝神,不敢稍動。
可是,突然之間,眼前又出現了一宗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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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飛龍禪師與大風,不約而同地取出一幅面紗,迅捷無比地向臉上一罩,藉着那扶疏花木,掩掩藏東而去。
這新任少林掌門人,行動鬼祟,已足令鐵指丐與石驚天疑惑不解,更何況那大風禪師一旦戴上面紗,更與适才寺外密林中的蒙面和尚,一模一樣。
鐵指丐心中驚詫,用物一打手勢,鷺伏茲行,在十丈處跟蹤而進,石驚天振步騰身緊綴在鐵指丐身後八步、飛龍禪師功力雖高,鐵指丐也非弱者,相距十丈開處,那裏能夠發現?更何況他極端自信,在這夜靜更深,少林寺絕對無外人。
但飛龍禪似乎仍有顧慮,一路上轉彎抹角,幾處暗椿,這才來到一座月洞門處。
二人身形一停,擡摘下面上黑紗。
此時弦月已升,依稀看到月洞門上,打橫寫著「菩提禪院’四個漢體隸字,門人一條白石小徑,兩旁野草橫生,似乎平日罕有有至。
飛龍禪師到此之後,突與大風禪師同時摘下罩臉的黑紗,肩頭微晃,沿着那白石小徑,飄飄而去。
他到此地作甚?‘菩提禪院’是個什麽所在?為何這新任掌門人也不敢明目張膽而來?
鐵指丐與石驚天心有不釋,同時由月洞門中飛過,不過,他們卻不敢走那條白石小徑,沉肩跨步,藉着野草雜樹掩護,恰似野鼠覓食,趁空蹈隙,向前倘去……
如此行約十來丈,突聞一陣人聲…
擡頭一看,只見‘菩提禪院’深處,露出一椽茅舍,修竹環抱,粉影搖晃,大風禪師老遠就停下身形,飛龍禪師則已經走了進去,此時茅屋裏傳出的聲音,顯得異常蒼老:‘掌門人回來沒有?’鐵指丐與石驚天同時一怔,心想:‘少林寺自從天聲大師命喪’血海地闕‘之後,接任掌門的不就是飛龍禪師?這〞菩提禪院’中住的何人?難道連這也不知道呢?’‘啓禀師伯,掌門人尚未回來!’
‘這時間像極飛龍禪師,但他明膽就是新任少林寺掌門人,怎麽現在竟說掌門人還沒有回來呢?’二人疑團未解,那蒼老的聲音又起:‘彈指光陰四十年,再有三月,就是老衲滿關之期,看來為了這小小“綠竹韋陀”,還真得要我重入江湖呢?’‘啓禀師伯,飛龍剛剛到掌門人密紮,說是“綠玉韋陀”業已追回,只是難辨真僞,故此派人星夜送回少林,請師伯過目!’鐵指丐至此恍然,心知這‘菩提禪院’中閉關之人,定是前任掌門天聲大師之師兄,少林寺修為最深之天一上人,聽這語氣,似乎不知天聲大師已死,對飛龍禪師接掌大位,更是蒙在鼓裏……
看來這飛龍賊禿,心中不知存着什麽陰謀,說不定剛剛這一篇謊言,就……
思量中一擡目,屋中人影移動,飛龍禪師上前一步,雙手捧頗像外密林中,那蒙面人交與大風之物……
天一上人似乎坐在燈後,身影印在後牆上,是以由前窗看他不見。
可是飛龍禪師将鐵匣遞出之後,窗棂上突然現出一手指甲特長的掌影,就知事不尋常,情不自禁地雙雙心神一震……
就在此時,突然間屋面上劈啪一聲……’
未容二人分辨出聲音來自何處,飛龍禪師業已冷哼一聲,由屋中飛身而出,他雙足一着屋央茅屋中燈火倏暗,另一條人影如同流星過戶,由後窗一閃而人。
此人功力遠在飛龍禪師之上,鐵指丐一退步之下,已看出正是前見之人。
此時飛龍樣師兩眼向四下一掃,沉聲說道:‘來的是那路高人,既然有膽入寺,難道不敢見人麽?’鐵指丐一聽此言,就知他并未發現自己,正想靜以待變,誰知那性情暴燥的石驚天,卻忍不住出聲怒笑道:‘好個大言不較的禿和尚,我又沒偷尼姑,難道還怕你不成?’話聲剛落,身形暴起,唰啦一聲,落在飛龍禪師身前三丈,仰面大笑不已。
飛龍禪師神情一怔,臉色突變,不過他心機深沉,眼間便又恢複了常态,兩目寒光,連連冷冷笑道:‘石驚天!你可知“菩提禪院”是我少林禁地。’‘禁地怎樣?’
‘擅人者死!’
‘好!你先死給我看看!’
‘本座乃經上人唯一特許之人!’
石驚天手一指大風禪師,哈哈狂笑道:‘那麽這個禿驢呢?’‘強稈找死蔔”身随身起,跨步出掌,猛向石驚天當頭劈到。
孰料一招剛剛攻出,陡聞耳畔傳出一聲大笑:‘禿驢!你想關起門來欺人可不成!’黑影淩空撲下,人未至,掌先到,冷風如潮,疾襲飛龍禪師後腦。
飛龍禪師心下大驚,驀地裏抽招換式,上體一旋,已把劈向石驚天的那雄渾的掌力,轉向身後打去。
轟然一聲,空氣激蕩衰草亂飛,二人同時向後猛退一步,顯然是勢均力敵,伯仲難分。
石驚天在旁鼓掌大笑:‘大哥!你閃開,讓我也打他兩掌,煞煞胸頭怒火!’雙掌疾揚,轟轟連響,拍出兩團勁風。
又是兩聲大震,石驚天雖然功力深厚,但也被石驚天那天生神力,震得心旌一蕩。
三人前後兩招,全以真力硬拚,那種聲勢,雖不能說是驚天動地,确也不同凡響,但奇怪的是茅屋之中,竟不聞半點聲響。
鐵指丐心頭詫異,情不自禁的偷眼向屋內打量。
此時屋門已開,燈光下只見當門放着一張矮榻,榻上坐着個面容清濯,須眉俱白的老和尚,看那形頭,想必就是天一上人。
但見上人身前,此時卻多出個身着黑衣披風的人來,那人面向內方,無法看清,但由那背影推測,似年歲不大。
天一上人嘴唇嗡動,似乎與身前黑衣少年有所争論,卻無法聽清他說的什麽?
石驚天與飛龍禪師,轉眼間連折十來招……
石驚天心切冷浩之仇,招招真力貫注,恨不得一下就把飛龍禪師劈在居兩片。
飛龍禪師深夜來到‘菩提禪院’,本就不願人知,早就B把石驚天放倒,然後好去對付鐵指丐。
在此情形之下,照說大風禪師若不插手相助,就該鳴警告急才對,可是他楞楞地站在一邊,竟自毫無舉動。
十招一過,飛龍禪師攻勢突變,腳步一沉,出手随人變緩,舉手招足之間,簡直如負千斤。
鐵指丐看得一驚,忙道:‘二弟留意!’
說畢向間連跨三步,彎掌半提,蓄以待。
石驚天見狀哈哈一笑:‘’大哥放心!憑他這幾招尚門撬體的武學,不見得比我強盜頭高到那裏!’飛龍禪師冷笑一聲:‘那就試試看!’
左足向前一跨,蹬地一聲,插入一下五寸,右掌往起一揚,疾拍而來。
石驚天狂笑一聲:‘再試兩次,難道禿驢就能變成千裏馬?’左掌一探,用九成真力,閃電般迎了上去。
飛龍禪師先就心驚他天生神力,那還曾與他硬拚,不過他做得太像,不由石驚天不信,所以才差點上了惡當。
就在雙掌将接觸之瞬間,飛龍禪師突然真為一撤,雙肩猛甩,向左閃出兩步,剛好将石驚天劈來的掌風避開……
轟然一聲,土石飛舞,地上被劈了一個鬥大的深坑。
石驚天招式落空,似乎拿樁不住,身形一晃,向前沖出三步,正落在飛龍禪師先前立足之處。
鐵指丐一見事起倉促,不由心頭大駭。
但飛龍禪師豈能錯過這千載一時之機,上身一旋,兩手疾出,用的是少林寺七十種絕技之一的大擒拿手法,十指微曲,拍向石驚天左手脈門和肩井兩處要穴。
鐵指丐見他要傷在飛龍禪師手下,那還顧得其他,身形一動……
假若石驚天真要如此不濟,那還配領導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豪雄?鐵指丐身形剛動,招式尚款攻出,摹問他哈哈大笑厲喝一聲:‘禿驢!你聰明過火了!’笑聲中向左一旋,雙臂一掄,像兩條鐵棍相似,硬向飛龍禪師肘上架去。
飛龍禪師取巧不成,又變成個硬打硬接的架式,急忙中改拿為掌,轟然一聲,雙方各退五步。
鐵指丐心中一喜,驀聞屋內傳來人聲:‘上人不信,一問便知!’這聲音異常熟悉,鐵指丐擡頭一看,只見那黑衣人已經轉過臉來!他披風曳地把身上遮得風雨不透,尤其是面上罩着一層黑紗,僅露兩只光湛湛的星目。
鐵指丐只覺此人目光向自己一掃,似乎微微一怔,倏又轉過臉去,心中剛覺不解就聽天一上人揚聲叫道:‘敢請關石兩位大住手,老衲有事相詢!’這聲音沉渾蒼勁,如同寶物一般,就連鐵指丐那種修為,也被震得心頭一蕩。
場中人影乍分,飛龍禪師向二人掃視一眼,返身人屋。
鐵指丐石驚天,剛不知應否進去,就聽天一上人叫道:‘院中之人,全請進來!’石驚天向楞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大風禪師哈哈一笑道:‘大和尚請啊!’天一上人白眉一揚:‘外面是誰?’
‘弟子大風!’
‘哼!擅闖“菩提禪院”你可知罪麽?’
‘大風因聞有人擅闖“菩提禪院”,必切師祖安危,故才擅人禁地,尚望師祖慈!’‘哼!沒想到你竟是一番孝心?進來。’
眼珠連轉的飛龍禪師率領着面惶恐的大風禪師在前,鐵指丐與石驚天緊随在後,大踏步直向芭屋中走去。
飛龍禪師一眼看到天一上身邊的蒙面人,心神陡然一震,那蒙面人一見飛龍禪師,雙目也射出兩股令人心悸的冷電。
天一上人雙目向飛龍禪師臉上一掃,突然間向大風禪師道:‘大風,你掌門師祖真在江湖中追尋“綠玉韋陀”麽?’大風禪師心神一震,兩眼注視着飛龍禪師,滿是乞求之色。
飛龍禪師忙道:‘啓禀師伯,掌門人……’
一言未畢,天一上人陡然揚眉怒喝道:‘住口!’話聲隐含無比威儀,飛龍禪師忙将沒有說完之言,硬生生咽了下去。
天一上人又複轉向驚惶失措的大風禪師道:‘快說!’大風禪師顫抖着說道:‘啓禀師祖,掌門人業已命在“血海地闕”!’天一上人冷冷一聲,飛龍禪師忙道:‘弟子怕打擾師伯清修,故此未敢據實相告!’‘現在掌門人是誰?’
‘大師兄潛龍!’
那蒙面人聞言冷笑一聲,鐵指丐見他此時竟不敢自承是少林新任掌門,就知另有文章。不過尚能靜以待變,但石驚天卻不同了,他一旦發現事情有異,立即仰面大笑道:‘大和尚,你不就是少林新任掌門人麽?現在倒客氣起來了?’飛龍禪師臉色大變,忙道:‘少林寺掌門人,例由首座弟子任,若有例外,亦需出于長老法論,石大俠這種道聽途之言,請勿亂講!’鐵指丐心中突的所思,故意将臉一板道:‘老二!無稽之言怎可亂講,這樣一說,上人不是要誤會他假傳慈命,竊奪大位了麽?’石驚天見亦料到三分,不禁哈哈大笑道:‘大哥!你這種想法到妙!不過飛龍禪師可不是那種人’飛龍禪師臉如死灰,微微一怔,突然将牙一咬,就想……
天一上人見狀輕哼一聲,飛龍禪師神情一震,兩眼骨碌一轉,慌忙躬身說道:‘師伯若不信,待弟子把師兄請來,一問便知!’石驚天聞言呵呵一笑:‘我替你去請怎樣?’‘你擅間少林禁地,難道還想走出“菩提禪院”?’‘我已犯欺師滅祖,背幫叛教的彌天大罪,不以這種借口,當然走不掉啊!’石驚天指桑罵槐,把飛龍的心意全都抖露出來,飛龍禪師心如火焚,身形一轉,陡然将掌一擡……
他正想不顧一切,也要出手将石驚天除去,誰知招式尚未攻出,就聞天一上人重重地冷哼一聲:‘孽障!孽障!當着老衲之面,你還想怎麽樣?’‘師伯明鑒,弟子……’
‘不用多說,你先把這鐵匣中的“綠玉韋陀”取出,讓我看看再講!’手掌微震,只見那只小巧鐵匣,四平八穩,直向飛龍禪師飛來,鐵指丐與石驚天看眼裏,才知這位少林長老功力委實不同凡響,由不得心中暗暗駭。
飛龍禪師接過那只鐵匣,滿面變色,遲遲不肯下手……
大風禪師臉色蒼白,腳步輕移,向後退出三尺……
蒙面人眼中射出兩股冷電似的寒芒,緊瞪着飛龍禪師,滿是輕蔑的怨毒之色。
天一上人面寒似水,一言不發。
茅屋裏一片沉默,空氣緊張無比。少林寺今夜所見之事,實在是波谲雲詭,令人難測……
鐵指丐心頭電射星旋,萬念齊來。
少林寺掌門重任,除去長老之合,例上座弟子接任,可是,飛龍禪師既已接掌大位,怎麽這少林唯一長老竟不知道呢?
天一長老閉關修将近四十年,所居之“菩提禪院”僅飛龍禪師物準出人,難道他真會假慈命,竊據掌門寶座嗎?
不然,他怎會當着長老之面,不敢認呢?
再有三月,天一上人便即閉關,期滿那時飛龍禪師的陰謀,豈不要被拆穿?于今上上之計,只有将天一上人及早除去!
可是,天一上人之武學修為,豈是他所能敵?最好……
這樣一想,鐵指丐就知那鐵匣子中定非善物,他用眼一瞟石驚天,要他倍加小心,石驚天粗中有細,早已勁貫雙掌,蓄勢以待,看情形他已經了然于胸。
飛龍禪師在從人逼視之下,幾乎透不出氣來,沉吟半響,終于用目向四周狠狠地一掃,陡然擡起右腕,将那鐵匣霍地揭開……
衆人心神一緊,驀聞他發出一聲震耳狂笑,兩手向外一翻,鐵匣中五點血影,帶起撲鼻腥風,電射而出。
鐵指丐與石驚天心頭猛震,閃電般各退三步,四掌齊揮。
打出兩團烈風,把飛來的血影逼退三尺。
但那血影恰是活物一般,微微一閃,複又呼嘯而來……
未容二人再次出手,便見天一上人怒喝一聲,大袖輕揚,打出數十年苦修的‘無相神功’,五點血影,如同彩虹倒射,陡然飛回。
只聽哎呀一聲,五點血影全打在大風禪師身上、頓時翻身栽倒,氣絕而亡。
鐵指丐心頭一凜,便見人影疾晃,飛龍禪師業已奔出三丈,憑自己功力,知道追已無及,正覺無限懊喪,突聞輕吟暴起,那蒙面人恍如長虹經天,電射而出,半空中十指疾探,勁氣嘶嘯,猛向飛龍禪師抓到。
那身法,迅逝奔馬,輕如無物,分明是八指飛魔的絕藝‘飛龍九轉’,那指法,更是江湖中獨一無二的‘天魔指’,鐵指丐心頭大震,不禁脫口驚呼道:‘三弟!’這一聲,‘三弟’,叫得那蒙面人汗身一顫,身形疾沉,扭回頭,目注鐵指丐,星目連轉……
鐵指丐與石驚天一躍出屋,正待…
然而,蒙面人卻突然身形一轉,随着遠去的飛龍禪師,飄身出寺,沒入那茫茫夜色之中。
這蒙面人是冷浩嗎?他為何不肯相認呢?
不!不是他!可是,武林中除他之外,有誰學過獨指飛魔的絕藝?
鐵指丐與石驚天,同時陷人了一片迷茫之中。
突然,夜風裏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為了這叛徒,老衲今日要重開殺戒了!’二人聞聲回頭,只見天一上人正由那茅屋中大步走了出來,兩眼神光湛湛,滿面俱是嚴肅之色。
再看大風禪師,卻已化成一堆枯骨,與滄浪羽士的死狀一般無二。
在那壘壘白骨之間,點綴着五顆腥紅的血點,仔細一看,不覺駭然心驚……
登封城五福客棧廂房裏,鐵指丐與石驚天,正滔滔不絕地向赤面神龍父女,講述昨夜少林寺所見之事。
只見石驚天雙目一掃赤面神龍,獨有餘悸的說道:‘陳大俠,你可知那五顆血影是什麽?’赤面神龍道:‘是不是彈簧暗器?’
石驚天雙手一拍:‘嘿!當初石老二也是這種想法,誰知事完之後一看,才知那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毒蟲……’‘毒蟲!什麽毒蟲?’
‘嘿!那東西嘴如細絲,抓賽鋼鈎,一着人身頓時四體僵硬,轉瞬間化成一堆白骨!’‘他用這惡毒東西對付上人,難道…’
‘難道怎樣?’他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溜進“菩提禪院”,就是想要上人那條老命!’‘這是為了什麽?’
‘陳大俠,若拿人做強盜的心理推測,事情不外如此:天聲老和尚死後,飛龍禿賊利用天一上人之寵信,假傳慈命,登上了掌門大位,潛龍、雲龍,因為不能進人“菩提禪院”,當然不知事情真假,可是這并非長久之計,因為上人出關在即,到那時三曹對證,豈不要把假戲折穿!……’赤面神龍聞言大悟道:‘啊!原來這禿賊妄想殺人滅口,但卻自忖功力不敵,于是心生毒計,弄來這只暗藏鬼計的鐵匣,企圖将天一上人毒斃,永絕後患!’這番推斷,可說是人情人理,無懈可擊,但陣婉貞聽了卻不住沉吟,鐵指丐大搖其首道:‘老花子先前也是這般猜測,但此時重新推敲,才知是霧裏看花,管中窺豹……
這番話含糊籠統,石驚天如何能服?聞言虎目圓圓道:‘老大,口說無憑,你有什麽高論,先講來聽聽再說!’鐵指丐轉眼一瞄陣婉貞,笑道:‘丫頭!你代我把那骨節眼上的話講上幾句,煞煞他那強盜脾氣。’小妮子一揚素面,綻露十多天來罕見的笑容道:‘我要是說得不對,就怕沒有把他皮氣煞下,反而減了你的威風呢!’‘哼哼!鬼丫頭,只要她替我掙回這張老臉,等會我保管告訴你一件最願聽的消息!’小妮子心神一震,急道:‘可是關于浩弟弟的麽?’她全心全意,全放在冷浩身上,滿腹柔情,自然流露,鐵指丐雖然豪放不羁,但卻是性情中人,聞言心下一酸,勉強笑道:‘天機不可洩漏,等會說完之後,自會告訴你!’小妮子大眼連眨。笑道:‘要是說得不對,你可不能怨我廣到此一頓,繼道:‘昨夜之事,表面看來,似乎僅是習見的掌門權位之争,但若詳加探讨,就知武林之中,實在醞釀着一股空前未有的風暴,餘波所及,無遠弗介,何止少林一派?’鐵指丐聞言颔首一笑,意存贊許。赤面神龍時而搖首,時而拈須,似乎對愛女之言,未敢深信。
唯有石驚天與衆不同,他先是搖頭,繼而瞪目,等得陳婉貞告一段落,終于忍不住出聲大叫道:‘鬼丫頭,雖然你想讨好老花子,也不能信口胡謅啊!’小妮子向他白了一眼:‘你不要打岔,聽人家慢慢說嘛!’‘好!你說,你說,今天要說不出個道理來,哼……’‘半年來,武林中接連發生幾件大事,雖說人物不同,時地各異,但究其根源,如出一轍,似乎有人在背後暗加操縱……’‘鬼丫頭,那暗中操縱之人,大約就是你吧?’‘那操縱之人,此時已洞若觀火!’
‘是誰?’
‘血海轉輪王!’
‘誰說的?’
‘事實俱在,還用人說?括蒼派六一道長,喪命在血海地闕卧底奸細之手,使括蒼一派名存實亡,黑虎花豹在萬獸宮潛伏二十餘年,若不是忌弟及時發現,勢必步上括蒼派的後塵!’石驚天聽到此處,不由濃眉一揚道:‘嘿!鬼丫頭,照你這樣說來,那少林出家數十年的飛龍禪師,不也變成血海地闕的奸細了嗎?’小妮子淡淡一笑:‘你說得一點不錯,何止飛龍,就連大鳳都是!’‘我不信!’
‘我有道理叫你信!’
‘有道理!你說?’
‘江湖中一度傳言,少林大風失陷到“血海別府”--潛龍堡--之中,可是曾幾何時,他又在江湖出現,難道憑他功力,還能逃出穿心白骨爪樊江之手麽了’‘難道他就不能偷逃?’
‘就算他乘機偷逃,但血海金牌今主陰山鬼叟的掌法,他又打從何處學來的呢?’‘動手過招,偷學機招掌法也非難事!’
‘憑他資禀,偷學別人可以,偷學陰山鬼叟的絕藝,似乎還有點不配!’武林中各派成名武學,俱有其真诠所在,除非像冷浩那樣不世奇材,不然若想在動手過招之際,偷學人家的武學,不但難以得其神髓,恐怕還有畫虎不成之譏。但石驚天明知不錯,兀自強辯道:‘人不可貌像,你怎知他不能?’陣婉貞笑道:‘他已經死無對證,辯亦無用,不過那欲置天一上人于死地的鐵匣,既是大風和尚在寺外密林中偷偷接來,可見飛龍禪師彼等是處于被動!
‘若說飛龍禪師意圖殺戳天一上人,因此在外訂造這只鐵匣,命人暗中送來,不也可能麽?’‘飛龍禪師不是傻瓜,假若果真如此,他寧可去取,也不會要人送來,而……’這話确實有道理,使剛愎自用的石驚天不得不服,因而小妮子話到一半,他立即搖手阻止道:‘不用說啦!這算你有理,不過那指使之人,卻不見得是血海轉輪王!’‘假如說指使者是那只鐵匣的主人,該不會錯吧?’石驚天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可是一只小小鐵匣,難道你還能找出它的主人?’陳婉貞又是神秘的一笑:‘若要從鐵匣上追查這幕後人物,委實不是易事,但你可知那匣中毒蟲,卻并不是常見之物?赤面神龍見愛女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心中又喜又愛,知她此時對匣中毒蟲的來路,定已料着幾分,心中急于知道,因此故意嘔她道:‘那匣中蟲,世所罕見,以關老前輩的閱歷,也認不出它是何物,難道你還能說出它的來歷麽?’陳婉貞聞言紅唇一噘道:‘爸!你怎麽也扯女兒的臺階?我不說啦!’石驚天見狀大笑:‘鬼丫頭,你真會自找臺階,就此閉口不說,實在比說出來不對要強得多!’‘哼!我偏要說!’
‘哈,這可不是勉強的事!’
‘誰說勉強?我雖不知那黴蟲是東西,但可知道它确确實實來自血海地闕!’“有何為證?’
‘我問你,昨夜大風和尚的死狀,與海浪羽士遇害時的情形,有何分別?’石驚天聞言之後,陡然想起滴翠峰頭的慘事。不覺心頭一冷道:‘難不成滄浪羽士也是被飛龍賊禿……’‘錯了!滄浪羽土是被這種毒蟲害死不假,但那下手之人,卻不是飛龍禪師!’‘是誰?’
‘血海地闕中的冰心魔女!
‘這……’
‘你不信麽?聽我慢慢地說,遍世山莊大會前夕,冰心魔女率十二輛馬車,在青龍集上出現,當然她是為綠玉韋陀”而來,據忌弟弟說,那十二輛馬車,除去第一輛外,其餘全部武裝着鐵箱,當時誰也不知箱中裝的何物,可是現在拿滄浪羽士的死狀,前後略一對證,就知道那些鐵箱中裝的,定是昨夜所見的毒蟲!’小妮子條分理明,頭頭是道,石驚天沉思有傾,仍是不服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像那樣毒蟲只要三五只就足以置滄浪羽士之死命,何必要十一輛馬車,更何況……’陳婉貞含笑道:‘用不到“何況”!那十一輛馬車的毒早,對付滄浪羽士固然嫌多,但若以與會群雄為敵,不就是恰到好處了麽?要知浩弟弟奉爸爸之命,前往接見滄浪羽士前輩之時,已被好幾批武林人物發現,若依浩弟弟之意,就想把那些人俱都廢去,無奈滄浪老前輩過份托大,因此消息走漏,冰心魔女改變初衷,将毒蟲預置峰上,是以……’石驚天聽得目瞪口呆,至此不由得由衰佩服,當下把雙手一拍,出聲大叫道:‘鬼丫頭說得有理,由此可見,天聲大師等命喪血海地闕,恐怕也并不是功力不敵,而實在是上了血海轉輪王的當,命斷那毒蟲饞吻之下,咳!孫老二先前那種想法,相似有點霧裏看花,管中窺豹,不過鬼精靈精,你可知武林其他門派之中,是否也有血海地闕的奸細?’‘怎麽沒有?依我看血海輪轉王吞并武林之心,并非始今日,恐怕海內各大門派之中,俱有其爪牙潛伏,遠的不講,就拿丐幫近日之事來說…’小妮子話到一半,陡然想起鐵指丐身為窮家幫長老,自己這樣一說,豈不叫他面上難看,頓時粉臉一紅,住口不言鐵指丐見狀不怒反笑道:‘鬼丫頭,說啊!怎麽嗓子突然倒了?’鐵指丐笑容一斂,正色說道:‘你雖然說溜了嘴,但事實上一點不錯,我老花子真該好好謝謝你呢!’說到此地微微一嘆:‘唉!中原板蕩,群魔亂舞,五霸中獨指飛魔已死,暮鼓不鳴,晨钏變節,那一雙玩世不恭的窮神醉鬼,也俱消息涉茫,九大門派自顧不暇,那還能……’石驚天聽得豪氣勃發,睜目大叫道:‘大哥怎地如此喪氣?
難道你忘記昨夜天一上人身畔的蒙面人了麽?假如他是三弟的話…’陳婉貞聽得心頭一震,鐵指丐将頭連搖道:‘假如他是三疵,怎會睹面不識呢?’陳婉貞心下又複一冷,石驚天沉聲答道:‘縱然他不是三弟,但天一上人獲悉飛賊禿的陰謀,全是他一手揭破,可見此人心存忠義,并非海血一黨,若能與他聯手江湖,何患不能消大劫于無形,拘狂瀾于既倒?’他侃侃而言,正氣凜然,鐵指丐雖知事不尋常,也不禁頻頻颔首。
但此時陳婉貞卻蹩了一肚子疑團,急急地插口問道:‘那蒙面人怎會與浩弟弟扯到一起呢,難道他倆長像……’鐵指丐又恢複了樂觀的天性,哈哈大笑道:‘鬼丫頭,你怎又突然糊塗起來了,既稱蒙面,誰還看得到的長像?只是此人功力高不可測,身法頗像你浩弟弟的“飛龍九轉”,出手一招更與你浩弟弟的“天魔指”一般無二,陳婉貞聞言急道:‘老前輩,你們怎不攔住他問問呢?’‘這還用問麽?假如他真是三弟,怎不與我二人相認?’‘他有難言之隐,也說不定啊!’
‘嗯!你猜得也不錯,可是我那三弟重傷之後,又被惜花公子點了穴道,震下毒霧彌漫的萬丈深谷,縱然有通天本頌,恐怕……’老化女怕傷了姑娘的心,即收口,不忍再說下去,果然陳婉貞眼圈一紅,悠悠地說道:‘浩弟不是普通人,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死裏求生,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逃出萬丈深谷,正趕來看我呢!’小妮女情深萬斛,怎奈情深愁更深,說完之後,終也忍不住滿腔清淚,滾下香腮。
店房中頓時一靜,衆人俱覺有無比的凄涼,就在這凄涼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