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他默默沉思,那五個老人也是一瞬不瞬也緊盯着他……
山頭上一片沉靜,似乎連一根釘落到地上,也能清晰的聽到……
這緊張的氣息,維持了蓋茶時分,靠左一名身材高大的老僧,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長笑。
這僧人笑聲雄渾已極,但見衰草仆伏,樹葉飄抄,四山響應,回蕩不絕。
冷浩他用的是佛門‘獅子吼’一類的功夫,心中雖然一驚,但也引起了潛在的傲氣,當下氣貫丹田,神凝紫府,暗提‘九九玄功’,沉聲說道:‘大師有話,不妨明說,如此裝模作樣,豈不叫人齒冷?’暗浪铿锵,如鳴金石。
五名老人,全都神情一怔,那和尚臉色一變,笑聲頓斂,沉聲喝道:‘血海武學,果然不凡,貧僧迦陀,恭請施主賜教!’冷浩生性倔強,見狀劍眉一揚,說道:‘金山寺名垂八表,威鎮九州,在下今日得能親領教益,乃是畢生榮幸!’他說時目露精光,面泛薄怒,神威凜赫,頗有氣吞山河之慨。
山頂之人,雖然懼是武林名宿,見狀也不由心頭一震。
迦陀和尚須發怒張,兩掌半提,向前連跨三步。
腳步一停,陡然怒喝一聲,閃電般攻出兩掌。
迦陀和尚向以內力雄渾,馳譽江湖,這兩掌攻出,只見砂飛石起,狂風震衣,有翻江攪海之勢。
冷浩神疑雷宮九府,真氣一沉掌勢反腕打出。
他熟念以柔克剛之理,這一掌打出,完全用的是陰柔之力,只覺一股冷飕飕的寒風,透掌而出。
兩股內力一接,但聞沙沙連響,迦陀和尚的如山掌風,竟如泥牛人漲一般,不見半點反應。
這情形真是前所未有之事,迦陀和尚心下一驚,掌力陡然加到九成。
冷浩洞察機先,就在他二次掌出之前驀地身形一撤,兩掌由左方橫推而出。
迦陀和尚真力落空,情不自禁地向前一傾,心下一驚,冷浩如山掌力,已由橫裏推出,頓時心下一寒,暗道:‘罷了!罷了!想不到我迦陀一世英名,竟在這黃口小兒之手!’誰知腦中思量未已,驀覺那股重如山岳般的掌力,突然間沾膚即收,心下一怔,已聽冷浩聲大笑道:‘大師功力雄渾,這一招秋色平分,就此歇手如何?’迦陀和尚知道少年心忠厚,心中感激不已,但卻滿面猶疑,似有難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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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只聽一聲無量壽佛,一名鶴發童顏的老道,越衆而出,合掌問訊道:‘大師遠來是客,這一陣讓與貧道六一!’說完,轉向冷浩淡淡一笑,道:‘小施主腰懸寶刃,想必是劍術名家,貧道不揣鄙陋,妄想以竹代劍,來領教小施主幾招絕學!’手腕一揚,折下一段三尺來長的青竹,輕輕一抖,便見劍花四射。
冷浩知道六一道長,乃是括蒼派掌門,一手‘寒星劍法’為武林不傳之秘。
不過他傲性天生,依舊昂然不懼地說道:‘道長前輩高人,在下不敢無禮!’霍然一聲,由懷中抽出一方白绫,傲然微笑道:‘在下想以此物,領教道長遐迩聞名的“寒星劍法”!’此言出口,衆人俱覺他過份狂傲,六一道長雖然涵養高深,也不禁赫然變然道:‘小施主口出大言,定有實學,貧道承讓了!’信手一領,翠竹生風,一招‘流星過渡’,閃電攻出。
冷浩朗朗一笑,‘九九玄功’貫于右臂,白绫一攪,抖手刺出。
用真力把柔韌無比的白绫刺出,內功修為,可想而知。
六一道長剛覺心下一愕,竹梢已被白線點上,忙忙招式一來,立見寒星萬點,紛紛墜落……
此時迦陀和尚,已對冷浩心生好感,一見六一道長用出了寒星劍法的絕學‘銀河星落’,不由替冷浩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幌眼之間,情勢突變--
就在六一道長劍化萬點綠芒,如同天河倒瀉,寒星紛落之際,突聞冷浩一長嘯一聲,手中白绫突然展開,閃電驚虹般往外一揚……
剎時罡風倒旋,勁氣四溢,卷起滿天銀濤,匝地狂飙…
六一道長竹梢戳在那副白绫上,剛覺一軟,一股綿綿韌力,已如長江大河般湧到,頓時逼退三步。
冷浩擰身錯步,正待把握機先,跟蹤而進,突聞四周驚中:‘血手今!’三條人影,如同風掃天庭,六掌齊揚,霍然攻來。
冷浩一聞‘血手令’三字,恍悟自己手中所持的白绫,乃是那車中所得之物,剛才展開之際,那雙血手印,定已被衆人看到--
這班武林高手,一見這血手印,便即憤怒欲狂,這個中原委,他一時無法細思,匆忙間用足‘九九玄功’,神奇無比地拍出三掌。
但聞沉雷乍起,轟隆震耳,狂飓激蕩,久久不絕。
這攻來三人.僅是武林一等好手,公以寡擊衆,未免相形見绌,心神一震,向後連退三步,一股翻騰的逆血,差點奪口而出。
但三人聯手合擊之下,似乎也沒占到絲毫便宜。
當中一名身着鶴鹦,頭戴九梁道冠的老道,被震得身形不穩,急退三步。左邊一人,白面團團,藍衫飄拂,此時雙眉緊鎖,目露驚容,似乎已負內傷。到是右邊一個鄉愚打扮,竹笠草履的老史,僅僅肩一晃,便即拿椿站穩,沉聲喝道:‘血海武學,果然不凡,堅不得你敢遺傳“血手令”,邀約六大門派中人,來此一較高低!’冷浩聞言之下,恍悟日前旅店之中,曾聞血海地闕中的銀牌令主,說及什麽大王傳檄武林之事,正待出言分辯,那白面藍衫之人,已經嗤聲冷笑道:‘柳兄!難道你真想歸附血海地闕?哼!我二絕仙翁武雲泉,寧為玉碎,不願瓦全,從今以後話聲未落,那麽鄉愚打份的老人,陡然嗤聲冷笑道:‘好個二絕仙翁,你把我成什麽物,你終南一派雖是名門正派,我天臺樵子柳向山可也不趨炎附勢之徒!’二仙絕翁,天臺樵子,一個是終南派掌門人,一個是武林有名的俠隐,就這已經叫冷浩暗暗哼驚,誰知此時那身着鶴氅的老道,又沉聲說道:‘蜉蝣子深知二兄俱是血性中人,此時不必争論,還是先問問這位‘血海轉輪王’,看他把我們約到括蒼山有何打算?’蜉蝣子為泰山觀觀主,也就是泰山派掌門人,冷浩想起先前以一敵三,不由暗叫僥幸,知道一錯不能再錯,當下連忙分辨道:‘衆位老前輩不必誤會,在下并非“血海地闕”中人,更不是什麽“血海輪王”……’天臺樵子柳向山突然狂笑一聲:‘血手令彰彰在目,你何必巧言狡辨?’左足一跨,只聽蹬地一響,陷入中三寸,兩掌一提,額上青筋暴露,掌未劈出,已覺絲絲勁氣四下。
冷浩心頭駭然,雖說表面從容,骨子全卻在暗提真氣全神戒備。
就在這緊張萬分,一觸即發之際,山崖後曲折小徑上,現出兩騎健馬,尚在十丈之外便聽一聲嬌呼:‘浩弟!’緊跟着又是一聲斷喝,兩條人影,疾掠而來。
頭一個身材魁偉,面紅似火的老人,正是赤面神龍陳振坤,在他肩下,站着那欲語還羞,紅潮滿頰的貞姊姊。她似乎欲前又怯,兩雙水汪汪的大眼裏,充滿了綿綿情意……
冷浩心頭雖有萬語千言,此時也只能微微的報以一笑,事實上貞姑娘千裏追蹤,僅止這淡淡一笑,已足慰多日來相思之苦。
小妮子聰明透頂,一見浩弟面對如許強敵,不由芳心一噤,飛快的瞅了老父一眼、而赤面神龍早已哈哈大笑道:‘柳兄住手,童小俠如有開罪之處,請看老朽薄面……’話聲未落,三絕仙翁武雲泉,陡地冷笑一聲:‘陳振坤!你何時歸附血海地闕?’赤面神龍神情一愕,怒聲道:‘武兄!此話怎講?’蜉蝣子冷冷一笑:‘你既為血海地闕中人求情,難道還想狡賴麽?’‘血海地闕中人?哈哈!諸位請勿誤會,這位童小俠。實在是乾坤五霸中南蒼海大俠的傳人!’衆人全是一怔,急道:‘歐陽大俠的傳人?陳兄說他是追魂奪命招魂幡獨指飛魔之徒?’半晌之後,天臺樵子柳向山突然縱聲狂笑道:‘哈哈!獨指飛魔!血海轉輪工!其實還不是一而二,二而一,你們既具飛魔之名,我就單獨會會這追魂奪命招魂幡的新主人,看他到底有什麽驚人武學!’随着這震耳狂笑,身如潑風,神奇無比地連攻九招。
這老兒先前以三敵一,被冷浩震得兩肩搖晃,似乎心有不服,此時出掌竟用上了九成真力。
冷浩百事可忍,但一聞天臺樵子信口污蔑恩師獨指飛魔,頓時面色一寒,翻江攪海般折出三掌。
天臺樵子為江湖有名怪傑,冷浩更是百年罕見的武林奇葩,這一陣對掌下來,但覺山搖地動,雷鳴不已。
貞姑娘那曾見過這般情勢,只赫得芳心忐忑,玉手扪胸,秀面上滿是驚愕之色。
其餘諸人,雖然均是武林名宿,大風大浪見過不少,也認為确是武林罕見,情不自禁地悚然動容,赤面神龍更認為冷浩雖然學子不凡,但是這種硬碰硬的打法恐怕要較到天臺樵子略遜一籌。
誰如風定生息,衆人略一擡頭,頓時駭然。
原來冷浩雖僅拍出三掌,卻已把天臺樵子那淩厲的九招化去,不僅如此,天臺樵子柳向山更因逞一時之強,竟被震得連連倒退…
冷浩冷笑一聲,倏展天魔絕學,掌勢一變,五指嘶風,勁氣迸發,‘天網羅魂’‘刀山花放’兩招絕學一輕施出。
但滿山指影,真似撤下了一層天羅地網,指風回旋,把山頭氣流,攪得激蕩不已。天臺樵子柳向山恰像是旱鴨子落入了百丈狂濤之中,手僵腳硬,不知所措。
六一道長再也顧不了其他,身形一動,閃電般拍出三掌。
二絕仙翁武雲泉,泰山觀主蜉蝣子,也都用足十成真力,快捷無倫劈出一掌。
這其問惟有金山寺的迦陀大師,心感冷浩先前相讓之德,因而腳步躊躇,未曾出手。
冷浩縱有能天之能,面對這四名武林一派至尊,也覺捉襟見肘。急切間用足‘九九玄功’閃電般拍三出掌。
罡風倒旋、土崩石裂--
六一道長等人,俱都連連倒退,一個個面色蒼白,神情各異。
但冷浩被那強烈的反彈力,震得胸頭氣血翻湧,哇呀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迦陀和尚閉目垂肩,高喧佛號。
赤面神龍雙目噴火,連連狂笑。
貞姑娘驚叫一聲,纖腰一扭,飛快的撲了過來,一面擦拭着冷浩口邊血跡,一面驚惶無措地喚道:‘浩弟弟!你……你怎麽了?’冷浩心掠過一絲甜意,淡淡一笑道:‘貞姊別慌!小弟不要緊!’說完面色突變,向前連跨三步,兩眼寒芒電射,雙手緩緩提起,但見十指伸縮,勁氣亂迸。
他蓄氣凝神,竟想以‘天魔指’最後三招,與這四個武林高手,一決生死。
六一道長等人,見他兩眼威棱熠熠,俱都情不自禁地沁出一身冷汗。
經過一陣恐怖的沉默,二絕仙翁首先大喝一聲,掌勢一花,已見一女二男,墜落當場。
那女的羅衣騰支,面寒似水,正是冷浩追尋不着之人,跟在她身後的則是那銅牌令主心白骨爪樊江與那不知名的銀牌令主。
她落地之後,秀目四下一掃,便怒寒意撤骨地說道:‘武雲泉,你張牙舞爪準備則甚?’二絕仙武雲泉雙眼一翻,叫叱聲喝道:‘好狂的丫頭,老夫執掌終南門戶,武林中誰不尊仰,你有多大年紀,竟敢如此無禮?’白衣少女冷漠一笑:‘血海地闕,群監天下,照你今日行程,就該處死,姑念井底這蛙,不知天地之大,暫且饒你一命!’這幾句話,把二絕仙翁武雲泉氣得目瞪口呆,出聲不得。
白衣少女旁若無人地繼續說道:‘血海轉輪王法谕,任命泰山、終南、金山、括蒼、天臺等派掌門,為血海地闕巡回護法之職,而今而後,必須對血手令矢志精忠,至死不渝,若敢叛教通敵,則以海闕戒條處斷!’這一番旁若無人之言,把六一道長等人氣得渾身亂顫,二絕仙翁武雲泉,媽吼一聲,迳向衣少女撲去。
白衣少女素手一揮,穿心白骨爪樊江一閃而出,枯幹兩掌,拍出旺膚蝕骨的陰風,頓時把二絕仙翁迫退。
場中除了冷浩外,衆人無不驚心。那白衣少女就趁衆人不備之時,身形一側,直向陳姑娘靠去。
冷浩心頭一動,那白衣少女已經抄住了陳姑娘的玉腕,臉上泛起一絲罕見的笑意道:‘這位姊姊真美,你肯定送我一程麽?’陳婉貞擡起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凝視冷浩,似乎是想征求浩弟弟的意見。
但冷浩尚未聞言,那白衣少女已經開聲巧笑道:‘童小俠,你不肯麽?’她雖說言笑甚歡,但眉宇間卻有一種叫有心寒的神色,冷浩為了貞姊姊的安全,只得默然颔首。
白衣少女挽扶着陳婉貞,緩行數步,飄身上那匹白馬,絲鞭微抖,在兩名紫衣人護衛中,迳向山下馳去。
冷浩與赤面神龍互看一眼,立即展動身形,緊緊相随。
六一道長等知道這幾人無一好惹,只得眼看着他們從容離去。
晌午一過,氣溫漸降,山中濃蔭遮天,竟有點像是初春季節。
衆人默默無言,大約幾個時辰,來到一處斷岩之下,白衣少女翻身下馬,冷冷地說:‘童小俠,你知我把你引來之意麽?。’冷浩面寒似水:‘不知!’
‘請把你腰間翡翠寒晶匕借我一用!’
冷浩心頭一震,沉聲道:‘要是我不給呢?’‘借與不借,悉聽小俠尊意!’
她說時雙眉一豎,那只右手緩緩地移向陳婉貞的肩頭,五指向下,遙指背心三處大穴。
赤面神龍神色一變,兩眼瞅着冷浩滿是焦急之色。
冷浩知道血海地闕中人,在今日武林裏如同旭日中天,假若那部炎雷遺著,再落入他們手中,恐怕轉眼之間,就要引起一場空前的浩劫。
可是,若待不具,萬一她按在貞姊姊肩上的那只玉手,真力一旦發出,恐怕……
白衣少女突然展有顏一笑:‘平白相借,無怪你不肯,也罷,只要你把寒晶匕借我一用,我就把赤面焰殘掌的下落告訴你!’冷浩心中一震,急道:‘此話當真?’
‘我何必騙你!’
陳婉貞那知道自己此刻命懸一發,竟還巧笑連連地說道:‘浩弟弟!你就借給她用用吧!這位姊姊不是蠻好的嘛!’冷浩笑應一聲:‘小弟遵命!’
說話間解寒晶匕,稍稍一頓,立即遞給那白衣少女。
冷浩為情勢所迫,把翡翠寒晶匕閃給那白衣少女,這此後發展,他已經了然于胸。
果然,她接過翡翠寒匕後,立即摸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綠玉韋陀,望着冷浩冷冷一笑道:‘你能料到此物是我所得,可見聰明睿智超人一等!’冷浩冷笑一聲:‘果真如此,只怕你以車換船的詭計早已拆穿!’白衣少女神一愕似乎沒有想到冷浩真能看破自己行蹤,但她賦性冷傲,是以一之後,又複冷笑道:‘滄浪羽士功力不在你下,你追到我又能怎樣?’‘你真能勝得滄浪羽士麽?還不是靠着那幾個鐵箱!’白衣少女面色一寒:‘你都看到了!’
‘可想而知!’
白衣少女面色一露,似乎松了一口氣,展顏巧笑道:‘你武功智慧,俱致上乘,但綠玉韋陀已入我手,你此時知道又何益?’‘只怕你手中之物是僞非真!’
其實他并不敢斷言,眼前之物仍是贗品,此話用意旨在讓白衣少女立即動手,好看看那形跡可疑的少林僧人,是否以真正的炎雷遺寶,歸還了楓林雙老。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白衣少女面色一寒閃開了冷浩,向前連走三步,急道:‘你說什麽?’冷浩淡淡一笑:‘我說你手中之物,并非真正的炎雷遺寶!’綠芒一閃,那只栩栩如生綠玉韋陀,已被中分為二白衣少女略一注視,立即面色陡變,轉向赤面神龍叱道:‘陳莊主,你把真的綠玉韋陀藏在何處?’語意奇寒,威棱懾人,赤面神龍情不自禁在心頭一震。
陳婉貞兩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盯在浩弟弟的臉上,滿面驚詫之情……
冷浩一見這綠玉韋陀果然又是假貨,心中一動。已然料到九分,當下望着那白衣少女冷冷說道:‘綠玉韋陀本是陳前輩之物,藏匿何處,你實在無權過問!’白衣少女冷笑一聲。
冷浩繼續說道:‘不過據在下所知,那只真正的炎雷遺寶,而今究在何處?就連陳前輩也不自知!’‘這麽說來,你是知道了?’
‘略知梗概,尚難斷言!’
‘哼!你既不願明說,則赤焰殘掌的下落,我也無從奉告,這柄翡翠寒晶匕暫留我處,等你把綠玉韋陀送來,再行奉還!’冷浩劍眉倏揚,一聲怒叱尚未出口,驀聞密林之中,傳來一陣哈哈狂笑:‘不識羞的丫頭,你留人家那冷冰冰的兵刃何用,依老花子說,幹脆把他人也留下算啦!’聲音沉雄,雖是嘻笑之言,但卻蒼勁有力,震耳欲聾。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胡言亂語的匹夫!’
‘鬼丫頭,你可不要誤會了我老人家一番好意啊!錯過今天,你到那兒去找這樣年青潇灑的俊俏郎君去!’嘻笑聲中,只聽腳踢蹋,山林中走出個鹑衣百結,蓬首垢面的老花子,正是那丐門長老鐵指丐關岳。
白衣女面寒似水,冷冷地說道:‘老化子,你這般信口雌黃,可知姑娘是誰?’鐵指丐置若罔聞,卻轉臉望着冷浩嘻嘻一笑道:‘日前滴翠峰頭,老哥哥誤認你是劫寶的兇手,事後思量,一直心中懊悔,可是現在一想,卻也差不了多少!’冷浩心中一怔道:‘滴翠峰劫寶之人,乃是血海地闕中的這位姑娘,前輩現已眼見,怎還如此說法?’鐵指丐眼睛一眯,笑道:‘小兄弟!難道這丫頭是你未來的媳婦兒?’這句話出口,場內之人,表情各異!
白衣少女面寒似水,但卻神情平靜,了無蘊怒之色。
貞姑娘鼻頭一皺,向浩弟弟狠狠地瞪了一眼。
最最尴尬的還是冷浩,他偷偷向貞姊姊瞄上一眼,頓時滿面紅雲期期艾艾地說道:‘在下與這位姑娘今日見過幾次,前輩不可亂猜!’鐵指丐呵呵一笑:‘小兄弟!你太迂啦,常言道:‘一見傾情’,你們已經見過幾次,早就情深似海啦,不然,人家那會收你聘禮呢’冷浩知道老花子存心暗助自己,這一番做作,旨在激動白衣少女将翡翠寒晶匕歸還自己,只得萬分感激地赦然一笑。
但那兩位紫衣令主,卻已滿臉煞氣,目注白衣少女,似乎只要一聲令下,就準備與鐵指丐拚個你死我活。
但那白衣少女确實不同凡響,雖然聽到鐵指丐這番冷嘲熱諷,仍舊神色自若,毫不動容,只待鐵指丐把話說完,這才向穿心白骨爪樊江沉聲說道:‘樊令主!西財泛地,是誰放線?’‘禀姑娘,西南線上的弟兄是銅牌十三號!’‘銅牌令下,難道只有這種人材?’
‘樊江無能!’
白衣少女突然面色一沉:‘你還要我親自動手?’話聲冷峻,隐有無上威嚴。
衆人正不知他此話何意,穿心白骨爪樊江已經唯唯而退,身形微動,向西南方撲去。
冷浩心中一動,驀聞慘嗥爆起,轉眼之間,穿心白骨爪已經倒縱而回,一揚沾滿血跡的右手,沉聲說道:‘失職弟子已依血海戒律處決,恭清姑娘娘明鑒!’白衣少女玉手一擺,穿心白骨爪樊江躬身告退。
這女魔頭心狠手辣,簡直把人命視如草芥,陳婉貞看在眼裏,頓時心頭鹿撞,花容倏變,就連赤面神龍,也對這慘無人道的血海戒律心驚不已。
鐵指丐一收嘻笑之态,須發怒張,瞪口怒喝道:‘好毒的丫頭,你還有人性沒有?’白衣少女滿面不屑地冷笑一聲,轉向穿心白骨爪樊江說道:‘樊令主!你勝這花子需要幾招?’‘禀姑娘,五年之前,屬下與他連拚三百招,未分勝負!’白衣少女冷哼一聲,轉向那紫衣文士道:‘你呢?’‘卑職百招之內,勉可占先!’
白衣少女雙眉一皺:‘百招之內?我那有這些工夫看你們瞎纏!’她言不下之意,簡直把這大名鼎鼎的鐵指丐看成了囊中之物,那情形,必須在三招兩式之內把鐵指丐擒下,那才算合理似的!’鐵指丐雖是多少年的老江湖,此時也難耐那心頭怒火,聞言敞聲怒笑道:‘好狂的丫頭,沒工夫你就幹脆自己出手,老夫到要試試你這令人聞名色變的冰心魔女,有什麽了不起的絕學!’白衣少女露齒一笑:‘你為我取過“冰心魔女”的綽號,到真恰當無比,姑娘今天網開一面,等會動手我不傷你就是!’‘你這份好心,我花子可是領情!’
‘我說了就算,要你領情幹什麽?當心!我這招攻你“心頂”以上五處軟穴‘靈臺”之下九點麻穴!’一掌涵蓋五處穴道,只要功夫到家,并非什麽了起的難事,但“心頂”在前,“靈臺”在後,一招之內,這該如何打法呢?
這情形,不但是欺人大甚,簡直就目上無人嘛!
鐵指丐狂笑連連:‘好狂的丫頭,你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冰心魔女面露冷笑,一言不發,左手翡翠寒晶匕棄而不用,腳步輕移,右掌揚起,隐約觀之,似乎指向鐵指丐肩頭。
鐵指丐怒笑一聲:‘鬼丫頭,難道你這招攻的就是我“心頂”上五處軟穴?’跨步欺身,立掌如刀,暗以八成真力,橫斬冰心魔女手腕。
他出招快捷詭異,內力蒼勁雄宏,看得赤面神龍暗暗叫絕。
誰知冰心魔女眼見鐵指丐這般威勢,竟然恍如不覺,直待掌風沾衣,突然神速無比地一閃,那只纖纖玉手,已經變了方向。
鐵指丐心頭一冷,猝覺招式走空,對方那只玉掌上勁氣進發,果已逼進‘心頂’以上五處處穴。
忙中不遑思索,肩頭一沉,上體半旋,向右閃去……
他這一閃,早已落入冰心魔女意料之中,只聽她冷笑一聲,招式未變,跟蹤而進……
眼看鐵指丐一世英名,就要斷送在冰心魔女的掌下……
驀聞一聲斷喝,冷浩快若電射星漩,掌随身進,指向冰心魔女周身七處大穴…
冰心魔女沉肩撤掌,翩若驚鴻般飄出八尺。
鐵指丐向前沖出五步,‘靈臺’以下,微微一麻,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
那兩個銅,銀牌令主,只當冷浩出手偷襲,也都大喝一聲,雙雙拍出掌。
貞姑娘一見掌影遮天,勁氣迫人,心憂浩弟弟無備不敵,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
誰知她驚呼未畢,驀聞轟隆振耳,那血海地闕中兩名令主已被雙雙震退,浩弟弟黃影飄飄,岳減淵停地站立當場,如同天神一般,不由芳心欣慰不已。
那兩位血海令主,正待二人出掌,驀見冰心魔女将手一擺,淡淡一笑道:‘冷少俠,可想賜教麽?’冷浩滿面是凜不可犯之色,沉聲說道:‘姑娘有興在下豈敢推辭!’‘假如動手過招,恐怕三百合內難分勝負,換個方法較量如何?’‘只要姑娘劃不道來,冷浩舍命相陪!’
冰心魔女的臉上,倏如寒冰初解般嫣然一笑道:‘舍命相陪,言之過重!我們今天就以這翡翠寒品匕打賭,我如輸了,立即奉還,假如小俠心存謙讓。就把這寒晶匕借我三月!’鐵指丐知道這魔女詭計多端,急道:‘小兄弟不要聽這丫頭胡扯,那寒晶匕原是作之物,還同她打賭則甚?’冰心魔女笑容突斂,重重地冷一聲‘老花子!你當冷少俠是傻爪麽?’這話又辛又辣,鐵指丐唯恐冷浩誤會立即住口不言。
冷浩淡淡一笑:‘前輩不必介懷!’然後轉向冰心魔女道‘在下遵命,就請姑娘出師!’冰冰心魔女此時又複展露那神秘的笑容道:‘你不反悔麽?’‘丈夫一言,如白染皂,豈有反悔之理?’
冷浩前在青龍集上,已經見過冰心魔女的身手,雖知她身懷絕學,但卻自忖勝得了她,誰知這女魔頭确實狡猾,言含深意地一笑道:‘江湖俗子,一方不合動辄磨拳擦掌,拿刀動槍,小女子屑為,想童小俠變有同感!’‘那麽姑娘之意……?’
‘少俠智慧絕倫,請猜猜看,我此時是否把把翡翠寒晶匕歸還于你!’‘這樣賭法?’
冷浩似乎大出意外,四個字未加考慮,便即脫口而出。
冰心魔女淡淡一笑:‘你反悔了!’
冷浩尚未答方,鐵指丐已覺忍耐不下,當下重重地冷哼一聲。
冰心魔女面色一寒:‘老花子,難道你心裏不服?’‘哈哈,我花子闖蕩江湖已逾一甲子,身經千百戰,看過打賭的方法,數以百計,今天可算開了眼界!’‘你認為我不公?’
‘公與不公,你自己知道!’
冰心魔女冷冷一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可見你老花子平日胡方亂語已慣,冷少俠一言九鼎,決不會有此想法!’其實冷浩心中,也正在暗自沉吟,唯恐冰心魔女口是心非,自己縱然猜中,她若矢口不認,自己又當如何?現在聽她如此一說,不由暗叫慚愧,忙道:‘姑娘自己怒,不說是一把翡翠寒晶匕,就是賭在下頂上人頭,冷浩也無反悔之理!’冰心魔女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說道:‘少俠胸懷磊落,令人無限景仰,不過唯恐他人不服,小女子先将自己心意寫出,交與這位陳姊姊之後,請再猜不遲!’說話間由袋中取出眉笑,位起陳婉貞的玉手,笑意盈盈地背轉身去,半響掉轉臉來,笑道:‘少俠請吧!’冷浩知此女心口如一,迥異常人,貞姊姊掌中所寫,定是她胸中所想。幾經思量,終覺設若有心歸還,定不會如此大費唇舌,再偷眼向貞姊姊一瞟,只見她眉鎖春山,目疑秋水,山青水碧之間,隐蘊怒意,不覺脫口說道:‘我猜姑娘此時實無歸還翡翠寒晶匕之心!’冰心魔女聞言渾身一凜,臉色驟變,就像由萬丈高樓失足墜落一般。
赤面神龍,鐵指丐見狀俱都認為冷浩已經猜中。
但冷浩卻覺冰心魔女神态有異,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存在其中,心頭一動,但在這倉促之間,卻又一片迷蒙,茫無頭緒。
此時陳婉貞眉頭緊皺,緩緩地将手攤開,只見那紅馥馥的掌心裏,寫着個半正半草的‘想’字。
衆人眉頭一皺,俱覺大失所望!……
冰心魔女雖然賭勝了,但她并無歡容,那豔麗的面龐,此時又恢複了常态,如同罩上了一層堅冰,兩雙秋水樣的眼睛,剎時光彩盡失,就像是大病初愈,顯得一片迷惘……
冷浩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的惆悵,芒然說道:‘在下資質愚頑,自認不敵翡翠寒晶匕就請姑娘帶走吧!’冰心魔本在芒然視着長天,聞言面容倏變,縱聲狂笑,羅袖輕擺,向那茂密的山林中跄踉而去。
平靜的山谷,傳來陣陣尖銳的笑聲,驚得林鳥四飛,殘花盡……
她因為贏得翡翠寒晶匕而高興了?
不!這是歡樂的笑聲,這是凄涼的笑,這是失望的笑…
冷浩眼見她背影在山林中消失,那凄涼的笑聲漸遠,心中升起一片無比的落寞……
赤面神龍和鐵指丐,目睹冰心魔女臨去的情形,當然明白少年人眼前的心情,可是,他們能說什麽呢?
在這無比的沉默之中,貞姑娘心頭的一絲忌意,現在卻漸漸地發酵了!她目睹浩弟弟失神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小嘴一噘:‘傻瓜!人家對你一片癡心,你怎就猜不到人家心事的哈!現在為時未晚,快點趕上去陪個不是吧!’小妮子雖然笑語如珠,但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冷浩如何聽不出來,心中一驚,忙道:‘小弟只是在思量個中情由,千祈姊姊不要誤會!’貞姑娘眼睛一紅!
‘我有什麽誤會的?你看人家臨去時那份傷心欲絕的樣子,這情由還用思量麽?’肩頭一晃,纖腰一扭,似乎有無限委曲,一言不發,只向山下跑去。
這一招可真叫冷浩心裏發忙,欲待追上解釋,又礙着赤面神龍與鐵指丐尚在身邊,因而腳步躊躇,不知所措。
總算鐵指丐識相,一見他那副尴尬神情,立即說道:‘小兄弟!趕快追啊,假如姑娘出了好歹,你不怕陳伯伯見怪麽?’冷浩見風轉舵,笑應一聲,立即随後趕去。
鐵指丐撫摸着他那亂草似地胡須,呵呵大笑道:‘陳老兒,這下可讓你釣着了金龜婿,不過事成之日,可別忘了我老花子一份喜酒!’赤面神龍得意萬分,連連說道:‘這事還望老前輩促成,屆時備下百壇美酒,讓老前輩盡早痛飲就是。’高聳的沙羅木,像千百把撐開的綠傘,在藍天悠悠搖晃,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