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啪!’一言未畢,面頰上已硬生生地挨了一掌。
被打的人倒無所謂,然而那個打人的陳姑娘,此時地沒來由的嘤嘤噪泣起來。
冷浩用手撫摸着發燒的面頰,嗫嚅說道:‘姊姊!小弟見你傷勢甚重,先前那……實在不是有意輕薄!’貞姑娘螓首微擡,輕啤一聲:‘你還要說……’紅生粉頰,淚痕猶新,月然下倍增妩媚。
冷浩心神不屬道:‘若不說明,恐怕姊姊又生誤會,豈不叫小弟有口難辨!’貞姑娘聞育面色一寒:‘難道你不是天涯游子?’‘天涯游子實是小弟,綠玉韋陀也在小弟手中,不過銀須叟彭老前輩,實在不是傷在小弟手中。’說完,把那日相遇銀須叟之事,從頭細說一遍,姑娘這才展顏一笑道:‘都是姊姊錯怪了你,臉上還痛麽?’冷浩故作愁眉苦臉的樣子道:‘怎麽不痛?你看!燒得厲害呢!’小妮子伸出春蔥似的柔荑,無限深情地撫摸着他的面頰,吹氣如蘭地問道:‘現在好些了嗎?’冷浩暗暗一笑:‘左面好了,可是,右面痛得厲害!’怪!挨打的明明是左臉嘛!怎麽右邊反而痛得厲害了呢?貞姑娘神情一愕,緊接着粉臉生春,狠狠地呸了一聲道:‘你這壞鬼!痛死了活該!’說完嬌軀一扭,直向燈光輝煌的遺世山莊而去。
此時,茂林中傳來了一陣蒼老的呼喚!
‘貞兒!貞兒!’
‘爸!我在這裏!’
父女相逢,恍如隔世,赤面神龍緊擁着愛女,心情激動地說道:‘貞兒!我只當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是怎麽逃出那惡道毒手的?’‘是浩弟弟把我救下來的嘛!’
‘浩弟弟?誰啊?’
‘冷浩參見老前輩!’
夜暗裏悄沒聲息地飄來一條人影,赤面神龍一見,忙道:‘啊!原來是小俠,援手之德,老朽銘感肺腑,這前輩二字,萬不敢當!’小妮子見老父對心上人如此敬重,不由心花怒放,咯咯嬌笑道:‘爸!你和他客氣什麽?他是貞兒的弟弟嘛!’‘弟弟?’
疏量搖晃,燈影昏黃……
赤面神龍與冷浩半夕深淡,決定了一件振武林的大事。
天剛破曉,遺世山莊派出了八匹傳騎,分攜六十四封武林貼,邀約黑白兩道成名人物,于五月一日前來遺世山莊,共議武林重寶綠玉韋陀之善後。
此事含有兩種意義:在赤面神龍來說,旨在昭示天下,自己并無獨占綠玉韋陀之心,以免懷壁招災!但在冷浩而言,則欲借這千載一時之機,尋覓仇蹤。
蟬鳴燥耳,流光飛折,這一日西時剛過,距離遺世山莊不遠的青龍集上,來了十二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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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軒翠軸,蓋金輪,不但錦幔低垂,看不清車中人影,就連轅上車夫,也都用草帽覆額,叫人一眼之下,看不清廬山面目。
車前一匹烏椎良骥,跨着個瘦削的紫衣人,兩眼陰沉,雙手擺在袖內,顯得神秘異常。
車後兩騎,分坐着兩名藍衣人,靠左一個,吊眉高顴,而無血色,身長七尺左右。右面馬上,則是個臃腫癡肥的矮子。
這三人雖然無所舉動,但明眼人一瞥之下,就可看出他們俱是武林一流高手。
要知青龍集上,這幾日委實來了不少江湖人物,但誰也不知眼前這夥人是何來路?一個個偷眼竊窺,暗中驚愕不已。
車進街口之後,領先那紫衣人突然一圈馬頭,得得得疾馳數步,到達第一輛馬車之前,這才一勒絲鞭,恭謹地說道:‘青龍集已到,恭請姑娘示下!’話聲一落,車內立即傳出一陣瑣碎語聲,音調低微,無法分辨。但見那紫衣人連連躬身應是,然後高舉右手,向下連壓三次。
猝然的,十三輛馬車鞭辔齊收,霍然而停,車後兩騎,快如疾風般一越而前,到達第一輛馬車五步之處,但見人影連晃,雙雙飄身而下。
那一份幹淨利落,令四周竊窺的武林高手,咋舌不已。
二人落地之後,頓時雙手一拱,齊聲說道:‘請姑娘撥駕!’繡幔一卷,衆人但眼前一亮,一名白衣少女,已經輕移蓮步,由車內緩緩而下。
只見她腰肢袅娜,羅柏飄香,遠望仿佛甚美,但面上卻罩着一層青紗,把那副花容月貌全部掩去。
此時轅上車夫,仍舊如泥塑木雕般端坐不動,只有先前騎在馬上的三人,簇擁着白衣少女,向街左順興樓走去。
樓上本甚嘈雜,及至這少女出現之後,頓時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全都緊盯在她身上溜個不停。
就在這一片沉靜之中,突然爆出一聲哈哈怪笑:‘好漂亮的妞兒,不要說銷魂真個,能讓我看看那杏臉桃腮,死了也就甘心啦廣衆人回頭一瞧,只見角落裏坐着兩個武林人物,滿面俱是淫雅之色,嘴角上笑意未收。
衆人見此情形,就知定有好戲可瞧
果然,那随在少女身後的三人,俱都面色一沉,就要……
誰知那少女卻毫不經意地将後一擺,格格嬌笑道氣‘承蒙擡愛,小女子不甚榮幸,不知二位大英雄上姓高名,可肯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哈哈!我兄弟管劫鮑滄,江湖人擡愛,公送綽號五嶺雙煞,雖說手底下狠了點,但對付妞兒可夠溫柔的,只要我兄弟看好,管得不會虧待你就是!’原來五嶺雙煞震于黑衣閻羅的聲威,出遺世山莊之後,正好碰上了金蠍觀的惡道,經那老道略一挑撥,頓時貪心又起,二次進入遺世山莊,議好惡道向司徒姑娘下手,二人但任巡風。
惡道得手之後,司徒威聞起趕來,二人死命纏住赤面神龍,直至惡道去遠,這才抽身而退。
誰知天算不如人算,冷浩如同天神下降,三招兩式之內,已令金蠍觀惡道斷腕而逃。
不過五嶺又煞貪心未死,及至風聞赤面神龍簡邀天下武林,共議綠玉韋陀善後,複又折回青龍集,準備待機而動。
二人可算是死神照命,碰上這不可一世的女煞星,尚在色迷心窮,蒙然不覺。
這一段話說完,白衣少女身後三人,俱都重重地冷哼一聲,雖然已經怒極,但卻目注少女,似乎無命不敢猝然出手似地。
白衣少女見狀恍如不覺,兀自冷冷地說道:‘今天碰上兩位絕世人物,小女一露色相,也算值得!’說完,素手微擡,一閃電般揭起面上青紗。
那二人見狀俱都微退一步,紛紛将頭低下。
店內數十名食客,此時俱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一齊轉頭,向那少女臉上瞧去。
只見她眼如秋水,眉似遠山,膽鼻櫻唇,再成上一口編貝樣的皓齒,委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過,她面上雖美,眼神之中卻隐隐透出一股寒意澈骨地冷漠之情,使人不敢多看。
五嶺雙煞原來滿面奸笑,此時也覺背脊上升起一肌寒意,情不自禁地轉過臉去。
少女平靜一笑:‘你都看清了麽?’
‘看……看清了!’
這兇淫素着的五嶺雙煞,此時似乎有點神不守舍,滿面俱是驚愕之色。
少女又是一笑:‘那麽你現在死出甘心了!’‘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先前不是說過,見我一面,死也甘心麽?’話雖平靜,語意冷酷,聽得在場之人,俱覺心頭發寒。
五嶺雙煞愕然半響,相互一使眼色,際地雙雙摘下兵刃,縱聲獰笑道:‘雖說大爺們死也甘心,無奈閻王老人不派人接,豈不枉然?’‘閻王事忙,那兒記得清這些小事,我看三位還是早些就道,不要耽誤了宿頭!’少女那樣嬌臉,本就凜不可犯,說完這幾句話,更像布滿了一層嚴霜,只見她驀地右手一擺……
身後那一高一矮的藍衣人,快如閃電般一閃而出,四掌輕揮,分向五嶺雙煞拿去。
五嶺雙煞嘿嘿一聲冷笑,身形一撤,金鈎匕首幻化出黃白四道光華,猛斬來掌。
店內擺滿了桌椅,中間空隙本就有限,五嶺雙煞這兩招攻出,委實不易躲閃,旁觀食客,俱為二人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藍衣人确有驚人武學,只見那個矮個子雙肩一沉,陡然錯下半尺,右手原式欺進,只聽嗆踉踉一聲,金鈎無敵管劫的雙鈎落地,雙手扪胸,熱血狂噴,轉眼間氣絕而亡。
再看攻向鬼見愁鮑滄之藍衣人,雖然骨瘦如柴,但手下地似乎更辣三分,只見他腳步不動,肩不晃,眼看匕首臨身,竟自不聲不晌地伸手向左右輕輕一撥。
克克兩響,鬼見愁雙手全折,胸腹洞開,暴出一聲慘嗥之後,面上已經毫無人色。
要知五嶺雙煞并非江湖泛泛之流,而今一招未到,便都雙雙斃在藍衣人手下,衆人不覺瞠目結舌,駭汗如雨。
少女此時已放下了面上青衫,行所無事地說道:‘樊堂主!快把他們登記放行!’那紫衣人一直不言不動地站在少女左側,聞言慌忙答道:‘樊江遵命!’樊江二字一出,頓時舉座皆驚,一個個睜大了雙眼,偷偷地向他瞧去。
只見他雙腕一抖,大袖碎然翻轉,露出一雙皮包骨頭似的雞爪鬼手。
座上酒客,見狀俱都暗吸一口涼氣,悄悄地溜下樓去。
樊江由懷中摸出一本厚厚的絹冊,封面上寫著「血海冤魂錄’幾個血痕斑斑的字跡。
此時店中食客已快溜光,只有左角裏坐着個青衣小帽滿面油垢的少年,尚在低頭大嚼。
樊江把那本‘血海冤魂錄’翻到三十來頁,用手蘸着五嶺雙煞胸前的血蹤,寫道:‘三百七十九號冤魂,五嶺雙煞管劫鮑滄,某年月日,畢命于青龍集。’寫完之後,那兩個藍衣人,提起屍身下樓而去。
樊江卻将那‘血海冤魂錄’捧到少女眼前,說道:‘恭請姑娘過目。’少女一擺手,那樊江正待收起,突聞一聲朗笑道:‘好個不知禮貌的東西,怎不送來我看?’話聲中,那青衣少年一躍而起,右手一探,閃電般向那‘血海冤魂錄’抓去。
樊江心頭一怔,匆忙裏推掌側身,向左讓去。
一招兩式,閃躲神速,攻拒相宜,委實令人叫絕。
然而,那青衣少年,雖然滿面油垢,一無是處,但出手之際,确有叫人有意想不到的妙境。
只見他身形微晃,快如飓風般向右一旋,剛好和樊江碰個正面,未空對方二次變招,已把那冊‘血海冤魂錄’取到手中。
樊江心下一怔,少年已把那‘血海冤魂錄’從頭打開,一目十行,閃電般翻過三頁。
樊江見狀,不由臉色驟變,微微一聲冷哼,電光火石般攻出三招。
這三招淩厲詭異,驟看之一F.全是硬攻硬劈,便每當招式遞至一半之際,便都變成了擒拿的态勢,加中勁氣迸發,陰風飕飕的是名家手法。
誰知青衣少年,竟自眼也不眨,身形連閃,那本‘血海冤魂錄’已經翻到第九頁。
此時那白衣少女驀地站起身形,輕喝一聲:‘樊堂主退下!’聲音更輕,但卻隐含無比威嚴,那樊江慌忙腳步一沉,向後連退兩步,躬身說道:‘樊江無能,恭表姑娘責罰!’少女微一擺首,向前緩移兩步,面對青衣少年猛将素手一攤,喝值:‘拿來!’青衣少年爽朗一笑:‘姑娘怎地如此小氣,這樣一本破破爛爛的東西,只怕送給我還未必肯要呢?’話聲中,拉起那裝訂的黑線一抖,驀見風聲飕飕,黃影蹁躍,那卷‘血海冤魂錄’全散開,如同百十只大蝴蝶,全向白衣少女飛去。
白衣少女似乎一愕,驀地裏冷笑一聲,一只素手同狂風擺雪,逞向飛來的蝴蝶撲去。
此時大街上擠滿了武林人物,面對着高與人齊的窗榻,一個個目瞪口呆,驚愕失神,鹹認這一對少年男女功力之高,實是平生罕見。
此時那白衣少女,已将一震散的‘血海冤魂錄’全部接到手,雖然看不到她面上表情如何,但那雙纖纖素手,卻似萬分勞累似地滲出了盈盈香汗。
青衣少年朗朗一笑,掉轉身形,大踏步下樓而去。
随佳少女身側的樊江,正待出手攔阻,突聞白衣少女冷冷地說道:‘冷少俠,一身功力已至化境,你攔得了麽?’原來這青衣少年,果是日來震撼江湖的冷浩,他自從造世山莊發出武林貼後,便改裝易容,混跡在青龍集上,暗暗刺探武林動态。
他今日一見這白衣少女,就覺頗似潛龍堡中所見之人,不過他先還懷疑馬上三人面貌不像,及至兩個藍衣人雙雙出手,頓時認出那高的就是不知名的銅牌一號,矮個子也像銅牌二號青磷掌鐘遼,至于那日所見的鬼影磷火,想必不是衆人本來面目。
據此細一推敲,就知這身穿紫衣的樊江,必定就是那銅牌令主。
剛好此時樊江取出了‘血海冤魂錄’,冷浩看在眼裏,不由心下一動,暗忖:‘瞧這情形,想必他們所殺之人,俱都記在這本黃絹之內,但不知這班賊子在潛龍堡盤踞三年,老父是否回……’他急于知道老父生死,于是猝然出手,将那本‘血海冤魂錄’搶來,誰知一連翻了九頁,還無一個認識之人,這才将它擲還白衣少女。
在他認為,這夥人個個功力不弱,如此一來,定要引起一番狠鬥,誰知事出意外,那白衣少女竟自放手讓自己揚長而去。
大街上所有武林人物,看着他走下樓來,俱都瞪大了眼睛,滿是驚愕之色。
冷浩見那兩名藍衣人當門而立,五嶺雙煞的屍身,已經消失不見,當下傲然一笑,大踏步向街口而去。
在走過那些馬車之時,有意無意地大袖微擺,強烈的勁風,把車上繡缦輕輕揭開,一連三次,只見車內除去一只高大的鐵箱外,別無一物。
那些趕車壯漢,一個個揚眉怒目,眼看冷浩步履飄飄,轉瞬間已經走出街口。
夕陽西下,晚風吹衣。滿天落霞,漸漸消失在夜暮之中。
五嶺雙煞的屍身,他們放到那兒去了?難道是裝在車上那些鐵箱之中。
就算如此,他們把死人裝在鐵箱晨幹啥?難不成那神秘的少白,生就有收集死人的嗜好?
不會!天下決沒有收集死人的!說不定那些鐵箱之中,裝的全是金銀珠寶呢!
可是,他們離開潛龍地堡時,不也是為了綠玉韋陀嗎?
這幾日青龍集上風雲際會,武林中各門各派人物均有,她帶着這多金銀珠寶,不是自找麻煩嗎?
既然如此,他攜來這些笨重的鐵箱幹啥?鐵箱裏到底裝的啥玩意?好吃?還是好穿?
他雖然聰慧絕倫,但碰上這種大背常情之事,也覺用盡心機,終還猜不透個中原委。只好擱在一邊,邁動身形,各東南山坡上而去。
他此行乃是受赤面神龍之請,去街請一位武林長者,至今一連三天,不知何故,那武林長者竟然爽約未至?眼看明日就是大會之期,假如今夜……
他思量中腳步立即加快兩成,恍如電逐雲飛,初更剛過,便已趕到預定地點。
原來此處是一座破廟,牆倒屋塌,已分不出所把何神,只留下一角鼓樓,矗立在斷壁殘垣之中。
此時銀河倒瀉,繁星滿天,冷浩四下略一打量,便即按照赤面神龍的囑咐,朗聲高吟道:‘風動長河千尺浪!’聲音悠揚,恍如龍吟九霄,鳳吵天庭,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誰知一連兩次,但聞荒山回音,卻不見半點人影。
冷浩心中失望,正待将這句暗語再念一遍,突聞那鼓樓上飄來一陣蒼老的聲音:‘雲……鎖……青……山……萬……丈……岩!’寥寥七字,全用真力送出,蒼勁低沉,能透金石,縱是百丈之餐,亦可清晰聽到。
冷浩人耳心涼,暗忖:‘此老果真不愧天下第一劍之名,單憑這一身內功修為,就是自己生平僅見!’就在此時,鼓樓上風聲飒然,一名灰衣老道,如同風吹枯葉般悠然飄下。
松姿鶴骨,須發亂舞,腰間長劍曳地,飄然有出塵之慨。
他落定之後,目注冷浩仔細打量,半響之後,這才脫口贊道:‘不錯!不錯,龍姿鳳青,異禀天生,只可惜璞玉渾金未加雕鑿,若能稍加磨琢,怕不是一株武林奇葩!’可笑這老道人為一代武學宗匠,竟未看出眼前少年,一身功力,已至返樸歸真之境。
冷浩聞言一笑,趨前施禮道:‘小子冷浩,是奉陳大俠之命,前來竭見老前輩,恭聆教!’老道微微一笑:‘小友請起,你既是陳振坤那孩子派來,有話盡說無妨!’陳振坤行年六十有五,武林中尊為楓林一老,這老道是說他是孩子,豈不令人發噱?冷浩此時聽來卻似理所當然。
原來他早聽赤面神龍說過,這老道乃是武當派僅存的長老,滄浪羽士白雲天,為武當掌門至尊一葉真人的師叔,年高德勁,武功高絕,被尊為天下第一劍手。
冷浩聞言之後,将赤面神龍柬邀武林之原委細說一遍,然後摸出那只栩栩如生的綠玉韋陀,雙手遞給滄浪羽士說道:‘陳大俠恐怕大會之期,難免有江湖不肖之徒,強取豪奪,所以想請前輩攜帶這只綠玉韋陀,守在滴翠峰上,單等比武結束,由那武功最高之人,親上翠頭,向前輩求賜這武林至寶滄浪羽士聽得呵呵一笑道:‘好計!好計!只不知各派前來赴會的皆是那些高手?’冷浩就日來所見,--報來,滄浪羽士時而面露傲笑,時而拈須沉吟,直至冷浩說完,這才壽眉一皺道:‘小友所說,固屬武林一時俊彥,但貧道聽說“招魂幡”日來重現江湖,風聞此人雖然年歲甚輕,但武功造詣已經不在當年獨指飛魔之下,假若綠玉韋陀落入此人手中,那真是武林大患!’冷浩知道恩師當年橫行江湖,一般人心中又懼又恨,是以滄浪羽士才會有此憂慮之心,當下急忙分辨道:‘江湖傳聞之言,前輩怎可輕信?’他話中含義,本是說‘招魂幡’新主人之所作所為,并不如江湖人物想像之壞。但滄浪羽士卻誤會了他話中本意,微微搖頭道:‘小友千萬不要把此事等閑觀之,聽說雄據陝南的七鳥神翁,在此人一雙天魔指下,也未能走出三招,加以今日有人發現金河三怪之一的人屠馬坤,也被此人擊斃在岳王廟內,看來這魔頭居心,直被屠盡天下武林高手!’冷浩沒想到一班武林人物,竟把自己當成了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王,正待出言辨駁,…
突聞十丈之外,傳來索悉微風,當下劍眉一挑,向滄浪羽士道聲:‘小子放肆!’身形突然拔起,半空中長嘯一聲,如同友游九空,直向十丈之外一株巨樹上落去。
身形剛至,樹上竄起一條人影,雙掌一分,就向他迎頭拍到。
冷浩冷笑一聲,使出‘飛龍九轉’身法,半空向左一折,同時兩手奧妙無比地攻出兩招。
他這種絕世的身手,委實令人難測高,二人落地之時,一名黑衣大漢,已被他扣在手中。
滄浪羽士端坐原地,萬分平靜地說道:‘滴翠峰峭壁千仞,峰頂寬不盈丈,縱然機密洩漏,貧道亦無所懼,何況這左近武林人物不下十數,你擒住他一人又有何用?’果然聲音一落,林中衣袂連響,十多條黑影,分向四方逃去。
冷浩依言放了手中之人,心中一陣慚愧道:‘小子有眼無珠,竟……’滄浪羽士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引咎自責,司徒威藝出武當,貧道适時在此出現,那還能不引起武林側目!倒是貧道老眼昏花,沒看出小友就是歐陽大俠的傳人,才真是有眼無珠呢?’冷浩知道他已從身上,認出了自己師門,當下毫不隐訊地把自己身世說了一遍,只聽得滄浪羽士萬分高興道:‘小友心性人品,僅屬上上之選,貧道先前失言之處,尚望諒肴一二!’冷港連忙謙謝不惶。滄浪羽士突似若有所悟地說道:‘小友可明白先前所吟詩句的含意麽?’冷浩搖頭微笑,滄浪羽土嘆息一聲,說道:‘風動長河三尺浪,雲銷青山萬丈岩,乃是我武當派“天罡劍法”中的失傳的絕學。三十年來思量不出,先見小友出手兩招,心頭茅塞頓開,只是貧道雲水生涯收蕩成性,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道山?’冷浩聽他語意凄涼,不由心中一動,當下欲意又止。
滄浪羽士微嘆一聲:‘假若小友不棄,貧道就把這兩招武學相授,一來算是見面之儀,二來待小友他年路過武當之時,将其轉交我那師侄一葉真人!’冷浩心知武當絕學,定然不同凡響,雖然心中驚喜,但卻不好驟爾接受,忙道:‘前輩盛情,感激不盡,只是我并非武當門下,豈可……’滄浪羽士呵呵一笑道:‘歐陽大俠當年叱吒江湖,放蕩不羁,怎麽到教出你這們拘泥的徒兒來了,來來來,時間無多,讓我把這兩招的心法傳你!’說完也不待冷浩答言,摘下腰中長劍,連演帶說,自顧自地教将起來。
莫看僅止兩招武學,憑冷浩那樣絕世聰慧,也足足費了兩個時辰,才能把個中窮奧摸透。
夜涼如水,蟲鳴不絕,仰望窮蒼,業已鬥轉星移,滄浪羽士滿懷欣慰,攜帶着綠玉韋陀,奔向滴翠峰而去。
五月一日辰時剛過,在遺世山莊門前的廣場上,赤面神龍向應邀而來的武林人物,慎重其事的宣布:
‘各位不辭千裏而來,光臨遺世山莊,陳振坤深以為榮,接待欠周之處,尚請大量海涵……’場中群雄,顯得一片沉寂,每個人臉上,均呈現出一派渴望,企求,與期待的神色。
赤面神龍向四下略一打量,繼續說道:‘綠玉韋陀,關系着一部奇絕當世的武林秘笈,老朽德薄能鮮,自忖不堪當此重寶,是以柬邀各位先進,莅臨寒舍,共商善後大計……’武林重寶,誰不思據為己有?但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貪婪醜态,流露無遺。
冷浩隐在人群之中,見此情狀,不禁扼腕三嘆。
赤面神龍舉手互擊兩下,繼續說道:‘老朽私心忖度,若無出類拔革之武學,縱然得此望寶,徒自招來殺身之禍,故爾請諸君各展絕學,選出一位武林最高之人,便以這綠玉韋陀相托……’話聲未落,便聞數聲狂笑,五條人影,由人叢中一晃而出。為首一人,身未落定即大嚷大叫着道:‘陳老兒,何必多費心機,幹脆綠玉韋陀給我,看看有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再敢下手搶奪!’赤面神龍呵呵一笑:‘五位稍安勿稍,待老朽把話說完,再請出場不遲!’‘大爺們有事待辦,那有工夫聽你廢話!’
冷浩見狀心頭大怒,身如驚電急射而出,岳峙淵停般站在當場,面向五人,冷氣森森地喝道:‘誰不願聽,請向前再走三步!’五人狂笑連連,驟然腳步一錯,紛紛搶先出招。
場中群雄一見五人出招淩厲,俱為眼前這少年,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晃眼之間,怎見冷浩劍眉一揚,反腕橫掃而出,俱聞幾聲慘叫,那耀武揚威的五條大漢,全像死蛇般摔出八步開外。
他出手力撼五岳,怪異絕倫,實為武林中百年僅見,在場群雄,俱覺心旌搖搖,暗生凜駭。
冷浩星目向四下一掃,冷冷地說道:‘還有那位朋友不願聽的,請再向前三步!’全場雅雀無聲,連問三遍無人敢答。
冷浩這才變顏微笑道:‘在生武林先進,請恕小子放肆之罪!現在就請你陳莊主,明示選拔武林第一高手之方法!’群雄對他這番風範,大都暗暗心折,尤其是赤面神龍,偷眼一瞥俏立在自己肩下的愛女,更覺老懷暢慰,當下呵呵一笑道:‘選拔武林第一高手,少不得需要比武較技,不過老朽為避免拖延時日,減少傷亡,及設下兩頂小玩意,在場之人,必須通過一項,才能下場較量!’說至此處,舉掌輕擊三下,場中一陣噪姑,便見二十多名莊丁,擡來一鐘一鼓。
鼓南直徑三尺,置在一座文為高的鼓架上,架前靠着一具扶梯,細竹梯框,粗不逾指,打橫踏腳之物,俱是無法着力的嫩草。
鐘為銅制,腰大三圍,高與人齊,懸在鐘架上顯得份量頗重,更離奇地是鐘前挂着一幅潑墨山水,将銅鐘完全遮住。
衆人正黨莫名所以,赤面神龍沉聲說道:‘這兩頂小玩意名叫“登樓擊鼓”。“隔巷鳴鐘”.那位朋友有興,就請出手一試!’‘登樓擊鼓’、‘隔巷鳴鐘’八字出口之後,衆人已知其意,頓時有一半以上的人物,心中涼了一半。
要知擊鼓雖易,登樓卻難,輕功不到爐火純青之境,那嫩草做成的樓梯,如何承受得了?尤其是‘隔巷鳴鐘’,若無三十年以上的內功修為,恐怕鐘聲未起,那幅潑墨山水,早已擊成粉碎。
沉默半響之後,人群中傳來一聲冷笑道:‘陳莊主,你這般刁難,是否對綠玉韋陀心中不舍?’赤面神龍見那發話之人,乃是個又瘦又小的老頭,當下呵呵一笑道:‘只要朋友擊鼓鳴鐘,懾服群雄,我陳振坤縱然不舍,又待如何?’小老頭冷笑一聲:‘你當我不能!’
‘能與不能,出手便知!’
‘哼!我江立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才實學!’江立兩字出口,全場為之一驚,原來這小老頭竟是以輕功馳譽江湖數十年不衰的川東西燕之首,穿雲燕江立。
只見他話聲一落,驀地飛縱而出,身形狡捷,落地無聲,左手一掠衣襟,大踏步這向鼓架前扶梯上走去。
這老兒輕身工夫,果真不同凡響,輕飄飄,晃悠悠,轉眼之間,便至梯頂,中指微屈咚咚咚,一連三響,然後雙臂一張,便向鐘下落去。
‘隔巷鳴鐘’必須有深厚的內家功力,穿雲燕閉目凝神,暗提真氣,約摸盞茶時分,這才并起中食二指,遠向那幅潑墨山水連敲三下。
銅鐘雖然應手而鳴,但聲音低沉,百丈之外,已不可聞,尤其是那幅山水條幅,波波連響,差點震破。
然而這般身手,在武林中也可列人第一流而無愧,因此鐘嗚未絕,場中頓時爆起了陣熱烈的掌聲。
穿雲燕一抹額上汗漬,滿而僅是得意之色。
赤面神龍暗把眉頭一皺,勉強笑道:‘川東四燕,果然名不無虛,在座各位,假如……’一句話尚未說完,場中竄出個蓬首垢面,油膩滿身的老花子,只見他步履飄飄,如同宿酒未醒,口中更今糊不清唠唠叨叨地念道:‘老花子天生窮命,自知無福享受這武林異寶,不過你既把我騙了來,就該把它拿出來讓我看看才是,不然我要是失足由那梯上摔下來,豈不是死不瞑目?’這老花子不是別人,正是丐門僅存長老,鐵指丐關岳。赤面神龍不敢侮慢,慌忙起身陪笑道:‘沒想到關老前輩也來賞光,陳振坤不敢相瞞,綠玉韋陀現放滴翠峰上,由敝師叔滄浪羽士親自鎮守。’衆人聽說綠玉韋陀就在滴峰上,俱都情不自禁地轉過臉去,兩眼貪光四射,緊盯着那高聳的頭,及至聽說武當長老,有天下第一劍之譽的滄浪羽士在上面親自看守,頓時又都心頭一涼。
鐵指丐聽完之後,嘴唇一撇,愁眉苦臉道:‘你這老兒,不是有心捉弄人嗎?擊鼓鳴鐘已經去了我半條老命,縱然場內朋友看我花子可憐,不屑與我計較,但等我爬上滴翠峰後,老雜毛豈能饒我!’說完嚎陶大哭,就像三歲娃娃,一旦敲碎玩具似地,引起轟堂大笑。
赤面神龍知他生就玩世不恭的性格,忙道:‘前輩莫急,敝師叔僅負看守之責,只要你能懾場內群雄,到時綠玉韋陀雙手奉上!’鐵指丐一抹面上淚痕,驚喜萬分道:‘這話當真?’‘當真!’
‘那我老花子就拚命試試!’
老履踢蹋,身形搖晃,兩腳往梯上一站,陡然身形一閃,就向地上摔去。
衆人一聲驚叫,鐵指丐倒下的身形突然翻回,單手拉緊頂上的一根橫草,微一用力,摹地升起三丈,輕飄飄向鼓上落下,但聞鼓聲三響,忽見黑影一閃,銅鐘又嗚。
他真力凝蓄,勁透指稍,鐘聲傳出之際,指距那幅山水尚有五寸,果真是風不起,紙不搖,不愧武林一代奇人,不單是內功修為非江立可比,就是輕功造論,也輕穿雲燕高出一籌。
衆人正待鼓掌叫好,驀見人影連晃,耳畔響起一聲沉宏佛號:‘阿彌陀佛,關施主神功絕世,小僧見獵心喜,特來就教高明!’衆人看時,鐘鼓之前,已分立着一僧一俗二人。
立在鼓架之下的,是個中年僧人,赤紅臉,掃帚眉,印堂高凸,目顯精元,乃是少林高僧飛龍禪師。
在那幅潑墨山水之前,站着個四十來歲的黑臉大漢,神态威武,英氣內斂,背插着一柄短戟,活似鐵鑄的神像。
只見他目注飛龍禪師,沉聲說道:‘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盟主石驚天,不揣鄙陋,勉步禪師後塵!’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