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您在說什麽？”麗貝卡無辜地問。
她的目光在蘇利文小姐袍子凸起的部分上一轉，心中安定了幾分。麗貝卡的确用了某些異獸的腺體，這是夜莺之喉的秘藥，能夠讓omega獲得近乎熱潮期的吸引力。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絕大部分懷着yin欲而來的alpha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被什麽催動，只覺得渴望發自內心。
“你覺得我在說什麽？”上方傳來了毫無起伏的聲音。
那并不像虛張聲勢，對方也沒有虛張聲勢的理由。麗貝卡在這冷漠的聲音中擡起頭來，對上一雙無情的金色眼睛。
安娜。蘇利文的身體的确被煽動，可是她的目光卻沒被觸動一絲一毫，甚至帶着被幼稚把戲愚弄的厭惡，仿佛在看一個小醜。麗貝卡立刻知道，自己不該再隐瞞下去。
“安娜大人，”她跪了下來，行了标準的家臣禮，“麗貝卡。蘇利文為您效勞。”
室內陷入了沉默，蘇利文的繼承者沒有回答，既沒有為這個消息驚訝，也沒表現出成功逼出夜莺實情的欣喜。紙醉金迷的不夜城被隔絕在外，難熬的沉默在房間裏盤桓不去。燭淚緩慢地順着蠟燭流淌下來，如同麗貝卡額頭沁出的汗水。
“我怎麽不知道蘇利文家中還有別人？”良久，少女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這平板的聲音透着股意興闌珊，似乎對麗貝卡的自作聰明已經失去了興趣。麗貝卡更加謙恭地壓低了身體，說：“不，我只是蘇利文的家仆而已。”
夜莺之喉是亞默南最有名的聲色場之一，不過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滿足人們的欲望外，它還有別的能力。
人類中的上等人終于不再為生存掙紮之後，享樂的場所應運而生。夜莺之歌便是最初的一批聲色場，但遠非最好的那幾個。它艱難地在服務的大人物和競争的同行之間掙紮求生，然後某一日，一位聰明的掌舵人意識到，夜莺之歌可以用來換取庇護的不止是金錢。
人們喜愛着這裏風情萬種的omega，另一方面又輕視他們，某些私密的信息就這樣在酒酣耳熱之際流出嘴巴，用來當作向這些“溫柔又無腦”的美人們炫耀的談資。一個人可以截頭去尾，模糊掉關鍵信息，但如果兩個、三個……無數個人這樣吐露秘密呢？夜莺之喉回收所有人丢棄的碎屑，将一片片拼圖重新拼成完整的圖卷。
然後，那一任聰明人，與這個披着聲色場皮子的間諜機構一起，投奔了當時權勢足夠大也足夠需要耳目的蘇利文。
夜莺之歌的每一任老板都與蘇利文家有着主仆契約，蘇利文那邊的契約者即本家家主，家主猝然離世時則會把契約暫時轉移給長老。多年前安娜不顧後果的雷電讓蘇利文家的許多契約（和藏匿寶藏的地點等等）都消失在空氣中，麗貝卡也獲得了自由。
沒錯，麗貝卡不是什麽頭牌。确切地說，不是現在的頭牌。她在十年前接手了夜莺之喉，是這裏當之無愧的頭兒，叫她老鸨也行。
……都是些什麽展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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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貝卡的頭恭敬地低伏着，不曾向上投去一瞥，也多虧如此，她沒看見安敘垮塌的表情。安敘看着一秒鐘甩脫媚态的美麗頭牌，感到一種不想說話的脫力感。好咯，我算明白了，支院的地圖開出來是給我刷事業的對吧？她認命地想，我就沒有票昌的命對吧？
麗貝卡的自述還在繼續，在被安敘“識破”後，她抛卻了一切謊言。她說自由曾讓她欣喜，但當蘇利文的餘威消散，夜莺之喉成了一塊肥肉，誰都想來咬一口。
“我終于明白了前輩的智慧，”麗貝卡誠懇地說，“如果不為一名有足夠實力的主人服務，區區夜莺之喉絕不可能度過接下來動蕩。”
“為什麽是我？”安敘第一次插嘴道。
“因為，”或許感覺到安敘的情緒緩和了下來，麗貝卡擡起頭，露出一個微笑，“對我們來說，主人最重要的不是強大，而是慈悲呀。”
做着收集情報的活兒的“夜莺”依然是娼妓，除了能成為老板的鳳毛麟角，最好的結局也只是成為某人的情人，在對方還渴求自己時撈夠能傍身的錢——話說回來，世上的omega本來也沒有多少選擇。夜莺們看似風光無限，卻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時可能一無所有。
他們與白房子裏的同行相差十萬八千裏，但對于那些不幸的人，難免有一份兔死狐悲之情。這些耳聰目明的間諜們确切地打聽到邊境發生過的瘟疫，也能夠知道雷霆堡正在發生的奇跡。
安敘不會知道自己在娼妓之中有多麽巨大的名望。
“等等，”安敘回過神來，“為什麽你一開始不說？”
“因為我深深地仰慕着您啊。”麗貝卡已經故态複萌地抛了個媚眼，“來我們這裏的教士都說，一起上一回天堂是洗滌心靈的好方法呢！”
跟未來的老板上#床得到優待之類的，放在夜莺之喉的大環境裏倒是不讓人驚訝，賢者時間有利于提要求……所以說神職人員也來票昌的嗎！為什麽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安敘腹诽道，揮散腦中丹尼斯那顆油光锃亮的腦袋（是的，他最終還是禿了）。
好吧，她自我安慰地想，至少我出了趟門還收了個情報組織嘛，這種效率誰能和我比？安敘嘆了口氣，謝絕了麗貝卡立刻簽訂契約的建議，覺得合同條款這種東西，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如伊芙比較好。
“此外還有一條消息，或許您會想知道。”麗貝卡正色道，“皇家占星師做出了預言，他說，新國王将在明年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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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嗎？”羅納德親王問。
理查二世的弟弟有一頭紅銅色的頭發，他唇上的兩撇胡須被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看就是那種烏爾堡式的貴族。唯有他披風上盾與火鳥的紋樣，還有領口金邊的徽章表明，這位親王不僅是個貴族，還是榮光騎士團的總團長，汶伽羅邊境的指揮官。
“是的，親王殿下。”單膝跪在下首的騎士這樣說。
身穿銀甲的騎士也佩戴着徽章，只是邊緣一圈銀色，代表着他支團長的地位。他一手捧着自己的頭盔，露出一頭燦爛的金發。
“真是太遺憾了。”親王嘆了口氣，“奧琳娜團長是一名優秀的alpha，更是我的心腹，她欣賞你這樣與衆不同的omega，也不會在意你的缺陷。但既然克裏斯無意于此，也就不勉強了吧。”
“感謝厚愛，十分抱歉。”克裏斯說，“恕我暫時沒有成婚的意願。”
羅納德親王點了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有時候我真好奇，克裏斯到底想要什麽獎勵呢？”他笑道，“你把金子分給了手下的人，又不想要一個優秀的alpha，難道只有更高的位置才能滿足你了嗎？支團長之上，可就只有我這個總團長的座位了。”
“您說笑了，親王殿下，”克裏斯一板一眼地說，“您所提供的一切已讓我感激不盡，不敢再奢求更多。”
“克裏斯總是如此謙虛，”羅納德親王搖了搖頭，半開玩笑地說，“這樣總讓我擔心，沒有什麽能留住我們的月光蘭啊。”
“您給了我成為騎士團一員的機會。”克裏斯誠懇地說，“您擁有我的忠誠，我很樂意在汶伽羅防線上貢獻此生。”
“哪怕要與國王為敵？”
克裏斯在驚訝中擡起了頭，團長并沒有和以往一樣挂着親切的笑容。羅納德親王唉聲嘆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的兄長大人已經不滿足于将我困在此地，他要殺掉我！”
這駭人聽聞的說法讓騎士一時無法接口，他猶豫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我和王兄的關系一直不好，如果是誤會，他又怎麽會讓我在獸潮剛剛結束的秋季，只帶一支隊伍回烏爾堡？”榮光騎士團的團長在空中重重揮了一下手，“先王的遺囑讓我駐守此地，除非國王婚禮或葬禮，不能回烏爾堡，這就是為了避免王兄對我下手。王後才死去幾個月，他就忙着娶新的omega，還要求在半年以內舉行婚禮。恐怕我此去兇多吉少啊。”
“疾風騎士團與支團長克裏斯誓死捍衛親王殿下。”克裏斯再度彎下了腰。
“好！我完全相信疾風騎士團與月光蘭的實力，”羅納德親王欣慰地說，伸手扶騎士起來，“回烏爾堡參加婚禮時，我就打算帶上你的疾風騎士團，再讓奧琳娜随行。我想克裏斯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疾風騎士團一定不辱使命！”金發的騎士回答。
親王又勉勵了幾句，把克裏斯送出了房間。他目送騎士一直離開了視野，這才收起笑容，走回了房間。
毫無疑問，羅納德親王是個非常禮賢下士的人。他的招賢令至今是烏爾堡的談資，盡管理查二世和很多貴族将此嘲笑為饑不擇食，招賢令的效果也不容忽視。
因此，即使對對剛才離去的那個被他在心中貼上“傲慢”、“虛僞”标簽的omega，羅納德親王也沒有口出惡言，只是遺憾地搖了搖頭，低聲說：“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存在對權力、財富和美人——如果是個omega，就該換成一個好歸宿——都沒有欲求的人呢？如果有誰表現得無欲無求，大公無私，那這個人要麽虛僞又假清高，比如剛才那位不識時務的騎士；要麽就和羅納德親王一樣，所圖不小。
真可惜。羅納德親王想，浪費了啊。
第四卷 烏爾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