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藥,真是藥。
不是安慰劑,不是包治百病的天材地寶,也不是某個異能者。所謂的藥往往是一包粉末,在omega中流通,真的能治病。
就算制藥的是個異能者,對安敘來說也是個意外的大收獲。她連忙追問藥物制造者的信息,男孩一問三不知,只說前輩們知道。他怯怯地補充道:“只能治omega……”
哦,還是個婦科……嗯,omega科。omega科醫生也好啊!安敘對醫療方面的知識比農業方面的還少,這地方來個能治病的就謝天謝地,何況目前正有一堆被隔離出來的omega病患。她立刻把其他事抛到了一邊,簡單交代男孩去找秘書杜克先生,自己匆匆離開。
男孩在她身後咬住下唇,不安于自己吐露的內容。他雖然不知道藥的源頭在何方,但從其他omega談起它的氣氛中感到這些藥物的來源不夠光明正大。應該沒問題吧?他自我安慰道,也不算特別大的秘密,這麽多年來這麽多人知道,一直沒人追究,今後也不會給誰帶來麻煩吧?
的确很少有人注意,除了患病的omega本身,很少有人覺得能治療娼妓(姑且也把白房子裏的omega們如此稱呼吧)是多了不起的神跡。這些omega們得到藥的渠道曲折又隐秘,再加上城市膨脹過程中,因為未完善的管理網不可避免地出現的官方權力真空地帶,饒是安敘,也沒能很快找出那個藥劑師。
最主要的問題是omega們不配合,他們緊張或讨好地看着詢問人,等問到藥劑,要麽一臉警惕地與自己劃清關系,要麽一臉茫然,或者捕風捉影地瞎扯淡。幾日下來一無所得,omega們在這樁事上團結得出人意料,安敘能感覺到他們對詢問者的戒備之情。
副官大衛,現在兼職執法小隊負責人的勞碌命先生委婉地向安敘訴苦,表示omega們的檢查、登記和安頓也進行得非常不順利。背後有利益相關者在煽動,混混和娼妓們都不願意乖乖聽從安排,一個看不住就會逃脫出去,衆口一致地糊弄執法者好重操舊業。其中産生了衆多流血沖突,治愈者們供不應求,連莉迪亞都去幫忙了。
“他們全都愚蠢、懶惰又頑固得像牛皮癬。”大衛感嘆道,“除非您下令把他們都抓起來,像犯人一樣看守……但恐怕那樣正合好吃懶做者的意,讓他們從此賴在監獄裏。”
監獄還是新建的,以往邊境那麽危險,罪犯要麽趕出去,要麽充當先鋒隊,簡單粗暴但十分有效。新建的監獄按照雷霆堡新式建築物的規格建成,生活條件竟比舊城區的不少地方還要好。
安敘稍微感到有些挫敗,她還以為自己在這個地圖的聲望已經普遍刷到尊敬了呢!這些omega們并不信任另外兩個性別,甚至不信任外面的omega。他們仿佛抱團生活在異族中,封閉排外得自成體系,飽受欺壓又罪犯叢生。
第六日事情終于有了進展,一個白房子的老板聲稱知道藥物從何方流出,因為她與神秘的藥劑師交易過多次。她的那家白房子用藥劑代替“開刀”,吃下藥的omega們也會喪失被标記和生育的能力,恢複得還比“開刀”快。
“我對神發誓,我受到了迷惑!”她再三撇清責任,“畢竟與我打交道的是一位巫師啊!”
“巫師?”安敘問。
“就是……那種巫師。”白房子的老板愣了愣,沒想到神眷者會問這個,比劃道,“呃,養着黑貓,用大鍋子煮毒藥,能散播瘟疫,能迷惑人心,魔鬼在地上的表子?”
廢話,我當然知道傳言裏怎麽講,聖人傳記裏還把狩獵巫師當功績來說嘞。安敘翻着白眼想,我想知道巫師到底指什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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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俗稱和學名的差別,問都不知該怎麽問。好在知道地點就有了着落,紅河村。安敘自娛自樂地在腦中刷新了任務欄,和莉迪亞與杜克說了一聲,自己一馬當先飛了過去。
紅河村算是相當偏遠的一個村落,近的村落現在已經合并進雷霆堡了。遠方的村落雖然沒有搬遷,但在安敘的要求下都通了路,商人們嘗到了四通八達的甜頭,紛紛自願斥資造一張把南部聚落連載一起的網絡。偏遠如紅河村,也在上個月通了路。
安敘只要順着地上光禿禿的紅色小道就能一路飛去紅河村,再也不怕飛着飛着找不到路啦!她很快飛到了村子上空,落到空地上。
在習慣了雷霆堡繁華的現在,這個小村看起來又空曠又破爛。安敘看到的人不到一只手的數目,被從天而降的人吓得四散而逃,她都沒來得及叫住誰。神眷者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分鐘,所到之處人們紛紛亂跑,真讓人感到一種從超人變成大魔頭的落差。
“您是神眷者閣下嗎?”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來,安敘轉過身,看到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少年,要跑不跑地躲在小巷邊,只露出一個腦袋。她點了點頭,少年誇張地松了口氣,走了出來。
“我聽說神眷者會飛,真會飛呀!”他讨人喜歡地笑着,沒心沒肺地說,“您來這裏做什麽呢?”
“我聽說這裏有人賣藥,來找做藥的人。”安敘回答,為防對方沒聽過,又用了名頭大一點的說法:“我來找‘巫師’。”
“啊呀,您來晚啦!”少年遺憾地眨着綠眼睛,“哪兒有巫師,只有個做藥的,他已經離開了。”
安敘懷疑地看着他。
“真的!我就是幫他賣藥的人,”少年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可以賺點零花錢。”
“他住在哪裏?”安敘不甘心地問,“帶我去看看。”
少年為難地勸了幾句,見拗不過她,點頭答應帶她去看看,只是要付小費。安敘毫不猶豫地答應,跟在了少年身後。
他們走過一段很長的山路,山路斷在半山腰的位置。再往後便是很難找到下腳處的荒地,荊棘和刺木到處都是。大概因為在此地出生,少年鑽得很快,靈巧得像只猴兒,沒過多久就遠得看不到了。安敘被荊棘刮了幾下,撕掉了衣服破破爛爛的下擺,擡頭望去,高大的刺木遮蔽了天空。
一道由下而上的電光沖破刺木林,雷電将牢籠一樣的堅硬刺木轟碎一片。随之而來的火舌舔舐着刺木的樹枝,跳動幾下,熄滅了。
不是易于燃燒的品種,安敘想着,放棄了放火燒山的主意。她飛上天空,四下張望,喊道:“喂!你躲一躲!我清一條路出來!”
話音剛落,她手中的雷電也落了下去。
郁郁蔥蔥的尖刺庭院瞬間被犁出一條小道,仿佛理發用的推子狂野地順勢而下。少年舉起雙手躲在新出現的空地旁邊,那個姿勢好像剛從被推平的地界跳開。
“好了,現在用跑的都可以。”安敘對他露齒一笑,“就在前面?”
少年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一路來到山頂,看見了一間小屋。小屋中明顯住過人,生活用品還留着不少,然而已經人去樓空。安敘把一間間門打開,沒有什麽特別的。
“您看吧。”少年已經緩過氣來,在旁邊聳了聳肩,“這種人不會在哪個地方久留,能賺這麽長時間的錢我已經夠好運了。”
安敘皺起了眉頭,與其說失望,不如說有點奇怪。這就好似高級任務鏈做到一半戛然而止,明明有了醫生的線索,到地方卻發現人已經走了。難道有什麽事件還沒觸發?還是哪裏錯了?
她思考了半天未果,給少年付了小費,意興闌珊地離開。或許時候還不到吧,安敘心想,沒注意到自己無意識敲打牆面時少年緊繃的後背。
綠眼睛的少年一直看着神眷者從視野中消失,又過了好幾分鐘,才有節奏的地叩動牆的右下角。屋子裏傳來輕微的咔嚓聲,牆體向前打開,露出滿滿當當的屋子,還有兩個正在收拾的人。
“老師,”少年有些不安地叫道,“她走了。”
其中一人應了一聲,把一個本子撿起來,翻了翻,扔進火盆中,又用撥火棍撥開裏面厚厚的灰燼。他拍打着手直起身,說:“傑伊,我要走了。”
“您、您沒必要走!”傑伊驚慌失措地說,“神眷者已經走了!”
“你還不明白?”他的老師譏笑道,“她來了,說明有人出賣了我。走了一個神眷者,還會來別的,雷霆堡正缺一段建城傳說。你想在火刑臺上看到我?”
“老師!”傑伊叫道,沒到變聲期的聲音因為恐懼變得很尖。
“好了,別怕。”阿爾瓦尖銳的表情平複下來,化作習以為常的冷淡,“我遇見過比這糟糕多的事情,它們比你的年齡還長。我只問你……”他頓了頓,臉上滑過一絲猶豫,“你要不要跟我走?”
傑伊愣了半秒鐘,然後開始拼命點頭。阿爾瓦微笑起來,推了推他的肩膀,說:“把你要帶的東西收拾好,我們明早出發。”
傑伊連聲答應,跑下山去。
他們沒能走成。
在直通雷霆堡的道路被建起的現在,騎兵想要來到這個偏僻的村落也用不了一天時間。在第二日的太陽升起之前,提比斯邊境軍包圍了紅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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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安敘難以置信地看着夏洛特。
“我們以為那只是omega的‘那種’病症,但不是,去那裏的執法隊有一半倒下了。”夏洛特臉色發白地說,“那是……一場剛剛開始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