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次醒來後的第一次冥想，安敘幾乎覺得自己跑錯了頻道。
好歹又是一次突破，內天地沒有變得更酷炫也就罷了，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是怎麽回事？曾經優美絢麗的宇宙和明月都不見蹤影，只有黑漆漆的空間中挂着一枚暗淡的黃色晶體。說得好聽點像黃水晶，說得難聽點，基本就是個沒通電的不規則形燈泡。
安敘懷疑地檢查着這一切，産生了一種會員沒續費，光電效果全被封鎖的憂郁。她姑且不管視覺效果，凝神開始冥想，細如蛛絲的金絲在周圍若隐若現，努力了大半天，金色核心底部才亮了一點點，也可能是她盯着那玩意太久看出了幻覺。
這直接導致安敘的積極性被打擊，從冥想中退了出來。冥想速度沒有變慢，她在空氣中打出一道小閃電，異能運轉也沒有異樣，甚至更順手了一點，仿佛小個子放棄了巨無霸拖拉機換了輛小車來開。但這種效果真的很難看啊！別說這個沒影響，你把網游裏酷炫的技能效果都變成平砍看看？看玩家不打死你！
安敘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再弄點晶核補充一下，沒準又是能源不足的錯。她去叫上莉迪亞，莉迪亞卻告訴她，恐怕沒有多少晶核能弄到手了。
“獸潮季以外的時間一樣有異獸吧？”安敘奇怪道，“而且不是大獸潮之年嗎，初春不是應該還有很多異獸在？”
“今年沒了。”莉迪亞老老實實地說。
理論上的确如安敘所說，今年的汶伽羅防線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然而提比斯防線今年有安敘。
∵安敘的一擊殺滅了數量最多的異獸，此後包裹着她的雷繭又不斷吸引剩餘的異獸見縫插針地自殺性襲擊。以上兩種死法都屍骨無存。
又∵今年的雪雲來得早去得快，不知是不是天氣太暖和的錯，往年獸潮季本該出現的大量新生異獸不見蹤影，活下來的野獸中異獸轉化率幾乎和普通時節相同。
∴異獸超少，晶核急缺。
別說異獸，往年冬季打掃戰場就能撿到半死不活的肉食的邊民發現，自己不得不去森林裏打獵為生。安敘浪費糧食的大招導致人們打到的獵物完全能內部消化，都沒多少能販賣給行商。
安敘不信邪地帶着莉迪亞去兜了一圈，以往成群結隊的異獸真的不見蹤影，倒遇見不少辛勤地搜尋獵物的獵人。他們遠遠望見安敘便大叫大嚷起來，不少還超級誇張地跪了下來，把她尴尬得落荒而逃。安敘覺得自己像個莫名其妙出了名的網紅，還是戴墨鏡口罩都沒用的那種——廢話，這片地方就她一個人會飛。
安敘灰溜溜回去，一降落就遇見了來找她的簡。将軍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看見安敘就開門見山地問：“你知道修道院在以你的名義強賣護身符嗎？”
安敘連忙搖頭。
簡的确把她當成了自己人，一股腦兒把事情都說了出來。修道院在高價兜售神眷者護符，宣揚他們能損失極小地度過獸潮季全賴神眷者庇佑（某種程度上沒說錯），須得誠心實意地将神像和神眷者護符一起請進家中才能回報神靈的庇護（這就完全鬼扯淡）。這事進行了一兩個月，開始将軍不管，畢竟購買全憑自願，又不能攔着不讓人買。可最近修道院不再滿足于這種程度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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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拿出了布道的熱情，四處宣揚災禍已近，因為神發現自己的憐憫并未得到足夠的敬意，将要讓祂的執行人，即神眷者，用雷霆收回慈悲。本該死去的人将會死去，本該塌陷的房屋将會塌陷，人啊！倘若你不節衣縮食請回盡可能多（且價格漲了幾倍）的神與神眷者之像，你的災禍就近了！
“那群斑狗挨家挨戶上門，”簡厭惡地皺了皺鼻子，“拿不出錢來的人被詛咒要面臨災禍……”
“別理他們呗。”安敘輕飄飄地說，“有人有詛咒異能嗎？沒有吧。”
簡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說：“普通人可不這麽認為。”
一百個平民中也很難出現一兩個異能者，在普通人看來，教士和異能挂鈎，異能和神力挂鈎，他們對教士們抱有天然的敬畏，何況教廷向來宣揚破財消災……啊不，是“供奉錢財體現虔誠尋求寬恕”。往年沒影的宣傳都能大肆斂財，更別提這個和邊民常識不符的冬天。一舉一動都驚天動地的神眷者簡直是修道院的活招牌，連簡麾下的邊境軍都有不少買了一堆神像和護身符。
現在想來，那些看到安敘就跪下的獵人不見得都出于感激，他們跪下的時候沒準在緊張，想着自己家裏的護身符夠不夠、這次是不是要被雷霆女王收回恩典的嚴峻問題。
簡說着拿出一枚神眷者護身符，安敘翻過來一看……
衆所周知，在文藝複興前，中世紀的雕像都十分，抽象。聖人們仿佛從一個模子裏壓出來，以年齡體現德高望重，以嚴肅的表情表現威嚴正直，同時又礙于生産力水平，雕刻成果與工匠水準成正比，倘若趕工批量生産，能看出是個人已經十分不錯。這個世界雖有異能，但用異能制造斂財道具顯然過于敗家。
……所以，護身符上雕刻着一個頭頂閃電，一臉苦大仇深，眼歪鼻斜，起碼有五十歲的女人。
“交給我吧！”安敘當機立斷道。
讓她背黑鍋還不給分錢已經夠混蛋，把她雕刻得和瑪麗嬷嬷似的是要哪樣？還把這雕像到處賣？大家都覺得神眷者長成這幅樣子怎麽辦？神眷者霍地轉身，一路沖進修道院。教士們在手持電光的神眷者面前一觸即潰，争先恐後地指出了院長辦公室的位置。安敘把醜爆的護身符拍在修道院長桌上，冷笑兩聲。
“神眷者閣下！我也是迫不得已！”丹尼斯十分上道地求饒道，他的雙眼迅速潮濕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修道院的日子要過不下去了啊！”
各地大修道院隸屬身居阿鈴古的教皇和教廷，修道院從阿鈴古得到權柄，也要定期上繳供奉，這點與國王和各大領主之間的關系類似。汶伽羅大修道院與提比斯大修道院情況特殊，它們被要求上繳的金子和物資較少，占據供物一半分量的是晶核。
這是非常合适的要求，邊境地廣人稀，最不缺的就是獸潮後留下的異獸晶核。汶伽羅防線夏季得到的晶核遠超供奉所需，甚至超出了當地異能者能消耗的數量，以至于商人都能在附近城市的大街上販賣晶核。阿鈴古為此提高了今年提比斯大修道院的額度，要求交出多歷年三成的晶核。
“別說超出歷年三成，連往年的三分之一都收不上來啊！”丹尼斯痛哭流涕道，“沒有晶核就只能用物資或者金子代替，今年的獵人都只能糊口！金子……修道院幾百口人，要穿衣吃飯，要維護大修道院，要為整個提比斯的人祈禱！日子過不下去啦！您，您看看我！”
說到最後他居然梗着脖子往安敘面前走了幾步，可見一個守財奴的憤怒能讓他沖向猛虎。修道院長拍打着自己的臉頰，本意是讓神眷者看看他消瘦的臉，安敘卻不由得目光一滑，看到了丹尼斯的腦門。她這才發現進門後隐約感到的不同在哪裏：修道院長曾經毛發豐茂的頭頂看起來有些空，頭頂中間能看見頭皮，就這還是四周的頭發極力支援中央的結果。
安敘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心虛。
如果神眷者知道修道院長沒說出的內情，她就會理解對方捶胸頓足的憤怒。正如丹尼斯說出來的部分，上頭向提比斯修道院索要晶核，并且堅信今年獸潮的規模能讓晶核數量綽綽有餘。什麽？你說神眷者把晶核都弄沒了？啊呸，你哄不知道異能是什麽的鄉巴佬啊？哪裏的異能會把一個防線的晶核蒸發！不，我們才不管你們那兒發生了什麽事，只要把供奉交上來。收不齊？你不會去搶……是說加大布道的力度讓人民更加虔誠嗎？
沒錯，不能說出來的潛規則是：往年修道院在自己的堡壘裏保存實力，等邊境軍和邊民元氣大傷，就能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占便宜，教廷把提比斯收取供奉的時間放在春天是有原因的。丹尼斯看着回複欲哭無淚，他真不能搶，搶不過啊！今年邊境軍的實力只傷了九牛一毛，你敢去強征？他還記得自己上任那天的十幾顆頭呢！
安敘在修道院長幽怨的眼神中打了個哈哈，說：“你們不能吃嗎哪嗎？”
“只有阿鈴古才有這麽大手筆，讓所有教士都吃上嗎哪。”丹尼斯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那就普通地種地吧？”安敘又說，“野獸減少了，讓獵人去種地？”
“神眷者閣下！”丹尼斯一副看着人說“何不食肉糜”的痛心疾首，“提比斯哪裏來的條件種地？”
“怎麽不能了？”安敘奇道。
“我們沒有這麽多植物異能者！”
“不需要的吧？這兒的植物都長得不錯啊。”安敘更納悶了，她覺得這兒的氣候有點像祖國江南一帶，糧食理當長得挺好。
“那是神之手播種的結果！”
安敘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修道院長對這位貴族小姐的常識絕望了，他頭疼地說：“沒有植物異能者，大地怎麽可能長出糧食？”
安敘震驚了。
她終于反應過來溝通不良的地方在哪裏，在這個有異能者所以很多地方科技黑箱了的地方，人們普遍以為，沒有植物異能者是無法種植的。
這是個貴族和僧侶才能吃到異能者催化出的糧食，窮人只能打獵、摘野果為生的世界，因為在普通人的技能點中不存在種植這個選項。
“這麽說糧食比肉貴？”安敘很快反應過來。
“的确如此。”丹尼斯吸了吸鼻子，“但我們缺乏……”
“很好，問題解決了！”神眷者打了個響指，“剛好到了春天，我們來種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