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七歲的肖谷遇上四歲的清然
雲錦溪邊的楓葉被秋色染紅，園中已無姹紫嫣紅的顏色，街邊兩岸的銀杏開過又落，鋪了一地的金黃，走過青石板街就到了一處灰瓦白牆的古宅，古宅裏亭臺樓榭，一步一景。
肖谷跟在自家老爸身後，擡腳邁入那高高的門檻，小孩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驚訝的睜大眼睛，拉着父親的大拇指說：“爸爸，這裏好漂亮啊。”
“嗯。這裏說不定還住着漂亮的精靈。”
“精靈？”肖谷想起昨晚媽媽給他念的故事書：“是會幫人實現願望的精靈嗎？”
“差不多吧。”父親囑咐他：“一會兒進去要乖啊，不能調皮搗蛋。”
“放心吧，我辦事老爸你還不放心？”
你？
能放心就奇怪了……
院子深處，父親正在和一個看起來很氣派的先生說話，他被留在院子短橋上裏面喂魚。仰頭望着滿院紅楓，清水落葉，肖谷嘆了一口氣，這裏雖然漂亮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沒有人。
沒有笑聲。
沒有精靈。
仰頭，哈切，懶腰，三合一放松姿态。
二樓的窗戶被打開了，一個漂亮的孩子自高處一閃而過。
旁人沒看到，他看到了……
精靈！！！！！！！！！！
肖谷癫狂了。
轉頭就向着那棟樓狂奔，找了半天才尋到上樓的階梯，小心翼翼的爬上漆黑又陡峭的樓道，眼前數排古調木門展現，門上青銅雙魚鎖将一切神秘封印，小孩子墊着腳站在每扇門外看了看，可是除了長若古龍的書架外，什麽都沒有瞧見。
果然剛剛看到的精靈是假的。
不對！
也是，第一次見到精靈都是這樣的！書上也是這麽說的，精靈都是一閃一閃的，一下子出現一下子又消失，和聖誕老人一樣的神秘。
只要自己好好的找肯定能找到精靈！
要虔誠！
說不準精靈就在書架裏藏着。
說不定精靈現在就在偷偷的觀察他！
對，沒錯！
給自己鼓舞後得到力量的肖谷走到二樓盡頭，那裏有一扇門，門上的鎖被拆下放在門邊，半掩半開。
這一定是精靈給我的提示！
小孩子興奮的握緊拳頭，伸手推開了眼前高聳的木門，木門因老舊而發出的咿呀聲随着孩子前進的腳步消失，灰塵飛起，陽光與其融合，晶瑩若雪，這裏頗為清冷。
書香氣與墨香鋪面而來，對面有幾扇大開的窗戶，窗外不知名的秋花兀自紛繁搖曳，屋內有一方楠木桌，上面擺着硯臺，筆架，鎮紙。此時天色還未晚，西邊還無月兒的影子，僅有一圈驕陽吞噬着地界上的清涼。
肖谷的認知裏沒有這樣靜美的風景，他定定的站在原地，細細的嗅着這股恩賜般的曼妙。忘記了自己來此處的初衷。
待他回神，低頭去看自己手裏那把青銅舊鎖，這才回憶起來自己是來尋精靈的。
小孩子望着那不見盡頭，書似煙海的房屋盡頭，壯大膽子，一步一步的往後走。
沒走兩步就是一排書架。
這裏是歷史類的。
這裏是經濟類的。
這裏是美術類的。
這裏是國外原文。
這裏是字典。
這裏是漫畫書。
這裏？
漫畫書？
哇！！！！！！！！！！
小孩子很輕易就被吸引了視線，可是翻開後又被現實打了個耳光。
他……看不懂日文……
嘆氣，把東西放回原地，不太高興的轉頭去看對面的書架，窗邊，書本縫隙迎光點點，可光熙間有被遮擋的痕跡。
有東西！！
他踮起腳，小心的靠近，萬一是精靈的話，被自己吓到就會飛走！
一定要小心。
确定了書架對面确實有物存在，小孩子笑盈盈的為自己的聰慧開懷。
靠在書架木板上，肖谷深吸了幾口氣，重重的點頭，握緊拳頭，一個極快的轉身停在窗前。
與此同時，窗外一陣疾風過境，繁花紛紛揚揚，落了二樓滿地嫣紅。
嫣紅花瓣與驕陽晶瑩都聚集在一個人身上，那是個半大的孩子，正蜷縮在書架邊沉睡，睫毛很長，清豔若霜雪。
察覺到有人靠近，睫毛輕顫，小精靈醒了，眸如星月，白璧無瑕。
柳清然模糊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怔楞半傻狀态的肖谷，揉着眼睛，小聲的問：“你是誰？”
“我……”肖谷回神，傻乎乎的在漂亮的精靈面前蹲下，一副想靠近又怕玷污了聖潔的糾結模樣，好半天才開口：“我叫肖谷。”
“小姑？”
“肖谷！！”
“哦……”漂亮的孩子續而發問：“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我爸過來找姚老先生談事情，我剛剛在樓下玩。”怕精靈不能理解，肖谷一邊比劃一邊說：“看到你在窗邊飛過就上來找你了。”
“飛？我不會飛。”小孩子把膝頭的書放回書架，天真懵懂的望着肖谷：“我只是去把窗戶打開透風而已。”
“那些不重要。”肖谷大大咧咧的盤膝坐在小孩子的對面，一臉興奮的發問：“精靈，我要實現願望！”
“願望？精靈？我……不是什麽精靈。”
肖谷一副我可以理解的神情，小孩子滿是自信的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精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一般都會否認，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這麽漂亮又這麽可愛，就和書裏畫的精靈一模一樣，你就是精靈。”肖谷對着他發現的精靈燦然一笑：“我既然找到你了，精靈，你就要實現我的願望。”
柳清然迷茫的望着眼前的愣頭青，這個孩子是什麽情況？聽不懂人話的嗎？
“我要說願望了！”
下一瞬，漫天花雨芳菲，就見九歲的孩子滿心滿眼溢出歡喜，猛地撲過來抱住小小軟軟的漂亮孩子，奶香和花香盈滿了嗅覺，肖谷歡笑：“精靈，我們做朋友吧！！”
風色消散，前來書房找清然的大師兄望着眼前抱着自家師弟一口一個精靈的肖谷，陷入迷茫，這……是什麽情況。
雲齋短橋旁，亭榭間，楓葉飄舞，大師兄坐在石凳上，苦口婆心的給肖谷解釋：“這個孩子是我家小師弟，是人，不是精靈。他只是長得很漂亮而已，你誤會了。”
身為樂天派的肖谷立刻笑盈盈的接受了這個解釋：“哦，這樣啊，叔叔，我看他又漂亮又可愛，睫毛也很長，還會發光，就認為他是精靈。他和書上的精靈長得一模一樣。”
“他叫清然。”大師兄拉着躲在自己身後的孩子：“清然來，這個小哥哥不是壞人。你們認識一下。”
對于眼前這個稍顯奇怪的帥氣少年，清然有些畏懼的往後躲了躲了，小聲的說了句：“你好。”
肖谷往前一步，拉住漂亮孩子的手，強硬的将他從大師兄的身後拉出來，伸手抱在懷裏：“你叫清然啊，我叫肖谷，你剛剛聽到了吧。”
“嗯。”
“我們做朋友哦，剛剛說好的！！”
誰……和你說好的。
等老肖處理好公務出門找自家兒子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小子纏着一個娃娃似的孩子，兩個孩子正在小亭子裏吃點心。自家兒子和連珠炮似的不停的對那邊的小孩說話，小孩雖然有些警惕，也還是會因為肖谷的笑話憨憨一笑。
嗯？什麽情況？
兩個孩子不遠處的溪水石堆上坐着四個高中生打扮的少年少女。
昊然：“這小孩好能侃啊，我都沒他這麽好的口才。”
夢然：“我天，清然都能被他逗笑。”
嫣然：“要不要攔着一點，我看那小孩要親清然了。”
毅然：“啊，已經親了。”
“……”
“……”
“……”
“……”
親爹老肖見此大呼不好，上前拉開自家小孩，慌忙說：“谷啊，你幹嘛呢，這是？弟弟還是妹妹？你怎麽能親人家呢。”
“我問過他能不能親，他說可以，我才親的。”肖谷頗為的高傲的仰頭：“爸爸，這個是清然，是我新交的朋友哦。”
老肖低下頭去看坐在椅子上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心裏一軟，蹲下來：“你好啊，小朋友。”
小朋友眨動眼睛，眼底水色星光，稍顯含蓄：“叔叔好。”
“肖谷給你添麻煩了啊。”
“沒有。小哥哥在陪我玩。”
肖谷上前：“就是，就是，我給他說了好多笑話。”
老肖望着天邊瑰麗夕陽，四面水色都與楓葉一色，時間不早了，他伸手按住自家小子的腦袋：“走吧，咱們回家了，事情辦完了，你和清然說再見吧。”
“等一會！！再玩十分鐘！！”
“說好了，十分鐘之後你就乖乖的跟我回家？”
“那……再玩三個小時……”
“……”
在雲齋吃了晚飯，直到天邊的月色高懸，肖谷小朋友才戀戀不舍，三步一回頭的被他老爸帶出雲齋。
柳清然站在溪水短橋上望着關閉的大門，身後有人靠近，他被大師兄抱在懷裏，安靜的孩子把臉貼在大師兄的脖頸處，有些落寞委屈：“大師兄，他明天還會來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會來。”寒山似的青年拍着孩子的後背，柔聲哄他入睡。
打破那把鎖的救贖之人出現了。
大師兄感到慶幸。
我們清然也終于有了可以一起玩的朋友。
自那日起，肖谷就成了雲齋的常客。
寒來暑往，春去秋來，那個孩子一直都跟在清然的身邊。
清然五歲那年，柳家奶奶的話劇團成立，孩子被家裏人帶去舞臺學習話劇，肖谷整日與他混跡于樂團，話劇團，名師課堂之中。
肖谷八歲那年，昊然哥哥迷上舞蹈，兩個孩子被拖着一起玩。
清然六歲那年，柳予安在小提琴界登頂，國內第一小提琴手，演奏大家。
肖谷九歲那年，大師兄和二師姐結婚。
清然七歲那年，肖谷在雲齋換下門牙，清然也換下了人生第一顆牙齒，兩個孩子把牙齒抛進雲齋的池子，說是這樣可以招來好運，第二天從醫院歸來的畢雲歌告訴大家她懷孕了。
肖谷十歲那年，清然去國外參加小提琴大賽。
清然八歲那年，家裏新添了兩個小孩，柳予安家的宸宸，大師兄和二師姐的惜君。
肖谷十一歲那年，父母出差，他開始在清然家寄宿，為期一年，兩個孩子日夜相伴。
清然九歲那年，意外發生，重病入院，九死一生，雖然痊愈卻傷之根本。
肖谷十二歲那年，獲得全國武術大賽銀獎。
清然十歲，肖谷十三歲。
清然十一歲，肖谷十四歲。
清然十二歲，肖谷十五歲。
那年夏天……
雲齋藝術中心的長坡上，草色随風，夏日的腳步靠近。
肖谷盯着身邊蒼白漂亮的孩子，問他：“清然，你沒想過去上學嗎？”
“我不需要去學校，學校教的東西對我而言太簡單了。”
“學校很有趣哦。”
“看書也很有趣。”
“那也不能總是這麽在家裏待着吧，除了我來找你，你會出門之外，平常都看你躲在工作室裏。”
“有設計圖要畫，還有機械要研究，編程最近也上手了。我很忙。”
從小到大肖谷就沒有吵贏過清然，聽到這孩子這麽說，他沒有反駁的立場，轉頭把人從地上拉起來：“起來吧，這裏風大。”
“嗯。”
把人送回房間，讓他吃藥，确定他午睡後，肖谷拿着高中的招生簡章推門進去了姚老先生的房間。
晚飯過後，牆頭的貓懶散的從牆頭跳下，迎着月色歸去了自家的窩窩。
站在衆人視線的柳清然，擡頭對上自家師父那雙寫滿平和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
最近也沒有跟着昊然哥哥出門爬樹，更沒有被夢然姐姐追着寫明星的同人文。
也沒有和大師兄熬夜仿畫，也沒有帶着惜君和宸宸還有孩子們出遠門。
更沒有……
“清然……”低沉如三春苦茶的聲音在少年前方響起，他擡頭。
老先生說：“你去上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