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生與貓
時光瘋快的跑着，轉眼間距離上次湯岐山蹴鞠已過一月有餘。溫軟的風帶着暮春時節特有的玉蘭花的芬芳，穿梭在臨京的街頭巷尾。
臨京一向繁盛，如今春日融融，便更加的繁鬧。岚芷一襲略顯普通的白紗，攜青兒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平坦的大街上，腰間則挂了塊薔薇玉雕。這是那日湯岐山一事的第二天，那位神秘的男子差人送來的，随之而來的還有那人親筆所書的一封信。那封信，僅八字——世有卿人，綻若薔薇。此後，關于此人，就像是石沉大海，毫無痕跡。她也曾好奇的大膽詢問秦世子，但世子眼神流轉，終究還是沒告訴她。
青兒苦着個臉，她家的小姐，自從湯岐山傾城一舞過後，便多得是那些貴公子上門拜訪，可小姐愣是躲着，青兒這顆小腦袋怎麽也想不通她家小姐愛自由的一顆心。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姐，青兒突然想起，前幾天老爺交代青兒說馬上就三月三踏青了，讓青兒去給小姐置辦幾身新衣服，咱們去尚衣軒看看吧？”
“青兒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我就不去了，你且去吧，等會兒在天寶樓會和。”
得了令，青兒匆匆忙忙便走了。因為她想起前幾天聽說尚衣軒新來了一批天蠶絲，得趕緊去為小姐買下來。
岚芷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看見街拐角處圍滿了人。圍觀的百姓只是憤憤的道“蒼天啊”“畜生”之類的字眼，卻沒有一個人走上前。岚芷三兩下便擠了進去，只見一位身材發福的少爺打扮之人正在調戲一位姑娘，另外一位姑娘被小厮抓住。岚芷拍了拍身旁的人，
“哎，小哥，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約弱冠年華，一身書生裝扮，眉眼清秀，只在岚芷拍他之時，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這還不清楚麽？貴公子當街搶民女，窮書生英勇救佳人。”
好吧，岚芷承認，這劇情狗血的天理難容，不過，這窮書生英勇救佳人怎麽回事兒？岚芷疑惑的看向書生，那書生嘿嘿一笑，小聲道：
“姑娘，你身上有銀兩麽？小生要去救人！”說得那是一個正義盎然的樣子。岚芷翻了翻白眼，借花獻佛？這古人腦袋轉的真快。不過也算正氣。岚芷微微一笑。
“如若我救了那姐妹兩，她兩無以報答，恐怕就要以身相許的吧，小生尚未婚配，這娶兩房妻子，還是來得太突然了一些。”書生悵然道。
岚芷的微笑僵住了，涼飕飕的道：“不好意思，姑娘家出門匆忙，還真沒帶銀兩。”
書生微微俯身，眼睛裏賊光一閃一閃的，臉上飄着詭異的笑。那表情分明在說，別裝了，小樣兒。岚芷被迫移開眼睛不去看這欠抽的臉，卻突然看見那纨绔把兩姐妹捆上了。心下一怒，
“住手！”
“住手！”兩聲怒喝同時想起，窮書生一閃便走到了纨绔面前。只見那纨绔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書生，然後對着小厮說：“帶走！”
嘎？被無視了？窮書生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一拳揮倒了纨绔。衆小厮一看不得了，趕緊圍過來對着書生便是一通打。岚芷再也站不住了，雖說書生做事不大靠譜兒，但是也心地善良。
“住手！”
蕭元正在暴怒之中，一轉眼卻看見是岚芷，當下百煉鋼都軟成繞指柔了。嘻嘻笑道，
“白小姐最近怎麽樣啊？有空去我蕭府坐坐嘛。”
岚芷無視掉這些，聲音微涼的說：
“蕭公子，此事是否有欠妥當？”
蕭元還想在佳人面前維護自己形象，博得好感。
“白小姐誤會了，在下不過是想請這兩位姑娘到我府中做丫鬟的，既然白小姐喜歡她兩，我便放她們走，可好？”
岚芷點點頭，給兩姐妹松綁後便要去扶書生。
“慢着！”
“你說話不作數？”
“非也，女人我可以不要，但是面子必須要。這小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打了我，這事不可能就這麽完了”
“蕭公子應當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身為左相的兒子，大庭廣衆之下打死了人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蕭元心煩意亂，這女人怎麽這麽伶牙俐齒的，改日讓太後姑媽賜婚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當下便是冷笑道：
“放心，我不會傷他性命的，只要他發誓，從今往後不得參加科舉就行。”
岚芷心裏冷笑，好個陰毒的蕭元，寒門學子寒窗苦讀數十載只為參加科舉，而後鯉躍龍門，光宗耀祖。他這一說，就是斷了書生的一生啊。剛要阻止，卻聽窮書生一句很幹脆的：“好啊，小生就應了蕭公子，從今以後不再參加科舉。”
蕭元以為他怕了，竟然答應的如此爽快，心情大好，笑着走了。人群散去，圍觀的百姓嘆着氣，都為着少年惋惜。
岚芷扶着書生帶着兩姐妹到了天寶樓。沒想到青兒早已在此等候，看她神色之間似乎有事，但是青兒明事理，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事，當下便帶着兩姐妹回太傅府安置了。
岚芷請了大夫為書生看了病，還招待他吃飯，席間，岚芷問道：
“你為何放棄的那麽快，寒窗苦讀數十載，這功名利祿對你，難道一點吸引力都沒有麽？”
書生邪魅的笑笑，湊近了岚芷，輕輕說，
“想知道啊？來，幫哥哥斟杯酒。”
這家夥，岚芷決定不再理會他。一陣沉默過後，就在岚芷以為書生不會回答之時，他又開口說話了：
“我本無意這混沌官海，而且，在不久的将來，就會有一場巨大的腥風血雨，我又怎能甘當他人棋子？”書生默默飲了一杯酒。
岚芷心下驚訝，這書生表面看起來玩世不恭又沖動呆滞，原來卻是有一顆七竅玲珑心之人。
暮色乍起，昏黃的天邊，浮現着一朵朵紅雲。岚芷後來又聽書生說他的事情。原來書生名叫方子易，是上淵國人，因家道中落投奔遠在江國的姨父。但是前不久姨父因為疾病去世了，留下了一間布莊，交給方子易打理。方子易本是一介書生，哪會打理布莊啊。結果就造成了布莊瀕臨關門的慘狀。
“你若有空，便來看看吧，不過可要早來，來遲了可就看不到了。”方子易撇撇嘴。
岚芷笑了笑，這書生還挺樂觀。
戌時，太傅從宮中回來。一進家門，便跑到了岚芷的院子。
“阿晚，阿晚，猜猜我給你帶什麽了？”太傅大人一臉的幸福。
岚芷搖搖頭，誰能告訴她，這個外表儒雅溫厚的爹，怎會會有這麽一副呆萌的內心。
果然，“喵~”
太傅大人努努嘴，從袖子裏提出了一只肥球。
“都是你太沉不住氣了。你也喜歡我家阿晚對吧。”太傅大人一邊對着貓咪吹胡子瞪眼，一邊把肥球遞給岚芷。喝了一口女兒親自泡的茶，身心舒暢。
“阿晚，爹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陪你，剛好看見世子的貓，就跟他要了來。聽說是漠北進貢給攝政王的，攝政王又賞給了世子。”
“漠北進貢？一只貓？”岚芷趕緊抱起肥球，仔細的瞅了瞅，除了長得別別家的貓肥了一點，其他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是啊，我聽說，這只貓是漠北淩霄閣當年賜給漠北拓跋族的，後來拓跋皇室沒有發現這只貓有什麽神異的，就順手拿來進貢給攝政王了。”
是了是了，肯定是當神貓養着了，不然也不會長這麽肥，還這麽懶。從剛才到現在，神貓就只睜開眼睛瞧過她一次，接着就一直在眯着眼睛養神。
送走了萌萌的太傅老爹，岚芷便摟着肥球入睡了。
是夜，夜來香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遠處天邊挂着一輪圓月，寧靜而美好。此刻的岚芷，一點也不寧靜，因為她正處在一個驚心動魄的夢裏。夢裏有大片大片的紅，像是什麽人的血，又像是什麽人的婚禮，夾雜着鑼鼓聲的喧嚣。夢裏似乎有一個紅衣男子向她走來，說了什麽，之後，便是茫茫的一片沙漠，在之後她看見男子手中的刀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岚芷突然醒了，是被吓醒的。滿頭是汗的她，把目光移向了身旁的肥球。這一切都太過詭異。
肥球卷了卷腦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大覺。岚芷舒了口氣，起身披上衣服便走到了外間。當然，她沒有看到，肥球在她身後一閃而過的藍光。
“嗚嗚……”聽見有人在哭，岚芷循着聲音找去，卻發現是青兒。
“青兒？深更半夜的，你躲在這裏幹嘛？吓死我了。”
岚芷看着青兒臉上的紅痕，突然想起下午青兒好像有什麽話想說，後面因為方子易的事情耽誤了。這下子想起，岚芷便讓青兒把事情說一說。
青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原來是她今日去買天蠶絲，結果撞見蕭蘭兒了蕭蘭兒一行人把對她的怨氣發洩到青兒身上了。蕭蘭兒的婢女，甚至還打了青兒一巴掌。岚芷越想越生氣，他們蕭家兄妹兩，一個強搶民女，一個仗勢欺人，真是過分。
“你放心，青兒，我一定會給你讨回公道。”蕭蘭兒，既然我忍你讓你，你都不領情，還變本加厲了，好啊，我白岚芷若是不應戰，還似乎是我的不是了。
青兒楞楞的望着小姐眼中的氣勢，其實自家小姐本就是這樣的，平日裏她忍讓，只是為了避免更多的麻煩。不過事情一但超出了她的底線，那個鋒芒的她便會出來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還之。
岚芷并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她知道，蕭蘭兒總會找上門的。所以岚芷該吃吃該喝喝，順便還去了方子易的布莊。可憐了蕭蘭兒，一直費盡心機的設計她。
岚芷抱着肥球走進布莊的時候，書生正愁眉苦臉的拿着算盤算賬。
“算出什麽了？”岚芷笑笑。
“這個月我買布花了三百五十二兩四錢五，除去夥計的工錢共十兩八錢七，還欠城南曾老板五十兩，城西李老板三十兩，另外，這個月總共賣出去八匹布，可得利潤一共五兩銀子。”書生飛快的撥着算盤珠子，一副精明的商人模樣。
“哦？那又代表什麽？”
聞言，書生擡頭，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着白大小姐，
“代表三天之後這間布莊就會關門，你的好哥哥我就會流落街頭。”
岚芷不語，微微搖了搖頭，然後默默喝了一杯清茶。方子易眼神一轉，趕緊放下算盤，跑到岚芷跟前，一臉讨好之色，
“阿晚，阿晚，難道你有什麽辦法麽？”
岚芷放下茶杯，冷冷的瞥了一眼抱着她胳膊的某書生的手。看到這眼神，書生悻悻的放了手。
“辦法是有，不過你這布莊的改造需要我全權管理，你不得插手，靜晚包你半個月之內名動帝京。”
書生眼神裏的光一閃一閃的，好像一只狡詐的狐貍在算計什麽。
“反正死馬當活馬醫了，好，就依你！”
岚芷滿意的笑笑。“其實要改變現狀還是很容易的，如今臨京的布莊很多，而且業務單一，競争壓力大。如果要想打破如今的局面，我們就要想些賣點。比如，将布莊與裁縫鋪合二為一。你想啊，來買布的人，她身上的價值就只有那一匹布嗎？非也，她買布必定要做東西，如果我們可以一條龍服務，既可以賣布，也可以幫客人做衣服。那麽我們的利潤空間就會變大。”岚芷偶爾冒出的現代詞彙，方子易聽的不是太懂，不過大概的意思還是明白，當下眼睛散發着精光，好像看見了無數的元寶。
“那我馬上去請最好的裁縫。”
“嗯，你把裁縫請回來以後，把他們帶到白府來見我，另外把店裏的管事也一并帶來。”
“我不是幫你，從今以後這店由我當大老板，你當小老板，收益就我七，你三。”
方子易臉都氣紅了，卻愣是沒發作，一眼不吭的去請裁縫了。沒辦法，不是白岚芷，這店恐怕就要關門了。看着方子易氣鼓鼓的身影，岚芷在心裏笑道，想不到這書生倒是個堂堂正正的君子，其實他大可以把自己剛剛的點子拿去用，然後完全不理自己。不過，辛虧他沒有，岚芷想救這布莊，其實剛剛那點子只是開胃菜，重點是後面。倘若方子易拿着這個點子就跑了，沒有後續，不出三個月，布莊照樣關門。
岚芷打點好一切便回府了。一進府就聽青兒說，秦世子來訪。這會兒，秦世子正跟太傅大人一起喝茶呢。
“老爺說，小姐一回府就去大廳，莫讓世子殿下多等。”
“我知道了。”岚芷把肥球交給青兒後，就直接前往大廳了。世子殿下今天一身邊角繡着銀繡的深藍袍子，面色紅潤，确實也是這濁世翩翩公子一枚。岚芷向着世子殿下行了個禮便坐在了太傅身旁。秦歌的目光在岚芷身上流轉，春日榮榮，幾日不見，女子的皮膚似乎更為清透了。
“阿晚，今日世子來是來傳太後娘娘的懿旨的。太後娘娘想見見你。”白楠屏看着女兒，眼裏閃過一絲憂色。
“靜晚，太後說，深宮冷院的，希望你去陪她說說話。”嘴上這樣說，秦歌心裏卻不踏實，聽說蕭家的那個蕭元已經多次跟太後提過，想娶白家千金。自己也跟父王提過，可他好像有什麽隐情，不願多說。
“是，靜晚謹遵太後懿旨。”
“好了，既然這樣，我也不多留，就此告辭。”秦歌對着太傅拱拱手，太傅婉言挽留，随後也點點頭。
“靜晚，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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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家保持耐心，我會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