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
黃桦眼睜睜看着姜啓把自己的照片設為壁紙,臉頰又紅了起來,連忙轉過身去繼續拍照,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姜啓喊他。
“黃桦,來幫我個忙。”
黃桦走到他身邊,姜啓正拿着打火機點着枯木枝準備燒炭,姜啓沖黃桦擡擡下巴,說:“把這個墊板擡起來,我手不方便。”
黃桦依言拿起來,他蹲在姜啓面前,像個小學生一樣雙膝并在一起,姜啓一邊燒炭一邊擡眼看他,他覺得黃桦這樣呆呆傻傻可愛,又不舍得捉弄他,心中掙紮半晌,才終于開口。
“蹲遠一點,別正對着,煙要嗆着你了。”姜啓說。
可惜他已經說完了,樹枝噼噼啪啪燒了起來,冒出一陣煙,黃桦被嗆得仰面摔在沙子裏,一直咳個不停。
姜啓被黃桦吓着了,連忙起身繞過燒烤架走到黃桦身邊把他拉起來,問:“怎麽樣,有沒有事?”
黃桦嗆得眼淚就出來了,坐起來便推了姜啓一把,說:“你故意的啊,要提醒我得早點告訴我呀!”
姜啓也咯咯笑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摔倒在沙子裏,軟綿綿的沙粒覆蓋在他們的手上腿上,看着可愛又滑稽,他們都沒忍住自己的笑意。
也不知是誰先動手的,也許是兩個人同時,他們捧起一捧細沙朝對方的腿上揮過去,一副要把人埋在沙丘裏的架勢,這種幼稚的游戲讓兩個人一邊堆一邊笑,笑了好半天,煙味兒漸漸淡了,姜啓才終于坐起來,然後把黃桦也拉起來。
“好了,好像快燒好了,你把咱們的烤串拿出來,我在這裏調醬。”姜啓說。
黃桦對姜啓的安排無有不從,連忙去車裏把烤串拿了出來,一邊看着姜啓調制醬料一邊說:“這邊晝夜溫差是不是真的挺大的,這麽熱的天,咱們白天買的東西現在居然也沒變味。”
姜啓把手裏調好的醬用一次性筷子蘸了點朝黃桦伸着:“嘗嘗,辣不辣?”
黃桦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老實道:“有點辣。”
姜啓點點頭,說:“那我再加點別的味壓一下辣味。”
黃桦把烤串放在一邊,又按剛才的姿勢蹲在姜啓身邊,看着他調味。黃桦在一旁圍觀,姜啓就又生出一絲孔雀心态,想要好好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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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想黃桦看了好半天,突然問姜啓:“剛才咱們摔倒,玩了好半天的沙子,你是不是沒洗手?”
姜啓呆滞一瞬,看了看黃桦,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黃桦已經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連忙安慰他:“沒事沒事,不幹不淨吃了沒病,頂多就是沙子有點硌牙。”
姜啓有點委屈地說:“我平時不會這樣的,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會,我們也有安全衛生檢驗的。”
黃桦笑得眼睛又彎了,他輕快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姜啓還是覺得尴尬,他一邊給烤串刷醬料一邊說:“現在幾點了,天快黑了,我的視頻是不是也要發了,我得看看反響。”
黃桦的表情似乎僵了那麽一瞬,他有些艱難地笑了一聲,說:“還早呢,反響如何不是得發了一會兒再看嗎?你先專心烤串。”
說完這話,反倒是黃桦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一按亮屏幕,黃桦的表情就有一種解脫似的輕松,他把手機亮到姜啓面前,晃了幾下。
“看到了沒,這裏面沒信號的,不然咱們剛才進來的時候,景區為什麽會給咱們GPS手機呀!你今天就別看了,把好奇留到明天吧。”
他們入園的時候有很多路線選擇,有簡易的适合帶老人小孩的常規線路,也有姜啓和黃桦走的這種vip線路,這樣的線路自駕難度大,但是自主權高,頗受年輕人喜歡。可是沙漠狂野信號不佳,簡單的通訊或許能勉強支撐,想看視頻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姜啓難掩失落,說:“信號增強器忘記帶了,完全沒想到這回事。”
黃桦半嚴肅半開玩笑似的問他:“你怎麽這麽想看這次更新呢,以前也沒見你這麽熱衷過。”
姜啓似乎有些羞澀,說:“你不是在裏邊嗎,我想看看有沒有人能發現你,對你有什麽評價。”
黃桦呆滞一瞬,不知如何回話,好半天才艱澀道:“要烤焦了,趕緊翻面吧。”
·
姜啓在烤烤串的時候,黃桦好像心事重重地安靜了一會兒,但那也是很短暫的一會兒,短到姜啓對這一段安靜是否存在都産生了質疑——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燒烤快要出爐的時候,黃桦又去車上拿來了其他食物和飲料,他甚至還抱出來了一個野炊墊,搞得姜啓十分震驚。
“你的車裏真是卧虎藏龍,還真是要什麽有什麽。”姜啓說。
“原本來的時候就想過要露營,要野外求生,所以就都帶着了。”
黃桦把野餐墊鋪開,但這在沙漠裏有些不适用,剛一鋪好坐上去,柔軟的沙粒就承擔不了這樣的重量,野餐墊歪下去一大片,沙子又争先恐後湧了進來。
姜啓噗嗤笑了一聲,黃桦有點惱羞成怒,他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叉着腰看着野餐墊發愁。
還是姜啓給他出了主意,“你鋪到帳篷門口,咱們坐在帳篷裏面吃,把東西放在外邊的墊子上。”
黃桦點點頭,夾着墊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把墊子鋪開,然後鑽進帳篷裏,沖姜啓嚷嚷:“那我可以脫了鞋趴在帳篷裏嗎?”
姜啓也大聲回答他:“可以,你躺着吃也行,但是現在你先把東西端過去。”
黃桦索性赤着腳踩在沙漠裏,東倒西歪地走到姜啓面前,端着東西又東倒西歪地走回來。姜啓跟他一起端着東西,走在他身後,看他歪歪斜斜,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黃桦走到帳篷前,剛準備一屁股坐進去就被姜啓叫住了:“別坐,過來。”
姜啓把野餐墊推遠了點,然後自己坐進帳篷裏,讓黃桦像個小學生似的站在他面前,說:“把腳伸出來。”
黃桦老老實實伸出一只腳,姜啓便伸手拍着他襪子上沾着的沙粒,拍完一只以後他像是檢驗合格似的看了看,然後又說:“另一只腳。”
黃桦低頭看着姜啓低着的腦袋,他有個發旋,在頭頂,聽說有發旋的人脾氣都很犟,很執拗,黃桦不知道姜啓會不會對他也這麽執拗,不會輕易放棄他。但剛才黃桦自己想明白了,不管日後會發生什麽,如果這一刻能夠過得開心,他就不想去想那麽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的人生原本也不允許去奢求太久遠的未來,大約是和姜啓在一起的時間太過安逸了,才會讓他像普通人一樣,去懊惱明天,又期待未來。
黃桦又笑了起來,姜啓奇怪地擡頭看他,問:“笑什麽?”
黃桦老老實實回答說:“我覺得有點癢。”
姜啓已經把他腳上和腿上的沙子都拍幹淨了,聽他這樣想,又故意撓了撓他的腳心,說:“癢就長點記性,光着腳不是把沙子都帶進帳篷裏了嗎?晚上睡覺的時候你不硌嗎?”
黃桦歪着腦袋,敷衍地嗯了兩聲,然後提醒姜啓:“這次真的要記得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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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啓和黃桦的燒烤吃得很滿足,他們坐在帳篷門前,眼前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漠和天地越來越不清晰的地平線,天漸漸暗了下來,滿天星輝閃現,姜啓和黃桦酒足飯飽,都打了個飽嗝。
黃桦吃完就揉着肚子躺下了,他感嘆道:“生姜老師,我真的太給你面子了,我感覺我今天吃了以前一周的晚飯的量。”
姜啓嗤之以鼻,道:“你才吃了多少,以前你晚上都喝空氣嗎?”
黃桦癱在帳篷裏,說話帶了點懶散的鼻音,說:“不喝不行啊,我得拍照,稍微胖一點穿衣服就不好看了,不好看,我的貨就賣不出去,賣不出去,我就賺不到錢,賺不到錢,我就要被我爸媽還有我爸媽的債主騷擾,那我就真的連空氣也喝不進去了。”
盡管姜啓早就猜到黃桦因為職業原因不敢也不能多吃,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那你現在是不是已經不做了?”姜啓問:“你不是說錢都用來買車了嗎,看起來不像是想繼續做下去的樣子。”
黃桦歪着腦袋看了姜啓一眼,笑了一聲,說:“對啊,不做了。”
姜啓沒問他為什麽不做,也沒問他就這麽放棄是什麽心态,他只開玩笑似的說:“不然來我這兒吧,我這裏剛好想做孵化,而且不要求身材,只需要有趣。”
黃桦又看了姜啓一眼,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像是看穿了姜啓的全部私心,但他沒說出來,只是笑了一聲,然後說:“可是有趣的标準太高了,比保持身材還難。”
這是一種婉轉的拒絕,姜啓也覺得自己冒失了,黃桦未必會接受他的好意,盡管他并無施舍之心,但不論是出自什麽心思,以他們的關系,都并不适合去做同事。
黃桦看着帳篷外燦爛的星河,瞳孔裏也像是盛滿星輝,閃着光。
“而且我不想做什麽網紅大V,如果可以,我還是想繼續做設計。”黃桦啞聲說。
姜啓伸出手撫上黃桦的臉頰,輕輕地摩挲幾下,說:“那很好啊,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