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糧油鋪計劃
楊茂德沒有參加最後的行動,二十一號跟着送油的隊伍一起回了楊家大院,回來的人裏面連伍哥他們也都在。四瘋子徹底選擇了自己的站隊,米鴻潤奮起掙紮自己的人生,只有楊茂德覺得現在的平靜生活甚好,甚至可以說難能可貴,離開妻兒的這些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能趕緊回去,回那個山坳裏的大院。
等終于到家後,看着阿祖瞪圓眼睛有些驚訝又滿是歡喜,楊茂德心底一熱幾步上去便把她用力的摟在懷裏,好一會兒屋裏響起提醒的咳嗽聲,阿祖才想起茂蘭還在屋頭哄娃兒哩。便戳了戳男人的胸膛提醒他放開,茂蘭很少看到性格冷淡的大哥這樣失控,于是将頭埋進娃兒的小棉被裏悶笑,引得小娃兒不滿的哼唧了幾聲。
楊茂德放開阿祖走過去看娃娃,已經滿月的小娃明顯大了好幾圈,紅皺的皮膚變得白嫩光潔,眉開眼舒頭發和眉毛開始轉黑。
“給你抱會兒?”茂蘭見他只是來回打量便小棉被往前送送。
楊茂德趕緊阻擋:“我先洗澡去,髒得很。”
等楊茂德洗了澡出來,茂蘭已經有眼色的出去了,阿祖輕輕拍哄着小棉被,楊茂德伸脖子看看:“睡着了?”
阿祖點點頭拿了幹毛巾幫他擦拭頭發:“都辦妥當了?”她不知道外面那麽多彎彎繞繞,問的是跟米家的關系都處理完了?
楊茂德也不想瞞她,便抓了小手拉她在懷裏坐下靠在她耳邊把事情講了講,阿祖震驚于後續的發展半響才問:“米鴻潤靠得住嗎?”
“靠得住有靠得住的用法,靠不住有靠不住的辦法,劉圓慧背後有聰明人米鴻潤蹦跶不起來,我就是有些擔心四瘋子,這娃跟劉圓慧混久了明顯受了影響。”楊茂德嘆口氣:“不過算了,這事一出大伯肯定會把他帶回去,在縣城裏頭他也翻不出花來。”
“你不是說國黨已經發了聲明說以後再沒有剿共軍事了嗎?連參加游行的茂蓮都放出來了,四瘋子的事情就算最後被大伯曉得了也莫事吧?”
楊茂德默然的撫摸着阿祖細軟的頭發,雖然國黨迫于政治孤立而發表妥協聲明,但是從楊縣長到現在也沒接到取締先前清剿文件的通知,便能嗅出其中的機鋒味道來,他現在已經不對所謂國共合作抱什麽希望了,只期盼這個同盟體最少在祛除小鬼子之前不要崩潰。
大家提心吊膽的關注着事情的後續發展,一直等到五月裏頭才有消息傳來,王崇明帶的清剿部隊在燕溪溝中了埋伏,王隊長橫屍當場王崇明下落不明,帶去的一個排只活下來的只有五人,其中就包括後來投靠王崇明的米鴻潤。
不過他也受了重傷在醫院裏躺了足足半個月才勉強能下地走動,等他稍一好轉便被王軍長派人帶回縣城去了,楊茂德本以為四瘋子也會被召回去,但是等到五月送油的時候卻被告知,除了留一份生活費給四瘋子,其餘的錢依舊送往縣城。
半句都沒提要把四瘋子弄回去的話,飯桌上四瘋子搖晃着酒杯:“老頭子當然是喊我回去了,但是我要是真拍拍屁股猴急的跑回去,肯定招人懷疑,老王八蛋的人可還在鎮上盤查哩。”
“老頭子打着關心我的名義喊我回去,我當然是非暴力不合作,裝也要裝足樣子。”
楊茂德舒了口氣:“看來大伯沒懷疑這事跟你有關。”
“懷疑?”四瘋子拍着桌子大笑起來:“老頭子根本就曉得這事是我做的,打電話來頭一句就是,喊我自己把屁股擦幹淨,不然就跟我三姐一樣。”
“茂蓮咋了?她不是放出來了?”
四瘋子往後一靠漫不經心的說:“送走了,說是去重慶的一所高校進修順便在那邊出嫁,我老娘興致勃勃的說給她訂了個好婚事,政府高官的兒子,死丫頭享福去了。”
楊茂德心裏黯然了一下,想起有一回晚上出去撞到她和一個戴眼鏡的廋高個,在昏暗的街角啃嘴巴,後來經介紹知道那是大伯給她請的家教,教鋼琴的。
到了縣城楊茂德被楊縣長叫進屋頭去盤問,可是他比四瘋子聰明多了,裝傻充愣的技術也比四瘋子娴熟,最後楊縣長也拿不準他在這件事裏頭到底充當了什麽角色,只是含蓄的警告他安分一些。
出來以後遇到了楊茂泉,說起老生常談的借錢事情,楊茂德乘機問起新長街上的鋪子,楊茂泉低眉塌眼的說:“你也曉得我拿着鋪子也算是轉租的轉租,還有一年零三個月到期我只收一年的租金一萬,但是到現在還沒租出去。”
“貴了吧?”其實也不算貴,要知道在老長街的菜市租個兩層的鋪子一個月也得五百多。
楊茂泉苦笑一下:“那倒不是,現在外頭越來越亂,好多地方的貨物都開始實行管制,聽商行的管事說這個叫投資大環境不好,現在縣城裏頭關鋪子的比開鋪子的多。”
楊茂德倒是看中了他那間煙鋪子的位置,從旁邊的小街進去就是縣城最大的菜市場,也許并不如舊長街那邊的老碼頭菜場人氣旺,但是如果在這裏開一間糧油鋪子,卻是新市場上獨一無二的。
沒錯,楊茂德想要開一間糧油鋪子,就像梁家的鋪子一樣,楊家的油坊不是不能産更多油,只是玉山鎮上的銷量有限而已。往巴中縣城有些遠,但是現在有了從玉山到巴中的郵政車,給些錢讓他順便捎貨是可行的,也不用把油送到玉山,從雙鳳的路口搭車還能節省不少時間。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生意要是做到縣城,靠楊縣長一家近了肯定會三天兩天來蹭便宜的,為這事楊茂德也曾經憤憤不平過。那時候楊老爹還沒把往縣城送錢的差事交給他,每三個月縣城就會派車下來接楊老爹,一輛有些老舊的福特小汽車,那時時縣城裏唯一的一輛汽車。
楊老爹總是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樂呵呵的坐車走了,楊茂德卻私下無數次的撇嘴,把送去的錢攢起來,他家都能買車了吧?看着自家每個月收入的一大半要交給別人,而這些人不過是一年難得見一次的親戚,楊縣長一家在楊茂德心中的地位是蚜蟲、寄生藤。
當然随着年齡增長和眼界的開闊,他慢慢已經能理解權和錢的交易,再說了楊縣長和楊老到底是沒有分家的兄弟,楊茂德另可這樣供養着讓他一家住在縣城裏頭,也很難想象和他們在一個大院裏和平共處。
現在把店鋪開到縣城,跟和楊縣長一家比鄰而居有什麽差別?這就是楊茂德這些年來一直猶豫的原因,最有可能的發展是楊茂德辛辛苦苦開了店,最後落到楊茂泉手裏,他只能作為一個供貨商存在,而且很可能是被長期拖欠貨款的供貨商。
“你老哥我這幾天連政府大院都不敢去,班也不上躲在屋頭裝病,再過幾天估計就要真病了。”楊茂泉可能是生平頭一次這麽狼狽,前兩天楊縣長難得的說了句生病就趕緊去醫院,光是躺在屋頭啥時候能好,結果把他吓出一身冷汗,連飯都讓堂客端進屋頭吃。
楊茂德摸摸下巴:“也不是我不幫忙,你也曉得我家雖然說是我當家,但動用大筆錢款老爹哪能不過問?他曉得了,大伯還能不曉得?”
楊茂泉也知道是這個理,嘆了半天氣到底不死心的說:“你有多少私房錢?要不你先把弟妹的首飾當了,借錢給我周轉周轉。”
“我家就我一個獨苗,我用藏私房錢嗎?”楊茂德心底裏冷笑:“你要真是想用錢,我就幫你到我朋友那裏去借些,但是先說好,是別人的錢所以最後總是要還的。”
楊茂泉像他老爹有些死要面子硬逞能的味道,但能力又不如楊縣長所以常常落入瞎逞能傷了腎的境況,楊茂德跟他堂兄弟二十年倒是有些了解,便接着說道:“你也曉得我認識的人不多,小商小販的也比不了你的朋友,所以最多也就能借到三萬左右。”
“三萬也行!”楊茂泉現在是連蚊子飛過都想收費,別說三萬就是三千他也伸的出手。
“你聽我把話說完。”楊茂德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上次不是說還差四萬缺口嘛,剩下的一萬我也能幫你補齊,只要你那間沒租出去的鋪子。”
“你跟你的朋友再續簽三年,房租一年按照一萬算,先拿一萬給他剩下的三年每年年頭就結算給他。”反正到你嘴裏是不用指望吐出來了,楊茂德計算着就當自己預支了房租。
楊茂泉對算賬也許不敏感,但是說道摳錢卻反應迅速:“你拿鋪子去幹嗎?”
“做生意啊。”見他還要追問便擺擺手:“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反正我老爹和大伯說好了,又沒分家有啥收入也要四六分賬。”
說着便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說:“現在我說的才是重點,既然鋪子開到縣城裏頭,大伯肯定是要過問的,這時候你要出面說管這攤子事盤賬。”
楊茂泉茫然的搖頭:“我才不想管,你喊我拉拉關系還可以,賬目上頭我是拿擀面杖吹竈孔----一竅不通。”
“你不想管那你想不想還賬?”楊茂德拿眼睛唆他。
楊茂泉見楊茂德出面承擔了這事過後,他還真就沒想過再還賬的事情,但這話不能當着楊茂德說便幹笑了兩聲,楊茂德清楚他的小算盤也不點破便接着說道:“不讓你真管,就是過一過手,這樣才能截留一些下來把賬還清。”
三萬塊錢可不是小數目,楊茂德自然要想辦法弄回來,再加上手頭捏着楊茂泉的把柄,糧油鋪子的事情他也能遮掩一些,他可是沒忘記二堂姐嫁的方家也是縣裏的商戶,按照大伯娘的性格讓女婿來插一腳也是能的。
楊茂泉盤算了一下,馬上能弄到錢就能把賬還清了,而自己要做的不過是挂個名,最重要的是等把賬抵清了,這還是條弄私房錢的門路。
于是他點點頭,又叮囑了一句:“多少給你老哥我留點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