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送林子出嫁
到了林子出嫁的前一日,下午茂蘭她們出去送了添妝就回來了,茂梅對阿祖說:“他家族裏也來人了,就是幾個老頭和老太太,熱情得不得了拉着我哥不停的說,還說要來看小娃娃,二姐說還沒滿月推了好多次才推掉。”
茂菊嘆口氣:“今年缺水,外頭的佃戶日子不好過哩。”
茂蘭看氣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要說伍哥還真是細心,買了那麽大一個錫盆子用來添妝,我看挺厚實的在鎮上都買不到,估計是從縣城帶回來的。”
“哦,那個我聽大哥說了,他不是去買了一對保溫瓶給林子添妝嘛,正好看到商店大錫盆子降價,伍哥就順便買了。”
“我們幾個就做了針線,比着大哥和伍哥他們就顯得小氣了。”茂梅呵呵笑着逗弄剛剛睡醒的小奶娃:“倒是嫂子送過去的被套林子喜歡得很,田嬸子說晚上送幾個菜過來謝謝嫂子哩。”
“今晚小廚房還開火嗎?田大嬸她們應該要過來請你們去坐席吧?”中午一頓楊老爹和楊茂德就留在外院吃飯了,只有茂蘭她們三個将就着給阿祖炖的雞湯下了面條,不過晚上一頓才是最豐盛的,田家專門請了三星場給人辦酒的廖廚師,因為晚上要招待米家來過禮酒的親戚。
“米家不是前兩年剛搬來的嗎?他家誰來過禮酒?”
“聽說是米鴻潤在特務隊的朋友,還請了劉媒婆。”茂蘭和茂菊在修改阿祖滿月後穿的新衣:“我是不想出去坐席,又莫得年齡相近的女娃來耍,全部都是些嬸娘婆婆,話都說不到一起去。”
“反正田嬸子說要送菜來,我們再弄點飯簡單點吃了就是。”
等到了晚飯時候,田大嬸那邊真的送來了菜過來,四川酒席常見的幾道肉菜,梅菜扣肉、粉蒸排骨、清湯刀口圓子還有甜糯米打底的蒸燒白。送菜過來的是竹子,茂梅一邊幫忙擺菜一邊問:“咋?我看你咋拉長個臉?”
“舍不得你姐?”茂蘭笑着問:“嫁到鎮上是遠了點。”
“她還沒出門哩,想啥。”竹子嘟嘟嘴:“就是田家來的二婆婆和信婆婆,我娘托她們明天跟着去送下嫁,兩個老婆子拿腔拿調的不肯去。”
“咦?我以為去送嫁的肯定是田二嬸哩。”茂菊說。
“二嬸子雖然也是長輩,但她到底比我娘輩分小哩,既然族裏頭有長輩來吃嫁女酒,當然要找輩分高的送嫁。”說着就來氣的竹子鼓了鼓腮頰:“她們拿着這事不松口,非要讓我爹娘去跟老太爺求求情,讓她們家孫子也加進槍隊。”
“哦?我爹不也在外頭吃酒嘛,同不同意問問不就行了。”飯就擺在阿祖的卧室裏,油鹽太重的她吃不了,茂蘭就用小碗裝了半碗蒸的軟糯的甜糯米。
竹子躊躇了一下才說:“問過了,老太爺說現在大院裏暫時不添人。”
“哦,既然我爹這麽說了,估計是不打算添新人。”茂菊漫不經心,田家的親戚也勢利得很,怕是入不了大哥的眼。
竹子暗暗的嘆口氣,本來打算轉彎抹角的跟茂蘭她們求求情,這時茂菊把話說的死了她到不好再開口:“嗯,我娘也這麽說,但是二婆婆說既然昨年黃嬸子她們家從大院搬出去了,應該會往裏頭補人,說我爹沒有盡心哩。”
茂蘭皺了皺眉:“黃嬸子她們家從黃叔過世後就沒算一戶人了,每年給的工錢也是按照春兒在內院做事發的。”
“嗯,我也曉得。”竹子把空了的竹籃子拿起來:“只是說給二婆婆她們不相信而已,少奶奶你們先吃飯吧,我還要出去幫忙。”
阿祖一直坐在一邊拍哄着娃兒,見她要走才開口問道:“那明天送嫁咋辦?要不要在大院裏找個年歲大的跟去?”
“不用了,要是她們真不去,我就跟二嬸子去送我姐。”竹子擺擺手說道,說着又像下了決心一般用力的點點頭:“就是哦,幹啥非要求她們?去送嫁還不是要跟過去照顧新娘子?真的要讓她們去了,說不定還要我姐分心照顧她們。”
“明早送我姐出嫁,小姐你們一定要出來看哦,熱鬧得很。”竹子像是想通了,歡快的說完提着竹藍吧嗒吧嗒的跑了。
晚上楊茂德回來,梳洗過後帶着幾分淡淡的酒氣和清洗後的水氣,來看兒子與自家嬌妻,阿祖問起送嫁的事情。
“那兩個老婆子咬死不松口,我看了她們家介紹的那個娃兒,一臉油滑像。”楊茂德湊在兒子跟前聞着好聞的濃濃奶腥味:“田大叔喊他幫忙做事也不勤快躲奸把滑的,這種人我咋個會讓他進大院來?”
“唉,但願田大嬸莫要為這事吃心。”阿祖從拿了林子的鞋墊沒還上人情,總覺得這婚事像是,把一只精美的瓷碗上磕出了一個讓人惋惜的豁口,而那個不小心的人正是自己。
“她們也是在等田大嬸拉下臉來求情,要是明天真說不定這事,出點跑路錢估計她們也是會去的。”楊茂德揉揉阿祖的頭頂:“瞎操心啥,把娃兒帶好才是正事。”
“莫摸頭發,油膩膩的髒死了。”阿祖臉紅紅的躲避,她都快十幾二十天沒洗頭了,就是不出汗也膩得很。
“躲啥。”楊茂德幹脆伸手一兜,連着兒子一起把娘倆都抱起來放在腿上:“哎?咋個比你沒生的時候還輕了?”
手臂一圈勒住恢複纖細的腰肢:“你咋瘦了這麽多?”阿祖一直穿着懷孕時寬松的衣裙,楊茂德一直沒發現她瘦了,将手掌沿着衣擺滑進去摸索着。
阿祖覺得他的手又冰又涼,但臉上和身上又害羞的滾燙,一邊穩住雙臂抱緊兒子還得分心注意門口,羞急的說道:“趕緊松手,茂蘭她們一會兒要進來了。”
楊茂德借着酒意又把手掌上移,豐韻滑膩的占足了便宜才收回手:“嗯,還好有地方沒瘦下去。”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三月裏的早晨還有些清冷,才早上五點多卻有幾分晨光渲染灰藍和稀稀落落的星辰,楊家大院已經被炸響的鞭炮吵醒,田大叔擡頭看看屋檐下還沒熄滅的紅色燈籠,那是嶄新鮮豔喜慶的紅色,雖然是伍哥帶着外院幾個男娃紮的簡單樣式,但絲毫不減該有的美好祝福。
轉頭看到田大嬸站在客房門口,微側着身子像是在聽什麽,見田大叔看過來她便招了招手,又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田大叔疑惑的走過去便聽到屋裏傳來的談話聲。
“不就是有個鎮上的女婿?眼珠子都頂到腦門上了,你還是他二爺爺哩,昨天咋不請你坐上席?”田大叔聽出說話的是碎嘴的二婆婆:“要是把你安排得跟楊老太爺一桌,榕娃子的事情你自己開口求一求說不定就成了。”
裏頭沉默了片刻:“大娃子不是說他問過楊太爺,大院不添人麽。”
“光問有個屁用?他就光顧他們那一房,他當初不是求了老太爺好久才把田二一家弄進去的?榕娃子是他堂弟娃兒他就不上心了?”二婆婆把床板拍的山響:“他們家進了大院這麽多年,我們沾到啥子光了?年頭四禮的也沒見他買東西來看看,說是管着油坊,每回來換油也沾不到便宜。”
“咋?現在用得上就想起我們是老輩兒了?呸!”二婆婆吐出一口老痰:“不把榕娃子的事情解決了就莫想我給林子送嫁。”
屋頭的二爺爺嘆口氣沉默下來,顯然是默許了二婆婆的意見,田大叔見老伴兒扯緊腰間的圍裙,便伸手拉了她往外走,等轉過了院頭的屋牆才悶悶的開口:“要不……我再去求一求少爺。”
田大叔曉得現在院頭招人的事情都是少爺在管,田大嬸拉長袖口在眼角蹭了蹭:“自己也不把你那老臉當數?那榕娃子是啥樣你不曉得?你真要去求少爺不是讓少爺犯難?”
“那你說咋辦?”田大叔看看下頭院子裏在最後檢查滑竿的伍哥他們,馬上就到送林子出嫁的時候,能聽到歡快的唢吶聲。
“讓老二家媳婦和竹子去吧。”田大嬸挺直了腰:“就這麽定了,我進去看看林子收拾好了沒,莫要誤了中午的正酒。”
屋頭的林子幾乎被折騰得一夜沒睡,昨晚等外頭安排了來客休息,田大嬸才擠到她床上跟她說了好久的私房話,小姑娘又羞又怕又不舍抱着她娘的手臂合不上眼。等剛迷迷瞪瞪的睡着又很快被挖起來,竹子她們已經燒了水讓她好好的洗了個澡,全身裏外都換上了新衣,只是披散着還潮濕的長發,坐在鏡子前等劉媒婆給她上妝。
田大嬸下了決心後,進來便催着竹子和田二嬸也去收拾,關上房門她抱出一個紅色的箱子,打開一看除了米家下聘的八十八塊大洋,田大叔夫婦兩又添了一些湊足一百。
“這個是我和你爹把你的壓箱錢,鎖好了放在這個櫃子底下,鑰匙收好等回頭要給你公爹和鴻潤看看。”田家沒有給林子添置太多的家具,但是這份嫁妝已經是非常非常豐厚了。
“娘!咋把錢都給我了?竹子也不小了,要給她也留一份。”
田大嬸愛憐的馍馍大閨女的頭發:“要說起來,大頭都是米家給的聘禮,竹子将來有莫得你這麽好的嫁妝,也就看她嫁得好不好,爹娘就這麽大本事。”
“娘。”林子纏着自家老娘撒嬌。
“總歸是要嫁到鎮上,雖說你爹一直說是高攀了米家,但是你莫要輕賤自己,受了啥委屈莫要存在心裏頭,娘家再遠也靠得着。”
“哎,我曉得了。”林子眼淚又被招惹了下來,外頭響起敲門聲,田大嬸走過去開了門,就看到竹子端了一碗雞湯面樂呵呵的站在外頭。
“姐,趕緊吃面吧,劉媒婆一會兒就要過來了。”竹子湊過去在林子耳邊說:“娘給我買的新衣服不用等到你回門的時候才穿,嘻嘻,一會兒我就跟二嬸子一起送你去鎮上。”
“真的?”林子驚喜的問道,昨晚她還在為今天去米家就二婆婆跟着很不安哩。
“趕緊收拾,趕緊收拾。”門外又走進了劉媒婆:“去玉山鎮上路遠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