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奈離別
此話一出，兩人皆是無話，伊昕其實說了之後自己也迷惑起來，她不會恨喬楚是肯定的，至少目前是。十年的朋友，隐藏的情愫，即便她被這一系列的事情驚吓，她仍是無法立刻收回。從一開始，她便抱着喬楚心向她的小小期望，而問解藥的行為也讓她欣喜，害怕痛恨的苗子也就被捏滅。
忽地，張豪臉色一變，迅速離開。伊昕不明所以，但聽見隔壁房門打開的聲音，一咬牙跟了上去。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喬楚站在窗前，借着餘光細細端詳長劍的場景。因沒有點燈，他們都瞧不清楚喬楚的表情，唯見他整個人只有一雙眼睛被劍光照亮，一襲白衣被層層黑影吞沒。
“喬楚。”伊昕輕輕喚了一聲，想将詭異的氛圍打破，她很想點燈，驅逐一片漆黑，讓喬楚變回記憶中的模樣。
張豪也正有所想，上前想燃起燭光。
“不！”随着喬楚一句厲聲呵斥，那點光明只出現了一瞬便熄滅了。他們驟然見着明亮，眼前一切又忽地陷入黑夜中，不免感覺觀物比先前更困難，周遭更是黑暗模糊。
未等到他們想出最為合适的勸詞，喬楚便道，“我沒事，只是累了。”
“累了？累了就拔劍麽？”方才張豪是聽見劍出鞘的聲音，以為喬楚遇着了危險才急急趕來。自那天殺了陳江凱之後，喬楚直接趕去了坤州，将伊昕帶了回來，多加照顧并未歇息。張豪早就已經擔心，在給了解藥之後看徒弟就寝本是放了些心，這一下猛地讓他心提了起來。
适應了些黑暗，他們能看見喬楚轉頭盯着他們半晌，才說，“師父，我有話想對伊昕說。”
哪怕現在喬楚說他要去餘府和韋骁說話，張豪也會點頭。他對愣住的伊昕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同時離開的，似乎還有喬楚再開尊口的心情，伊昕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直到兩腿酸麻，眼睛困倦，她終于求來了一個字。
“坐。”
依言坐下，伊昕小心翼翼看将劍收至一邊的喬楚，看他不動，才将一個凳子動了動。慶幸的是，此時喬楚挺聽話的，乖乖坐下後喝了她倒的茶水，道了聲謝。
“怎麽了？”伊昕首次打破沉默。
“對不起，把你帶來這裏。”喬楚默默将燈丢到一邊。
她這一日來最擔心的是父母認為她遭了不測，其他倒是沒有多責怪喬楚，小翠不是他殺的，要恨也恨的是他師父，她還是分得清楚的。至于見死不救，想必喬楚也有難處，無可厚非。于是，再三思慮後，她答非所問，“為什麽不能點燈？”
Advertisement
“我總覺得，我的手上都是血。”喬楚嘆氣，聲音略抖，“當看清楚，發現手上什麽都沒有，又在想，自己怎麽就用這雙手做了那樣的事。”
在伊昕的記憶中，喬楚很勇敢，從不曾害怕什麽事，即便上次倉庫走水，他一個小孩面不改色，比起心有餘悸的夥計們實在鎮靜得反常。如今，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的恐懼，竟然是害怕自己。心裏太多感觸，她說不出道不明，反而安靜了下來，決定傾聽喬楚每一句話，這是她所知中唯一能幫助他的。
“如果師父知道，他肯定得發脾氣。這麽膽小怕事的人，居然是他的親傳弟子，實在是奇恥大辱，”喬楚自嘲一笑，“但是我居然覺得很輕松。原來，我也可以害怕，自那件事後，我以為再也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用最輕柔的力量将雙手附在他的手背，伊昕只感覺到她心中因為這個人的難過，其他暫且被抛之腦後。觸到他手的冰涼，她很想把些許暖意傳給他，卻怎麽也不敢用力，再次覺得怪力的缺陷把自身和外界隔得太遠，不再是她所能克服的。
孰料，喬楚反過來握緊她的手。
伊昕感覺到手心因緊張出汗，滑膩起來，想到很久以前他假山的一句話，“那我牽你就好了”，心裏不禁有些悸動，可惜不過一會兒，她的手就被放開。
“我一時糊塗把你帶到這裏來，但……若要送你回去，有些困難。”他似乎未将剛才的話和動作放在心上，語氣平淡，不帶任何情緒，“恐怕還得委屈你一陣子，先躲在這裏吧。”
即便有一時恍惚，伊昕還是盡力平複了心情，問，“這是哪兒？還得多久，我才能回去？”
從以前她決定順着父母的意，一直堅持找夫婿之時，伊昕就曾想過将喬楚從此忘記，只是每當要努力之時，總是有各式各樣的原因讓他們相遇，既然如今有了再一次分離的機會，她也樂意，因為那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結果。
至于難過，那是後話。
“這裏是離坤州不遠的小鎮。”喬楚沒有回答完她提出的問題，道，“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逐客令一下，伊昕也不多留，回房蒙頭大睡。
天未亮，伊昕就被喬楚叫起來，匆忙離開客棧，就連洗漱也沒有時間。本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伊昕在騎馬跑了不久後就清醒過來，渾身沒有一處自在的。猶豫了好久，她終于忍不住胃裏面的翻江倒海，就連隔夜飯都快吐出來的惡心感覺，小聲對喬楚說，“我……好難受。”
勒馬停下，喬楚在馬下扶着她，卻沒能讓她好好站在地上，踉跄了幾下差點同她一起摔倒，而更悲劇的是，她順手扶住馬身，力道未能控制得住，驚得它撒腿就跑一下。
“對……對不……嘔。”伊昕話都沒說完，就吐了一地。
喬楚默默地攙她坐下，遞給她手帕，“你先休息，我去把馬追回來。”
四周黑漆漆的，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嚎叫，即使喬楚在旁邊伊昕都有些不安，但她又不敢明說，只好憋在肚子裏，“你……你……去吧。”
打量她許久，喬楚還是坐在她旁邊，說，“罷了，馬跑了就跑了。”
“對不起。”道歉以外伊昕不知道能說什麽。
喬楚只是轉眼看她，柔聲問，“還不舒服嗎？”
“不，我沒事。”伊昕不敢面對四周的荒蕪黑暗，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許久，他們都沒有發話，遠方莫名的怪叫愈發尖銳大聲。伊昕是先忍不住的一個，她害怕一轉頭發現喬楚不見，于是輕輕說，“喬楚？”
“嗯？”他很快應答。
小心地用手撐地移了移距離，盡管尴尬害羞，伊昕還是克服不了恐懼，向喬楚那裏靠近。但只靠近一點，她的勇氣便已經耗盡，就用說話來确定他還在，“你師父呢？”
“他和我一向分開行動。”
“為……”下意識詢問的話被她半路吞下，她仍是不敢多問，“哦，這樣啊。”
想不到其他可說的伊昕原以為會沉默下去，但問一句答一句，對說話并不熱衷的喬楚卻發話了，“說說你回去後的打算吧。”
“沒什麽打算。”雖然不知道她身在何處，但随着在家外頭呆的時間越長，伊昕就越感覺家的遙遠，一點即将回家的感覺也沒有。
“如果有人來問你關于我的事情，”喬楚終是以嚴肅的口吻說話，“你打算怎樣？”
有些事情她明白不能忽略，她也明白喬楚遲早會說出十分疏遠的話來，就是沒有想到是說于她最不安之時。定了定心神，伊昕鄭重道，“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哪怕用刑嗎。”喬楚語氣中沒有疑問，甚至有些無奈。
被看輕的伊昕知道自己的聲音聽着沒有底氣，但服下解藥沒有多久，嗓子仍是不适。急于表明決心的她站了起來，用最大的聲音說，“對，就算死……”
“我知道了，你還是先休息吧。常年呆在家裏，出門也只坐轎子，第一次騎馬不好受吧。”喬楚打斷了她的話。
他說的都是事實，卻讓伊昕十分不好受。對，她連騎馬都受不了，可能小小的刑罰便能讓她暈過去。發誓決心，不過是嘴上說得好聽。伊昕沒有了證明的方式，悶悶坐回了原位，看天上明月漸漸被雲遮掩，四下似乎暗了下來，她失去了唯一的光亮，用雙臂把自身環抱起來，換來一點安心。
“對不起。”
驀然聽到道歉，她搖搖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擡頭，四目相對，一時沒有移開。天上烏雲漸漸散去，半月高懸，灑下一地清冷白光，皎潔如斯，似能滌蕩萬物污穢。漸漸心情平靜，喬楚慢慢擱下一日來殺人後的惶恐不安，望向遠方，不知何處火紅通亮，竟連這片黑暗都沾上些暖意。
“你回去之後就去找許先生，将這個東西交給他，聽他的安排。”許久，喬楚再次正色，給了她一封信，“不要拆開。”
信封上面空無一字，伊昕默然将它收好，“我知道了。”她緊握雙手，猜到了一些喬楚忽然說這些話的意思，看已經蒙蒙亮的天，笑道，“我有些渴了。”
“我去找些水來。”喬楚馬上起身，似是無意道，“北面是來時的路，或許能找到幾戶人家。”
“多多小心。”伊昕特意把這兩個字說得重些。
盯着她許久，喬楚笑了，“你也是。”他倒退着走，與她對視，直到五六步之後才轉身，大步離開，再無回首。
目送他，她看他漸漸從自己目光所及之處消失。
直到天大亮，意料之中，伊昕沒有等回喬楚。有了些氣力的她，将信收好後一步步朝北走去，半路遇到了個好心人，将她送回小鎮。
不過正午，得了奇怪消息的伊家人來小鎮試一試，找到了她，她如願見着了父母。
“才一天就累成這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伊夫人心疼地摸着她的臉。
淚盈于睫，伊昕覺得再也沒有力氣，抱住母親悶悶說，“娘，我好累，真的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
噢，男主要神隐一下了。
感覺瓦在自言自語，其實看點擊都是自己點的感覺……嗯，很微妙，這裏成瓦自己的小樹洞了。
知道應該沒有人看見的更新，不過瓦還是會寫下去的，造出這些角色就要給他們結局- -
噢，瓦真是負責任，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