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想你叫我名字 (2)
做回了窩囊的樣子。
“……”
唐遠在陳雙喜的腰上拍了一下,“跳舞的時候不是好好的,怎麽私下裏偏要彎着?你就不怕脊梁骨彎習慣了,直不起來?”
陳雙喜似懂非懂,他看唐遠擡腳就走,連忙小跑着跟上去。
輔導員開會的時候,唐遠在跟裴聞靳發微信,問他在幹什麽。
這內容不是一般的無聊,但卻是戀愛中的人幹的啥事兒之一,就是想問,忍不住。
唐遠趴在桌上,手機屏幕暗了他就按一下,閑得無聊找事兒做。
兩分鐘不到,手機響了,來電顯示上是“裴秘書”三字,唐遠快速掐掉,在微信裏跟男人說輔導員在開會,完了他又發一條,說自己想吃“雲記”的綠豆糕了。
裴聞靳帶着綠豆糕出現在宿舍的時候,唐遠正在陽臺洗衣服,秋天的衣服不厚不薄,塞了兩個盆,洗起來還是挺費勁的,尤其對于從小沒幹過活的他來說。
站在一旁想拿去洗,卻只能充當指導工作的陳雙喜看見進來的高大男人,立馬識趣的離開了宿舍。
宿舍裏的地磚前不久才拖過,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子腥味。
裴聞靳把門關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的他站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唐遠擰着牛仔褲,聲音夾在嘩啦嘩啦的水聲裏面,“裴秘書,裏面那張床的上鋪是我睡的。”
裴聞靳望去,那裏鋪蓋的床被跟其他幾床一樣,都是學校同意發的,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沒料到尊貴的小少年能接受這樣的現狀,融入集體環境裏面。
作為過來人,裴聞靳知道男生宿舍是個什麽樣子。
董事長答應自己兒子,同意他住校,不過是想讓他嘗個新鮮,也吃吃苦,有個比較才知道家裏的生活條件有多好。
Advertisement
誰知将近一個月了,還住着好好的。
唐遠手指指,“那是我的桌子。”
裴聞靳聞言便走過去,把手裏提着的兩盒綠豆糕放在上面,“董事長周四上午回來。”
唐遠按照陳雙喜說的,在T恤領子上打肥皂,“我知道。”
仲伯在電話裏跟他講過了。
周四他得回去一趟,一家之主從國外忙完工作回來,怎麽也要重視重視,不然又要鬧了。
身後沒有響動,唐遠回頭,發現男人正看過來,那眼神頗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感覺,他的手一抖,肥皂滑出了指間,掉到盆裏濺起一些水花,窘迫的他滿臉通紅。
“我現在還是學習階段。”
“嗯。”裴聞靳解開襯衫袖扣,把袖子挽上去折了一段,神色是一貫的平淡,“少爺,我來吧。”
唐遠挪到一邊,把水池前的位置騰給男人。
裴聞靳熟練的将盆裏的衣服撈起來搓洗。
唐遠的視線落在男人精實且充滿力量的小臂上面,又往他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上移,見過他用那雙手打電腦執筆,拿文件,抓方向盤,扯領帶,解扣子,洗衣服卻是頭一次見。
我要是他手裏的衣服就好了。
這想法甜甜的,賤賤的,還暖暖的,唐遠身上都熱乎了起來,好像別人都在秋天,就他倒退回了炎夏。
他看着男人微抿的兩片薄唇,喉頭輕輕攢動,忍不住靠近,鼻端多了煙草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味道越來越濃烈了。
也不曉得把節制丢掉,抽煙抽那麽兇,為的是什麽事。
“裴秘書,你覺得這個學校怎麽樣?”
“不錯。”
“我也覺得不錯,前後兩個湖,風景挺好的,還有相思橋。”唐遠趴在陽臺上,指着一個方向說,“白天那一片都是小情侶,我每天都從那兒過。”
見男人看過來,他笑着眨眨眼睛,“沾沾好運。”
裴聞靳沉默的把衣服全清洗了幾遍,“少爺,把衣架拿給我。”
唐遠遞給他幾個衣架。
裴聞靳将衣服一件件挂起來,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拽了張紙擦手,忽地聽到少年說,“我的手表輸給舒然了。”
擦手的動作一頓,他側低頭看向少年。
唐遠擡起左手,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禮拜天晚上,我們幾個去打桌球,我跟舒然賭了一把,賭注是雙方身上佩戴最長時間的東西,我就手表戴的時間最長,他一杆清臺,我輸啦。”
裴聞靳收回視線,繼續擦手。
唐遠撇撇嘴,“空空的好不習慣,裴秘書,你陪我去買一只吧?”
那話配着小動作,有些撒嬌的意味,不是很明顯,心思細膩的人才會發覺出來。
裴聞靳把紙扔進垃圾簍裏,一顆一顆扣上袖扣,嚴謹冷漠的氣息回到了他身上,仿佛剛才洗衣服晾衣服的活兒都不是他幹的,他說,“少爺,買東西我不在行。”
唐遠笑的眉眼彎彎,“沒事兒的,我在行。”
裴聞靳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問,你在行,那你還拉上我幹什麽?
唐遠讓裴聞靳帶他去了市裏的一家店,十分鐘以內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他用了快一小時。
經理是認識他的,所以古怪的頻頻看他,懷疑是不是芯子被掉包了。
最後唐遠如願以償的讓男人親自給他選了一款表,他開心的戴在手上,舒坦了。
回學校的路上,唐遠看着手表,這摸摸那摸摸,好像摸的不是手表,是身旁的男人,他臉上的熱度下不去,覺得自己幹這事的時候,
不多時,唐遠接到他爸的電話,他說自己買了塊手表,順便把賭球的事兒說了一遍。
那頭的唐寅人已經到了會議室門口,裏面跟他合作的公司團隊已經在等,他扯着略帶疲憊的聲音說幾句就挂了。
唐遠不知道家裏究竟有多少資産,反正他一次消費超過三千,收到短信提示的他爸明明是個大忙人,忙的要命,找情人都要擠出時間才行,卻偏要每次打電話過來問他情況。
純碎是看兒子對老子夠不夠真誠。
唐遠從卡裏拿出來的那五萬,主動跟他爸說了。
“交朋友是你的事,你覺得行就行”,這是他爸給他的回複。
裴聞靳把車停在校門口,公式化的口吻說,“少爺,我回公司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又回公司,到底有多少工作做不完?唐遠把手搭在車門上,彎腰低頭湊進去,“裴秘書,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我覺得我們相處的很愉快,叫名字親切些。”
裴聞靳簡明扼要,“不合适。”
唐遠不高興了,“怎麽不合适?林總監不都那麽叫我?”
裴聞靳沒看少年,擱在方向盤上的手點了點,“我聽說林總監是看着少爺長大的。”
“是那樣……”唐遠迅速把跟着男人思路跑的苗頭擰斷,拐回原來的話題上面,他笑的像只貓兒,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要不你跟林總監一樣叫我,我叫你叔?”
話落,他就看見男人的面色沉了下去。
雖然平時那張臉上都是嚴苛,冷漠的表情,沒什麽情緒波動,跟個機器人似的,但這回是真的沉了,眼睜睜看着沉的。
情緒變化相當明顯。
察覺男人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唐遠下意識就把搭在車門上的手拿開。
他的手還在半空沒垂下去,車門就在他面前砰地一下關上,車子直接揚長而去。
“……”
唐遠目瞪口呆。
卧槽,就這麽走了?幹嘛呢這是?鬧脾氣?不會吧?完全不像是那個一向穩重自持的男人會幹出來的事情。
唐遠站在校門口懵逼了許久,心裏生出一個大膽且微妙的念頭,那個男人不會是生氣了吧?
原因是嫌他叫老了?應該叫哥?
一琢磨,可能性還挺大的,唐遠的臉色五彩紛呈,他抖着肩膀,樂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裴聞靳把車停在路邊,他靠着椅背将整齊的領帶扯了扯,解了上面幾粒扣子,微阖眼皮後仰頭,突起的喉頭上下攢動。
靜坐在車裏抽了一根煙,裴聞靳才開車離去。
周三下午唐遠就兩節課,他回宿舍睡大覺,一覺睡到天黑,接到陳列的電話出了校門,四人在約定的地點碰頭。
唐遠死活不肯穿裙子,所以就穿的白襯衫,下身是條淺藍色長褲,他沒往胸前塞東西,蘋果饅頭都不行,沒得商量。
理直氣壯的說就平胸怎麽了?
陳列這是有事兒求人幫忙呢,就跟小太監對着老佛爺似的,順着說不怎麽,平胸好啊,平胸呱呱叫,誰敢說平胸不好老子就弄死誰。
末了陳小太監幽幽的來一句,“可是她起碼有C,你這麽平,去了還不就是襯托她多麽傲視群雄。”
唐遠給了他一腳。
張舒然跟宋朝把視線放在穿着女裝的發小身上,意見統一的想,從小學舞蹈的,身段就是不一樣。
唐遠一扭頭,頓時火冒三丈,“卧槽,你倆幹什麽?給我把手機放下來!聽到沒有?放下來!”
張舒然跟宋朝兩位同學已經若無其事的拍好了照片。
出發前,唐遠在三個發小的“鼓勵”下塞了倆饅頭,并且安慰他說,回來的時候餓了還能拿出來墊墊肚子。
到了地兒,陳列就霸道總裁的把唐遠往懷裏一攬,“這我女朋友,妮妮。”
唐遠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包廂裏的燈光昏黃迷朦,唐遠皮膚白皙,眉眼精致,身材修長勻稱,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黑而明亮,偏偏神色高冷,他站在那裏,如同仙女下凡,被線條粗犷的陳列一襯托,顯得別提有多嬌弱了,看得男生們眼睛發直。
唐遠的劇本是高嶺之花,所以他不用怎麽說話。
陳列跟王明月的關系班裏人都知道,這回前者帶了條件好到爆的新女友,後者有班長寵着,雙方的新歡舊愛都在,大家等着看好戲,結果沒看成,和諧的不得了。
這年頭人都鬼精鬼精的,就憋着,使勁的憋,不給你看過瘾。
周遭的煙味越來越大,陳列翹着二郎腿,享受着其他人的阿谀奉承,滿面春風,俨然就是一副熱戀中的樣子,絲毫沒有被劈腿的痛苦消沉。
這無疑是在告訴大家,王明月在他那裏沒幾兩重,無所謂。
王明月自從看到陳列帶着新交的女朋友進來,就很心不在焉,跟誰聊天都是敷衍的狀态。
唐遠無視王明月時不時投過來的視線,他側頭跟陳列打了招呼就離開了包廂,停在走到衛生間外面,覺得自己哪邊都不方便進,糟心。
後面響起高跟鞋的嗒嗒聲,伴随着王明月篤定的聲音,“你是他找來氣我的吧。”
唐遠一愣,他轉換了表情轉過頭,這女的不簡單,難怪能捏的住阿列。
王明月笑了笑,秀氣的臉格外生動,“我知道他放不下我。”
唐遠沒出聲,看她後面還要說什麽。
王明月不笑了,她輕聲嘆氣,“是我對不起他。”
唐遠依然沒出聲。
“女生本來就比男生要早熟,況且我還比他大兩歲,想的比他多,看得比他遠。”王明月露出苦澀的表情,好像自己劈腿是身不由己,實屬無奈,“富家少爺都喜歡玩,嘴裏說的愛能管幾天,我真的沒信心。”
唐遠的眼底浮現冷色,富家少爺的心就不是肉長的?一棍子打死一群會不會過分了些?
“管幾天?他從高一開學追你,整個高中三年都在管你,再說了,覺得他不成熟,或者是你們門不當戶不對,你沒安全感,那你可以跟他分手再談,何必一邊跟他在一起,一邊又和別人好?”
王明月的臉色一僵。
“你是舍不得撕下陳家繼承人女朋友這個标簽,它能讓你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但你又嫌它不能滿足你的精神世界,你認為陳列只有家世,沒有墨水,嫌他粗野,配不上你,所以你在情感上傾向于跟你一樣的優秀學生幹部高勝,愛情跟面包你想兩者都占有。”唐遠本來不想說這麽些,就因為她對富家少爺的一概而論把自己給氣着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陳列當局者迷,不懂裝懂,你是懂卻裝不懂。”
王明月的臉色徹底僵硬,“你是誰?”
唐遠化了妝帶了假發,聲音還特地提了幾分,他跟王明月不是很熟,接觸的次數不多,有至少七成的把握相信對方認不出來,“陳列為你提供了高中三年豐富的物質條件,以及一心一意的呵護,你給他帶了一份初戀,值不值他跟你心裏都有答案,我想應該不同。”
“初戀的最後,你給了他一頂綠帽子戴,你有個目的達到了,他沒那麽容易忘掉你。”
王明月的眉間湧上得意之色,就被頭頂的一句話給擊打的粉碎,“我想誰戴了綠帽子,都要記上一陣子。”
唐遠回包廂沒看到陳列,他一個電話打過去,聽對方說在一樓打聽就下去找。
陳列坐在沙發上抽煙,神情挺落寞的。
不知怎麽的,唐遠的心裏冒出來一句話。
——少年的初戀是很寶貴的,它幹淨單純,懵懂青澀。
陳列擡頭,眼睛有點兒紅,也不知道眼淚有沒有下來,看着怪難過的,“小遠,你摸着良心說,我跟那個高勝比,怎麽樣?”
唐遠坐過去,實話實說,“他沒你高,沒你帥,看穿着打扮,也沒你家裏有錢。”
陳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我為什麽會輸?”
唐遠說,“命不好呗。”
陳列表示自己不能接受這個理由。
唐遠換了種文藝點兒的說法,“有緣無份。”
陳列嘬一口煙,對着天花板吐,“這個理由我也不能接受。”
“算了,”唐遠從他旁邊的煙盒裏那根煙出來,放在鼻子前面聞聞,“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強求來的沒意思,強求不來更沒意思,感情要随緣。”
陳列迷茫的問,“随緣?”
“嗯,”唐遠把煙放回去,“随緣。”
陳列愣了會兒就把小半根煙掐斷扔進垃圾簍裏,手扒着頭皮,既悲傷又氣憤,“靠!随個屁緣啊,我們幾個以後肯定都是家族聯姻。”
唐遠下意識抵觸這個話題,就沒發出聲音。
家族聯姻?他是聯不成了,這事兒絕對沒有回旋的餘地。
目前他還小,沒攤到那一步,到了時候,他爸怎麽想的,他還真不知道。
“将來的事兒說不好,要是我跟她能走下去,我肯定會為她跟家裏對着幹,當初我是那麽想的,結果說明人生充滿未知數。”
陳列沒察覺唐遠的情緒變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說着他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我想好了,以後我要像我爸學習,也向你爸看齊,情情愛愛的真他媽太傷了,媽的,操,太傷了。”
唐遠發了會兒呆,他低罵出聲,“我想起來我忘了什麽事了。”
他一把拽着陳列去衛生間,讓對方進去看看有沒有人再給自己把門。
舒舒服服的出來,唐遠搭上陳列的肩膀,“不回了吧?”
“回個屁。”陳列一揚下巴,“從今兒起,誰都別跟我提她的名字,誰跟我提我跟誰急,不對,提不提我都不當回事,過去了,翻篇了,愛誰誰。”
唐遠樂了,要說到做到啊兄弟。
門外進來三人,好巧不巧的,全認識。
左邊是裴聞靳,右邊是張楊,中間是上次在“金城”見過的平頭男,張楊的哥哥。
這他媽的真是……
唐遠趕緊把搭在陳列肩頭的手放下來,背過身拽拽自己腰際的長發,心裏不停默念“認不出來認不出來”。
快到電梯門那裏的時候,裴聞靳突然停下腳步,他若有所思幾秒,眉頭就皺了起來。
張楊拽拽他哥的衣服。
張平正跟他對象聊天,在他弟的提醒下發現哥們站在電梯門口不走了,他不解的問,“老裴?”
“你們先上去,我晚點找你們。”
話落,裴聞靳就邁着長腿,大步流星的朝着一處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