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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想你叫我名字 (1)

禮拜天下午, 唐遠準備去學校了, 出發前他把那件黑色襯衫放進了衣櫥裏面,很珍重的撫平整後才拉上了門。

唐遠到宿舍的時候, 裏面就陳雙喜一個人, 他蜷縮着手腳躺在床上, T恤下的脊骨清晰突出,像一只營養不良, 茍延殘喘的小老鼠。

這很矛盾。

陳雙喜性格是懦弱了些的, 但他穿的用的都跟貧困潦倒不挂鈎,家境應該在比上不足, 比下有餘那一挂。

怎麽瘦成那樣子?

唐遠開門的動靜沒吸引陳雙喜的注意, 但他爬到上鋪的響聲讓對方如同上了發條, 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轉過身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巴掌大的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聲音啞啞的, “唐少, 這麽早就來了啊。”

唐遠看到了他嘴角的淤青, “怎麽搞的?”

陳雙喜說是摔的,他說那話的時候眼神躲閃,明顯就是在撒謊。

應該是被打的。

唐遠不是很喜歡去拆穿別人的謊言,挖掘被藏起來的那些隐私,他喜歡別人主動跟自己坦白,性質會不一樣。

然而陳雙喜沒有那個意思。

唐遠去天臺壓腿拉筋的時候碰到了張楊, 對方沒在曬被子曬衣服,也沒在練功,而是蹲在一塊石板上面看劇目。

天臺清靜,不會被打擾,避開陽光火辣的時間段上來,會是個看劇目的好地方。

唐遠這筋還得拉,不然對不起他爬到這兒來,他找了個空曠的地兒曲腿,高擡過頭頂,維持着那樣的姿勢……打游戲。

張楊看劇目看的投入,結束才發現天臺上有別人,就在他準備下樓的時候,面前的被單被風吹起來,他看見了對面的人,臉上的厭煩一滞,取而代之的是排斥。

沒有什麽天才,看看這小少爺,還不是在腳沒好的情況下就偷偷到這兒來拉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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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是感覺到了危機感,怕了。

唐遠沒危機感,宿舍裏就他跟陳雙喜,他在,對方明明困的要命也不睡,跟只小寵物似的圍着他打轉,各種獻殷勤,生怕自己被抛起了。

所以唐遠才來的天臺。

一局游戲打完,唐遠換了條腿,察覺到背後的視線他沒回頭,接着玩。

張楊不說話也不走,他在記時間,發現那位竟然跟自己目前保持的記錄持平,臉上的表情如同吃到了大便。

唐遠第二局沒打好,拖拖拉拉打了很長時間,結果還輸了,他放下腿來回踢了踢,轉身眼神複雜的看着同班同學,長這麽帥,怎麽就不能跟他和睦相處呢?非得陰陽怪氣,劍拔弩張。

張楊就頂着那張大便臉跟他對視,似笑非笑的說,“唐少,看來你的腳好的差不多了。”

“還行。”

唐遠咦了聲,他一步步朝着帥哥走近,停在兩步距離,細細的打量那張臉的眉眼,“張同學,先前沒發現,剛才忽然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我指的是開學之前。”

張楊的語氣不鹹不淡,“也許吧,我有個哥哥。”

唐遠立馬就明朗了,張楊像他在“金城”見過的那個平頭男人,也就是裴聞靳口中的老同學兼哥們,看來對方就是他哥了。

世界夠小的啊。

唐遠剛想問“那你認不認識裴秘書”,又覺得沒必要,裴聞靳只是張楊他哥的同學,跟他有什麽關系?

況且裴聞靳對自己的生活規劃的很嚴謹,是個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交朋友,維持人際關系這件事上面的人。

更何況是朋友的弟弟,中間隔了一層。

這麽一想,唐遠就舒心了,他非常友好的對着張楊笑了笑,不管怎麽說,面前這個是他喜歡的人的同學的弟弟。

張楊看在眼裏就是不可一世的輕蔑跟不屑,瞧不起他。

唐遠瞧着張楊憤怒離去的背影,他眯了眯眼睛,陳雙喜說的沒錯,真是個自卑的家夥。

前一刻有意接觸的念頭頃刻之間消失無影,希望只是在學業上切磋切磋,互相進步,私下裏還是不要有交際了。

那種人很容易就因為某件事把自己逼上懸崖,跳下去的時候還要拉一兩個墊背的。

晚上,張舒然跟陳列宋朝來找唐遠,直接去的宿舍。

陳雙喜唯唯諾諾的點頭哈腰,聽到經過宿舍門口的人說他是條走狗,他也不生氣,好像不知道自尊是什麽東西,看起來窩囊的不行。

陳列對發小收的跟班很好奇,見了發現是個娘們唧唧的家夥,還他媽跟自己一個姓,他鄙視的哈了一聲,“我們老陳家怎麽會出了這麽個窩囊廢?”

陳雙喜的眼睛瞪大,臉騰地紅了起來,他嗫嚅了兩下嘴唇,把頭埋的更低了些。

唐遠多輕踢了一下還要嘲的發小,“阿列,別說了。”

陳列用手指着唯唯諾諾的家夥,“你護着他?”

唐遠,“嗯。”

陳列手抖成帕金森,“卧槽,唐小遠,你什麽人不能護,偏要護一個孬種?”

唐遠收斂了唇邊的笑意,氣勢瞬間變得淩厲起來,“讓你閉嘴,你怎麽那麽多話?找抽呢是吧?”

人高馬大的陳列哆嗦了一下。

還別說,唐小遠同學生氣的時候跟自個老子如出一轍,都有令人畏懼的王霸之氣。

陳列想不明白,窩囊廢看着瘦不拉幾的就算了,還像一只水溝裏的耗子,憑什麽做他發小的跟班,還破天荒的袒護。

張舒然跟宋朝觀察的比他仔細,知道對方憑的是那對兒梨窩。

華燈初上,唐遠四人去了離學校不算遠的休閑會所,雖然跟“金城”沒法比,但也還行,有點兒小情調,适合情侶過來浪漫浪漫。

陳雙喜沒跟過來,他說自己肚子不舒服,唐遠就沒勉強。

來了也是自告奮勇充當倒茶遞水的工作,話說不清,腰挺不直,縮頭縮腦的,讓人想罵兩句,都不知道罵什麽,動手打吧,又覺得下不去手,太窩囊了。

一個人能窩囊到什麽程度,即便是在別人的巴結中長大的唐遠依然想象不出來。

不過他知道,當一個人能縮到什麽程度,就能伸到什麽程度。

千萬不能把人看低了。

服務員端上來精致的茶點。

唐遠不敢放開吃,就很矜持的小口小口吃,別說看的人了,就是他自己都別扭。

陳列抖着二郎腿,誇張的拉長了聲音,“哎喲,舒然,小朝,看看我們小少爺,多可憐吶。”

三人全當他放屁。

果然如唐遠所說,沒軍訓的他跟幾個發小待在一起,就是掉進煤堆裏的湯圓,他喝口鐵觀音,“大學生活一般般啊。”

陳列不認同的搖頭,“那是你沒追求。”

“什麽叫有追求?”角落裏響起宋朝的嗤笑聲,夾雜幾分嘲諷,“找肋骨?”

陳列火冒三丈,“操,老子上輩子肯定欠了你一屁股債,這輩子你丫就是來讨債的。”

宋朝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想太多,上輩子我倆不認識。”

陳列口吐白沫。

張舒然接着那個話題說,“碰到感興趣的社團招人就去報個名,加了社團,課餘時間應該能過的豐富些。”

“加社團?”唐遠咽下嘴裏的點心,“這個倒是提醒我了,我要加籃球社。”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一個跳舞的,打什麽籃球啊,”陳列龇牙咧嘴的吃着一片檸檬,“還不如去什麽讀書社,漫畫社,做個安安靜靜的美少年。”

張舒然難得的贊同陳列,“打籃球肢體碰撞多,危險性大,不适合。”

唐遠給他們一個白眼,“我初中高中都打中鋒的,你們集體失憶了?”

“……”

按照陳列的說法,就是大學加籃球社要慎重,打好了,得去參加比賽,訓練的時間會加大,打不好,會被人當球打,他一個體育系的,怎麽都沒問題,舞蹈系的就算了吧,換個斯文點的社團混混分就行了。

一直沒說話的宋朝冷不丁的發出聲音,“小遠,你們班有個叫張楊的……”

在成功把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以後,他才說話大喘氣似的把後半部分說出來,“人長得不錯。”

唐遠的嘴一抽,“他對我有敵意。”

陳列還在自虐的跟檸檬較勁,“對你有敵意的不是多了去了嗎?”

“是多了去了,”唐遠聳聳肩,“但他的敵意比較強。”

陳列嘿嘿,“那他真幸運,能被你重視,要知道其他人無論怎麽在你面前耍花招,都會被你無視掉,看來他有過人之處啊。”

唐遠丢給他一個完整的檸檬,吃你的吧。

張舒然說,“小朝話沒說完。”

唐遠跟陳列都齊刷刷看向角落裏的宋朝,不管到了哪兒,那家夥每次都會坐在陰暗到不起眼的位置,像條蛇盤在那裏,随時給人致命一擊,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

宋朝用一根食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我宿舍有個人跟他是老鄉,給我們分享了他跳舞的視頻,我才知道他跟你一個學校,一個班。”

陳列是個急性子,他不耐煩的豎着眉毛吼,“小朝,你快點兒說完,別羅裏吧嗦的!”

宋朝沒搭理,繼續慢吞吞的語速,“那小子性格怪僻,不合群,喜歡玩陰的。”

陳列呵笑,“原來是你本家啊。”

宋朝涼飕飕的看過去。

見陳列要跳起來,張舒然低聲喊,“阿列。”

陳列臭着臉坐了回去。

四人裏頭,唐遠最小,他們三是同一年生的,張舒然大他跟宋朝幾個月,又是個比同齡人成熟穩重的性格,一直充當大哥的角色,說話很有威信。

“小遠,我讓人查了你們系的成績,你第一,他第二。”宋朝看向唐遠,“小心他陰你。”

唐遠不在意的說,“我從小到大被人陰慣了,無非就是那幾種陰法。”

宋朝這次是少見的嚴肅,“還是當心點好。”

唐遠挑了下眉毛。

一旁的張舒然說,“既然小朝都那麽說了,小遠你就留意一下,我離你學校最近,有時間會去看你的,你有情況也可以找我。”

“怕什麽,”陳列把拳頭捏的咯咯響,還惡狠狠的對着虛空揮動兩下,“如果那小子敢陰小遠,老子就弄死他。”

唐遠的腦子裏浮現張楊那雙充滿敵意的冰冷目光,他彎彎唇角,“放心吧,明着來,能打得過我的很少,暗着來,我也有法子應付,沒事兒的。”

這個話題翻了篇,宋朝繼續窩在角落裏跟一個學姐聊微信。

陳列拉着唐遠張舒然叽裏呱啦他班裏的事情,他說班裏就七朵金花,誰有男朋友,誰沒有,誰跑起來波濤洶湧,誰跑起來一馬平川等等,各種亂說,跟個八婆一樣。

宋朝話很少,張舒然也不是多話的人,而陳列咋咋呼呼,滿嘴唾沫星子,唐遠屬于折中的那一類。

四人一塊兒穿着開裆褲長大的,跟親兄弟差不多。

張舒然學的表演,陳列是體育,唐遠是舞蹈,三人都挺任性的,就宋朝報考了父母指定的金融專業。

宋朝不是沒種,不敢反對家裏的安排,是覺得沒必要,反正不管做的什麽夢,最後都會走到那條路上,他不想折騰。

人要面對現實。

宋朝就是個現實主義者。

理想留在了他媽的肚子裏,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被他一腳踹開了。

還有一個原因宋朝沒說,他們四個裏面,總要有個人把金融這塊摸熟摸透,不然以後接手了家裏的企業遇到問題,都是兩眼一抹黑,連個出主意的都沒有。

在他看來,下屬再忠誠都是外人,兄弟才是自己人。

不多時,四人去三樓打桌球。

陳列跟宋朝杠上了,唐遠窩在一角的沙發裏看他們杠。

張舒然端了杯果汁給他,“小遠,禮拜五晚上我打了你家的座機,仲伯接的,他說你沒回家。”

這是個陳述的口吻,并非問句。

唐遠怪異的看了眼張舒然,既然給仲伯打了電話,就一定知道他昨晚去了哪裏,幹嘛還多此一舉的詢問?他将疑惑斂去,吸溜兩口果汁,“我在裴秘書家過的夜。”

張舒然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溫和的說,“為什麽不回家,跟你爸吵架了?”

“怎麽會,”唐遠撥了撥額前劉海,“我跟他從來不吵架。”

他沒睜眼說瞎話,原來那些都不算真正的吵架,真正的吵架是該打哪兒就打哪兒,而不是裝作失手的打偏,他爸不敢對他動真格。

因為那将會把父子關系撕開一道口子,往後要用無數的時間跟精力去粘黏,不劃算。

唐遠無意識的咂嘴,要是他跟那個男人好上了,見家長了,絕對會看到他爸動真格的一面。

張舒然看着走神的少年,他輕聲問,“小遠,你暗戀的人也喜歡上你了?”

唐遠滿臉的失落,“哪兒有那麽好的運氣。”

張舒然抿着的嘴唇松開,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自言自語的喃喃,“是啊,哪有那麽好的運氣呢。”

唐遠沒聽清,他看着陳列宋朝玩,一時技癢就指着左邊的球桌說,“舒然,我們去那邊玩,來個三局兩勝怎麽樣?”

張舒然以前都是直接答應,這次沒有,而是微笑着提出了要求,“那就賭點東西吧。”

“賭點東西?”唐遠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他扭頭沖桌前不分上下的倆人喊,“小朝,阿列,我要跟舒然賭球,你們說賭注是什麽好?”

陳列握杆的手一抖,打在藍色小球上的力道偏移幾分,球眼看就要沖進洞口,結果卻在離洞口還有兩三公分位置的時候停了下來。

“……”

關鍵時候一次失誤,要換成別的對手,還可能有機會翻盤,但是在精于算計的宋朝面前,那種可能性為零,他不會給機會。

陳列瞪着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走上前的宋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不想看宋朝怎麽贏自己,直接把手裏的球杆一丢,氣呼呼的到沙發那裏找唐遠算賬,“剛才要不是你丫那一嗓子,我肯定拿分!”

“沒用的。”唐遠提醒選擇性失憶的陳列同學,“你忘了嗎?你就沒贏過小朝。”

陳列的臉立馬變成了豬肝色。

唐遠看他要把牙咬碎了,就同情的給他出主意,“下次你找小朝踢足球,或者打籃球,那兩個耗體力,他耗不過你。”

陳列眼珠子一轉,心裏的小算盤敲的那叫一個響,他想起來什麽,“小遠,你說你跟舒然要賭球?”

“是啊。”唐遠說,“沒想好賭注。”

陳列捋一把刺頭,咧咧嘴道,“你倆要是一男一女,還能玩兒刺激的,打個啵或者豬八戒背媳婦,倆男的有什麽好玩的。”

“要不,真心話跟大冒險?”

唐遠尚未說話,張舒然就搖了搖頭,說不行,他思索幾瞬,“不如我們拿出自己佩戴最久的一樣物品做賭注,贏了的一方拿走,随便怎麽處置,輸的那一方終身不能要回。”

話落,張舒然就表态的把手伸進衣領裏面,取下脖子上的念珠。

唐遠的雙眼微微一睜,眼裏出現明顯的吃驚,那念珠對舒然來說相當于平安符一樣的存在,貼身戴了很多年,玩這麽大?他咽了口唾沫,“那我拿什麽好呢?”

“就手表吧。”宋朝走過來說,“手表是小遠戴的最久的東西。”

唐遠放下手裏的果汁,拽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一塊黑色手表,這是他爸給他買的衆多東西之一,他挺喜歡的,戴了很長時間,具體幾年他忘了。

張舒然笑着問,“可以嗎?小遠?”

唐遠把手表摘下來放到念珠旁邊,“來吧。”

平時大家随便玩玩,誰開球就靠猜拳石頭剪刀布,性質好點兒的時候會抛硬幣,這回加了賭注,正式了許多。

唐遠跟張舒然分別同時架杆,把兩顆主球像底邊擊打,球撞上底邊轱辘滾動起來,又慢慢的停止不動,由宋朝檢測哪顆球距離底邊最近。

張舒然拿到了開球權,在唐遠三人的注視下一杆清臺。

陳列沒反應過來,嘴巴張大,呆若木雞。

宋朝看陳列一眼,似乎是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像個白癡,就嫌棄的挪動腳步往一邊站,離他遠一點。

唐遠是一臉卧槽,他深吸一口氣,不是很能接受這個結果,“舒然,以前你都在讓我?”

張舒然說,“只是運氣好。”

這局對他個人而言怎麽都算贏,所以他放松了身上的每塊肌肉,手感前所未有的好,更是壓過了他為贏輸糾結的那部分情緒,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清了臺。

所以他說的是真話。

唐遠眯着眼睛,“真的沒讓?”

張舒然微低頭,讓他看自己真誠的目光,“沒有。”

唐遠知道舒然沒撒謊,他抽抽嘴,那自己這回的運氣真是背到家了,竟然讓人在他眼皮底下清臺。

這事兒讓他爸知道,估計會驚的下巴都歪了。

看到張舒然把那塊表拿了起來,唐遠條件反射的去摸手腕,摸了個空,他咳嗽兩聲,正色道,“舒然,你可給我保管好啊,不準扔了,以後我要贏回來的。”

張舒然笑了起來,“好,我不扔。”

從會所裏出來,陳列沒讓唐遠三人走,他把憋了幾天的事一點點擠了出來。

周三晚上他們班同學聚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去,但是絕對不能一個人去,一定要帶個女朋友,還得是盤亮條順,能成為焦點的女神那一款。

這一出遭到唐遠三人的鄙夷。

唐遠實在是不能理解,“阿列,你跟那個王明月已經是過去式了,翻篇了,你還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幹什麽?”

陳列大叫,“我他媽什麽時候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你沒把心思放她身上,那你還找人假扮你女朋友?”唐遠一語道破,“不就是為了想看她什麽反應?”

陳列臉紅脖子粗的瞪過去。

張舒然邁步越過唐遠,站在他前面問陳列,“你想好要吃回頭草了?”

“什麽回頭草,放屁!”陳列氣的跳了起來,“老子就是要讓她看看,沒了她老子一樣過的很好,她算個鳥!”

“……”

敢情這段時間玩開了都是裝的,說什麽在班上找到了肋骨也是假的,高中的事兒還沒翻篇?

唐遠在感情上是只菜鳥,沒吃過豬肉,不過他在漫畫上見過成群的豬,大同小異,他真心誠意且語重心長的說,“都分了,真沒必要那樣。”

陳列罵了聲操,他喪氣的垂下腦袋,完了又罵一聲,“畢竟是初戀。”

唐遠說,“人都給你戴綠帽子了,還初戀個屁啊。”

陳列吸了吸鼻子,悶悶的說,“那也是初戀。”

這模樣可把唐遠給吓着了,他扭頭去看張舒然,眼神詢問怎麽辦。

張舒然也是只菜鳥,無能為力。

唐遠湊到他耳邊,很小聲的問,“舒然,你說阿列是不是還惦記着王明月啊?”

張舒然覺得耳朵那裏有點癢,他的身子略微有點僵硬,不着痕跡的偏開幾分,“或許吧。”

唐遠用胳膊肘碰碰還在刷手機的宋朝,“兄弟,你不說兩句?”

宋朝從你手機屏幕裏擡起手,伸出一根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那張分外妖邪的臉上盡是嘲諷,“跟傻逼我沒話可說。”

唐遠還以為陳列又要炸,沒想到對方只是擡起頭,用一種讓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

不等唐遠有什麽表示,陳列就三五步沖過來,握住他的手,可憐巴巴的說,“小遠,生死關頭,你得幫我。”

唐遠先是懵逼,而後聽出來了他話裏的意思,立即紮了毛,黑着臉大力甩開他的手,“滾蛋!”

陳列蹲到地上用手捂臉,開始假哭。

唐遠受不了的往張舒然跟宋朝那裏站,“行了,別演了,你找個女的假扮你女朋友,多花些錢,‘金城’多的是盤亮條順的,一抓一大把,你随便挑,人不會說出去的。”

不假扮,真找也能找得到女神級別的對象,長得挺帥一小夥子,家裏有錢,身材也好,就是自己不找。

非要圍着一棵開叉的樹轉,怪得了誰?

陳列把頭搖成撥浪鼓,“不能找人假扮,人一作妖是很可怕的,再多的錢都封不住口,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守得住秘密。”

唐遠呵呵,“那你還找我?”

“你不一樣,你是我兄弟。”陳列指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特真誠的說,“擱這兒的兄弟。”

唐遠感動是有的,但他還是沒商量的樣子,“別的事,我也能跟你來那麽一句,但我是帶把的,純爺們兒,你讓我假扮成女的,這個有違人性,沒得談。”

陳列嘴角一扯,給他一個壞笑,“你小時候不知道穿了多少件花裙子,有的還是我給你。”

唐遠的臉刷地就綠了。

家裏只有他一個,奶奶想抱孫女,他爸就是不肯再娶,也不讓外面的情人肚子變大。

奶奶威逼利誘,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招都用了,也沒能讓他爸給她弄個孫女抱,只能在他身上彌補遺憾。

本來他長得就像洋娃娃。

現在奶奶還收着小時候給他買的小裙子小皮鞋,以及各種漂亮的發夾,外加親手織的兩件粉色毛衣。

唐遠把自己從童年的回憶裏抽離出來,“小時候是小時候。”

陳列不怕死的嘀咕,“上次是初二,打賭輸了,玩兒大冒險,你穿女裝,可漂亮了。”

張舒然跟宋朝非常默契的出手,一左一右拉住要發脾氣的唐遠。

倆人那勸架的動作都很假,水分很大,他們擺明了也想看,機會難得。

陳列猴子一樣往後蹦,躲得遠遠的,張嘴就哄,“小遠,你幫我這次,我就把新買的那輛車給你。”

唐遠掙脫開兩個發小的手,不為所動,“我想要車,家裏沒有?”

“那是你爸買的,”陳列見哄女孩子那套不行,就換一招,“你幫了我,車可以算是你的第一桶金。”

他往宋朝跟張舒然那裏看,拉倆人戰隊,“你說是吧小朝?是吧舒然?”

張舒然那表情挺一言難盡的。

旁邊的宋朝抱着胳膊,紅潤的唇剛開啓一條縫隙,就被陳列給阻止了,“不用你說話,配合的點個頭就行。”

結果那兩片紅潤的嘴唇裏還是發出了一聲嗤笑。

唐遠見狀就說,“阿列,不如讓小朝幫你,他生的唇紅齒白,挺像女孩子。”

“你可拉倒吧,”陳列狂搓雞皮疙瘩,“他長的比你高,骨骼也比你大,一點兒都不纖細,哪裏像女孩子了?”

“再說了,他笑不笑都陰森森的,看着一肚子壞水,跟女孩子的真善美完全不搭邊。”

這話得罪了倆。

陳列差點就要給跪了,“兩位哥哥,小弟我錯了。”

唐遠不跟他瞎扯了,蹙着眉心說,“你就那麽想在你女朋友,不對,前女友面前要那點兒自尊?”

陳列朝地上碎了一口,“不是自尊的問題,我就是想出口惡氣。”

唐遠,“……”

區別在哪裏?

宋朝向來都是要麽不說話,一說就能說到點上,容易把人氣死,這會兒不快不慢的來了一句,“他就是不爽,王明月跟他談的時候只讓他拉拉小手,別的不讓,說他們還小,等過幾年再說,到了劈腿的哥們那裏,就跟對方直接上了三壘。”

唐遠傻眼,“你這都知道?”

宋朝的上下嘴皮子碰碰,“他喝醉了跟我說的,當時舒然也在場。”

看他們鬧騰到現在的張舒然揉了揉額角,“是嚎。”

陳列惱羞成怒,“別他媽提那檔子破事!”

唐遠有種小時候在田裏挖紅薯的感覺,越挖越多,看樣子能說個幾天幾夜,他彎腰作揖,“三位英雄好漢,我們就此別過,各回各校吧。”

“……”

陳列沖着他的背影喊,“我當你答應了啊,周三下午給你電話!”

唐遠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蛋疼。

回到宿舍,唐遠洗洗就睡了。

半夜他被壓抑的抽泣聲驚醒,摸到手機打開手電筒,發現聲音是從陳雙喜的被窩裏傳出來的,他屈指敲了敲床頭的木板。

對面床鋪動了動,陳雙喜拉開被子探出頭,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他怯弱的說,“唐少,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唐遠沒見動怒的跡象,“出什麽事了?”

陳雙喜坐了起來,指甲摳着手心,嘴唇嗫嚅着說了什麽。

唐遠看不慣他那麽窩囊,總是忍不住想伸出手給他把腰杆拽直了,“大點聲。”

陳雙喜抹了下眼淚,結巴的說,“唐,唐少,我想問你借錢。”

唐遠料到了,“借多少?”

陳雙喜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

唐遠報出三不同的金額,“五千?五萬,還是五十萬?”

就在他準備把“五百萬”這個金額從舌尖上吐出來的時候,聽到了陳雙喜很輕的,發顫的聲音,“五萬。”

他嗚咽着,語無倫次的懇求着,“唐少,我已經找到了兼職,錢我會慢慢還你的,我媽媽病了要做手術,我身邊沒有人可以找了,求求你幫幫我……”

唐遠借着手電筒的那束光看陳雙喜卑微的彎着腰背,不知道他家裏到底遭遇了什麽事情,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或許只是表象?

頓了頓,唐遠把額前散落的劉海撥到一邊,“五萬夠不夠?”

似是沒想到會被這麽問,陳雙喜呆呆的張着嘴巴,沒反應過來。

唐遠蹙眉,“說話。”

陳雙喜哭的不能自已,“夠的夠的。”

宿舍裏響着呼嚕聲,另外兩個室友睡的正香,不知道他們的上鋪發生着什麽。

唐遠看了眼陳雙喜嘴角被淚水覆蓋的淤青,聲音很輕柔的說,“好了,別哭了,你把卡號發給我。”

陳雙喜抖着手把卡號發給唐遠,就着跪在床上的姿勢把頭深深的低了下去,“謝謝。”

那樣子像是在磕頭,唐遠年紀不大,被人當祖宗磕了很多回了,還是不适應,身心都不适應,做不到他爸那樣氣定神閑,畢竟他身上沒有積壓多年的深厚威勢。

他把手審到木板那邊,拍了拍陳雙喜消瘦顫抖的肩膀,“睡吧。”

宿舍裏的抽氣聲漸漸消失,寂靜了會兒響起陳雙喜的聲音。

“我媽年輕時候是小姐,我不知道我爸是誰。”

“唐少,明早我給你寫欠條,錢我一定會還你的。”

“謝謝。”

唐遠在黑暗中翻了個身,心想陳雙喜這是真的把他當朋友了,才肯告訴他自己的家世。

陳雙喜還是有骨氣的,只是被生活吞噬了大半,剩下的小半被他藏得很嚴實,平時不敢露出來,怕再被生活吞噬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別人能幫的有限,還是得靠自己。

從第二天開始,陳雙喜在唐遠面前更加的殷勤,只有在專業課上腰杆才挺直,其他時候都是彎着的,臉上總是挂着讨好的笑,這在別人眼裏,就是更加的窩囊,窩囊的讓人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那對兒好看的梨窩真是白浪費了。

張楊對陳雙喜的所作所為感到鄙夷,人沒了自尊跟骨氣,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就是浪費資源,但偏偏就是那樣的孬種,在舞蹈方面,老天爺給對方的東西竟然比給他的要多。

不像他,沒什麽天分,全靠異于常人的刻苦練習才有的今天,一刻都不敢懈怠。

加上陳雙喜是唐遠的人,這讓張楊更加厭惡。

因此當他在走廊上碰到陳雙喜的時候,就借機嘲諷,“一條狗投錯胎投成了人。”

陳雙喜的臉霎時間就白了,他縮着個脖子,頭都不敢擡的前行,像一條夾着尾巴逃跑的狗。

“話怎麽說的那麽難聽?”

後面傳來一道聲音,張楊的表情變了變,他轉身,冷笑一聲,“我說的是事實。”

唐遠手插着兜,一步步走到張楊面前,借着高他三四厘米的優勢低頭看他,“地府投胎的事兒你也知道?”

“那副狗樣,誰看不出來?”張楊身子直而挺,像青竹,渾身上下充滿傲氣,他看到面前的少爺露出近似憤怒的情緒,心頭暢快不少,“怎麽,唐少要為那麽個東西抱打不平?”

“我想我确實見過你哥。”

唐遠突兀的說完,迎上張楊困惑質疑的目光,輕笑着說,“他看起來沒你這麽讨人厭。”

張楊那張清俊的臉一陣青一陣紅。

“凡事呢,都要講一個度,自尊心這東西也是,太強了就不是好事了。”唐遠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撕了片巧克力吃一口,聲音模糊的說,“什麽都不想比別人低一頭,那就憑本事壓上來,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耍嘴上功夫。”

他像是懊惱的搖搖頭,“我這話說的不對,娘們也不都那樣。”

張楊的瞳孔微縮,單薄的胸口劇烈起伏,那樣子陰沉的可怕,唐遠幾乎以為他會把拳頭揮到自己臉上,但是沒有。

到底還是留了些理智。

反正這梁子是越結越深了。

唐遠在樓道裏找到了陳雙喜,他不說話,只是漫不經心的吃着巧克力。

坐在樓梯上的陳雙喜蹭地一下站起來,忐忑不安的小聲問,“唐少,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唐遠壓低的聲音裏帶着些許命令,“你給我把腰挺起來。”

陳雙喜吓一跳,他立馬乖順的照做,沒多久就又彎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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