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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道:“莫非你指的是剛才和你同桌的中年男人?”

“不錯,他是我師兄,我師兄武功十分了得,合咱們三人之力,總比你單打獨鬥好些。”

“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們是那一個道上的人?”

“放心,慢慢你總會明白的。”

“你們師兄妹也是初來徐州?”

“自然也是初來,苗姑娘住在那裏?”

“三義客棧。”

“正好,我們也住三義客棧。”

“沈姑娘,你先請過去,讓我一個人坐在這裏,比較方便。”

沈月紅起身回到原座,把方才兩人的對話,告訴了鶴鳴一遍。

鶴鳴卻目不轉睛的望向離苗秀秀不遠處的另一座位上的一個年輕人,道:“那個年輕人看起來十分可疑,咱們對他要留點神才對。”

沈月紅轉頭看去,果然在離苗秀秀不遠處的一個座位上,坐着一個二十開外的灰衣人。

那人面貌本來極為俊秀,但左頰卻有一條二三十寸長的疤痕,兩道眼神,有如冷電,看來頗不尋常。

他兩眼不時盯着苗秀秀,似是不懷好意,又令人莫測高深。

沈月紅低聲道:“是人果然有些怪怪的。”

鶴鳴道:“剛才你和苗姑娘講話時,他好像一直在留意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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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能是天地教的人?”

“很難說,咱們還是暫避着他的視線,免得引起他的疑心。”

正說到這裏,樓梯一陣響動,上來七八個人,為首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雖然衣衫華麗,卻一臉邪氣,上得樓來,兩眼霎霎的不住東張西望。

後面是六七個彪形大漢,都身佩兵刃,個個橫眉豎目,殺氣騰騰。

華衣少年挑了靠牆邊的一張桌子,怪聲怪氣的說道:“你們随便坐!”

六七個大漢對華衣少年俱都執禮甚恭,一聲不響的落了座。

跑堂的過來,不大一會,便擺滿一桌酒菜。

華衣少年喝過三杯之後,噘唇一笑道:“這樓上有兩個小娘們,長得都怪不錯!”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道:“屬下也覺得那兩個大妞十分搶眼。”

華衣少年裂嘴笑道:“你們別動,我過去逗一逗她!”

他說着眯起一雙三角眼,向苗秀秀身前走了過去。

苗秀秀冷冷掠了華衣少年一眼,複又低下頭來用餐。

華衣少年來到苗秀秀對面坐下,笑吃吃的說道:“姑娘一個人坐在這裏,好像孤單一點了吧?”

苗秀秀又冷冷掃他一眼,并未答腔。

“在下來陪陪姑娘怎麽樣?”

苗秀秀終于出聲叱道:“你是誰?”

華衣少年打個哈哈道:“好說,姑娘可知道天地教?”

苗秀秀不動聲色,道:“你是天地教的?”

“不錯,天地教大教主陶奇就是家父,我叫陶玉琳。”

苗秀秀眼睛一亮,道:“原來是陶公子,你來做什麽?”

陶玉琳涎着臉道:“在下想來給姑娘解解悶兒!”

苗秀秀驀地揚起右手,“啪”的一聲脆響,捆上了陶玉琳的面頰。

這一掌分量奇重,打得他險些仰翻過去。

陶玉琳捂着面頰,站起身來,喝道:“好個不識擡學的臭娘們,連少爺我也敢打,你想找死?”

苗秀秀啐了一口,道:“找死的是你!”

一陣桌椅碰擊聲後,随陶玉琳而來的六七個大漢,全都操起兵刃,圍攏上來。

陶玉琳叫道:“蔣護法,給我把這臭娘們拿下!”

那黑衣大漢應了一聲,掄起手中厚背鬼頭刀,猛向苗秀秀劈去。

陶玉琳再叫道:“要活的,弄同去以後,我還要親自給她點罪受!”

那被稱做蔣護法的黑衣大漢飛起一腿,踢翻桌子,轉用刀面向苗秀秀側腰拍去。

苗秀秀早已執劍在手,卻因場地狹窄,周近又圍攏了幾條大漢,只能在原地封架出招。

她雖然身子靈活,也難得施展,而那姓蔣的黑衣大漢,又刀勢沉重、渾猛絕倫,十幾招過去,已漸感不支。

站在一旁的五六個大漢,早有兩人也趁機攻了上去。

鶴鳴和沈月紅已無法再袖手旁觀,正要拔劍過去,只聽兩聲悶哼,那兩個助陣的大漢,不知怎的,竟倒了下去。

黑衣大漢吃了一驚,招勢一緩,接着也是一聲慘呼,厚背鬼頭刀差點掉落地上。

鶴鳴眼尖,早看出是坐在苗秀秀不遠處的灰衣人出手的,暗道:“這人是什麽來路?……”

他心念尚未轉完,灰衣人已緩緩站了起來,不動聲色的道:“住手!”

黑衣大漢也覺出剛才是被灰衣人不知用什麽東西擊中右腕,手中力道已失去大半,再打下去,勢必吃虧,只好收住兵刃,後退兩步。

灰衣人冷電般的眼神,在陶玉琳等人臉上狠盯着道:“你們天地教未免欺人太甚了!”

陶玉琳呆了一呆,道:“尊駕是那一路上的?”

灰衣人道:“在下那一路也不是,只是看不慣天地教的橫行霸道。”

陶玉琳道:“你敢和天地教做對?”

灰衣人淡然笑道:“只要是武林中的正義之士,沒有不跟天地教做對的!”

“你打算怎麽樣?”

“好說,在下打算毀了天地教,手刃四奇,為武林伸張正義,清除敗類!”

灰衣人說話不疾不徐,穩站當場,不怒而威,神采中散發着一種懾人的氣勢,縱然一向狂妄自大的陶玉琳,也大感不寒而栗。

但那姓蔣的黑衣大漢,卻似仍忍不下這口氣,望了望陶玉琳道:“公子,要不要一并拿下?”

陶玉琳知道他是藉機下臺,幹笑道:“今天先放過他們兩個,過些天再十個八個一起拿!”

灰衣人道:“在下站着不動,有那個不怕死的,只管過來拿!”

陶玉琳瞄了幾個随來的大漢一眼道:“咱們走!”六七個大漢立刻扶起地上的兩人,簇擁着下樓而去。

第 七 章

灰衣人輕描淡寫不知用的什麽手法就能逼退陶玉琳和他帶來的六七個手下,這份威勢,的确大有震驚人心之概。

鶴鳴和沈月紅本就覺得他的身分來歷可疑,此刻越發感到莫測高深。

沈月紅低聲道:“師兄,你看這人可不可能也是天地教方面的?”

“師妹從什麽地方看出他和陶玉琳是一夥的?”

“剛才他一直注視着苗姑娘,看來不懷好意,他出手擊退陶玉琳的手下,又沒看出用的什麽手法,分明是他們事先串通好,下一步還有行動。”

鶴鳴略一沉吟,道:“他們方才分明已可制住苗姑娘,何必再做圈套?”

沈月紅道:“這裏是徐州,而且酒樓耳目甚衆,他們自然不便明目張膽架走苗姑娘,所以才施出這種手段。”

“苗老伯不也是在這裏被他們架走的麽?”

“架走苗老伯的,據苗姑娘說,只有陶娟娟和九元兩人,而且他們原是舊識,不易引人生疑。”

鶴鳴內心急劇的打了幾轉,道:“這樣說咱們越發該注意這位灰衣人的動向了。”

“對,說不定待會兒真正動手架走苗姑娘的,是這灰衣人。”

鶴鳴道:“我不妨過去試探一下。”

說着離座走向灰衣人,抱拳一禮道:“這位兄臺請了!”

灰衣人只顧飲酒,對鶴鳴的問話,只冷冷掠了一眼,并未答腔。

鶴鳴再一抱拳道:“兄臺剛才對這位姑娘仗義相助,兄弟敬佩不已,敢問上姓高名?”

灰衣人冷峻的眼神,又掃向鶴鳴,不動聲色道:“在下無姓無名,何勞尊駕動問?”

“兄臺是路過徐州?”

“在下想在這裏清靜清靜,尊駕請勿打擾!”

鶴鳴自讨無趣,只好再回到原座。

沈月紅道:“看樣子這人實在莫測高深。”

鶴鳴道:“師妹也過去探問一下苗姑娘,看她知不知道這人的來歷?”

沈月紅依言來到苗秀秀對面坐下,道:“苗姑娘剛才受驚了?”

苗秀秀淡然笑笑,道:“沒什麽,謝謝你們剛才不曾幫着天地教動手一起對付我!”

沈月紅心頭抨然一震,覺出她是誤會了鶴鳴和她,急急說道:“苗姑娘,你又誤會我們了,我們本來就要幫你制服陶玉琳等人的,只是晚了一步。”

苗秀秀道,“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多謝你們!”

“苗姑娘,你可認識剛才出手相助的灰衣人?”

“認識怎麽樣?不認識又怎麽樣?”

沈月紅壓低聲音道:“姑娘要多多留神,那灰衣人雖然明着幫你,卻未必懷有好意。”

“不勞叮咛,只要你們能不插手,我就感激不盡了!”

“我是真心話,這次事情已經過去,下次若再相遇,我們一定會以實際行動幫助你。”

“我已不想下次再遇到你們!”

“苗姑娘,令尊被天地教擄走以後,現在你只剩下孤單一人,必須分清敵友,我們确實是希望幫助你的,你應當明白,眼下的處境是多麽險惡。”

“我會照顧自己,沈姑娘,你未免太唠叨了!”

沈月紅也碰了一鼻子灰,卻又不能發作,無奈何,也只好再回原座。

鶴鳴道:“看苗姑娘的神色,好像也誤會了我們?”

“唉!好心不得好報。”沈月紅嘆口氣道:“怪只怪咱們剛才沒及時出手相援,苗姑娘已誤認咱們是天地教的人,師兄,你看怎麽辦?”

鶴鳴一皺眉頭道:“事到如今,對她已無法解釋,只有先坐在這裏,一邊用餐,一邊拖延些時間,若咱們先離開,那灰衣人可能就有了行動。”

“那灰衣人是準備在咱們離開後再對付苗姑娘?”

“很有可能,灰衣人不知咱們的底細,當然也有所顧忌。”

兩人說話間,苗秀秀已站起身來,下樓而去。

果然,灰衣人在苗秀秀下樓不久,也匆匆會過帳,跟着下了樓。

鶴鳴随即也會過帳,和沈月紅迅快的趕下樓去。

出了酒樓大門,那知在這一晃之間,不但沒了苗秀秀的人影,連灰衣人也不知去向。

鶴鳴跺着腳道:“糟了,果然不出所料,看來苗姑娘兇多吉少!”

兩人在酒樓附近的街道各處尋覓了一遍,鶴鳴道:“不必找了,徐州這麽大,再找也徒勞無功,不如先回到三義客棧再想辦法。”

沈月紅道:“對了,苗姑娘也住在三義客棧,你我趕緊回去,也許能在客棧裏找到她。”

回到客棧,早已入夜,詢問掌櫃的,掌櫃的說:“今日下午,确實有位紫衣姑娘和一位老先生來訂好上房,但兩人随即外出,那老先生始終未見同來,紫衣姑娘出去後又回來在房裏耽了很久,又匆匆出去,剛才又匆匆回來,退了上房,把東西帶走。”

鶴鳴和沈月紅雖然內心有些着慌,知道今晚是找不到苗秀秀了,但值得安慰的是苗秀秀尚未落入灰衣人之手,總算留下一線希望。

兩人心裏有事,無法安眠,便在鶴鳴房裏對坐飲茶,一邊商議明天的行動。

直到天将二鼓,沈月紅才回到自己房間。

鶴鳴上床之後,輾轉無法安眠,便一個人再披衣起床,在客棧裏各處走走。

這家三義客棧,想是為紀念三國時桃園弟兄劉關張而取名的。

進門不遠處的正堂,供奉着劉開張三人的畫像,供桌上銀燭高燒,香煙缭繞,頗有一番肅穆氣息。

鶴鳴正要過去參拜一番,卻見早有一個年輕人,跪在三聖神像前,恭恭敬敬的拜過三拜之後,口中又念念有詞,很久,才緩緩站起身來。

這時,正堂裏只有一個店夥守着,可能對客人參拜神像已司空見慣,只是坐在一旁打盹,對那參拜的年輕人并不在意。

但鶴鳴卻在看清那年輕人之後,大大吃了一驚。

原來這人竟是那灰衣人。

鶴鳴心神一緊,他不能讓灰衣人發現,急急閃到壁角,隐住身形。

還好,灰衣人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竟向對面的跨院走去。

鶴鳴也立即随後跟蹤。

這家客棧,規模較句容縣城的永安客棧更大,走進跨院,迎面先是一排栅欄,裏面拴着不少馬匹,想來都是旅客騎乘寄宿的。

由于馬匹的嘶叫和馬蹄跺動聲,灰衣人縱然聽覺再靈,若不回頭,很難察覺有人跟蹤。

又轉過一條跨院,便是客房。

灰衣人進入一間上房,便把房門随手關起。

鹳鳴暗道:“想不到他也住在這家客棧,這就好辦了。”

房門既已關起,鹳鳴無法再看到裏面,卻好裏面已亮起燈光。他繞到屋後,偷偷由窗隙向裏看去。

那灰衣人并未解衣就寝,卻從行囊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塊木牌,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接着倒身拜了下去。

霎時淚水奪眶而出,念念有詞的低聲說道:“爹!您老人家在天有靈,保佑孩兒手刃仇家。孩兒孝,下山遲了一步,沒趕上和您只最後一面,爹若有靈,今晚請和孩兒夢中相見!”

鶴鳴看得大感驚奇。

再定睛看時,灰衣人已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孩兒若報不了大仇,情願追随爹爹于地下!”

鶴鳴因在窗外偷觐,雖明知那木牌是塊靈牌,卻無法看到上面的宇,心神緊迫之下,一不小心,腳下竟發出聲響。

“什麽人?”室內發出灰衣人的喝聲。

這時鶴鳴已料知灰衣人不可能是天地教中的人,便決定正面現身相見。應了一聲之後,又繞到門前。

灰衣人打開門來,看出是傍晚在酒樓中的中年男子,冷然問道:“尊駕究竟存的什麽心意,深夜向在下房內窺探?”

鶴鳴歉然陪笑道:“兄弟也住在這家客棧,夜長無法成眠,如蒙不棄,很想進房和兄臺敘敘。”

“尊駕必須先表明身分?”

“兄臺莫非疑心兄弟是天地教的人?”

灰衣人冷電般的眼神,掃掠了一下鶴鳴的臉色,終于讓過一旁,道:“好吧!尊駕請進來!”

鶴鳴跨進門檻,舉目向桌上的靈牌望去,上面赫然寫着“顯考周公無塵之靈位”,右下角是“不孝男周複生上立”。

鶴鳴不覺心頭猛然一震,忖道:“難道當今世上還有第二個周無塵不成?……”

灰衣人見鶴鳴望着靈牌發楞,也覺有異,道:“這是先父的靈位,莫非尊駕也認識先父?”

鶴鳴道:“不知令尊大人是否就是人稱落地無塵的周大俠?”

灰衣人怔了一怔,道:“不錯,就是先父,尊駕當真認識先父?”

鶴鳴來不及答話,連忙也跪倒在地,恭謹虔誠的拜了三拜,侍他站起身來!早已滿面淚痕。

灰衣人一陣錯愕,問道:“究竟怎麽回事,尊駕……”

鶴鳴拭去淚水,一字一句的問道:“請問兄臺,周老伯有幾位令郎?”灰衣人道:“只有在下一人!”

“這靈牌寫的是周複生,在下只知道周老伯的獨子名叫周天雄。”

灰衣人啊了一聲道:“尊駕怎知先父只有一子名叫周天雄?”

“當年周老伯把他的獨子周天雄,舍去一命,救下了朱盟主的遺孤,這事武林中總有幾人知道。此刻兄臺自承是周老伯的獨子,教兄弟頗為不解。”

灰衣人一陣黯然,雙目中又湧現淚光,道:“這件事武林中甚少人知道,尊駕既然連這段隐秘都清楚,在下也就不想隐瞞了,在下正是那大難不死的周天雄!”

鶴鳴內心一陣熱血沸騰,失聲叫道:“您真的就是周恩兄?您真的還活在世上了?”

說着立刻複又跪在地上,向周天雄拜了下去。

周天雄越發驚詫,慌忙扶起鶴鳴道:“這算何意?尊駕快快請起!”

鶴鳴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情不自禁又淚流雙頰,大聲道:“周恩兄,這不是在做夢麽?”

周天雄茫然道:“尊駕究竟是誰?”

鶴鳴依然哽咽不已,道:“小弟就是恩兄舍命相救的朱…朱寶玉!”

周天雄兩眼一陣眨動,道:“這可能麽?”

“恩兄還有什麽不信的?”

“在下雖沒見過朱兄弟,但他的年紀,和在下只是般大般小,如果朱兄弟和尊駕一樣年紀,以在下舍命相抵,又如何瞞得過四奇?”

“實不相瞞,小弟是戴的人皮面具,論年紀小弟和恩兄同年,而且生日還要小些。”

“兄臺為什麽不以本來面目相見?”

鶴鳴只得把那天在栖霞山和四奇決鬥,被雷火梭毀損面容以及空靈子為他療傷相贈面具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周天雄聽到周無塵決鬥四奇被打下絕崖喪生的情節,不禁又傷心落淚。

鶴鳴道:“兄弟三歲離家,便在上清宮取名鶴鳴,一直沿用至今,恩兄以後稱呼小弟,還是就叫鶴鳴吧!”

周天雄道:“以後我就稱你寶兄弟吧!”

“這又是為什麽?”

“你那鶴鳴的名字,必然早為四奇所知,如果稱你朱兄弟,又很容易使人連想到是朱盟主的遺孤。”

“也好,小弟想問問恩兄,如何竟能死裏逃生了?”

周天雄道:“說來話長,朱盟主夫婦被四奇殺害之後,四奇又決定斬草除根,他們知道朱盟主有個年僅十二歲的獨子,遍尋不着,便追到朱盟主的岳家。”

“他們為什麽要追到我的外祖父母家?”

“因為不知是誰告訴四奇你匿藏在朱盟主的岳家,他們趕去之後,當場就殺死朱盟主岳家的總管和幾個不肯吐露實情的下人,并聲言若不獻出遺孤,将把全家數十口一起殺戮。先父得到這消息,才決定舍子代你一死,以一人之命!救出朱盟主岳家數十人得以不死。”

“周恩兄當時可知道是要舍命代小弟一死?”

“我那時已經十二歲了,什麽事都懂了,先父當年受過朱盟主的大恩,當他把這事含淚告訴我以後,我明白了以我一人之命,可以換取朱盟主岳家數十口于不死,又不忍違先父的心意,也就只有準備從容就義了。”

鶴鳴只聽得嗚咽說道:“恩兄對我們朱家這番大恩大德,小弟今生今世,真不知如何報答!但恩兄又如何得能不死呢?”

“當時四奇只有陶姍姍一人在,我臉上的疤痕,就是陶姍姍一劍劃傷的。她砍過一劍之後,似是又想在我身上查出什麽隐秘,便吩附一個手下,把我帶出去問過話再殺,而她也像有什麽重要大事,匆匆離開朱盟主的岳家。”

“她那手下把恩兄帶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人看來在四奇手下地位甚高,把我帶到郊外的一座山上,約略問了幾句話,立刻替我敷藥包紮臉上的傷勢,再派出他的一名手下,把我送到徐州西北方平頂山上的金龍寺,由一位法名圓覺的老師父将我收下,等我傷勢全愈後,圓覺師父親自長途跋涉,帶我到了泰山的紅葉谷。”

“恩兄就在泰山紅葉谷住下了?”

“紅葉谷住了一位遁世高人,自稱東岳散人,由他把我收養,就這樣一住十年。”

“那東岳散人姓甚名誰?”

“這……”周天雄搖搖頭:“我和他老人家十年相聚,到現在竟連他的真名實姓都弄不清楚。”

“恩兄的武功都是東岳散人教的?”

“不錯,東岳散人武功蓋世,胸羅萬有,他雖然用心教我武功,卻不準我稱他師父,所以,十年來我只能稱他爺爺。”

“這又是為什麽?”

“東岳散人的脾氣很怪,很多事情都不能問,所以也就不敢多問。”

“恩兄這周複生的名字是他取的?”

周天雄點頭道:“是他老人家替我取的。”

鶴鳴心中一動,問道:“恩兄一到泰山紅葉谷,東岳散人就知道你是誰麽?”

“初到泰山紅葉谷,東岳散人還只知道我是朱盟主的遺孤,直到後來我說出實情,他才明白我的身世來歷,替我改名複生。以後相聚十年,我慢慢覺察出他老人家和朱盟主必定淵源很深。”

鶴鳴想了想道:“如此說來,送恩兄到泰山紅葉谷的圓覺大師一定還誤認恩兄是小弟了?”

周天雄道:“不錯,我在平頂山金龍寺和圓覺師父相聚了半個多月,那段時間是在養傷,後來兩人長途跋涉到泰山去,又走了二十幾天,在一個多月的日子裏,他一直稱呼我為朱小施主,可見他和令尊朱盟主上定也交情根深。我深恐道破自己的身世後,他不會再如此待我,所以也就将錯就錯的一直瞞着他。”

“平頂山金龍寺聽說就在徐州西北不遠,恩兄要不要再去見見他?”

周天雄臉色泛出不勝懷念之情,道:“過兩天我就要去看他,他對我有過救命大恩,怎可忘記。”

“恩兄去時,最好也帶小弟同去,因為他同樣也是小弟的救命恩人。”

周天雄忽然臉臉微微一變道:“還有,當初第一位救我的那位陶姍姍手下,必是受過令尊的大恩,也許曾做過朱盟主的忠心屬下,所以他才不忘故主。至于為何以後又投靠了四奇,那就不得而知了。”

鶴鳴道:“這人也是小弟的恩人,不知恩兄現在是否還能認出那人?如果恩兄能查出他是誰,咱們日後定要設法報答。”

周天雄忽然叫道:“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姓于,他的面貌我當時看得很清楚,現在見了面一定認得出來。”

他說着神倩驟現黯然,喟然一嘆,道:“寶兄弟,只怕你我永遠見不到這位恩人了!”

鶴鳴吃驚道:“為什麽?”

周天雄道:“當年他放過我,必定向陶姍姍謊報已經把我殺死,而陶姍姍又必定把我誤認是你,可是上次栖霞山一戰,他們得見你還活在世上,事後豈肯饒過咱們這位救命恩人。”

鶴鳴悚然一震,道:“恩兄的話确有道理,看來這位姓于的恩人,确實兇多吉少了!”

兩人相對唏噓,黯然不語。

房內靜寂了很久,才聽鶴鳴問道:“恩兄是什麽時候下山的?”

周天雄道:“本來我早就想回家探望父親,但爺爺一直不肯放行,直到二十幾天前,他才決定讓我下山。當時先父還不曾遇難,七天前,在魯南的峰縣,才聽到先父在栖霞山遇害的噩耗,所以就臨時立了一塊靈牌,放在行囊中,早晚各祭拜一次。”

鶴鳴道:“恩兄可認識苗秀秀?”

周天雄一怔道:“誰是苗秀秀?”

“就是日間酒樓上恩兄出手相助的那位姑娘。”

周天雄道:“我初到徐州,人生地不熟,那會認識她,出手相助,只會看不慣天地教的盛氣淩人和陶玉琳的那副嘴臉。”

“苗姑娘和她父親苗仲遠大俠,都在栖霞山幫過小弟的大忙,他們父女也是初到徐州,苗老前輩在酒樓被天地教的人擄走。”

“寶兄弟是親眼看到的?”

“小弟到達時,事情早已發生過了,連苗姑娘也是聽人說的。”

“寶兄弟既然和苗姑娘認識,為什麽在酒樓上不和她打招呼?”

“為的是小弟戴的面具,一時之間,只怕解說不清,及至陶玉琳的手下和他動起手來,想幫她卻又讓恩兄搶先一步。恩兄打那姓蔣的護法和另外兩人,用的究竟是什麽手法?”

周天雄笑笑道:“只是幾粒泥彈而已,這東西随時都可調制,曬幹後便可使用,打出去立刻碎散,不知情的,還認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暗器。本來,我是想當場取了陶玉琳和那姓蔣的狗命,卻又顧慮到将來真正要對付的是四奇,若一開始就把事情鬧大,使四奇有了戒心,以後反而不好辦了。”

“恩兄在離開酒樓後,可曾再見過苗姑娘?”

“離開酒樓後我和她各走各路,不曾見過。”

鶴鳴嘆口氣道:“苗姑娘已完全誤會了我們,她本來也在這家客棧,為了避開我們,竟然臨時搬走。”

“我們?……”周天雄一皺眉頭道:“你指的是日間和你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她是什麽人?”

“那是小弟師妹,名叫沈月紅。”

鶴鳴邊說邊把上清宮十五位師兄遇害,以及師父師叔們中途變節和在上清宮遇到陶娟娟的事說了一遍。

周天雄悵然許久,道:“當真世事難料,人心叵測,連九元道長那樣一向磊落高潔,與世無争的高人,也上了的賊船”

“恩兄也知道我那師父九元真人?”

“當年先父曾經常提到他,先父好像也和他交情十分深厚。”

“不過,九元師父究竟是真心投靠了四奇,還是另有苦衷,小弟總感到難做定論。”

周天雄冷然一笑道:“三代而下,未有不好名者。一個人為了滿足名利,什麽都可以做得出來,九元真真人在上清官,每天只能面對十幾個弟子,而進了天地教,卻必能得到四奇的重用,位尊權重,自可作威作福,出家人照樣也有七情六欲,那有不動心的。”

“恩兄初到徐州,人地生疏,準備第一步采取什麽行動?”

“自然要先到天地教總壇去查看動靜。”

“天地教總壇有如天羅地網,只怕難以混進去。”

“這就要慢慢想辦法了,寶兄弟,你有什麽打算?”

“小弟先打算同南明山莊家裏看看,可是現在又有些猶豫不決。”

“為什麽?”

鶴鳴嘆口氣,道:“小弟三歲離家,南明山莊的幾百人,只怕已無一人認得小弟,而且他們都誤認小弟在十年前已死,如今平空冒出來,他們怎肯承認?而我又找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身分。”

周天雄道:“說的也是,不過,你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鶴鳴苦笑道:“小弟現在只能戴着面具,首先在年齡上就不對頭,若卸下面具,他們也照樣認不出來。”

“我看這樣吧!”周天雄略一沉忖:“日間陶玉琳等人在酒樓吃了虧,明天他可能在那裏布下眼線。咱們幹脆明天再去,設法套出一些天地教總壇的底細後,再采取行動。”

鶴鳴道:“這倒是個辦法。”

“不過明天在酒樓上最好裝做彼此并不相識。”

“小弟曉得?”

“那位沈姑娘也最好不必去。”

“恩兄是認為沈姑娘容易引人注目?”

“确有這種顧慮。”

鶴鳴苦思了一下道:“不妨事,她也有一副面具,是那晚在上清宮得自陶娟娟的,戴起來,可以變成中年女人模樣!”

兩人又談了甚久,周天雄打開窗看看天色,已近三更,道:“咱們這就各自安歇吧!明天還要打起精神來辦事。”

次日起身,盥洗過後,鶴鳴便把周天雄和沈月紅請到自己房中,互為引見。

看看天近中午,三人便分頭向春風得意樓而來。

他們事先早經約定好,三個人并不一起行動。進入酒樓後,也不坐在一起,并要裝成各不相識的樣子。

他們在樓上花廳坐好,各自叫了幾樣酒菜後。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便有兩條大漢,昂然走上樓來。

前面那黑衣黑臉的,正是昨日和苗秀秀動手的那位蔣姓護法,後面跟了一個紅臉漢子。

黑衣大漢身為天地教總壇十二護法之一,想必自覺地位甚高之故,上得樓來,完全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神氣。

奇怪的是他剛要坐下,一眼瞥見坐在靠窗的沈月紅,卻頓時氣焰全身,畢恭畢敬的走了過去,望着沈月紅躬身一禮,透着滿面谄笑,道:“想不到姑娘的行動這樣快,屬下半個時辰前還在北門外黃泥崗看到姑娘,屬下一路沒停,還是姑娘先到了!”

沈月紅心知他已把自己誤認為陶娟娟戴着面具,因為這面具本就是陶娟娟的,黑衣大漢身為總壇護法,必定見到陶娟娟戴過。當下也就将計就計,裝做陶娟娟的身分,微一答禮,道:“蔣護法到這裏有事麽?”

她的身材和聲音都和陶娟娟十分相近。

黑衣大漢絲毫看不出破綻,再度躬身答道:“難道姑娘還不知道?昨日陶公子到這裏來,有人鬧事,公子今天特派屬下帶了一位弟兄,再來看看動靜。”

沈月紅道:“可發現有什麽可疑的人?”

黑衣大漢兩眼精光閃射,四下打量一眼,忽然臉色一變,走近沈月紅,低聲道:“姑娘,昨天和公子鬧起來的,是一男一女,另有一對男女也可能是他們一夥的,那兩個男的,果然現在都在樓上,只是沒看到那兩個女的。”

沈月紅心中暗笑,表面依然裝做得像模像樣,故意問道:“兩個男的在什麽地方?”

黑衣大漢聲音壓得更低,道:“那邊一個左頰有條長長刀疤的,就是昨天出手和咱們做對的。另有一個中年男子,雖然沒動手,卻也不懷好意。當時還有一個女的,和他坐在一起,兩人一直鬼鬼祟崇,嘀嘀咕咕,不知在打什麽鬼主意。”

沈月紅冷笑道:“聽說昨日是玉琳先調戲一位姑娘,被人家甩了耳光,你又幫着動手,才把事情鬧大,玉琳這小子實在要不得,大廳廣衆之下,仗勢淩辱良家婦女,當然別人看不慣,如果換了我,說不定當場要了他的狗命,人家還算手下留情呢!”

黑衣大漠唯唯諾諾的連聲道:“姑娘說得是!”

沈月紅道:“玉琳年輕,你是堂堂總壇護法,為什麽老喜歡帶他做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黑衣大漢幹笑道:“他是少教主身分,屬下怎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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