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為什麽執意一個人留在上道宮?這分明是想和清風、明月等三人取得接應。”
沈月紅蹙起眉頭,道:“把最近種種跡相湊在一起,的确令人起疑。”
“所以咱們必須明天潛回上清官,暗中觀察動靜。”
“若發現師父真和四奇有來往,咱們該怎麽辦?”
“不管如何,他對你我,終有養育教誨之恩,他雖不義,我們不能不仁,真和四奇有了來往,我們可真難了。”
“但願不要有這種情形發生才好。”
“若他發現了咱們,又該如何處置?”
“咱們盡量不使他發現。”
“若清風、明月、竹青三人和他同時出現,咱們也不出手?”
“也統統放過他們,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利用他們多獲得一些天地教的消息。”
兩人又計議了一陣子,才各自上床安歇。
清風等三人并未再回來,夜間也再未發生任何動靜。
次日一早,鶴鳴和沈紅月再折回茅山。
到達時天色已晚,廟門依然關着。
越牆進入觀內,大殿裏也不見燭光,只有九元真人的雲房內亮着燈光。
由窗外向內望去,九元真人正坐在木床上,閉目打坐。看來依然道貌岸然,一臉凜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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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他雲房對面靠牆處,另有一道矮牆,矮牆內有兩棵大柏樹,和不少各色花木,有如一所小型花園。
兩人悄悄躲在柏樹之後,由樹隙內注視面前的動靜。
大約二更左右,忽聽飕飕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由圍牆外掠進三條人影。
籍着天上星月之光,鶴鳴和沈月紅一搭眼便認出是清風、明月、竹青三人。
竹青還右手扶肩,不消說他的左肩是昨晚被鶴鳴砍傷。
清風上前敲了敲門。
九元真人似是早已知道他們三人要來,不慌不忙,打開門來,湛湛眼神向門外一掠道:“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清風道:“夜間行動,免得被別人看到。”
九元真人燃上雲房外間的蠟燭,吩咐道:“你們都坐下吧。”
清風瞄了明月一眼,明月立刻苦笑着說:“大師兄,若不着清風師兄昨晚把實情告知了小弟和竹青,小弟還真以為今晚要和大師兄以武相會了!大師兄的守密工夫,小弟實在佩服!”
九元真人長長籲口氣道:“這樣機密重要的大事,我怎能不嚴守秘密,萬一讓人看出破綻,豈不前功盡棄!”
明月道:“大師兄這就随我們到天地教總壇麽?”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五鼓動身不遲。”
清風歉然一笑道:“二主娘的意思,是希望越快越好。”
九元真人道:“二主娘為什麽這樣急于和我見面?”
明月搶着說道:“還不是為了朱南明的那冊武學秘籍,還有就是大師兄從來沒跟他們正式接觸,見了面,也好讓他們放心。另外……”
“另外還有什麽?”
“教主和教主娘們可能要當面為大師兄安插一個顯要職位,到那時,小弟還要仰仗大師兄多多提拔!”
九元真人淡然一笑道:“出家人還貪圖的什麽榮華富貴,若真蒙他們看得起,當然會對你們幾位有所照顧。”
明月站起身來一躬到地道:“小弟先在這裏謝謝大師兄了!”
清風向四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大師兄,紅兒怎麽不見了?”
“我打發她下山去了。”
明月道:“為什麽不帶她一起投奔天地教去?”
“她是俗家弟子,又是女的,随咱們行動總是不便。而且她年紀輕輕,口風不密,萬一因為她牽連了咱們,反為不妙。”
明月冷哼一聲道:“那天兄弟本想把她一起宰了,也是她命大,竟然臨時不在觀中,留下一個活口,總令人擔心,大師兄事後為什麽不把她宰掉?”
九元真人嘆道:“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總還忍不下心。”
明月冷笑道:“大師兄,在這種節骨眼兒,卻絕對慈悲不得!”
九元真人漠然一笑,道:“我若有你那種心腸,早就成就大事了!”
他說着望了竹青一眼,道:“你的左肩好像受了傷?”
竹青裂嘴幹笑道:“弟子昨晚差一點兒就沒了命!”
九元真人一驚,道:“又和什麽人動手來?”
明月接道:“說來窩囊,昨晚我們三人投宿在縣城的永安客棧,二更過後,闖進來一個自稱天地教總壇白護法的人,說是奉了二主娘之命和我們連絡,後來露出馬腳,雙方動起手來。”
九元真人神色一變,道:“那人武功如何?”
明月一拍大腿道:“那小子武功實在高得出奇,我們三人聯手和攻都不是他的對手。小弟的劍,被他砸飛,竹青的左肩,也受了傷,好在竹青閃得快,否則,今晚他就沒機會來見大師兄了。”
九元真人道:“有這樣的高人?那人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看起來四十出頭,五十不到,白淨面皮,論長相不像身負絕頂武功的人物。”
九元真人道:“人不可貌相,身懷絕技的高人奇士,多半深藏不露。”
“像他那樣身手的,當今武林,連九大門派在內,只怕也找不出幾個,而且他已經是中年人了,并非初出道,小弟和清風師兄,總該認識他才對。”
“這就很難說了,也許他自出道以來,一直是真人不露相,直到昨晚才被你們逼得亮出底細。總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後你們在外走動,必須多加謹慎小心!”
明月道:“這人既敢和天地教做對,必定大有來頭。”
“天地教勢力雖大,和他們做對的卻也不在少數。”
明月走近門前,望了望天色道:“大師兄,您如果已經收拾妥當,咱們還是這就上路吧!”
九元真人面色開始凝重,長長一嘆,道:“咱們師兄弟三人,自離開武當後,一直在這上清宮度過了大半生一草一木,全都發生了感情,如今就要離開了,還真有點依依不舍,我看還是在這裏留住最後一夜,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明月道:“怕只怕二主線等得心焦,回去後少不得要責備兄弟不會做事。”
九元真人道:“見了二主娘,一切由我擔待。”
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閃。
一個豐容盛姿、婀娜多姿的紅衣少女竟無聲無息的飄落在雲房門前,硬生生的說:“你們三位辛苦了!”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一見紅衣少女,立刻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跪拜稽首,道:“屬下恭迎姑娘玉駕!”
第 六 章
鶴鳴和沈月紅看到這裏,都大感驚詫。
鶴鳴暗道:“這少女是什麽人?竟有這麽大的權威和尊榮?”
只聽紅衣少女響着銀鈴般的聲音道:“三更半夜,用不着這麽大禮數,起來吧!”
清風、明月、竹青三人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垂手而立,似乎連頭也不敢擡起。
九元真人卻兀自坐在木椅上,似是也被眼前的情景楞住。
紅衣少女輕瞟九元真人一眼,道:“這位敢情就是九元道長?”
九元真人茫然起身,道:“正是貧道。”說着目視清風。
清風這才想起剛才過度緊張,尚未為兩人引見,忙道:“大師兄,這位就是二主娘的令妹陶姑娘。”
紅衣少女笑着接口道:“我叫陶娟娟,九元道長,久仰了!”
九元真人重新施禮,道:“失敬失敬,不知陶姑娘深夜來到敝觀,有何見教?”
陶娟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話,卻轉過身來,霎時面色如罩寒霜,問道:“聽說你們三個昨夜在縣城永安客棧出過事情?”
明月倒抽一口冷氣,楞了一楞,道:“只是夜間有人偷襲,不過小事一件。”
陶娟娟柳眉一聳,喝道:“三個人聯手合攻,仍被人家打得雞飛狗跳,還說小事!”
竹青只吓得面色鐵青,躬身俯首,顫聲道:“姑娘,那人的武功大高了!”
陶娟娟冷笑聲中,飛起一腳,把竹青踢了兩個滾翻,才鼻翅兒一掀,道:“聽說你們三個也算身手不錯,卻這樣不濟事。明月,你的佩劍那裏去了?”
明月身子一顫,嗫嚅着說:“屬下該死,昨夜打鬥中把劍弄丢了!”
“還好,腦袋不曾丢!”
陶娟娟翻腕拔出背上一柄長劍,扔在地上,道:“看看是不是你的劍!”
原來陶娟娟身後插着兩柄長劍。
明月斜瞄了幾瞄地上的劍,急急走近幾步、俯身取了起來在腰間佩好,垂首說道:“屬下多謝姑娘!”
陶娟娟道:“剛才責備你們,倒不是怪你們武功不濟,而是你們昨晚不該三更半夜,還在客棧明燈仗火的高談闊論,實對你們說,昨夜的經過,我全在場,只是為了不便現身,所以才不曾出手幫助你們。”
明月頓時額角上徜出冷汗,連聲說:“屬下們該死,真該死!”
陶娟娟不再搭理明月等三人,視線又掠向九元真人道:“九元道長,你準備什度時候動身?”
“貧道打算明天一早就走。”
“太晚了,我姐姐等不得!”
“貧道是覺得今天夜色已深,敝觀內淨室甚多,姑娘不妨在這裏安歇一夜,免得過度奔波勞累。”
陶娟娟笑道:“我是夜間行動慣了的人,如果道長執意要明天再走,誤了大事,只怕後果誰也擔待不起。”
她說來輕松,但語氣卻大有咄咄逼人之概。
九元真人陪笑道:“既然姑娘決定今夜行動,貧道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請稍待片刻,以便貧道收拾收拾必要帶走的東西。”
“朱南明的那冊武學秘籍,道長可帶在身上?”
“貧道若不把秘籍獻給二主娘,如何表明心跡?”
陶娟娟格格笑道:“道長有這樣的好心,我姐姐一定不會虧待你的!天地教總壇有十二位護法,另有一位總護法,眼下還虛位以待,說不定會留給道長,到那時,除八大分壇之外,在總壇你就可以坐上第五把交椅了。”
九元真人連忙深施一禮,道:“還要多多仰仗姑娘在二主娘面前美言提攜。”
陶娟娼笑道:“現在咱們該是一家人了,道長用不着客氣。”
“那麽姑娘請稍待,貧道這就到裏面整理一下必要的東西。”
鶴鳴看到這裏,剛要稍稍移動一下身子,卻見一個人影,不知什麽時候,正隐伏在雲房右側的屋角下,四下微一張望,接着輕靈無比的一閃而逝。
鶴鳴心念尚未來得及轉完,那人影再度出現,卻已縱身飄出圍牆。
這僅是剎那間的變化,鶴鳴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險些叫出聲來。
他心頭猛震之下,已忘記必須保持隐秘,也随即跳出矮牆,迅快的跟過去,翻出了圍牆。
沈月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好也猛着膽子翻過圍牆,随着鶴鳴向外奔去。
雲房內的陶娟娟等幾人聽出外面聲響,也都操起兵刃,衣袂飄風,翻牆而出,陶娟娟一馬當先,追了過來。
鶴鳴在剛越過圍牆之後,似乎仍隐約可見前面那人影,但追出幾十丈之後,前面已面臨幾條岔路,而且到處都是松柏和雜樹,那人影早已失去所在。
他依然不肯就此停止,又追出二三裏路,心知再追也是無益,才順着原路,悵然折返。
這時他已和沈月紅失散,循原路折回,目的自然是希望找到沈月紅再做計議。
轉過一片樹林,便聽到林外山坡空地上發出金鐵交擊的打鬥聲音。
他一連幾個縱躍,月色下,早看清是沈月紅和陶娟娟交上了手。
沈月紅雖然劍法精妙,但顯然已落于下風。
鶴鳴動作快如閃電,躍身撲上,一劍蕩開了陶娟娟,叫道:“師妹退下,我來會會她!”
沈月紅收住劍勢,向後倒縱出兩三丈外,仗劍凝神而立。
陶娟娟冷不防被一劍震得手臂酸麻,氣血也浮動不已,退後兩步,喝道:“你是什麽人?”
“在下是消滅天地教為武林清除敗類的人!”
陶娟娟叱道:“大膽!昨晚在永安客棧鬧事的可是你?”
“是又怎麽樣?”
“他們三個道人敗在你的手下,姑娘倒要領教領教,”
話聲甫落,人已挺劍攻了上來,出手之後,一招接着一招,招招都是狠毒打法。
鶴鳴看出她用的是霹靂劍法,不敢大意,也施出南明拳劍秘籍上的劍招且封且攻。
“好劍法!”陶娟娟一聲嬌叱,劍勢一轉,攸忽間連刺三劍。
接着左掌斜斜一揮,向鶴鳴頭頂拍來。
鶴鳴只感一股奇大的暗勁,由左側湧來,剛一偏頭,不知怎的,那暗勁又由右方回蕩過來。
這分明是四部神功中的旋風掌。
鶴鳴心頭一凜,只得一矮身形!趁勢踢出一腿。
陶娟娟一時大意,竟被踢了一個踉跄。
鶴鳴也被旋風掌力,震得拿椿不住。
兩人一分又合,再度各施絕招。
就這樣十幾個回合過去,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沈月紅見鶴鳴難以取勝,複又欺身攻了上來。
陶娟娟在兩人聯手合搏之下,漸漸已支持不住。
鶴鳴心想這倒是個好機會,若能把她生擒活捉,豈不是大大的意外收獲。
陶娟娟被纏得無法脫身,連霹靂劍和旋風掌都被迫無法施展,心頭大急之下,只好咬牙苦撐。
就在鶴鳴和沈月紅眼見就擒住陶娟娟的當口,山坡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奔來四條人影。
鶴鳴眼尖,認出是九元真人和清風等人。
他雖然戴着人皮面具,卻無法瞞過九元真人,而沈月紅更不宜暴露身分,只好收勢急退,叫道:“師妹,快走!”
沈月紅也看出來是上清宮的四人,應聲退下之後,雙雙撤離現場。
兩人奔出大約二三裏遠,覺出後面不曾有人追來,才停下腳步,各自坐下調息。
沈月紅到這時仍不明白鶴鳴在上清宮為何空然不顧一切的越牆而出,不由問道:“師兄,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
鶴鳴仰望着天上的星鬥,一臉茫然神色,道:“我自信眼力不差,難道會看錯了人?”
“師兄,你在說些什麽?”
“我剛才看見一個人!”
“什麽時候?”
“就在師父正要進去整理東西時,右邊牆角下出現一個人影。”
“那可能又是天地教的人,也許是陶娟娟暗中留下的埋伏。”
“如果是天地教或者不相識的人,我就用不着買着暴露形跡的大忌來追他了。”
“你認識他?”
“豈止認識,我和他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生活了十年。”
沈月紅怔了怔,道:“那又是誰呢?”
鶴鳴一字一句的道:“是我的恩師一清!”
沈月紅又是一怔,接着卻失聲笑了起來,道:“師兄不是在說笑話吧,你曾說過,令師一清道長上次和四奇決鬥時,被四奇打下了絕崖,難道還能活着回來?”
鶴鳴用力拍了拍額角,道:“我自信一向眼力不差,絕不會看錯,我和一清恩帥聚首十年,彼此相依為命,幾乎連他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都分辨得出,雖然方才只是身影一晃而過,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他老人家,絕不會是別人。”
“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師兄可能是看走了眼。”
鶴鳴極力回想剛才的一幕,半晌才說:“有這種可能麽?”
“人已經死了,怎麽還能看到?世上很多人身材面貌十分相似,尤其夜晚之間,而且時間極短,當然難以看得真切。”
“可是我還有一事不解,我離開栖霞山道觀的那一天,曾繞道到絕崖下面尋找師父和周老伯的遺體,卻什麽也沒看見。”
“那時距一清道長和周大俠遇難好久了?”
“七天之後。”
“為什麽要等那麽久才去查看了?”
“因為我當時受傷很重,行動不便,而且空靈前輩正在替我療傷,叮咛不可外出走動,而我也想到正在冬天,師父和周老伯的遺體在崖下不可能發生變化。”
沈月紅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令師和周大俠的遺體,一定是空靈先生暗中安葬完畢,所以你才尋找不着。”
“這事雖有可能,但空靈前輩為什麽要瞞着我?”
“他自然是怕再度引起你的傷心。”
“若真是這樣,那我也就安心了。不過,我總覺得剛才所見,是千真萬确的事。”
“師兄,別胡思亂想了,也許你是思念一清道長過甚,難免望影生形,疑幻成真,形成一種錯覺。”
鶴鳴嘆口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總希望蒼天保佑,使一清恩師墜崖遇救,那該多好。我自小離開父母,他老人家既是我的恩師,也算是我的父親,你知道此刻我是多麽懷念他,自他老人家墜下深谷之後,他的影子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腦子裏盤旋,連好幾次夜晚都夢見過他。”
沈月紅只聽得真情激蕩,輕嘆一聲,道:“難得你們師徒之間有這樣真摯深切的感情!”
鶴鳴像在自言自語道:“如果恩師得能不死,那周老伯也必然活在世上。”
“為什麽呢!”
“他們在同一地方摔下絕崖,而且周老伯的輕身工夫,據說在當今武林,找不出幾個人可以跟他相比。他的落地無塵絕活,天下第一。”
沈月紅站起身來道:“師兄,別做一廂情願的念頭了,現在已是三更左右,咱們總要找個地方安歇一下才成。”
“不妨回上清官去。”
“師兄是想沒事找事麽?上清宮他們幾人的動向,咱們已經完全摸清楚了,何必再去惹麻煩妮?”
“此刻已過三更,周近十幾裏內,甚少人煙,根本找不到可以安歇的地方,只有上清宮近在眼前,而且可以安身的淨室很多。”
“可是你不怕他們看到?”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此刻必是已經離開上清宮。現在的上清宮,只是一座空道觀,進去安歇,最安全不過。”
“對!這倒是個好辦法,咱們快走!”
“不必走得太快,也許他們尚未動身,咱們安步當車,走到之後,正好就是人去廟空的時候了。”
兩人慢慢走了一盞熱茶的工夫之後,來到觀前,果然廟門做開。
經過大殿前面再走進跨院,一路全無燈火,連九元真人的雲房,也熄去燭光。
鶴鳴和沈月紅不敢往裏直闖,先躲在暗處屏息觀察了許久,又撿起一塊石子丢進屋內,見仍無動靜,才确定無人。
随即進入九元真人的雲房,燃起火折子點亮臘燭,照見牆角下留下一只小小行囊。
沈月紅道:“這東西是陶娟娟的。”
“你怎麽知道?”
“她剛才進來時,一直系在左肩,難道你沒看見?”
“這倒是我大粗心,快打開看看!”
沈月紅取起行囊,匆匆打開,裏面只是兩錠金元寶和一些散碎銀兩,另有一個黃絹包紮軟綿綿的物件。
“師兄,這一來咱們不愁盤川了,兩個金元寶,至少可兌換好幾百兩銀子,足夠咱們年兒半載化用的。”
“看看那黃絹包紮的東西是什麽?”
沈月紅打開一看,卻是一副女用人皮面具。
她試着戴了一下,是個中年婦女面貌。
鶴鳴笑道:“這一來咱們倒真像一對師兄妹了。”
沈月紅收好行囊道:“他們一定還會回來,看來你我安歇不成了。”
“他們回來只是取行囊,也許只派一個人來,咱們還是躲在剛才那矮牆後面柏樹下,以便見機行事。”沈月紅吹熄蠟燭,兩人再把東西放回原處。
鶴鳴道:“師妹,把面具戴起來,這樣他們不論誰來,都可隐藏住身分。”
沈月紅依言再打開行囊,取出面具戴上。
大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人影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
他們都看得很清楚,來的只是明月一人。
明月迳自沖進九元真人雲房,燃亮火折子照了一遍,咦了一聲道:“怪事!怎麽不見了?”
他似是既驚且懼,只好再把臘燭點上。
那雲房只有內外兩間,在遍尋不着之下,寒夜裏卻已額角冒汗一連聲自言自語叫道:“這是怎麽回事,剛才我明明看到姑娘把袋子放在牆角下……”
鶴鳴低聲道:“過去當面給他點顏色瞧瞧!”
“你要殺了他?”
“殺他也于事無補,反容易引起天地教的戒心,不如暫時留他一條活命。”
說話間兩人已在雲房門口現身。
明月乍見門外忽然出現一對男女,本就大感吃驚,再一看,那男的竟是昨夜在永安客棧自稱白護法的人,越發着慌。
他深知昨夜三人聯手,都吃上大虧,如今只他一個,若輕舉妄動,必定自讨苦吃,當下臉色慘變,猛着膽子問道:“你們要做什麽?”
鶴鳴喝道:“想要你的命!”
明月膽裂魂飛,顫聲道:“白……白大俠,彼此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麽要跟貧道過不去?”
“在下倒要問問,你為什麽要跟上清宮過意不去?”
“貪道就是上清宮的人,怎會對上清宮過不去?”
“那為什麽你要殺死上清宮十五位弟子?”
“貧道是被天地教所迫,不得不下手,而且下手的并非貧道一人,天地教也有幾位高手在場。”
“你是什麽時候加入天地教的?”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快說!”
明月體似篩糠,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吶吶說道:“貧道是迫不得已,若不替天地教效力,自己就性命難保。”
鶴鳴乍見明月跪在地上,也感于心不忍,不管好歹,當年他總是自己的帥叔,而且也曾對自己呵護備至過。
連站在一旁的沈月紅,也不忍見他這種形相,昔明月在上清官,也算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這等狠狽,也使她不忍卒睹,只好別過頭去。
鶴鳴喝道:“起來!在下只是向你問話,用不着裝成這等樣子,你若還有良心,就不該下那種毒手!”
“白大俠開恩!”
“我且問你,九元老道是否也真的歸附了天地教?”
“大師兄深藏不露,他歸附天地教的事,只有清風師兄一人知道,貧道是昨晚才得知真相。”
“九元老道真有朱盟主的武學秘籍?”
“貧道也是聽說,不曾看到。”
“他們現在都在那裏?”
“随陶姑娘到天地教總壇去了。”
“天地教總壇在什麽地方?”
“徐州城外的一座山上。”
“是否離朱盟主的南明山莊甚近?”
“不錯,也臨近微山湖。”
“你可到過天地教總壇?”
“貧道并未去過。”
“那你們又怎樣見到陶姍姍的?”
“二主娘并未回到總壇,正在金陵。”
“你一人回來做什麽?”
“陶姑娘忘記了行囊,命貧道前來取回。”
“行囊裏有什麽東西?”
“貧道不知道。”
“你可知道我是誰?”
“您是白……白大俠!”
“堂堂上清宮師字輩的人物,竟甘心供天地教驅策,不知你有何面目上對三清,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明月驟聞此言,剛要再度跪倒,鶴鳴喝道:“在下最恨見人下跪的無恥之徒。若想死,我一出手就可要你的命,要想活也不難。”
“白……白大俠,貧道當然想活!”
“那很好,在下這就要到天地教總壇,以後見了面,随時提供消息與我,否則,下次就別想活了!”
“只要白大俠肯高擡貴手,貧道做什麽都願意效勞!”
鶴鳴擡手連戳兩戳,已點了明月的睡穴。
明月晃了幾晃,倒下地去,頓時人事不知,呼呼入睡。
鶴鳴望了沈月紅一眼,道:“師妹,咱們安心休息一會,明天天亮再走。”
“不怕他醒來麽?”
“我用的是重手法,他至少要睡三個時辰,到那時你我早就離開這裏了。”
兩人在臨近的兩間房裏,睡到五更左右,鶴鳴才叫醒沈月紅,雙雙下山上路。
沈月紅對陶娟娟那副面具,是備而不用,因為她自小從未遠離茅山,除上清宮的人外,絕少有認識她的,尤其戴上面具,總是不大舒服。
十天後,他們已到達徐州。
徐州是自古以來的名城重鎮,街市十分繁華。
這時正是日落西山時分,當晚已無法趕到南明山莊,兩人便先在一家叫做三義客棧的旅館訂好上房,然後到街上逛逛。
華燈初上,徐州城內更顯得熱鬧,信步行來,正好路邊有一間取名春風得意樓規模甚大的酒樓,由于兩人尚未用餐,便登樓在花廳裏找了一處靠窗的僻靜所在坐下。
酒飯上來以後,鶴鳴突感眼前一亮,只見對面窗下坐着一個紫衣少女,赫然是苗秀秀。
苗秀秀也在用餐,奇怪的竟是獨自一人。
那天在栖霞山鶴鳴和四奇決鬥時,苗秀秀與其父苗仲遠曾對他幫過大忙,尤其苗秀秀不避嫌疑為他及時敷藥包紮傷勢,他對他們父女二人,內心一直感激不己。
欲待上前打個招呼,又覺自己戴着面具,未免唐突。
沈月紅看出鶴鳴神色有異,也轉頭望了望苗秀秀,道:“師兄,你看那位姑娘很美,是麽?”
“我認識她。”
“她是誰?”
“她叫苗秀秀。”
“師兄初來徐州,怎麽就會認得她?”
“我好像對你說過,她的父親苗仲遠,是先父的好友,那天和四奇決戰,他們父女都特地趕來助陣,也可說對我有過救命大恩。”
“師兄就該過去打打招呼!”
鶴鳴尴尬一笑,道:“我現在已不是原來的面貌,樓上人多,只怕不方便。”
“她父親苗大俠呢?”
“我也奇怪,她為什麽一個人在外面走動?”
“她的武功如何?”
“當然不在話下,尤其他們父女,都有一身縮骨神功。苗老伯人稱縮形叟,苗秀秀更是青出于藍。”
“這樣吧,師兄在這裏別動,我過去和她說幾句話。”
“也好,問問她為什麽來到徐州?再問問苗老伯為什麽不曾同來?最好暫時別提到我。”
沈月紅點點頭,離座走了過去。
苗秀秀似是也留意到這邊的鶴鳴和沈月紅,見沈月紅朝自己走來,臉上也顯出驚詫之色。
沈月紅在茁秀秀對面坐下,用十分親切的口氣道:“芳駕可是苗姑娘?”
苗秀秀一對烏亮的大眼睛轉了幾轉,道:“你是什麽人?”
沈月紅淺淺一笑,道:“我叫沈月紅。”
苗秀秀眨着眸子,問道:“你怎麽認識我?”
“豈止認識苗姑娘,而且還認識苗仲遠老伯。”
苗秀秀啊了一聲,道:“你今天看見過我爹?”
“我正是想問苗姑娘,苗老伯為什麽不曾同來?”
苗秀秀頓了一頓,道:“告訴你也無妨,我爹被天地教的人擄走了!”
沈月紅吃了一驚:“是天地教的什麽人?”
“是海女陶姍姍的妹妹陶娟娟和上清官的九元老道。”
沈月紅不禁也啊了一聲,道:“陶娟娟和九元?他們來得這麽快?……”
“你認識陶娟娟和九元老道?”
“我和他們是從上清宮一起來的。”
“好哇!原來你也是天地教的人?”苗秀秀說話間已翻腕拔出長劍。
沈月紅急道:“苗姑娘別誤會,我跟天地教仇深似海,怎會是他們的人!”
“那你為什麽到過上清宮?又和他們一起回來,上清宮根本沒一個好人!”
沈月紅心中一動,道:“我跟陶娟娟在上清宮有過一番打鬥,苗姑娘怎麽知道上清宮沒有一個好人?”
“我和家父,這次是準備到南明山莊去的,今天下午,到了徐州,家父無意中遇上了上清宮的九元老道。”
“遇上他怎麽樣?”
“家父和他本是多年方外之交,異地相逢,自然要敘敘離衷,那知九元老道身邊還有一個女的,事後我才知道她就是海女陶姍姍的妹妹陶娟娟。”
“苗老伯見了他們以後呢?”
“他們三人就進入這家酒樓,家父覺得我在身旁不便,要我先回客棧,我因為家父很久沒回去,再才趕來看看。”
“看到苗老伯沒有?”
苗秀秀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道:“店裏的夥計告訴我,家父和他們兩個進來坐下不久,雙方就起了沖突,家父一人難敵九元老道和陶娟娟兩人,就被他們架着走了,我到處尋找不着,才又一個人回到酒樓。”
“你以前也見過九元道長?”
苗秀秀咬牙切齒的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前雖沒見過他,但家父卻一直稱贊他是個德行高深的方外之人,尤其當年和朱盟主十分交好,那知他竟中途變節,助纣為虐,寡廉鮮恥的投靠了山海四奇!”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苗姑娘準備怎麽辦呢?”
苗秀秀淚凝雙頰,幽幽一嘆,道:“也只好在這裏看看動靜,再設法搭救家父了。”
“苗姑娘可想到闖進天地教總壇去?”
“若能訪到家父的下落,那怕龍潭虎穴,我也要闖它一闖!”
沈月紅無限關切的低聲道:“苗姑娘,千萬莽撞不得,天地教總壇高手如雲,有如天羅地網,進去之後,只怕連你自己也要送上一命,不如跟我們會合一起,慢慢再想辦法。”
“你們?”苗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