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木樹莫名覺得不甘心
“所以,胡震亨的那個節目,定下來了?”木樹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孫果在客廳和卧室間進進出出,忙忙叨叨。
“啊,是。下個月一號開始錄,先把國外的兩處拍了,然後就回國內。時間緊湊,總共就20天,胡導說一切順利的話,拍攝結束剛好能趕上回家跨年呢。”
“王眠風的電影……”木樹吞吞吐吐,終究還是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說是在改劇本,具體的進度連胡導都不知道,慢慢等呗,急什麽,要現在劇本就完成了,難道我還真能去演不成。”
“之前說要去演的,難道不是你?”
孫果咧嘴一笑,“開玩笑呢,術業有專攻。”然後向木樹一抱拳,又匆匆走進卧室,換了套衣服出來。
“看看,我穿這身出去,應該沒人會認出來吧?”孫果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既無款也無形,把自己裹得像裝進了袋子,遠遠看去,的确不是木樹,倒跟小區物業的王大爺毫無二致。
“你要出門?”
“嗯!”孫果點點頭,“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生病的男孩子,我跟他打聽了醫院的位置。木樹,幫我在這上面簽個名兒。”孫果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一張CD。
“這不是我的新專輯嗎?怎麽……”
“怎麽有實體版?工作室給出了一千張實體紀念版,回饋粉絲會的,我要了一張,剛好可以給孩子送過去。”
“借花送佛,你倒是拿手。”木樹嘴上說着,立馬接過CD,落筆剛寫了一劃,立刻擡起手,望了望孫果。
“怎麽了,寫呀。”孫果探過腦袋一看,哈哈笑了起來。
“笑什麽,還不是平日寫你的名字寫習慣了!”
“就着那一橫,寫木吧。”孫果指着那一橫,劃拉了幾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孫果向木樹提議道。
“人家想看見的是你,木樹這張臉,又不是現在的我。”
孫果一癟嘴,眉毛往兩邊耷拉着,“人家孩子從來說得都是,想見木樹這個人。木樹這個人,難道就只是這張臉嗎?”
木樹沒接話,将簽好名的CD遞給孫果,抄起手邊一本書翻了起來。
“真不去?那我一個人去了。”孫果放慢腳步往玄關處走,十幾步的路程生生走了半分鐘還沒到門口。
“你等一下!”
孫果悄悄一笑,轉身看向木樹,“有事嗎?”
“醫院遠嗎?”
“不遠不遠,我叫了車,馬上到小區門口了,二十分鐘保證到。”
“既然那麽近,我就勉為其難跟你一起去吧。”木樹冷冷冰冰抛下一句話,去卧室裏拿了大衣出來。
“你要不要也戴個帽子口罩圍脖?”
“你這張臉,有必要?”
孫果翻個白眼,沒理會木樹。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小區,一陣寒風起,木樹凍得瑟瑟發抖。“讓你戴上圍脖帽子,偏不聽,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孫果小聲嘀咕。
到了醫院,兩人仍一前一後走着,保持着別人眼裏不那麽親密的距離。
“哎!”孫果突然停下來,一把拽住還欲往前走的木樹,“就是這間病房,1607,一起進去吧。”
病房裏,冷冷清清,兩張病床上,一個人都沒有。
木樹看看孫果,孫果瞅瞅木樹。
“只問了病房?沒問人家在不在?”
孫果呲着牙盡力扯出笑臉,“我是想給他個驚喜,嗯,本來是這麽想的。”
木樹掃了一眼空蕩蕩的病房,“那現在,驚喜嗎?”
孫果還保持着剛才的笑容,但內心其實是想趕緊找個地縫的。
“你們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 “孫果!”
孫果聞言,轉身看向聲音的主人。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個子高的男生眼神越過孫果,看向她身後的木樹。
此刻的木樹,也是一臉驚訝,“陳……陳、陳安之?”
陳安之笑了起來,“你終于記得我了,你怎麽會在這兒?”
“這……”木樹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目前的情況。
孫果看了看陳安之扶着的小男孩兒,一把摘掉臉上的口罩,說道:“他是陪我來的。”
“啊!木樹!”小男孩兒看清木樹的臉,叫了起來。
孫果連忙将食指放在嘴邊,“小聲一點。”
男孩兒用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捂着嘴,眼睛笑成兩個小月芽兒。
孫果幫着陳安之将男孩兒扶到病床上躺下。男孩兒伸出手,一副大人的模樣:“木樹,你好啊,我叫陳安遠。”
孫果握住男孩兒的手,沒有多少暖意,近乎一把骨頭:“你好啊,陳安遠,我是木樹。”
“哇,沒想到我居然能見到木樹真人,要被張萱萱知道,非得羨慕死她。”
“張萱萱是誰?”孫果随口問。
男孩兒沒說話,一絲紅暈泛上臉頰,在毫無血色的臉上顯得尤其顯眼。
“哦,我知道了,小女朋友吧?”
“才不是呢!”陳安遠悄悄撇一眼站在一旁的陳安之,急切地為自己辯解。
“那就是暗戀對象。”孫果改口說道。
陳安遠從鼻腔裏輕亨一聲,向和陳安之站在一起的木樹努努嘴,“那她是你女朋友咯。”
孫果驚地張大了嘴,現在的孩子不得了,都會用這種方式轉移話題了。
“那是我助理。”孫果往後一指。
“我以為你是某個公司的普通白領呢,沒想到是木樹的助理。”陳安之看着孫果說道。
木樹沖陳安之笑笑,心想再也不能和顏顏羅美人去陳安之的咖啡館了,但一想到那杯意式濃縮,又有些許的舍不得。
孫果将CD掏出來遞給陳安遠,“咯,禮物。”
“謝謝啦!”小孩兒歡歡樂樂接過CD,打開盒子看了看木樹的簽名。突然一本正經地看着孫果:“木樹,跟你商量個事兒,行嗎?“
“你說!”
“我雖然也很喜歡你,但是,我有一個認識的人,更喜歡你,所以,我能不能把這個轉送給她?”
“張萱萱嗎?”
小孩兒臉上又莫地一紅,随後害羞地點點頭。
“反正都送給你了,怎麽處理你自己看着辦。要不要我幫張萱萱小姑娘寫幾句話?”
“這個好。”
陳安遠翻看着孫果寫好的話,皺了皺眉,略帶嫌棄地說道:“名兒簽得那麽好,這字,啧啧啧。”
“安遠!”陳安之教訓孩子似地,沖陳安遠低聲吼了一句。
坐在一旁的木樹噗嗤一下笑出聲。孫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讪讪地說道:“其實你是我的假粉絲吧。”
“我對天發誓,我肯定是你的真粉絲。”
“切,哄小孩兒呢。”
“我可沒哄你,不信你看。”陳安遠從枕頭下抽出一個筆記本,翻看遞到孫果面前,“你看第27條。”
“第二十七,一定要親眼見到明星木樹。”孫果看着筆記本念出聲,剛想調笑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猛然掃見标題,笑容瞬間定格在臉上。
孫果将筆記本還給陳安遠,雖然努力保持着臉上的笑,心裏卻仿佛下起雨,眼睛幾乎快成了唯一的排水口,孫果趕緊吸了吸鼻子,幹咳兩聲,“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是我的真粉絲。”
“你演技太爛啦。”陳安遠戲谑地看着孫果。
“嗯?”
“你眼眶都紅了,還要假裝沒看見。”陳安遠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筆記本。“不用裝出那樣的表情,這個我們全家都知道。”
“什麽東西?”木樹好奇地問道。
“接着。”陳安遠将筆記本抛向木樹,可惜力道不夠,抛物線在空中行進到一半,筆記本穩穩地半開着落到了地上。木樹将筆記本撿起,一打開便是孫果看到的那頁,毫無意外,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筆記本上,寫着的是——“死前一定要做的三十件事”。
“哈哈哈哈。”像惡作劇得逞似的,陳安遠竟然大聲笑了起來,陳安之也笑着無奈地搖搖頭。
“我知道我的病是什麽情況,所以列了這個清單。”陳安遠突然眉飛色舞地說道,“本來啊,我以為見木樹這種事情,應該特別難,你們看,我把這個都列到那麽那麽後面了,哪想得到,你居然出現在我病房裏,簡直跟做夢似的。哥,本子給我,我又可以劃掉一個了。”木樹匆匆翻了翻筆記本,二十九個條目,已經用紅筆劃掉得七七八八,不剩幾條。
陳安遠劃掉第27條後,筆記本又落到了孫果手上,好似被陳安遠感染似的,孫果也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指着被陳安遠用紅筆劃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一個人享用一整個肯德基外帶全家桶,這是什麽願望啊,一點都不嚴肅,還被列到第一條!”
“你以為像我這種有個親哥的00後,獨享一份肯德基外帶全家桶容易嗎,一看就是獨身子女。”
“哎,陳安遠,你這樣說,是嫌棄我嗎?”陳安之插話問道。
“哥,我可不敢。”
“标題上不是說有三十個願望嗎?為什麽只列了二十九個?”孫果問。
陳安遠一挑眉,得意地說:“還有一個是秘密。”
“什麽秘密,悄悄跟我說行不?”孫果将臉湊近陳安遠。
木樹盯着孫果的背影,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兒,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卻聊得分外熱絡,其實木樹很久之前就發現,孫果有将每個人都變成朋友的能力,大概因為她對每個人都不設防,就那麽坦坦蕩蕩地将自己整個敞開面對每個人,好像從來不怕受傷害。木樹偶爾在網上看過一篇心靈雞湯,說一個人如果曾經被溫柔對待過,便也會溫柔地對待這個世界和其他人,以前木樹覺得這是鬼扯,但最近他總是在想,孫果一定是被誰溫柔地對待過的人,是她說過的奶奶嗎?還是她的父母?或者,是她的朋友?在孫果的人生裏,自己知道的只有這些人了,木樹莫名地覺得不甘心,卻不知道這不甘心從何而來。
“孫果,孫果!”陳安之将手伸到木樹眼前晃了晃,才将木樹從剛才的思緒中喚出。“我們去外面待一會兒吧。”陳安之說。
木樹看看了還在熱絡聊天的兩人,點了點頭。
“今天,真的很開心,你能出現在這裏。”
“我只是陪木樹過來。”
“我知道,但我還是很開心。”
兩人突然不說話了,木樹覺得此刻兩人間的氣氛太古怪,趕緊轉移話題。“你弟弟的病怎麽樣了,明明說好來探病,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探到點子上。”木樹指指病房裏。
“真的沒想到,原來木樹是這樣的性格,挺有意思的。看安遠和他能聊得那麽開心,真好,真好。”陳安之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之前你們來的時候,我正帶着安遠檢查回來,現在,”陳安遠頓了頓,苦笑着:“只是最後的時間而已,今天醫生是這麽告訴我的。”
“不過你弟弟他,真的是很樂觀的小孩。”
“你知道嗎孫果,說出來可能可笑,但當我看着安遠,即便這時候,他還是笑着,笑着看着我,看着爸媽,看着每一個關心他的人,我就會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是有天使存在的,他們早早地回去,也許,真的是上帝舍不得他們。”
“你們聊什麽?”孫果突然走了出來。
“怎麽出來了?”木樹問。
“安遠說覺得累,已經睡下了。”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安遠他好久沒這麽高的興致了。”陳安之看着孫果說道。
“沒什麽的,看見他開心,我也很開心。如果之後有時間,我還會盡量過來的。”
“那怎麽好意思。”陳安遠有些意外。
“沒什麽。我們今天先走了,你也辛苦。”孫果戴上口罩和圍巾,作勢往電梯口走。
“哎,請等一下。”陳安之從病房裏拿出一條圍巾,走到木樹面前,“戴上吧,今天外面風大,你這樣穿着出去,肯定冷。”
木樹連忙推開,“不用,真的不用。”
見木樹一再推遲,陳安之幹脆将圍巾直接系在了木樹脖子上,并堅持将兩人送到了電梯口。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孫果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木樹狠狠瞪她一眼,正要解圍巾,卻被孫果一把抓住手,“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戴着吧,外面風大、真的冷。”
木樹還在執着地解圍巾,孫果見了,手臂猛地搭在木樹肩上,将他整個人攬過來,“別解了,難道要我把外套脫給你嗎?”
木樹終于別別扭扭放開手,孫果輕輕掐了掐他的臉頰,調笑一聲“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