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跳樓和狩月杠上了
狩月沒答我,突然揚起頭,眉頭一鎖。
“怎麽了?”
回答我的是突如其來的地震一樣的搖晃,之前我把結界比作玻璃屋,上面趴着一只巨大的章魚,而此時,那只章魚突然被什麽攻擊了,那些纏繞在外部的黑氣開始被劇烈撕扯,連帶我們容身的結界都扭曲幾近破碎。
我還在愣神,狩月已經發出一道火蛇符,光亮之中,我看清面前的景象:先前厲鬼頭觸在地上,半個肩被一只非獅非虎的猛獸死命咬住吞吃,然而反過去也不甘示弱地用焦黑的指爪緊掐妖獸的脖子,一時纏鬥得不可開交,黑氣被扯成一縷一縷亂飛,遮天蔽日。
是跳樓!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總是在我期望時讓我失望,失望時又有驚喜。
“出來!”正失神,狩月大喊,一把把我拉出結界,而我也終于反應過來,立刻叫出小斬,向那被咬住的厲鬼心窩劈去。
随着足以讓人耳膜穿孔的一聲尖嘯,所刺之處烏賊般噴出大團黑霧,劈頭蓋臉向我湧過來,好像腥臭又夾帶冰粒的狂風,吹擊得我死咬着牙閉緊眼睛,渾身雞皮疙瘩亂蹦。
眼睛睜不開,我能做的只是不松手,抵死往前紮。初時能感到手下靈體有劇烈的扭動掙紮,那些腥臭陰冷的感覺也一陣強似一陣地反擊,後來頭越來越暈,也不知到底怎樣了,最後就是嘶的一聲,那些冷風突然從我身畔抽走,而我也又經歷了一次渾身雞皮疙瘩亂蹦的感覺,然後便是安靜,與之前比可謂安靜得可怕,兩種不同的咻咻喘氣聲在開始進入耳膜。
我小心地睜開眼睛……情景是這樣的……我屈膝跪着,旁邊是半趴在地上的兩名男生(如果不計較其中一個是妖獸的話)。
“它逃了……”狩月先開口,胸口還帶着劇烈起伏,臉色愈加蒼白。
“逃了……?”我腦子有點空,不知是發問還是單純重複地吐出兩個字。
“嗯,看贏不了,就跑了。”狩月站起來,地上留下一個剛才撐地的左手的鮮紅印子。
“要多謝你的妖獸。”他伸手給地上另一個,也就是跳樓,可眼睛是看我的。
我覺得這場面有點不好,果然,跳樓沒接那只手,半趴半跪地在那裏,脖子上還有剛才搏鬥的血道子,仰起頭來,這樣被居高臨下的一個姿勢,臉上卻突然浮出冷笑。
然後他站起來,直直盯着狩月,“你這騙子,接近曉薔想幹什麽?”
我一下有點蒙,雖然狩月不太禮貌,也不至于突然摞這話啊,因此傻眼愣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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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狩月眼裏也瞬間盛滿怒意,硬邦邦杵在那,直視跳樓帶有挑釁意味的逼近,用冷到森然的語氣回問,“你說誰是騙子?”
“這裏有別人嗎?”
“憑什麽這麽說?”
“我不相信……”跳樓開始的語氣還盡量壓抑,最後卻完全爆發出來,大叫,“拿狩月弓的人會這麽弱!”同時他手下抓住自己衣襟一個用力,只聽“撕拉”一聲,左肩下赫然一塊碗口大的疤痕。
我咋舌,難道說這疤是狩月弓傷的?
對面的狩月卻顯然沒有我的驚訝,伸出還在流血的左手,淡淡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今天我大意了而已。”
“跳樓,你幹什麽?”我好容易插個空,怕再不攔着他們打起來,沖到中間推開跳樓,“狩月真受傷了,你看不出來嗎?再說人家能騙我什麽?圖我什麽?你在這疑神疑鬼的!”
“他……”跳樓被我問得頓了一下,語氣似乎稍有減弱,“他在試探你的靈力。”
“所以呢?”
“似乎他想讓你變得更強。”
“這算害我嗎?”如果剛才那句還算有點邏輯,這句讓我狠狠白跳樓一眼,道。
跳樓語塞。
“算了算了,一些小誤會。”狩月趁空插過來,擠出一個能看出手在痛的笑臉,“雖然我不是射傷他的人,終歸拿着那把讓他記恨的弓,他有氣也難免——我們不說這個了,正事要緊。”
“是是。”好容易話題岔開,我也趕忙接上,“今晚那東西是個什麽來頭?”
“陰煞。”
狩月簡單兩字,我卻倒抽一口涼氣,我只在書上看過,所謂陰煞,是生于至陰之日,死于至陰之日的女子,由于某種原因,死後靈魂滞留在某地,超過千年,怨怼之氣不得伸展,也無法消散,最終凝聚而成的邪靈。習性晝伏夜出,喜陰喜寒,遇生人則從七孔吸取魂魄,因其陰氣太重,所居之處,連風水都會改變,被關聯上的人,輕則失財倒運,重則血光之災。
原來是這麽厲害的東西,難怪連饕餮這種千年的大妖怪也不能完勝,吃了點虧,我看向跳樓,他這時雖然變成人形,但狗性不改,在用舌頭舔自己肩上的血道子。
可是這裏為什麽會有陰煞呢?我擡頭看向狩月。
狩月像是明白我的疑惑,徐徐談吐,“你注意到沒有,它頭頂有一處釘痕,看尺寸是七寸梅花八卦釘,說明棺木是豎釘的,身體焦黑如火焚,說明曾被煅燒百日,渾身陰濕寒冷之氣,腳印帶有淤泥,說明曾被封在水中。總之一句話,這是個兇死的女人,死後再被人硬做法大降,降它的看來是個高手,這般将屍骨連魂魄一起封印在這裏——這地方原來可能是河底或者海底,哪知滄海桑田,到了近些年變成陸地,又在上面大興土木,觸動了它的封印,它就跑出來為禍了。”
“是什麽人要這麽狠地對一個弱女子啊。”我睜大眼睛,不禁感嘆。
“別告訴我你還同情它。”狩月瞪我一眼,“它現在可是陰煞。”
“是,是。”我忙點頭,“我差點忘了,可現在怎麽辦,它逃了。”
“擔心什麽?我們又不是對付不了它,不是你搗亂,我已經把它吃了。”跳樓從背後陰陽怪氣地戳來一句。
“你這妖獸,以為我是擔心自己?它現在帶傷外逃,附近有經過的生人一定會危險,豈不是我們惹下的禍害?”我也着惱,頂回去。
“都少說兩句。”狩月出來圓場,“這樣,一不做二不休,我用拘魂咒把它硬拘出來,你們一起處理了它,你也好去跟委托人交差,也為這地方除了禍患。”
拘魂咒?我睜大眼睛看狩月,這又是如雷貫耳的一種高段符法,看來今天我注定要大開眼界?
“可是,你手沒問題嗎?”我問。
“小問題。”狩月松開一直捂着的左手,不軟不硬地接了一句,“拿狩月弓的人沒有那麽弱。”
這句話像要說給誰聽似的,跳樓在一旁扭臉哼了一聲。
“那我們下去,拘魂咒的符紙在車後箱裏。”
于是我們開始往樓下走,一路上亂七八糟的木板漆桶依然,地上厚厚的灰土也留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印記,不過在另一種意義上,又“幹淨”得像被掃了地。
盤旋的樓梯終于咬到大廳雜亂的花紋,風從玻璃破碎的門框灌進來,可算是出了這座樓了,我扶着狩月往他的車旁邊跑去。
“等一下我把它一拘出來,曉薔你就讓你的契約獸去咬住它,你拿着刀照它眉心砍。”狩月一邊跟我交代着,一邊去開路虎的後備箱,“記住,時間一定要配合好,等看到白……”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了,好像舞臺上的歌者麥克風一下掉了,同時臉色也變得煞白,整個人僵在那裏。
“怎麽了?”我吓一跳,也湊過去,結果瞬間也變成一座石膏雕像。
掀開的後備箱裏,赫然躺着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女生,臉朝上,眼睛瞪得眼球都快掉出來的樣子,瞳孔卻縮得很小,大張的嘴歪向臉的一邊,無法想象之前曾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娜娜——”我尖叫起來,腿一軟就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