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奈.我何
☆、你奈我何
安奈順手戳進了臉多大的微博主頁，臉多大是個剛注冊的小號，微博主頁上除了那三條微博之外幹幹淨淨的。關注人只有林瑤瑤和楚何，而粉絲數還在不斷瘋長。
她注意了一下臉多大發第一條微博的時間，是半小時前，半小時雖然足夠長。但絕對不夠讓一個沒什麽粉絲的小號的幾條微博火速爬上熱門。這幾條微博表面是在打林瑤瑤的臉，字裏行間卻都是煽風點火，輕易就能激怒林瑤瑤的粉絲們奮起回擊。
她可以肯定，這幾條橫空出世的微博和林瑤瑤有關。
而且以林瑤瑤多疑的性格，這樣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一定是她自己做的，絕對不會假手助理或者別人。
安奈在微博搜索框輸入林瑤瑤三個字按了回車，林瑤瑤的搜索首頁現在精彩極了。
一生黑黑一生：湊不要臉！小三！一生黑黑一生！
這條微博下面林瑤瑤的粉絲們果然已經炸了，一邊呼籲大家去發各種“淨化首頁”的微博，一邊和林瑤瑤的黑們唇槍舌戰——
我們瑤在一起：抱走我瑤瑤，你怎麽知道我們瑤瑤是小三，也許照片上那個女生才是小三呢！
瑤來瑤去：樓上正解，你們覺得我們瑤瑤是小三，難道那個女生就是正宮了嗎，男神和她結婚了嗎，男神家包子是她生的嗎！她看起來也很小吧！
瑤來瑤去：還有，如果男神家包子真是她生的，我才要為我們瑤瑤不值呢，看樣子，她肯定未婚先孕吧！男神只要包子不要她吧！現在巴巴地湊上去抱大腿才惡心吧！
一生黑黑一生回複@瑤來瑤去：你是林瑤瑤本人吧。
瑤來瑤去回複@一生黑黑一生：少轉移話題，你是那女生的水軍吧，借我們瑤瑤炒作上位的吧！不約我們不約！還有，你等着我們瑤家大神馬上就人肉出那個女生的真面目了，看誰是小三看誰不要臉哦！
就這樣，戰火再一次被林瑤瑤引到了安奈的身上。
很快，微博上就有分析帝曬了安奈和團團的對比照。
我是分析帝：手殘黨做了對比圖，看圖說話——男神家小猴子的臉型鼻子眉毛還有嘴巴都像男神，但是他的眼睛和他麻麻一模一樣，丹鳳眼、長睫毛，好漂亮，嗷嗷，小男神長大一定帥一臉。PS：男神你說得對！//@楚何：對。//@用戶名被占了：哇，好萌好漂亮，他麻麻一定是個大美人。
分析帝下面的微博評論也炸了——
媽媽去哪兒：好萌，顏值爆表的一家三口啊~
生啊生啊生猴子：男神說得對，小猴子的麻麻好漂亮啊啊啊，女神啊！
……
一開始的評論還很平和，沒一會兒這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區就被林瑤瑤粉絲占據了，她們上蹿下跳地關心她現在多大了，又是多大生的孩子，關心她是不是未婚先孕現在借子上位。
安奈刷新了一下，就看到了最熱評論——
林瑤瑤V：請大家不要再八了，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請大家不要傷害她！//我是分析帝……
她的最新微博恰好回答了她粉絲最想知道的問題，也徹底把安奈逼到了風口浪尖上。
她們很快根據林瑤瑤的年齡推算出她高三就未婚先孕，得意洋洋地開始反擊。
這時候，她們瑤家的大神也終于人肉出她是誰了，安奈看着她最新微博的評論裏鋪天蓋地的“不要臉”“不自重”和“不知廉恥”動了動鼠标繼續向下拉，其實她早在四年前就被打上這樣的标簽了。
她看着她們興高采烈地八着她高三時的事情，說西大附中校風嚴謹，居然會出她這種敗類。
從林瑤瑤之前蠢蠢欲動的時候，安奈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只是她不知道原來四年前的舊傷疤被人連皮帶肉揭開的時候，也是會疼的。
四年前。
距離高考還有27天。
安奈對那一天印象特別深刻，因為那天是她值日，她一大早擦好黑板後踮着腳尖把黑板最上面的倒計時數字28擦掉，用力寫了27，還在7上面重重地描了好幾遍。
只剩27天了。
以前她最喜歡看倒計時數字，除了期待高考，她其實還期待着倒計時數字+2那天，她要向楚何告白。
只是昨晚在楚何門口聽到那一聲冷笑的時候，她就知道，以後這個倒計時數字對她而言，就只剩下高考一個意義了。其實這樣挺好的，安奈告訴自己，她是一個高三的學生，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她沒再想楚何，一上午都在認真寫錯題本。
中午和林瑤瑤一起去吃午餐的時候，食堂最左邊那家專做各種魚的廚師終于開工了，林瑤瑤點了一盤久違的清蒸魚，安奈以前最喜歡吃他家的魚了，這次聞到淡淡的魚腥味時突然有些反胃，她捂住嘴巴幹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跟林瑤瑤道歉。林瑤瑤擺擺手，打趣道：“哈哈哈，看你這樣，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你懷孕了。”
她還跟林瑤瑤一起笑，說：“是啊，我最近吃得很多還總餓。”
林瑤瑤看了她肚子一眼說：“是胖了點，幾個月了？”
那個玩笑大家都沒放在心上。
到中午大家午休的時候，安奈睡不着就去教室後面看班主任訂的那些報紙，她随手翻到的第一版就是關于高考的——考前一個月，調整好身體狀态，讓最好的你迎接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
安奈細細地看了一遍，文章最後提到了“好多女生為了高考無憂，吃避孕藥避開經期”的現象。升入高三之後，安奈的大姨媽周期就變成了兩月一次，她一直沒太在意，直到看到報紙上的“經期”兩個字，她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這次已經三個月沒來大姨媽了。
安奈心裏咯噔了一下，一中午她做什麽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敢多想，但那種惶恐讓她坐立難安。 下午去機房模拟報志願的時候，安奈弄好了就順手在搜索框裏輸入了“吃得多”“幹嘔”“大姨媽”幾個關鍵詞……彈出的第一個搜索結果是懷孕。
安奈握着鼠标的手指有些發顫，那一瞬間她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連耳邊都是嗡嗡的轟鳴。其實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但是還是拼命告訴自己不可能的不會的，只有那一晚，不會的……
雖然是模拟，但大家都在認真填報志願，偌大的機房裏只有劈啦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安奈飛快地關了頁面，短短幾分鐘，她起了一頭冷汗，她真的很害怕，懷孕對她而言是個太遙遠太不可思議的事情，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以後要怎麽辦。
安奈找班主任請了假，怕別人知道，她背着書包坐公交去了一家很遠的藥房。
到藥房門口時她還是怎麽都不敢進去，她不知道是因為害怕對別人說那三個字，還是害怕回去面對那個結果。
安奈站在大太陽下曬了很久，她想等藥房裏的顧客都走了再進去，但是左等右等，總是有人出去，有人進來。她只能等人比較少的時候鼓起勇氣推門走進藥房。
“要什麽！”櫃臺後面繡十字繡的女人擡眼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問。
安奈小聲說：“驗孕棒。”
“什麽？你大聲點！”女人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
“我要驗孕棒。”安奈聲音大了點，在那個女人鄙夷的目光中拿了東西飛快地走出藥房。
……她懷孕了。
安奈去網吧查懷孕怎麽辦，很多人都說三個月以上是不能藥流的。
她出了網吧回楚家拿了她攢的所有零花錢，經過楚何卧室的時候看到楚何放在門口的行李箱已經沒了。
他走了。
安奈記得她上初中的時候，有天中午去高中部給楚何送筆記本，何鳴他們和楚何聊天提到一個因為懷孕上午剛被退學的女生，何鳴當時還撞了撞楚何胳膊說：“啧，真不要臉啊，膈應死我了，我本來還想追她來着，沒想到早……”
楚何“嗯”了一聲。
安奈沒來得及感傷多久就背着錢直接去了醫院。她拿着挂號牌站在走廊裏等了很久，終于叫到她號的時候，醫生說她是未成年人，沒有家長簽字醫院是不能給她做手術的。
那時候安奈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學校的，林瑤瑤晃着她的手叫她名字時安奈才反應過來。林瑤瑤說她臉色特別差，帶她去學校後面的小公園散步，到沒人的地方才細聲細語地問她怎麽了。 安奈忍不住哭了。
她說完後林瑤瑤摟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奈奈，不要怕，我去找我媽媽，我會幫你的，我一定讓她幫你做手術，你別怕，沒事的……”
一起坐在那條長凳上時，林瑤瑤給了安奈最後的希望。她當時還在想，真好，在她這麽狼狽這麽無助的時候，還有一個好朋友陪着她……
距離高考還有26天。 早自習，安奈往座位上走的時候就感覺到一些異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擡頭，他們就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重新大聲朗讀課文，像是她的錯覺一樣。安奈把書包塞進抽屜裏，像往常一樣捂住耳朵小聲背課文，中途她伸手拿水瓶喝水時聽到同學們竊竊私語——
“真沒想到咱們學神是這種人！”，
“幾個月了？看不出來啊！”
“真不要臉！”
“她還有臉來上課，簡直是我們班的恥辱。”
“果然沒媽沒爸的人就是沒教養。”
“我的天居然懷孕哎，我要是敢懷孕我爸媽肯定弄死我！”
“哈哈，她終于跌下神壇了，那群男生得哭死。”
……
安奈臉上一下子血色盡失，她坐在凳子上，像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剝光了衣服一樣難堪和屈辱。她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坐在她側後方的林瑤瑤，林瑤瑤垂下眼睛大聲朗讀課文，避開了她的目光。
下了早自習，安奈一個人去吃早餐，她走進食堂的時候，整個食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轉過來看着她，嘲諷地、難以置信地、惋惜地、幸災樂禍地。她從人群中走過去的時候第一次發現從食堂門口到取餐窗口的那條路那麽長。
一夕之間，她就從大家眼中的西大附中的驕傲，變成了西大附中的恥辱。
一回到班裏安奈就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班主任痛心疾首地問她是不是真的，在她沉默之後，班主任也沉默了，最後她說西大附中校風嚴謹，按照校規她可能會被退學。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安奈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離這一切。
她跑上了天臺，站在空無一人的天臺上向下看，樓下三三兩兩的同學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跑跑跳跳地去餐廳吃早飯，花壇裏的月季開得很漂亮，她經常走的那條大理石板小路在陽光下反着光，還有同學坐在那裏讀書。
也許是樓太高，她站在天臺上覺得樓下那一切都離她很遠很遠。
頂樓的風很大，大得像是可以把她掀下去，風灌進安奈寬大的校服，藍白相間的校服被風吹得鼓起來。
安奈手指緊緊地抓着欄杆，常年風吹雨淋的欄杆已經生鏽了，磨得她手指生疼。
她兩手按着欄杆，一只腳跨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