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崽子
回到寝室的伊凡,在床上抱着被子來回翻滾。身為吸血鬼,本身就不需要多少睡眠,還是晝伏夜出的生物,所以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他也依然不覺得困。
而且,月光曬起來很舒适。
他打開窗戶,讓月光更好地照進來。蹑手蹑腳地下床把藏在櫃子縫隙裏的畫架拿出來,白色床單緩緩掀開,穿着軍裝的先生便像是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把畫架搬到窗邊,月光落在先生身上,像是打了一束自然的光。
少年幹脆調整着畫的高度,盤腿坐在地上。随手挑出幾種顏色,在繪板上随意調了一下,生動的靛色便出來了:那是黑暗逐漸退去,光明即将到來的,黎明的顏色。
畫上原有燈光被塗成暗色,原來書架的部分也修成一扇窗。窗外是雲霧遮掩下的月亮,和破曉前的天空。
整張畫作改完,不知不覺已是早上五六點鐘。
西邊的月亮堪堪落下,東邊又翻出淺灰的魚肚白。
小吸血鬼丢了畫筆,站到窗邊,怔怔地看着:東邊逐漸露頭的紅日,和天上染紅的雲霞。
不遠處的指揮學院和非指揮學院的Alpha寝室,傳來一聲長長的哨響,成群的學生們便湧進了西邊的訓練場:是晨起要去後山拉鏈的軍士們。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今日并非周末,但伊凡和西蒙他們一天都沒課,故而被老師拉着去校醫院做實習護理。
才剛早上八點,一堆Alpha哎喲着就擠進醫院來了。
“醫生,我-腳-崴-了!”
“快快,醫生醫生,我室友低血糖昏過去了,腦袋碰石頭上了!”
整個走廊熙熙攘攘,像個菜市場。除了真有問題需要看病的,還有一幫湊熱鬧幹嚎的。嗓門明明大的很,卻一直說自己不行了,需要輸葡萄糖。
氣得前臺接待的Omega姑娘什麽儀态都不要了,拿起話筒就喊:“都!別!吵!了!需要緊急處理的先去診室排隊,剩下的直接入病房。”
伊凡看着像僵屍一樣湧進來的年輕學弟們,整個人頓在原地。
前臺的Omega姑娘是大四在讀生,對這種情況早就了解。這會兒看伊凡和西蒙剛到醫院大廳就被這場面給吓住,還拿着話筒安慰他們。
“學弟們,稀奇吧?你們也都是大二的學生了,以後這場合啊,每年都要經歷一下的。這群開學一個月都在封閉訓練,見不着一個Omega的新兵蛋子們,每年結束都得來校醫院嚎幾聲,其實就是想過來看看醫學院的Omega。”
一邊說着,一邊朝幾個在大廳徘徊的Alpha翻白眼。
“說你們呢,沒點兒事兒幹了?我可告訴你們,不管你們聽誰說的,什麽大一封閉訓練一個月之後就能大鬧校醫院,全都是造謠!不信,就等着挨罰吧!”
說完擡起胳膊看看腕表:“現在是八點一刻,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軍官還有不到五分鐘到達戰場!”
伊凡和西蒙本還想看看後續,被帶實習的老師直接拉着就進病房去幹活。
校醫院的病房也是鮮少這麽有活力,才入學的大一新生們,哈哈哈地笑着,互相調侃。
在病床上打點滴的看着對面腳上纏着繃帶的打趣:“兄弟,你這傷很有水平啊!你看我,昨晚偷偷吃壞肚子,就比你遭罪!”
另一個腦袋上纏着一圈紗布,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翻白眼:“得了吧,誰有我遭罪?我就餓了兩頓飯想裝個低血糖,給磕成了腦震蕩!這叫什麽?你們說這叫什麽!”
其他人哄堂大笑,齊聲說:“叫牛逼!哈哈哈哈哈!”
還在門外就聽見裏面聲音的伊凡和西蒙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的呆滞。
所以,這群學弟進校醫院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是不是……
對自己太狠了點兒……?
病房裏,正在給Alpha們看病的醫生一臉無奈,一邊幫人診斷,一邊唠叨:“想看Omega,以後去野外生存演練,有的是受傷的機會。非得自己找罪受,那拉着鏈暈一下子,舒服啊怎麽的?”
那剛入學的Alpha被唠叨得不行,哎喲的聲音更大了:“您快別說了,我現在是病人,頭疼,哎……喲……頭疼。”
醫生啪一巴掌就打在Alpha腦門:“你一個低血糖,跟我裝什麽腦震蕩?我讓人給你打個點滴。”
那Alpha被打了也不惱,躺在床上都沒力氣動一下,嘴上還嘻嘻地笑着:“快快快,快讓紮針的小姐姐來解救我了!學長小哥哥也行!”
醫生揉揉脹痛的太陽穴,無奈看向門口的兩個Omega。
站在門口的伊凡,正正對上醫生朝他看來的目光,頓時兩腿一軟,悄咪咪往西蒙身後挪。
若是處理個傷口什麽,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現在可是給人紮針打點滴……
他一個十五世紀之後就再也沒混跡人類社會的吸血鬼,對人類所謂的醫學完全是一無所知。這直接上去就做,那他可能不是救死扶傷,應該叫草菅人命。
“小西,你去好不好?”
伊凡小聲在西蒙耳邊說。
西蒙還以為伊凡是在害怕,轉身拍拍少年肩膀:“凡凡,你就是膽子太小了,你越這樣啊,他們就越猖狂!”說完撸撸袖子,“看我怎麽收拾這幫新兵蛋子!”
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那學弟床邊,朝人龇出個單純無害的笑容:“同學,我是大二實習的學生,技術不太好,你不要介意哦。”
五分鐘過去後:
Alpha新兵蛋子:“學長,第七針了,要不我換一只手?”
西蒙:“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學長不好……”
然後,十分鐘也過去了……
Alpha新兵蛋子:“學長,您能不能行,我頭有點兒暈,我可能是暈針,也可能是低血糖……”
西蒙:“學弟對不起,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紮針……”
……半小時後:
Alpha腦袋一歪,人事不知。
剛才還笨手笨腳的西蒙直接一針紮進去,幹淨利落,回身朝伊凡比了個大拇指:“會了吧?”
在一旁認真觀摩學習的伊凡:……
突然覺得……
我好了,我可以!
然後,緩緩朝西蒙豎了個回應的拇指。
正笑鬧着,小吸血鬼耳朵尖忽然動了動。
他聽到醫院的大廳,響起一陣韻律熟悉的腳步聲。
軍靴踩在地上的噠噠聲,從門廳一直走到正中央,站定。
接着便聽到滿是低沉而嚴厲的聲音。
“現在計時,凡是裝病的、裝傷員的,十秒之內如果還在醫院,我不介意讓你們想出也出不去!”
然後便是那人動作時衣袖摩擦的聲音。伊凡猜測,他大約是在看腕表。
病房裏的吸血鬼支起小耳朵,正想再仔細聽聽,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
回神,就看到醫生指指病床上面色蒼白的Alpha,說:“那邊那個,得縫針,西蒙去拿紗布和縫合線了,你先去給他打一針麻醉。”
這是整個病房最後一個需要診斷的,所以醫生囑咐完就徑直出了房門。
伊凡照着醫生的囑托,拿了麻醉針走到那人身旁。
剛進軍校的Alpha身體還在抽條,臉上也帶着些孩子的稚嫩。這會兒似乎很疼,眉頭微微蹙着,面色也是慘白。
聽到有人過來,Alpha學弟微微睜了眼,看到是位Omega模樣的人,聲音虛弱地叫了聲“學長”,說:“麻煩您了,我不是故意的。”
伊凡走到男生跟前,鼻尖傳來甜甜的桂花味,是這位Alpha頸上傳來的信息素味道。
這裏每個Alpha和Omega都打過抑制劑,因此信息素的味道很少,對人類的嗅覺來說等于沒有。
可伊凡身為一只吸血鬼,五感自己調得再鈍,依舊比人類好了不知多少倍,這淺薄的香氣就像是飄在空氣裏的淺淺花香,異常好聞。
他沒忍住,小心吸了吸鼻子。
當初,他所居住的佛羅倫薩共和國覆滅後,曾去中東一帶游蕩,沿着父親經商的的絲綢之路,一直走到東方的喜馬拉雅山腳下。
那裏的城鎮星星點點分布着這種小花,卻撐起空氣中所有的甜味兒。
自那次別了東方盤踞的大國,便回了意大利的羅馬地下城,這一過就是數百年的時光。
記憶裏的桂花香氣,像是将他帶回那樣一個時代:文藝複蘇、商業繁榮,父親離世不久,一切都還鮮活。
躺在病床上的Alpha,胳膊上是一條很深的血痕,因為疼痛的緣故,嘴唇也是青紫的。
他見Omega學長站在床頭不動,只是動了動鼻尖,還以為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冒犯了人家,連忙慌張地在自己身上自己聞聞:“學長,我身上有什麽味道嗎?我上星期才打過抑制劑,沒有要對您不敬您的意思!”
伊凡搖搖頭,幫他把隔簾拉好,拿着小型注射器上前。
手上還沒有動作,外面突然響起驚呼。同時伴着的,還有疾風一樣的腳步聲。
“少校來了,已到隔壁寝,十秒鐘抵達戰場,兄弟們挺住!”
頓時,整個病房亂成一鍋粥。
一個說:“兄弟,你他媽不是崴腳了嗎,為什麽跑的比我還快!”
另一個:“崴腳算個叉!你他媽不是低血糖需要靜養嗎,跟在老子後面跑個peach!”
站在隔離簾子裏的少年煞有介事地嘆口氣:彼此那幫四散的Alpha,他更着急的是如何在什麽都不懂的情況下,給眼前這位傷員打好麻醉針。
少年衣袖下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一邊深呼吸一邊給自己打氣,漂亮的眼睛自眼眶充血,直到整個眼白都布上血絲。碧藍的瞳孔鑲在赤紅的鞏膜,像是一朵開在地獄裏不染纖塵的鳶尾花。
“我已經為你打過麻醉針,你的整條胳膊會在接下來的……”
話說到一半忽得卡了殼。
小吸血鬼憋紅了一張臉:他不知道這個麻醉針持效多久。
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
少年一咬牙,說:“接下來的兩天都不會覺得疼。”
因為凝神太久,沒注意到剛才還亂哄哄的病房不知何時已安靜得鴉雀無聲。
伊凡迷魂之後,手上悄悄打掉針管裏的麻醉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回身便看到來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注:peach 網絡用語,諧音“屁”
嗷嗷,有小天使評論說,看到我第九章存稿
我還以為自己真的不小心放錯了稿子!
吓死我惹or2(翹臀果然是好看的)
然後感謝你們,在評論區關閉的情況下還不忘留評,嘤!你們都是天使!
我之後會挑評論寫進作話的!不能讓我一個人在作話裏頭戲精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