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月初三，顧左宜跟溫劭卿離開顧家。她的腳已經消腫了，但溫劭卿還有點不放心，問她：“要不要去老陳那兒看看？”
顧左宜對老陳印象深刻，當初她還沒跟溫劭卿好之前，就見過老陳好幾次。
不過說實話，她的腳傷因為處理及時，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顧左宜搖了搖頭：“不要了，也沒什麽事。”
溫劭卿也不勉強，只是有些遺憾地說道：“本來打算帶你去泡溫泉，現在看來只能無限期延後了。”
顧左宜輕聲道：“不好意思啊……”
溫劭卿開着車，想了想問她：“要回家還是去哪裏逛逛？”
“好像也沒什麽好逛的。”顧左宜說了一句。一到春節，大家都回老家過年，整個城市都好像變成了空城。就連平時人最多的商場，也一下子冷清下來。
顧左宜嘆口氣：“以前出門嫌人多，現在人少了出門，又覺得沒意思。”
溫劭卿笑了笑沒說話。
顧左宜想了想道：“要不你送我去我媽那兒吧。”
她看着前方，目光有些缥缈。這些天她得到了太多信息，有點難以消化，雖然媽媽不一定會見她，但至少，血緣的力量能讓她更加堅強。
溫劭卿也不多問，先轉去商場買了點禮品，然後才帶着顧左宜去郊區。
吳睿并不在家裏，顧左宜在小區一家超市找到了她，她在超市裏頭的小屋裏打麻将。
屋裏大部分都是男人，叼着香煙，顧左宜找進去的時候被煙味嗆了一下，在看到吳睿的那一刻，她站在桌邊，叫了一聲：“媽。”
同桌打麻将的男人們哄笑起來：“老吳啊，之前一直聽說你有個漂亮女兒，我們還當別人亂說，沒想到是真的啊！”
吳睿看了顧左宜一眼，示意她在旁邊等着，然後有力地打出一張牌，高聲道：“碰！”
Advertisement
周圍的男人有拿顧左宜開玩笑的，問她：“小姑娘有男朋友沒啊？”
馬上就有人附和：“怎麽，你想讨小老婆還是讨兒媳婦兒啊？”
顧左宜皺皺眉，扭頭看着門外。溫劭卿去停車了，早知道她就不該一個人進來。
吳睿忽然把牌一推，起身道：“行了行了，這丫頭往我身後一站，盡摸到爛牌。今天就到這兒吧。”
她說完，推着顧左宜就要出門。
其他牌友攔住她：“不能輸了就跑啊！怎麽說也得把之前的賬結清了再走。”
吳睿笑道：“我女兒來了，害怕我差你們錢？你們也不看看，光她身上這件大衣，就夠你們贏三個月的牌了！”
顧左宜聞言，連忙從随身的背包裏翻出錢包，然後拿出裏面所有的現金：“我只有這些了。”
吳睿一把奪過，數了數，一共一千二，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高聲道：“行了行了，拿去點點，多退少補！”
她說完，就拽着顧左宜往外面走。
來到超市外，顧左宜深吸了一口氣，剛才裏面的煙味讓她難以忍受。
吳睿甩開顧左宜的手，轉身抱着雙臂看向她：“你來做什麽？”她說着，又想起剛才那些錢，“老太太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連過年紅包都沒給你。”
顧左宜低下頭道：“奶奶早就停了我的零花錢了，剛才那些，是我的實習工資。”
吳睿一愣，随即又嘲諷地笑道：“連你的零花錢都停了，顧家這是要倒了？”
這話說者無意，卻正好戳中顧左宜的心。她想了想，試圖拉住吳睿的手：“媽，我正好有事跟你說。”
吳睿手動了動，最終卻沒甩開。她低低說了一句：“說吧。”然後便徑直往家裏走去。
顧左宜連忙跟上。
到家門口的時候，溫劭卿打來電話，問她要不要一起。
顧左宜看了吳睿一眼，捂着電話說：“你在下面等我好了，不用上來了。”
等她挂了電話，發現吳睿正以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她，顧左宜有些尴尬，低低地喊了一聲：“媽……”
吳睿打開門，讓她進屋之後才道：“還跟溫劭卿在一起？”
顧左宜點點頭，吳睿牽牽嘴角，笑容有些諷刺。
顧左宜被這樣的嘲諷刺痛，無奈地說了一句：“媽，我一定不會讓自己變成你這個樣子。”
吳睿的諷笑僵在嘴角，然後慢慢消失。
顧左宜有些自責，說了一句：“對不起。”
吳睿神情冷淡，轉過身去說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趕緊說完。”
想說的話太多，顧左宜一下子不知道從哪裏說起，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媽，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了。”
吳睿身子一僵，顧左宜繼續說：“我去爸爸的墓碑前看過了……”她吸了口氣才繼續說，“以前我總是逃避事實，拒絕去掃墓，拒絕去看望爸爸，甚至拒絕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是我太幼稚。”
吳睿有些動容，擡擡頭，然後背過身去。
顧左宜繼續道：“但是你知道嗎，爸爸的死真的與我無關，不是算命老頭說的因為我命硬克父。不過現在我也想明白了，也許你們只是為了給這場事故塑造一個可以指責的對象，就像自行車被偷，大家都不去指責小偷，卻指責失主沒有看好一樣，不過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找一個宣洩的出口罷了。”
“右右，你閉嘴！”吳睿突然轉身瞪着她，顧左宜這才發現她雙眼通紅。
“你可以走了。”吳睿又說了一句。
顧左宜想了想，終究沒把車禍的真相告訴她，只說道：“媽，如果你一直這樣讨厭我，我會被你推得越來越遠。我會長大，以後會建立自己的家庭，你将不再是我的唯一。如果一直這樣，我會試着從別人身上尋找家庭的溫暖……”
她說着，頓了頓，看到吳睿眼裏忽然湧滿了淚水，她也忍不住掉眼淚。
“媽，如果你今後還願意見到我，今晚九點之前，給我打一個電話，只要響一聲就好。如果要跟我徹底斷了來往，打電話的事，你就當沒聽見。”
顧左宜說完，擦了擦眼淚，轉身出了門。
溫劭卿在車裏等她，看她上車的時候，雙眼通紅，嘆了口氣道：“早知道就不讓你過來了。”
顧左宜搖搖頭：“事情總要解決的。”
溫劭卿聽出她話裏的決絕，不由問她：“你做了什麽？”
顧左宜道：“沒什麽，只是給她兩個選擇，和好或者決裂，晚上九點之前會有回複。”
溫劭卿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顧左宜道：“溫劭卿，如果她選擇決裂，我就真的無家可歸了啊。”
“說什麽傻話，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還有顧家大宅，雖然老太太一直想着把你早點嫁掉，但那終歸還是你的娘家。”
顧家大宅……
顧左宜想起傅成章的話，似乎顧家大宅也是未來堪憂啊。
溫劭卿見她情緒穩定了之後，才發動車子，路上找些其他話題來分散她的注意力。
“還有四天公司就要上班，你還想繼續實習嗎？”
“想。”顧左宜點點頭。溫劭卿笑道：“還想繼續去伺候那幾條金魚？”
顧左宜搖搖頭：“我才不想繼續伺候金魚，我只是在想，雖然我只能伺候金魚，擦擦玻璃，但至少我在部門裏，能夠清楚的看到一個部門是怎麽運作的。同部門的員工，跨部門的合作等等。”
溫劭卿點點頭：“不錯，越來越有志氣了，期待你獨當一面的那天。”
顧左宜被他誇得不好意思，笑道：“你就別埋汰我了，等我獨當一面，至少還有兩年半。而且那時候我才剛畢業，能幹嘛呀，還不是繼續給金魚換水，然後擦玻璃？”
溫劭卿想了想道：“沒有一步登天的事，誰不是從新人過來的？”
“你說得對！”顧左宜倍受鼓舞。
溫劭卿把車開到了游樂場，看到外面紅紅綠綠造型夢幻的建築，顧左宜才反應過來，問他：“來這兒幹什麽呀，這裏都是小朋友。”
“你也是小朋友。”溫劭卿繞到她旁邊，攬着她的肩膀前去排隊買票。
排隊的時候，顧左宜臉色通紅，過了一會兒才踮起腳尖，悄悄在溫劭卿耳邊說道：“溫劭卿，我覺得我快被你慣壞了。”
溫劭卿摸摸她的腦袋，前後看了看才低聲說：“這樣你才不會從我身邊逃走。”
顧左宜嘟囔：“是根本逃不動了。”
“知道就好。”溫劭卿說道。
溫劭卿帶顧左宜在外面吃了晚飯才回去，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越來越接近九點，顧左宜緊張起來，坐立難安地在客廳裏轉圈圈，不停地問溫劭卿：“你說她會給我打電話嗎？”
溫劭卿有些頭疼地放下工作，起身來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肩膀道：“你現在要做的呢，是安安靜靜坐下。如果實在緊張，你可以去打一盤游戲。”
他說着，努努嘴，示意她看電視櫃那邊。
顧左宜知道，電視櫃的抽屜裏有很多游戲盤，溫劭卿工作壓力大，有時候會打游戲解壓。
顧左宜嘆嘆氣，卻也沒去打游戲，轉而在沙發上坐下。溫劭卿見她安靜下來，又安慰了幾句，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
時鐘跳到八點五十五的時候，顧左宜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終于響起。雖然只有一聲，但顧左宜卻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她看着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信息，笑得掉下眼淚。
“溫劭卿，你看，是我媽。”她跳着來到溫劭卿面前，把手機遞給他看。
溫劭卿見她一邊哭一邊笑，揉揉她的頭發，笑道：“傻不傻？”
顧左宜開心地挂到他身上，樹袋熊似的抱着他說道：“溫劭卿，我好開心。終于有一件事能夠被我順利解決了！”
溫劭卿托着她的屁股往上擡了擡，無奈地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家右右最棒！”
顧左宜聞言，笑着去吻他，溫劭卿愉快地接受了她的長吻，過了一會兒才別開頭道：“乖，先去睡覺。我還有工作要完成。”
他說着，便将她放下，顧左宜也不打擾他，幾乎是跳着回到房間。
溫劭卿摸了摸嘴角，看到手指上有淺粉色的口紅印，又過去敲她的門：“右右，記得把臉上的妝洗幹淨再睡。”
“知道了！”裏面很快傳出一聲輕快地回複。?
☆、第 4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