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轉變
杜宅，醫務室外。
孩子們在走廊裏站成一排，着急的咬着手指頭，等待裏面的消息。現在已經淩晨兩點，杜笙吩咐小茉莉和齊钰把孩子們送回房間，他先守着。
杜南和柳琴都已經睡下，得知姜妍出事，吓得立刻從卧室趕了過來。
杜南盯着醫務室緊閉的門，又擡眼看向門口的杜笙，滿臉擔憂問：“笙笙，你祖奶奶怎麽了？”
現在杜笙腦子裏很亂，姜妍的反常，姜妍剛才那番話，讓他陷入了一種混亂的思維狀态。
他把剛才在山上發生的事情一字不差跟杜南說了一遍。
看着父親臉上的表情逐漸沉重，杜笙又仿佛意識到什麽，問他：“爸，杜袁，是誰？”
“難道，你到現在還不信，她是你祖奶奶嗎？”杜南一臉沉重地嘆息一聲說：“杜袁就是你已經過世的三爺爺，十九歲便去世。你三爺爺杜袁是程沣的親侄，程沣離世之前，将杜袁托付給她。他是你祖奶奶最寵愛的孩子，也是心最大，最命苦的孩子。他死在了南城，你祖奶奶當年為了找他，也差點命喪南城。程沣離世，她便把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了杜袁身上，可當杜袁也以程沣類似的方式死去時，你祖奶奶終于受不住打擊，有一年的時間不肯開口說話。我們為了不再讓她痛苦，祠堂裏給杜袁立的是無字牌，小輩裏，也只有我知道你這位三爺爺的名字。她如果不是你祖奶奶，又怎麽會說出那句話？又怎麽會知道杜袁與程沣有關系？”
——“程沣，是我沒能護好阿袁，我把他丢在了南城。對不起，我食言了。”
這句話雖然簡短，卻明白地表述了這個“阿袁”與“程沣”是有關系的。就算姜妍機緣巧合從誰口中聽說了這位三爺爺的名字，又怎麽會知道他們的關系呢？
這些信息連他都不知，姜妍又如何知道？
此刻的杜笙已經沒辦法再為自己找諸多借口了，陷入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思維亂成一鍋粥。他的拳頭攥緊了又松，臉色好不容易調回平日的松弛，很快又變回了一種別樣複雜的沉重。
醫生打開門出來，摘下口罩說：“杜先生，病人情況穩定，已經醒了。”
杜南率先進入，柳琴也一言不發跟了進去。
杜笙立在走廊，只覺渾身冷如冰窖，他壓根不願去相信這個事實。
在那晚姜妍告訴自己所發生的一系列奇異事件時，他也不是百分百不信，畢竟前後姜妍的變化太多，已經不在醫學可以解釋的範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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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內心那一絲懷疑都被抗拒吞噬，下意識地去排斥這種“荒唐”。
喜歡的女孩變成了祖奶奶，論誰，誰又可以接受？
當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來說服他時，他自然不信，于是就建立了一層自欺欺人的保護殼，用誇張和不着調來遮蔽那一絲暗中滋生的懷疑。就在他快要完全騙過自己的時候，突然就出了這麽一檔事。
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親身接觸體會，他也不會相信，她會突然發狂，突然躍下觀景臺。
如果他慢了一步……後果會怎樣呢？他不敢想。
如果這真是姜妍和父親合夥演的一場棒打鴛鴦的戲碼，那也太過了。如果姜妍真的是演戲上瘾，有了臆想後遺症，她又怎麽會知道，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家族細節？
杜笙招手讓門口的醫生離開，将門推開一條縫，望着裏面。
他推門時手顫抖得厲害，不能自控。
病床上，姜妍已經坐起身，只是臉色依然慘白沒有血色。
杜南腰微彎，問姜妍：“祖母，您好點了嗎？”
姜妍目光有些空洞，經他這麽一問，眼眶裏泛着濕潤。她嗓音有些嘶啞：“沒事了。”
“您剛才……”
姜妍嘴角牽扯出一絲苦笑：“你猜我剛才，看見了誰？”
杜南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聽着。
平日裏拿這兩人當“神經病”看待的柳琴，此刻看着姜妍這幅模樣，心口也脹痛得很。也沒說話，也是靜靜地聽。
姜妍吐出一口氣，說：“我看見了阿袁。我從南城的廢墟爬起來，就看見了阿袁。他站在那裏，沖我笑，沖我伸出手，攤開了手心。我看見啊，他的的手心裏放着一枚紙鶴。我正要去接，就看見他頭頂有顆炸‘彈掉了下來。我的阿袁，就沒了，那只白紙折的紙鶴被他的血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杜南垂下頭，嘆氣一聲，拍了拍她的肩，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祖母……”
眼淚從姜妍眼眶裏滾落而出，她臉上卻沒有什麽過度的表情，只淡淡道：“我對不起程沣。他将阿袁托付給我，可我卻食言了。”
女孩臉上沒有過于誇張的悲痛表情，卻讓人感覺到了她的那種無能為力的傷心感。看着女孩這樣，柳琴也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回過身，去看門口的兒子。
她知道，此時的兒子已經和她一樣相信了丈夫的話，相信了這個女孩是杜悅的事實。
柳琴十分了解這個兒子，又怎看不透他此時的情緒？
杜笙關上了門，垂着首，漫無目的地往外走。
他的羽絨服脫給了姜妍，此刻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衣，外面冷風吹得凜冽，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杜笙找了個階梯坐下，望着眼前漆黑的夜色發了會呆。
閃電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拿嘴筒子杵了一下他的腰窩，挨着他坐下。
一人一狗坐在階梯上發呆，相對無言。
良久，杜笙嘆氣一聲，伸手攬住了閃電結實的犬肩，喉嚨滾了一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将臉垂下去，心髒就像被撕裂一樣難受。
病房裏躺着的那位不是姜妍，那就說明，曾經的姜妍已經死了。
她是杜悅，那麽她所說的關于傻姑娘在失蹤當夜遭遇的殘忍殺害，也是真的。
他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神經陣陣扯疼，眼前似乎浮現出那個夜晚。
傻姑娘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她惶恐、迷茫……被柳明月姐弟帶上車，本以為他們能送自己回家，卻沒想到被殘忍殺害，棄屍名古山。
她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柳明月卻狠心地，一刀又一刀劃破了她的臉。
她當時大概很絕望吧？她在被殺害時，是否有在心裏喊他的名字？喊“杜笙救命”？
這些他都不知道。
杜笙想起了那次他帶姜妍去游樂園，帶她去看《尋夢環游記》。
從電影院出來，傻姑娘舔着棉花糖，問他：“笙笙，你是我的朋友嗎？”
他回答是。
傻姑娘笑得眉眼一彎，用甜糯的小軟音說：“爸爸媽媽說，人都會死亡，原來他們都是騙我的。原來，只要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妍妍，妍妍就不會真正死去。笙笙，你會不會忘記妍妍啊？”
“不會。”他身上所有乖戾仿佛都被女孩這溫柔一笑撫平。
她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鈎：“那，笙笙你跟我拉鈎。”
他勾住女孩的小拇指。
女孩眉眼彎彎，聲音總是透着軟甜：“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就是小王八。”
“不變，誰變誰是小王八。”
……
他又掏出手機，看着屏保上傻姑娘的照片，眼眶開始發熱。
閃電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緒，擡起爪子拍了拍他的肩。
杜笙嘴角又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總說雲逸渣，原來，自己也是個渣男。我怎麽……連她和別人都分不清呢？”
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姜妍，辜負了曾經對那個傻女孩的喜歡。
可是，他現在所喜歡的，到底是姜妍還是那位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祖奶奶？
他腦仁炸裂疼痛，心裏不斷得罵自己是個混球，也笑世道弄人。
為什麽，這種詭異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閃電将嘴筒子搭在他腿上，用一雙亮晶晶眼睛看他，喉嚨裏發出“嗷嗷”地聲音，仿佛在安慰他。
杜笙嘆息一聲，嘶啞的聲音仿佛若有若無，揉着它毛茸茸的腦袋說：“別安慰了，我承認，我是渣男。”
閃電仿佛有些着急，在原地打着圈，仿佛有什麽事想告訴他。
但最終因為不會人語，無法與杜笙交流。
淩晨三點，杜笙又回到姜妍的病房外。隔着一道門，裏面的人仿佛有感應，問他：“是小杜爺嗎？”
她的嗓子，因為在觀景臺時尖叫而變得嘶啞，隔着一道門，有沙沙的質感。
“進來吧。”
杜笙在門口愣了一下，才推門進去。
他走到姜妍床邊，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覺得眼前的女孩熟悉又陌生，兩人之間仿佛無形生了一道隔閡。
他吞了口唾沫，潤了一下幹燥的喉嚨，聲音幾乎低不可聞：“祖奶奶。”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祖奶奶”，倒讓姜妍覺得不習慣，她反而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問他：“現在你相信我和你爸，說的不是假話了？”
杜笙沒有回答她，只是問她：“妍妍真的已經死了嗎？”
他始終抱着一絲期待，沒有人知道，他說出這句話時用了多大的勇氣。
姜妍看着他一雙眼睛，良久，點頭承認：“嗯。”
在得到這個“嗯”字時，他掏空的內心瞬間被憤怒和複仇的欲望填滿，拳頭攥緊，結實的小臂清晰可見青筋。
他此刻宛如變了一個人，臉上是從未在姜妍面前表露過的神情。姜妍從他眼睛裏看見了狠戾的殺意，複仇的欲望是那麽的堅決。
她以為杜笙會發怒，甚至用打砸東西來發洩情緒，可他并沒有。漸漸地，情緒壓制下去，他松開了拳，臉上恢複平日裏的松弛，沖她露出一個笑容：“您休息。”
語氣尊敬卻又疏離，就像對着一位不認識的長者說話。
望着杜笙離開，姜妍喉嚨裏像是被卡了粉，到喉嚨的話，又給吞了回去。等門關上，她的心髒似被擰了一下，一種異樣的情緒從內心深處被牽扯而出。
她繼續閉眼睡覺，卻沒有絲毫困意，腦仁又是一陣撕扯般的生疼。
一閉眼，腦中就有回音交織：
“過山車而已，很刺激，別怕，有我在。”
“你沒去過電影院？走，笙笙帶你去。”
杜笙帶她去游樂園，帶她去電影院。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父母以外的人去游樂園，也是第一次去電影院。
她人生中當中的第一個朋友，是杜笙。那時，除了父母，杜笙是對她最好的人。
……
這些記憶她以前雖然也有，可從未如此感同身受。這些畫面就像在她眼前播放的電影，一幕幕那麽清晰，聲音就像在她耳畔炸開的立體回旋音。
也是因為有了這麽真切的感觸，姜妍的心髒更疼了。
她回想起杜笙剛才對她的那個疏離的稱呼，心髒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樣。心裏像是壓着什麽話，卻說不出來。
這一宿，姜妍幾乎一夜未眠。
姜妍因為耗費了太大的精神力，極度虛弱，接下來幾天也都躺在病床上，哪兒也沒去。
孩子們隔一會兒就來看她，給她報告練拳的情況。
中午小茉莉來給她送午飯，姜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杜笙呢？他是不是，去了雲家？”
“去雲家？”小茉莉把餐盤擱在床頭櫃上，将清粥遞給她：“笙哥為什麽要去雲家？他那麽讨厭雲逸，才不會大過年地去找不痛快。話說話來，這次過年真的很解氣，雲逸要是知道只有他沒被邀請來吃團年飯，可不得活活氣死？嗤，我都能腦補出他那張臉了。”
姜妍吃了兩口清粥，陷入沉思。
那他這兩天在做什麽？
小茉莉告訴她：“杜叔這兩年不是都打算擴展海外市場嗎？今年美國那邊有個項目，重中之重，昨天吃飯的時候笙哥自告奮勇接手。笙哥六月份就要畢業了，他這兩天把自己關房間主要是寫論文吧。他說，六月之後他打算出國，這一去就在美國長居了，短則三年，長則五年。怎麽？笙哥難道沒告訴你嗎？”
姜妍搖頭。
小崽子現在都沒拿她當自己人了，又怎麽會像從前那樣活潑亂跳跑過來告訴她？
不過，杜笙沒有去找雲逸算賬，倒讓她覺得很意外。憑他以前的性格，一定是風風火火跑去雲宅，揍雲逸一頓，打痛快了再罷手。可他現在不知道在想什麽，昨晚明明那樣生氣，卻毫無動作。
直至此刻，姜妍發現居然發現自己看不透杜笙了。
難道他是因為不能承受這個事實，受了刺激？連鬥志都被消磨？
又過了一天，姜妍身體恢複，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早飯的時候，總算見到杜笙。
她到的時候杜笙已經把早餐吃了一半，正一邊咬面包，一邊看資料。
姜妍剛坐下，他便抓着資料和一片面包起身，對大家說：“我約了導師，快遲到了，你們慢吃。”
說完，帶着資料走了。
餐桌上誰都看出來他的不對勁兒是因為姜妍了。
小五咬着面包，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姜妍：“師父，你和笙哥，是不是吵架了啊？”
文麗也說：“是啊師父，笙哥這幾天不開心。以前他見到我們，總會笑的。可這幾天不再笑了，只是沉默地揉揉我們腦袋。而且笙哥這幾天不說話的時候，那氣場好吓人哦，有點像杜伯伯……”
兒子這幾天的變化柳琴看在眼裏，她當然也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她往姜妍餐盤中丢了一片面包，低聲說：“您也別想太多，笙笙也不是因為您不開心，等他過了這陣子，自然就好了。”
姜妍露出一個微笑，低頭吃飯，心裏卻也有點悶。
陽春三月，春意融融。
月沣拳館的新場館被裝修好，小茉莉和文哥各自擔任一個場館的教練。
現在月沣拳館改了規則，姜妍現在只負責教孩子們以及高級客戶。
原本很多人是沖着成為武林高手的目的來的，結果發現當武林高手付出的時間和精力都太多了，他們要麽是學生黨，要麽工作黨，要麽家庭主婦……壓根沒那麽多時間每天來練拳。
就在大家快要放棄練拳的時候，他們驚訝發現，姜妍的這套拳居然非常甩油減肥！普通臃腫身材只堅持了兩個月，肉眼可見塑形效果。身材本就正常的，很快發現練了兩個月的自己隐約有了馬甲線，手臂線條也變得緊實了，胡蝶臂居然驚奇的消失了！
月沣拳拳APP的營銷團隊發現這一點後，開始用減肥作為宣傳噱頭，果然，半個月間，APP的用戶比原先猛增了兩倍的注冊用戶！微博上關于“悅家拳”減肥的視頻也都轉瘋了，瞬間成了健身爆點。
也正因為這樣，月沣拳館會員的拳法都還停留在初級，倒讓姜妍樂得清閑。
小茉莉一周只能在拳館待三天，其餘時間得回學校上課。文哥成了拳館的主要教練，雖然辛苦，但他的月薪已經是從前的三倍不止。
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買車買房了。
果然選擇跟師父混是沒錯的！他感覺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姜妍因為空閑時間變多，跑去C市客串劉導電影的女刺客。女刺客鏡頭是在電影所有鏡頭拍完之後，留到最後拍的。姜妍進組時候，劇組其它演員差不多都已經殺青。
劉導對女刺客姜妍的表現驚喜不已，這個角色仿佛是為她量身打造。當她從屍體堆裏爬出來時，她把那種絕望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劉導覺得姜妍簡直是一個寶藏女孩，可惜，她不肯演女主。
姜妍演無情冷酷的女殺手，很是得心應手。畢竟普天之下，她是唯一一個真正殺過人的女演員了。
姜妍的戲份拍攝結束後，這部電影就徹底殺青了。在殺青宴上，劉跟她聊天，從來不八卦的劉大導演，居然也開始八卦起來。
他說：“小杜啊，年前陳錦澤三番兩次幫你，他是不是對你……”
“沒有。”
劉導又問：“那你和杜笙到底啥情況啊？咋感覺你們最近都沒互動了呢？分手了？”
提及杜笙，姜妍的情緒顯而易見地跌落不少。最近一個月，她和小崽子說話不超過十句，大多數還是重複的。
“祖奶奶早上好。”
“祖奶奶吃飯了。”
“祖奶奶，您的茶。”
“祖奶奶……”
……
現在姜妍只要聽見“祖奶奶”三個字就腦殼痛，莫名暴躁，想打人。
姜妍冷冷地瞥了劉導一眼，對方立刻就被她這眼神給攝住，一縮脖子說：“得，當我沒說。我這裏有正事和你聊，你不是有十二個徒弟嗎？十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手上有部電影，叫《少林小英雄》，恰好就需要一些有武術功底的小演員，有興趣嗎？”
姜妍眼睛一亮。
對自己來說，演戲可以賺外快，可對那些孩子來說，演戲又何嘗不能成為副業呢？既然是有武術功底要求，拍攝武打動作一定很多，恰好可以給這些孩子一個鍛煉機會。
而且拍的還是劉導的戲，可想而知，如果這部戲火了，孩子們的命運又将如何改寫。
想到這裏，姜妍有了些興趣，問：“這些孩子并沒有演戲經驗，也比不上那些從小學武的孩子。您怎麽會看中他們？”
劉導嘿嘿一笑：“我看過你那些孩子的資料，長得都挺乖巧，上熒幕沒問題，而且他們本身也有熱度在，非常适合這部戲。當然了，機會難得，他們如果能演這部戲，以後必然會多條路走。”
“你有什麽要求？”
“嘿嘿，什麽都瞞不過你。”劉導簡單給她介紹了一下劇本內容，然後說：“大概內容就是這樣，這戲裏，落魄女将軍和少林寺孩子都是主演，女将軍的角色我覺得你很合适，如果你願意出演女一號，這些孩子當主演的事兒我就這麽定下了。如果你不願意，那小演員我也只能另外找了。”
姜妍大概分析了一下劉導這部電影裏女将軍的性格，她覺得問題應該不大，旋即點頭答應下來：“可以，但是孩子們的報酬，不能太低。”
“好，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劉導生怕有變故，立即說：“晚上我就讓人把合同發給你，你趕緊看，我們趕緊簽，免得夜長夢多！”
姜妍：“…………”她怎麽覺得像個坑？
《少年小英雄》的合同很快就下來了，孩子們得知要去演戲，甭提多激動，都開始有了些許憧憬。
這部電影已經籌備了很久，在姜妍簽合同一個星期後，他們一衆演員就進組了，電影在A市影視城開機。
這部電影雖然是以小孩們為主題展開，但男一號與女一號戲份并重。
開機儀式當天，姜妍碰見了一個熟人。
這部電影裏有個丫鬟的角色，戲份不多，但也相對重要。演這個小丫鬟的不是別人，正是于夢。
開機儀式結束後，姜妍去助理手中把閃電牽過來，準備上保姆車，卻被她叫住：“杜悅。”
姜妍讓助理先把狗牽上車，回身去看女孩，皺了皺眉頭。
于夢氣喘籲籲跑過來：“剛才你明明從我跟前過，為什麽不和我打招呼？”
“所以，我們熟嗎？”
姜妍一句話嗆得她說不出話，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氣暈過去。
于夢笑了一聲，說：“我這個角色也挺重要的，是女三號。”
“女三號？”姜妍冷笑，眼神略帶輕蔑：“一個只有幾場戲的女三號？”
姜妍顯然懶得搭理她，轉身上了車。
等她上車後，助理倒是很懂察言觀色，立刻就跟她說：“剛才那個女孩叫于夢，大學生，男朋友是市長兒子。聽說昨天大家入住酒店的時候，她就請了些工作人員吃飯，出手還挺闊綽的。”
姜妍垂着臉，一邊給閃電捋毛，一邊說：“你聯系文哥，讓他把閃電的耳釘送過來。”
助理見她仿佛對這個于夢一點都不感興趣，有點尴尬，忙點頭應了聲“是”。
當天晚上，文哥就把閃電的耳釘送來了住處，交給了姜妍。
在拍戲的時候，于夢是接觸不到姜妍的，她只能遠遠觀望。越是看見她在片場意氣風發，萬衆矚目，于夢想起雲逸對她說的話，就越不舒服。
她的戲份也就三天，如果她連這三天都抓不住，後面就更沒有機會了。
于夢打聽到閃電被關在姜妍房間的狗籠子裏，這天晚上，她趁着劇組工作人員都在後山拍戲，借上廁所為由離開了現場，偷偷返回寺廟。
她一早就給棋陵打了電話，她回寺廟的時候，棋陵已經在後院等他。
這個時間點，寺廟裏的和尚已經休息。劇組工作人員也都在山上，可以說劇組宿舍這邊，幾乎沒人。
棋陵本來不想來的，上次被陳錦澤挂微博，讓他擔心了好一陣。可他是個十足的狗癡，受不住于夢三言兩語的蠱惑，便來了。
兩人偷偷摸摸地撬開姜妍的房間門，剛一推門進去，閃電就開始狂吠，龇牙咧嘴，幾乎要沖出狗籠。
棋陵被狗叫得心頭發慌，就跟做賊似得，小聲對于夢說：“我們這樣不好吧？感覺像偷東西的……”
“你忘了自己被挂的事了嗎？如果不是杜月，不是因為這條狗，你能擔驚受怕那麽久？”于夢來到狗籠前，取出了一把類似于槍的東西，對準了閃電，“棋陵，你讓開點。”
棋陵“哦”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催促她：“你趕緊快點，待會別有人來了。”
“你怕什麽？那場戲不到兩點是拍不完的。”于夢扣動開關，“砰”地一聲，打進了閃電的身體內，“我先出去，你數十秒，就打開籠子，知道嗎？”
“好。”
閃電中了一針，液體迅速在它身體內散開。閃電突然像瘋了一樣撞擊籠子，力氣也像大了數倍，龇牙咧嘴，口水直往外流。
這一幕棋陵和于夢已經演練了很多遍，他看了眼突然發狂的閃電，吞了口唾沫，打開了籠子。
在閃電沖出來的那一瞬，他立刻把準備好的牛肉扔了出去。
特殊處理過的牛肉散發出的香味是普通牛肉的數十倍，而犬類嗅覺靈敏，瞬間就被勾了過去。
等閃電吃完這塊牛肉，棋陵和于夢已經不見蹤影。
……
另一邊，姜妍正在拍戲，忽然有個工作人員沖進拍攝現場：“小杜，你的狗出事了！”
姜妍皺眉。
閃電被關在房間，能出什麽事？
工作人員喘了口氣解釋說：“你的狗不知道怎麽就跑出來了，沖到了另外一棟宿舍樓，咬傷了兩個師父！狗已經被控制住了，已經被警察抓上了警察，現在他們等着你去助理，你趕緊去看看吧！”
誰都沒想到，劇組裏居然會出現惡犬傷人事件，而且還是杜悅的犬。
陳錦澤也皺了眉，走過來低聲安慰姜妍：“先別急，先過去看看。狗在房間，怎麽會無端跑出來？一定是有人故意而為，待會先查監控。”
杜悅也不敢耽擱，趕緊下山。
出現這種情況，做手腳的人又怎麽會留下視頻痕跡？
姜妍錄完口供已經是淩晨四點，又去醫院看了兩位師父，見他們沒大礙，才放心。
根據兩位師父描述，當時閃電眼眶猩紅，發瘋一樣朝他們沖過來，可是在他撲倒人之後，卻并沒有下口去咬，它仿佛在極力克制，身體仿佛非常痛苦。
但它始終沒能克制住，在兩名抓它的師父腿上各咬了一口，但傷口不深。
兩位師父當然也覺得事有蹊跷，而且狗極力克制痛苦克制咬人欲望的那一幕，當真讓他們感受到了萬物有靈，讓他們也生起一絲敬畏之心。
兩位師父反過來安慰姜妍，讓她別太擔心，等警方調查，狗不會無緣無故跑出狗籠和房間的。
姜妍回到寺廟已經淩晨七點了。
小茉莉聽說閃電出了事，大清早沒去上課，直接打車來了寺廟。
她在監控室找到姜妍，見她沉着一張臉，走過去問：“悅姐姐，閃電它怎麽樣了？放狗的人找到了嗎？監控找到了嗎？”
“硬盤數據全部被清除，監控錄像全沒了。”
姜妍一臉疲态，有些憔悴。
小茉莉想到什麽，立刻說：“閃電的耳釘啊！”
姜妍搖頭：“我看完兩名師父，去警犬基地要求見狗，他們卻告訴我，狗傷人，他們帶回基地後就立刻處死了。”
小茉莉吓得臉色慘白，仿佛被一道雷劈中，腦內瞬間炸開“轟隆”巨響。
姜妍拍着她的肩，半摟着她走出監控室後，低聲說：“閃電沒死。”
“啊？”小茉莉眼底立刻又閃起一絲希望。
姜妍解釋說：“早在年前，杜笙就給閃電的耳釘進行了改裝，不僅能拍攝到視頻和錄音，裏面還裝了GPS和生命感應儀。而從電腦上所顯示的生命數據來看，閃電還活着，但是信號很弱，無法檢測到它是否受傷。”
小茉莉：“那我們還等什麽？跟着GPS定位組找啊！”
姜妍一臉為難：“目前的情況是，能定位到閃電在北郊，但并沒有辦法找到它具體位置。文哥已經嘗試過定位，但是那一片衛星信號似乎被屏蔽，連谷歌地圖都沒辦法用。”
小茉莉想到什麽，又說：“被屏蔽是可以破解的，找笙哥！笙哥可以！”
最近幾個月杜笙壓根不怎麽理她，兩人的關系仿佛到了一種冰凍期。她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發現他們的微信聊天記錄停留在團年那天。
在聊天記錄裏，杜笙依然是那麽不着調，字裏行間都透着嬉皮與活潑。
可最近她所接觸到的杜笙，卻總是冷冰冰，對誰都是格外冷清。
那天雲逸來杜家，姜妍發現他面對雲逸的态度也不似從前了。他以前看見雲逸，總忍不住去怼兩句。可是現在，他一臉冷漠，臉上沒有怒意，也沒有親近之意，給人一種很陌生的距離感。
杜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有人都有察覺，但都心照不宣，認為和姜妍有關。
姜妍猶豫了片刻後，對她說：“你打電話給他，就說閃電出事了。”
小茉莉連忙點頭，打電話給了杜笙。
在電話裏，杜笙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清冷而簡短，說了一個“好”字，電話挂斷。
小茉莉：“…………”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最近的笙哥變得有點可怕。難道失戀也可以讓男人變得憂郁？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西裝革履的杜笙出現在姜妍房間。
他顯然剛從公司過來，身上衣服也沒來得及換。
高定西裝勾勒出男人的力量線條，由于他胸部挺拔，腰窄精瘦，跨進門時清冷的目光淡淡一掃，男性氣場頓時溢滿整個房間。
雖然共處一個屋檐，姜妍也很少見他穿西裝的樣子，加上他最近又總是有意無意躲着她，見他穿西裝的機會就更少了。
坐在炕上的小五看見走進來的杜笙，被他帥了一臉。
一段時間沒見，杜笙依然是那張死了老婆的冰塊臉。誰能想到，曾經不着調，總是出口逗人發笑的活潑大男孩，能變成現在這樣？
大家恍然意識到，他們已經很久沒見杜笙笑過了。
大家盯了杜笙幾秒，又不約而同去看姜妍。
杜笙走過去，一言不發坐在文哥身邊，側過了手提電腦。
男人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一陣敲擊，片刻後，皺起了眉，視線卻依然盯着電腦，并未看任何人：“說說情況。”
大家看着他，好一陣才緩過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