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人生已感乏味,心如枯木死灰,也不想分辨!”
“她這一走,不知……”
呂子英老臉一變,半言不發,彈身便朝“鬼女”石蘭花消逝的方向電閃追去。
周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感地深深一嘆。
驀然--
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在這裏了!”
周靖和“恨世魔姬”同感一震。
兩條人影,如飄絮般瀉落向前。
來的正是“逆旅怪客”和易秀雲。
周靖向“逆旅怪客”施了一禮,目光卻不轉向易秀雲,俊面之上有一種不自然的表情,像是驚異,又像是餘憤未息。
易秀雲入場之後,立即面向他處。
“逆旅怪客”一指那堆新土道:“她死了?”
周靖傷感地道:“死了!”
“逆旅怪客”透過面巾的目光,如兩柄利刃,直射在“恨世魔姬”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才沉聲道:“你也在這裏?”
“恨世魔姬”冷冷地道:“閣下這話問得出奇,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你糾纏周靖的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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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世魔姬”怒聲道:“閣下說話當心一點,這話不是你能問的!”
“如果我一定要過問呢?”
“你不配!”
“你是否真的是黃紫芳?”
這是“逆旅怪客”第二次向“恨世魔姬”追問。
“恨世魔姬”冷哼了一聲道:“是又怎樣?”
“你真的是?”
“世上只有一個‘恨世魔姬’,我為什麽不是?”
“逆旅怪客”身軀一震,退了兩個大步,激動地道:“黃紫芳,你意在何為?”
“我沒有答複你的必要!”
“你愛上了他?”
“恨世魔姬”目光一掃周靖,冷冷地道:“不錯,我愛他,怎麽樣?”
周靖聞言之下,大感震駭,這奇醜如鬼,年紀比自己大上至少一倍的女魔,竟然會承認愛上了他,确實是非夷所思的怪事。
易秀雲也在這時,回過身來,怒視着“恨世魔姬”。
“逆旅怪客”卻蹬蹬蹬退了數步,渾身簌簌而抖。
周靖忍不住回頭道:“前輩……”
“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易秀雲再也按捺不住,厲聲一喝道:“恨世魔姬,你不要臉!”
“恨世魔姬”怒哼了一聲道:“易秀雲,你敢出口傷人?”
“傷了你又怎樣?”
“易秀雲,你不必以周靖的未婚妻自居,你已無權嫉妒!”
這句話,重重地刺傷了易秀雲的芳心,登時粉面失色,在目中抖露出一片恐怖殺機,咬牙切齒地道:“黃紫芳,你身為武林前輩,竟然說出這等鮮廉寡恥的話……”
“男女愛悅,出乎至情,何謂鮮廉寡恥?”
“我不耐與你争辯,你敢再說一句你愛他,我就斃了你!”
“我愛他,怎麽樣?”
易秀雲雙掌倏揚……
“逆旅怪客”一橫身道:“易姑娘暫勿出手!”
接着轉頭向“恨世魔姬”道:“黃紫芳,你必須離開他!”
“辦不到!”
“辦不到也要辦到!”
“你無權命令我!”
“你非離開他不可,否則的話……”
“怎麽樣?”
“你目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麽路?”
“死!”
第 七 章 黑箱奇書
“逆旅怪客”把那“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長,令人聽來為之毛骨悚然。
的确,以“逆旅怪客”和易秀雲的身手,随便一人,要置“恨世魔姬”于死地,并非是辦不到的事。
易秀雲在短短時日之內,居然練得了這高功力,實在出乎周靖意料之外,人生的适逢際遇,誠然不是常理所能推測的。
周靖對“恨世魔姬”所說的話,初時極感震驚,随後反倒釋然,他不認為這是事實,因為無論如何,“恨世魔姬”決不會愛上自己,她如非說笑,必是另有用意,他對易秀雲可說清斷義絕,如果不是他練有“玄龜神功”,如果不是甄氏兄弟施救,他早已喪生“天雷法掌”
之下。
此刻,他對“恨世魔姬”寄予下意識的同後 畢竟“恨世魔姬”曾數次對他有恩,當下接過話頭道:“前輩未免迫人太甚?”
“逆旅怪客”一怔道:“什麽,你……”
周靖淡淡地道:“沒有什麽,前輩未免太認真了!”
“認真,什麽意思?”
“前輩認為會真的發生這種事嗎?”
“可是她己經承認了!”
“恨世魔姬”一插口道:“不錯,我承認了!”
易秀雲脫口道:“周靖,你真的接受她的愛?”
周靖心有成見,睹氣道:“不錯,我愛她,怎麽樣?”
易秀雲粉面鐵青,嬌軀如花枝般亂抖。
“逆旅怪客”暴喝聲道:“周靖,你這話是真的?”
周靖默然不答。
“恨世魔姬”向周靖身側接近了兩步,嬌聲道:“小弟,回答他,說你愛姐姐!”
“逆旅怪客”聲音有些兒發顫地道:“黃紫芳,你不能這樣做!”
“恨世魔姬”硬起頭皮道:“為什麽不能?”
“你這種做法,天理難容!”
“愛一個人難道算是傷天害理!”
“以你來說,是這樣!”
“你說個理由出來?”
“你的年紀可以做他的母親有餘,同時……”
“同時怎麽樣?”
“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怎麽樣?”
“如判斷不差,他可能是……”
“是誰?”
周靖一聽到他身世,不由精神大振,凝神而聽,但“逆旅怪客”卻沒有說下去,反而“恨世魔姬”追問道:“他可能是誰?”
“不管是誰,你不能愛他!”
“辦不到!”
“你不要逼我殺你?”
“盡管下手就是!”
周靖又不由狐疑起來,看“恨世魔姬”的态度,似乎是非常認真的樣子,難道她真的愛上了自己?天呀,這不但可笑,而且可怕……
可是“逆旅怪客”又為什麽逼迫她不許愛自己呢?
聽口吻,“逆旅怪客”知道自己的身世。
“逆旅怪客”一掌劈向了“恨世魔姬”的天靈,這一擊,不但奇奧絕倫,而且快逾電光石火,以“恨世魔姬”的功力,定然無法招架或閃躲。
周靖忍不住脫口驚呼了一聲。
“逆旅怪客”的手掌在将觸及對方天靈之際,又突然撤了回來,嘆了口氣道:“黃紫芳,我求你,可以嗎?”
“閣下盡可下手殺了我,為什麽要求我?”
“黃紫芳,為什麽一定要逼我殺你?”
“人各有志,豈能相強,是你閣下在逼我!”
易秀雲狠狠地瞪了周靖一眼,彈起嬌軀,就要離開……
“逆旅怪客”以快得不能再快的動作,一下子截在頭裏道:“你不能走!”
易秀雲憤然道:“我不願看此醜劇!”
“你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
易秀雲既然地垂下了螓首。
“逆旅怪客”回頭以沉痛的口吻道:“黃紫芳,我求你,請你離開!”
“恨世魔姬”瞟了周靖一眼,冷冷地道:“離開可以,不過話說在頭裏,我離開他是暫時的,我會再找他,我愛是愛定了,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這一番話,不像是假,聽得周靖雞皮疙瘩遍起。
易秀雲不屑至極地哼了一聲。
“逆旅怪客”不耐地道:“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恨世魔姬”回顧周靖道:“弟弟,我們再見!”
周靖勝自結舌,不知所語,這是從何說起,這女魔竟然口口聲聲說愛他,看她那神情,似乎不是假的,這真是做夢也估不到的怪事。
“恨世魔姬”彈身飛逝。
“逆旅怪客”搖搖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地道:“想不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易秀雲接口道:“真是馬不知臉長,人不知己醜!”
“逆旅怪客”道:“她并不醜!”
‘什麽,她不醜?”
“她套了面具,遮掩了她的本來面目,她年紀大是事實,若說醜卻剛剛相反,她很美,但武林中知道她本來面目的極少!”
“那前輩何以知道?”
“這個……唉,不說也罷,我們談正事!”
周靖聞言之下,好奇之心大燃,原來“恨世魔姬”是套了面具的,但不知她美到什麽程度?有機會非要看看她的真面目不可。
想到美,他聯想起“血谷”之中,自稱做“鬼”的那女子,那女子的美,使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顫,可能,世間已難找到境與她相匹敵的美人,看來她不是甘江的姐姐,便是甘江的妹妹。
“逆旅怪客”望了周靖一眼,道:“周靖,跟我們走!”
“走,上那兒兒?”
“去等候一個人!”
“誰?”
“聖劍飛虹易斌!”
周靖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日夕都惦記着易斌的下落,“黑箱”之謎,身世之謎,都可從他得到答複,當下喜滋滋地道:“易叔叔,他在哪裏?”
“我們去等他!”
“哪裏去等?”
“楓林渡!”
“這到底……”
“時間不多了,屆時你自然明白,現在我們立即動身,如果遲到一步,錯過時辰,後果不堪設想!”
三人疾馳出林,取道并向“楓林渡”。
第三天過午時分,三人到了“楓林渡”。
易秀雲望着被自己焚毀家園的廢墟,觸景生情,不由黯然淚下。
“逆旅怪客”略一打量地勢之後,向易秀雲道:“這裏有個‘栖鳳坡’?”
易秀雲朝不遠處的山巒一指道:“就在那山峰的後面,在峰頂上,‘栖鳳坡’便可一覽無遺!”
“好,我們去!從隐蔽之處上山,以免打草驚蛇,情況又起變化!”
周靖可不知其中因由,茫然地跟着行動,但內心卻無比地緊張。
三人從斜裏藉林木掩蔽,欺近山邊……
驀然--
一聲暴喝,倏告傳來:“什麽人,止步!”
随着這一聲暴喝,樹叢中湧現三個白衣人。
周靖一看對方裝束,不自禁脫口道:“一統會手下!”
三個白衣人乍見來人,不由面色慘變,“逆旅怪客”、易秀雲和周靖三人,極易辨認,他三人在“風火谷”內外的表現,己使“一統會”上下震驚。
“逆旅怪客”半言不發,身形電似一繞,三個白衣人連哼都不曾發出,便己橫死當場。
這一手看得周靖怦然心震,“逆旅怪客”如何毀去這三個“一統會”的高手,他根本沒有看出來,這種身手,确屬駭人聽聞。
“逆旅怪客”低聲道:“周靖,把這三具屍體隐藏起來,要快!”
周靖照着做了。
“逆旅怪客”又道:“看樣子‘一統會’己在‘栖鳳坡’四周布下了警戒網,現在由我開路,你倆随後跟上,登上峰頂,對情況就可一目了然了!”
說着,身形疾進,劃着之字形向峰頂飄去,時而,傳來一兩聲低沉的慘哼,顯然“逆旅怪客”己把十丈以內的樁卡,掃除淨盡。
周靖與易秀雲積恨難消、互相連望都不望一眼,默默地跟着登峰。
到達峰頂,三人隐身雜樹與亂石之中。
迎面,是一個虬松點綴的山坡,山坡的中腰一個半畝大的平合,平臺之上,人影幢幢,居中,一個木樁,木樁上縛了一個人。
易秀雲一長身,道:“那被縛的正是家父!”
“逆旅怪客”一拉易秀雲道:“稍安毋躁如果你驀然現身,令尊的性命堪虞,現在讓我聽聽他們将如何對付令尊!”
周靖也是激動非凡,但兩山相隔至少也有五十丈,同時“一統會”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只要有動靜,萬一彼發現之後,易斌在對方手上,不能不為他的安全着想。
“逆旅怪客”凝神谛聽片刻後,口中低語道:“他們在逼問令尊‘黑箱奇書’藏埋之處……”
周靖驚奇地瞥了“逆旅怪客”一眼,心想,這神秘的人物必己練就,“天耳通”的奇功,否則怎能聽到隔山人語。
“逆旅怪客”斷續地念叨道:“令尊口發冷笑,不予置答!”
“那為首逼問口供的白發紅面老者是‘一統會’總護法奚昆!”
“他威脅令尊,如不說出實後,将他淩遲處死!”
易秀雲玉牙咬得格格作聲,嬌軀不安地扭動着,但她被“逆旅怪客”緊緊拉住,無法動彈。
周靖雙目幾乎噴出火來,口裏低低地嚷了一聲:“殺!”
“逆旅怪客”續道:“令尊破口大罵……”
“對方準備施以火焰之刑……”
易秀雲猛力一掙,脫開了“逆旅怪客”的掌握,嬌軀電射而起……
“逆旅怪客”向周靖一揮手,跟着彈起身形,捷逾鬼魅般地向對面山坡掠去,周靖也長身疾射。
三人身形甫現,警號立傳,隐在暗處的樁卡,紛紛現身。
“逆旅怪客”身法似鬼魅,顧盼之間,己到了平臺之上,易秀雲身法也相當驚人,分秒之差,也躍登平合。
周靖兩個起落,到了坡下,頓被數十白衣人圍住,随即動上了手。
“血谷”絕學,豈同凡響,周靖仗着“玄龜神功”護體,尋常刀劍掌指難傷他,只攻不守,“二招奪命”、“三招碎屍”回環使用。
剎那之間……
慘嗥破空。
血肉橫飛。
暴喝怒吼,聲震四谷。
平臺之上“逆旅怪客”身形一落,四條人影,飛樸而至。
冷笑聲中,慘號倏起,四條人影飛瀉而出,灑落一蓬血雨。
這時,易秀雲一晃入場。
“逆旅怪客”照面之間,毀去四個高手,登時震蹑住了全場。
易秀雲悲呼一聲,就朝她父親撲去……
“停身!”
如雷暴喝傳處,易秀雲不期然地疾剎身形。
這發聲阻止的,是一個白發紅面的白袍老者,他,正是“一統會”護法奚昆,一雙手按在“聖劍飛虹易斌”的頭頂,獰笑一聲,道:“老夫須一吐勁,就可使他骨碎肉靡!”
易秀雲目眦欲裂地厲斥道:“老匹夫,你敢!”
聲音之淩厲肅殺,令人不寒而粟。
近百高手,立時把這小土坪圍得水洩不通。
“逆旅怪客”冷哼了一聲道:“奚昆,你敢動易斌一根毛,今天在場的将死無葬身之地!”
奚昆狂妄地一陣大笑道:“你就是那自稱‘逆旅怪客’,見不得人的家夥?”
“不錯!”
“你自恃有兩手?”
“對你而言,可以這麽說!”
“你碰上老夫,算是鬼簿登名,你死定了!”
“奚昆,憑你還不配說這樣的話!”
“你想試試?”
“當然,十招之內,你能碰上本人一下衣角,本人立刻自決當場!”
“好,你可稍待,老夫必成全你。”
“一統會”總護法奚昆說完這話之後,把電炬似的目芒,轉向了易秀雲,沉聲道:“你是易斌的女兒?”
易秀雲咬牙道:“不錯!”
“聽說你師出‘玄玄老人’?”
“老匹夫,你不配問!”
就在此刻--
“聖劍飛虹”易斌失神的雙目,轉向易秀雲,面上的肌肉急劇地抽搐,兩顆豆大的淚珠,滾落憔悴的腮邊,悲切地喚了一聲:“雲兒!”
這一聲慈父的呼喚,像幾于根針,同時紮在易秀雲的心上。
“爸!”
易秀雲悲呼一聲,嬌軀一挪……
“別動!”
“一統會”總護法奚昆按在“聖劍飛虹易斌”頭頂上的手掌,作勢晃了一晃,易秀雲一窒。
坡下--
周靖把積蘊在心裏的憤恨怨抑,一古腦兒發洩在對方身上,招無虛發,出手之間,必有人慘死,只這轉眼工夫,地上積屍己達二十具以上。
但“一統會”所屬,并非庸手,周靖本身真力損耗不說,身上所中掌指,難以計數,若非“玄龜神功”護體,怕早已成為肉醬。
暴喝聲!
慘號聲!
勁氣激撞聲!
交織成一首瘋狂而恐怖的樂章。
坪上--
“逆旅怪客”冷哼一聲道:“奚昆,有種的與本人光明正大拼上一拼?”
“老夫完成使命之後,不會讓你失望!”
“逆旅怪客”空負一身神鬼莫測的功力,此刻對奚昆卻莫奈其何,投鼠忌器,他出手再快,總不如對方輕輕一按的便利。
奚昆猖狂地一笑道:“易姑娘,令尊的性命在老夫手上,諒你會知道盲動的後果,如你能立誓加盟本會,老夫立即釋放令尊……”
易秀雲粉腮一連數變,厲聲道:“辦不到!”
“你無妨考慮一下?”
“沒有這必要!”
“那你等着替令尊收屍吧!”
“老匹夫,你敢?”
“這有什麽不敢,‘一統會’威震武林,殺個把人算得了什麽!”
“老匹夫,只要你敢,‘一統會’将雞犬不留!”
“哈哈哈哈,憑你?哈哈哈哈……”
“聖劍飛虹”易斌慘厲地叫道,“雲兒,為父的功力盡失,生不如死,不必顧慮了!”
奚昆手掌微微一震,一股逆流從“天靈”大穴接人,竄向奇經八脈,易斌慘哼一聲,額上汗珠滾滾而落,臉孔扭曲成了一個怪形,可見其痛苦之深。
易秀雲父女連心,肝膽皆炸,切齒厲斥道:“奚昆,本姑娘要把你挫骨揚灰!”
奚昆老臉一變道:“丫頭,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加盟本會,第二,替你父親收屍!”
易秀雲嬌軀簌簌發抖,恨火燒得她幾乎發狂。
奚昆轉向“聖劍飛虹”道:“易斌,告訴那丫頭,入盟本會,共襄會長為武林之君!”
“辦不到!”
“你願意死?”
“我易斌早就準備死了!”
“嘿嘿,你願意死,老夫偏不讓你死……”
“聖劍飛虹”易斌狂聲道:“雲兒,你若敢妥協事仇,為虎作悵,為父的死不瞑目!”
“爸!”
“你承認我是你父親,現在你馬上出手!”
易秀雲粉腮再要,她豈能真的不顧父親的生死,如果她出手的話,易斌勢非慘死當場不可。
就在此刻--
周圍波分浪裂,一個渾身浴血的人影,狂奔進場,他,正是被圍在坡下的周靖。
全場這時起了一陣騷動。
周靖望了一眼被縛在木樁上的“聖劍飛虹”易斌,激動萬分地叫了一聲:“易叔叔!”
易斌面上的肌肉又是一陣牽動,栗聲道:“你是靖兒?”
“是的!”
“好,你倆在一起,我死可安心了,雲兒!”
“爸!”
“你還等什麽?”
“爸……”
周靖滿面罩着恐怖殺機,眼珠布滿血絲,兩道殺芒,從奚昆身上轉到其餘的高手,又從高手身上轉到奚昆,似乎他想殺光所有在場的“一統會”所屬。
奚昆衡量目前情況,“逆旅怪客”與易秀雲的身手,在場的除自己之外,無人能敵,同時要想從“聖劍飛虹”易斌口中逼出“黑箱奇書”埋藏之所,己屬不可能之事。
心念幾轉之後,大聲道:“各堂率屬撤退!”
“遵令谕!”
轟應聲中,人影一陣浮動……
奚昆解下了易斌,一手扣住他的胳膊,另一手仍按在天靈,目光一掃三人道:“如要保全易斌性命,你三個最好別盲動!”
“聖劍飛虹”易斌嘶聲狂叫一聲道:“秀雲,忤逆不孝的丫頭……”
易秀雲芳心如割,厲叫一聲,彈身撲向了奚昆,這一補之勢,快逾電閃。
奚昆一晃身,帶着易斌,橫挪一丈。
“放手!”
“逆旅怪客”已在奚昆閃身的電光石火之間,欺到了他的其後,出拳扣上對方“命門”
大大。
易秀雲一補落空,嬌軀回轉,奚昆己被“逆旅怪客”制住。
“逆旅怪客”再度冷喝一聲道:“放手!”
變生突兀,“一統會”的高手,又紛紛回身圍住現場。
總護法奚昆老臉之上掠過一抹陰殘之色,冷冷地道“你敢與老夫作一個公平的決鬥?”
“你先放手!”
奚昆松開了手,把易斌的身形輕輕向前一推。
“逆旅怪客”也同時撤掌。
奚昆斜飄八尺,就轉身之勢,彈出一縷指鳳。
“逆旅怪客”見狀立知不妙,大喝一聲:“奚昆你敢!”
一道排山掌力,推出去。
慘哼聲中,“聖劍飛虹”易斌的身形向前一仆……
易秀雲驚叫一聲,閃電抱住她父親仆下的身形。
奚昆己退開丈外,“逆旅怪客”一掌落空。
周靖不由亡魂大冒,他真料不到奚昆會來這一手,急趨易秀雲身前,惶然喚道:“易叔叔!”只見易斌口角溢血,一顆腦袋嗒然下垂。
“易叔叔死了!”
他腦中念頭一閃,驀地回手撤下霸王鞭,交在左手,撲人人群,左鞭右掌,展開了瘋狂的攻殺。
殺機雲湧而起,頓時彌漫殺場。
奚昆如銀須發飛揚,出手手攻向了“逆旅怪客”。
“逆旅怪客”目射恐怖殺光,大吼一聲,迎着奚昆施出一招“金剛伏魔”。
奚昆不敢接架,暴然彈退八尺。
“逆旅怪客”閃身易秀雲身前,栗聲道:“令尊怎麽了?”
易秀雲抱住她父親,木然如癡。
“逆旅怪客”一把接過手來,道:“讓我試予施救!”
易秀雲如惡夢初醒,淚水如泉湧出,凄厲至極地狂呼道:“爹爹。看女兒叫他們流盡血!”
同一時間--
奚昆撲向了“逆旅怪客”。
“逆旅怪客”單掌狂圈,迫得奚昆身形一窒,彈身便朝坡頂飄去……
易秀雲也在這時,撲到了奚昆身前。
“老狗,納命來!”
“天雷法掌”挾以畢生動力,猛劈而出,一聲炸耳的雷聲響處,奚昆被震得踉跄倒退七八步之外。
一場武林罕見的慘烈拼鬥,展了開來。
“天雷法掌”上古奇學,威力之強,駭人聽聞,但奚昆身為“一統會”護法,身手也高得駭人。
雙方這一交上了手,大有風雲變色之勢。
易秀雲志切父仇,出手如瘋如狂,十招之後,己迫得奚昆毫無還手之力……
那邊--
周靖展開亡命的攻殺,只殺得天慘地愁,鬼泣神號。
“一統會”的高手,前仆後繼,盞茶工夫之後,周靖真力逐漸減退,“玄龜神功”也相對的削弱,而對方仗着人多勢衆,攻擊益烈,周靖漸感力不從心……
“逆旅怪客”早己挾着易斌,消失在坡頂的林叢之中。
易秀雲恨不能一掌把對方劈成肉醬,攻招越見淩厲,三十招之後,奚昆險象環生,被迫得節節後退。
五柄長劍,挾絲絲刃風,向易秀雲側後三方電閃襲到。
易秀雲咬牙哼了一聲,雙掌極其詫異地反劃而出。
隆然震耳聲中,慘哼倏傳。三條人影,飛瀉而出,只這電光石火的空隙中,奚昆也抽身暴退,閃人人群之中。
易秀雲厲叫一聲:“奚昆老匹夫,你插翅難逃!”
彈身撲人人群,所到之處,慘號震空,屍體橫飛直射,猶如虎人羊群。
“一統會”的高手,一個個驚魂出竅,紛紛閃避。
一聲凄哼,傳自人群之中,一條人影向易秀雲迎面射來,易秀雲殺機狂熾,根本不去分辨這人影是誰,舉掌便劈……
“砰!”
那人影慘曝聲中,騰空三丈,再度下落。
易秀雲目光微瞟之下,登時膽裂魂飛,這人影,正是渾身浴血的周靖。
她呆了!
她忘了再去迫殺奚昆!她想,他是死定了!
原來奚昆乘隙抽身,閃入人群,恰好碰上奮力苦鬥的周靖,順手揮出了一掌,周靖經過長時間的拼搏,真力損耗至極,怎能承得起奚昆的一擊,登時被震得橫飛而出,易秀雲一時不察,加上一掌,身形未落,又被震騰空,傷上加傷……
“一統會”傷亡慘重,十去其六,在奚昆發令之下,狼狽撤退,留下了近五十具殘缺不全的死屍。
易秀雲緩緩移步,走向周靖躺卧之處……
周靖仗着“玄龜神功”護住心脈,雖兩度重創,生命還可保住,一股強傲怨毒之氣,支持着他神志不昏,終于,搖搖欲倒地站起了身形。
易秀雲反而唬了一跳,芳心之中,滿是歉疚之情。
她本想向他表示疚意,說明這一擊全是誤會,但,少女的矜持,心中的成見,阻止她開口,她冷冷地回過身去……
周靖嘶啞的聲音道:“易秀雲,你好狠的心腸!”
易秀雲不期然地回轉身來,她心中愧疚萬分,但她口頭上卻不願承認,冷聲道:“什麽意思?”
“風火谷口,我硬挨你三掌而不還手,僥幸不死,我己不再欠你什麽,今天.想不到你再次對我下毒手……”
“周靖,不能怪她,這是誤會!”
“逆旅怪客”己不知在何時,來到了兩人身旁。
周靖憤然道:“我幾乎喪命在這誤會之下……”
“我知道易姑娘并非有心,她出手誤傷了你,連仇人都給放跑了!”
易秀雲栗聲道:“前輩,家父……”
“那邊……”
“逆旅怪客”用手朝五丈外的要叢一指,果見一條人影,僵卧草叢之中。
周靖強撐住搖搖欲倒的身形,顫抖着聲音道:“他老人家怎樣了?”
“逆旅怪客”目光掠向易秀雲道:“易姑娘,我己盡了最大的力!”
易秀雲花容慘變,栗聲道:“家父己經……”
“聽我說,你必須答應盡量抑制情緒,令尊此刻命懸一線,心脈一斷,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了……”
“爹!”
易秀雲慘呼一聲,彈身便朝五丈外的草叢撲去……
“逆旅怪客”橫身一攔,抓住她的皓腕,道:“易姑娘,有兩件事必須要從令尊口中揭開,一是‘黑箱奇書’之迷,再就是周靖的身世,你不能魯莽,此刻令尊連一陣稍強的風,都足以使他的生命之火熄滅,所以你必須控制自己,讓令尊有機會交代遺言!”
易秀雲木然點了點頭,淚水己濕透前襟。
周靖也是淚珠漣漣,悲戚不勝。
“逆旅怪客”沉聲道:“記住我的話,切不能驚動他,現在跟我來!”
三人輕輕地移步到了“聖劍飛虹易斌”身前,只見他面如金紙,雙目緊閉,眼眶下陷,發紫的唇瓣,偶爾微微牽動一下,這是唯一的生命仍未離開軀殼的象征。
易秀雲芳心如割,雙膝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無聲地抽咽着。
周靖雖然誤會而與易秀雲成了水火之勢,但對于父執兼岳丈的易斌,尊重孺慕之恩,并未稍減,由于這一連串的慘禍,是由“黑箱”所引起,而“黑箱”卻關系着自己的身世,也可以說是自己之物,是以心中的悲痛,也相當深重。
“逆旅怪客”再次以目光示意兩人,不可激動誤事,飛指連點易斌三十六處大穴,然後,一手推于易斌的“黑虎穴”,另一手食中無名三指,扣住腹下的“臨終三焦”,跌坐如一尊石像。
時間在焦灼、悲慘的氣氛中滑過。
盞茶工夫,易斌鼻息漸次粗重,最後,睜開眼來。
無神的眼珠,首先落在易秀雲的身上。
易秀雲盡量抑制住情緒,低低喚了一聲:“爹!”
易斌眨了眨眼,目珠再轉,停在周靖的面上。
周靖怆然喚了一聲:“易叔叔!”
“逆旅怪客”身軀一顫,雙字微見抖動,手背上青筋突鼓暴露,顯然,他在竭盡內力,企圖使易斌能開口說話。
“聖劍飛虹”易斌在“逆旅怪客”加緊施為之下,精神果然一振,嘴唇一陣翕動之後,居然發出了聲音,聲音員微弱得象蚊子叫,但依稀可辨。
“黑箱……靖兒……之物,是………”
周靖和易秀雲,凝神靜氣地聽,尤其周靖,眼看謎底即将揭曉,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目光緊注易斌,一不稍瞬。
“你父……當初得到‘黑箱’……為了……謹慎起見,托我……保管……”
“箱中……奇書……在……衣角,應屬……靖兒所有……”
周靖激動得顆顆而抖。
“逆旅怪客”低沉而急迫的道:“身世,周靖,快,問他你的身世!”
周靖惶急地道:“易叔叔,靖兒的身世,易叔叔……”
易斌的瞳孔,在逐漸放大,對周靖所問,似乎己不起反應。
周靖再度急聲道:“易叔叔,我的身世?”
易斌的雙手,在挪動、顫抖、嘴唇急迫地翕動,但己發不出聲音。
易秀雲與周靖,不約而同地各拉住他的一只手。
易斌的雙目,再度現出微弱的閃光,聲如故吶地道:“雲兒……靖兒……,成親……
我……九泉……含笑……”
周靖與易秀雲同時一震。
“……武林……一君……殺……”
“易叔叔,靖兒知道,靖兒為你報仇!”
“爹,雲兒會找到仇人……”
“靖兒……不姓……周……”
周靖陡地一震,栗聲道:“我姓什麽?我……”
“聖劍飛虹”易斌僵冷的面上,浮起一絲笑容,雙目緩緩合上。
死了!
“逆旅怪客”長嘆一聲,抽身而起。
易秀雲厲呼一聲:“爹!”登時暈死過去。
周靖喊了一聲:“易叔叔!”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逆旅怪客”虛空向易秀雲的“天殷穴”一點,易秀雲複蘇轉來,伏在她父親的屍體上,放聲痛哭,一聲聲催人肝膽。
久久之後,“逆旅怪客”才發話道:“易姑娘,人死不能複生,應該節哀才是!”
易秀雲好不容易才收聲止泣。
“逆旅怪客”瞟了周靖一眼道:“周靖,‘黑箱奇書’在衣角之中,遺命是屬于你所有,趕快取出來吧!”
“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