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迄今為止,顧香生也沒有撇開徐澈,自己出風頭的打算。
她之所以做這麽多,一開始只是為了不負老村長臨終托付,給席家村村民謀條出路,正好邵州刺史是徐澈,她對徐澈的人品足夠信任,所以可以放心将鹽洞交給他,又幫着徐澈解決了沈南呂的事情,這些都是陰差陽錯,自然而然,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準備這麽幹的。
她沒有想過從中獲得多麽大的利益,更沒想過借此在邵州立足。
暌違數載,故人重逢,可也僅此而已。
舊情難續,舊夢難圓,彼此能夠坐在一起說話談天,就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也是最好的結局,他們其實都明白,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說白了,這些日子,顧香生完全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義務幫忙,因為單憑徐澈一個人,加上他近乎與世無争的性情,根本做不來這些事情,更別說收服于蒙和宋暝等人了。
想了想,她的疑問句又變成肯定句,搖搖頭:“那些人如今還只當我是與周姐姐合作的,并不知你我關系,我貿然露面,只怕不太合适。先前跟于蒙等人打交道,也是迫不得已,否則若由你出面震懾,效果會更好。”
“我不擅長這些。”徐澈長籲口氣,對送來酸梅湯的碧霄點點頭,不憚于在顧香生面前自揭其短。
“你知道,我以前許多年都在魏國過的,那時候只是閑人一個,沒有機會參與這些事情,而且也與我的性子不符合,這次來邵州之前,我已經設想過會遇到種種困難,但現在這些困難依舊出乎意料,若非有你在……”
他頓了頓,“若非有你在,這次的難關不可能那麽輕易就度過。”
“春陽,”顧香生放柔了聲調,“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充其量只是從旁推波助瀾而已。”
徐澈搖頭失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對自己幾斤幾兩清楚得很,我這人有些書生意氣,不适合打理庶務,更不适合掌一方權柄……其實我的意思是,你離開魏國,本來也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之所以想入蜀,只不過是因為那邊離魏國遠一些,可以免于打擾,然而蜀道難行,且不說一路上會遇到多少難題,去了之後,那邊也未必就适合久居,如今邵州瑣事繁多,離了你,我還真就不知從何做起,你就當是給故友幫忙,能否多住幾年,好歹等我能獨當一面之後,再走不遲?”
他說了這麽多,表面上是要顧香生幫忙,但顧香生何嘗不明白,這只是對方關心自己的一個借口,入蜀路途遙遠,徐澈擔心她會遇上麻煩,所以才希望她能留下來,又怕她多想,便将自己說得很無用,絕不讓她有一絲難堪。
顧香生心底暖洋洋的。
即使彼此沒了做夫妻的緣分,能夠當朋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徐澈這個人,雖然在有些人看來,未免少了上進心和勃勃野心,注定在雄圖霸業上不會有什麽寸進,但他卻擁有比許多人更可貴的品質。
“我如此出衆,若搶了你的風頭,該如何是好?”她忍不住玩笑道。
徐澈撲哧一笑:“只管搶去,你若是願意,刺史也由你來當,我巴不得能鎮日埋首詩畫呢!”
這完全是心裏話。
顧香生白了他一眼:“想也別想,我可不是白幹活的,你得付我俸錢才行!”
徐澈撫胸嘆氣:“當年善解人意的阿隐去哪兒了,怎麽現在開口閉口都是銅臭味!”
顧香生笑眯眯,渾不當一回事:“銅臭可是好東西,沒有它,你上哪兒買糧買藥赈濟災民呀?”
不知怎的,坐在這裏說了半天話,徐澈原先那股沒有來由的低落惆悵反而因此消散了許多。
“春陽,你是否心緒不佳?”顧香生關切地問。
“原先是有些煩擾,不過既然你答應幫忙,我就什麽煩惱也沒有了。”徐澈笑道。
其實他心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決定,不過現在顧香生剛剛答應長留,現在開口并不是一個好時機,還得再等一等。
……
隔日一大早,林家、黃家,以及邵州城有頭有臉的糧商,就都出現在刺史府的廳堂之內,一個不落。
換了平時,即便三催四請,這些人未必還能到齊,但現在,徐澈僅僅是派人到他們那裏說一聲,連帖子都沒下,他們就全都出現了。
時移勢易。
今時不同往日。
經過昨日沈南呂之死,所有人都見識到這位新刺史的厲害,他們不願意再在這種小事上得罪對方。
試想,連太後的侄兒都難逃一死,他們這些人,難道後臺會比沈南呂還硬麽?
沈家已經被抄空了,他們不想跟着步上後塵,所以都坐在這裏,免得轉頭被新刺史逮住把柄,一鍋端了,到時候就哭都沒地方哭了。
但話說回來,他們根本沒想到新刺史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一上來就對着沈南呂下刀子,朝廷追究下來,他要上哪兒去找個侄子賠給沈太後?
據說昨天那些刁民還圍攻刺史府,想對朝廷欽差下手,真不知道徐澈最後要如何收拾!
正主兒還沒到,衆人只能坐在廳中枯等,這些年頭在他們心中閃過,有幸災樂禍的,也有不得其解的。
不過無論如何,朝廷一定會追究徐澈的責任,他在邵州的日子不長了!
徐澈還沒到,有的人開始不耐煩了,又不敢起身走人,只好叫住一個過來上茶的下人:“敢問徐使君為何還沒來?”
對方斜了他一眼,将茶盞放下:“使君忙得很,等着罷!”
林羯氣得渾身發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刺史府裏也會遭遇冷眼,要知道以前他們這些人可是自由出入刺史府的,如今這新刺史上來,竟然敢給他們臉色看了?!
他正欲發火,旁邊黃景扯了他一把,林羯忽然想起沈南呂的死,到嘴的罵聲又咽了進去,心想再讓你得意幾日,自然有你倒黴的!
黃景将手邊茶盞端起來一看,裏頭非茶非飲,竟然只是普通的清水。
這,這……?!
“邵州災情尚未完全平息,錢糧可貴,刺史府上下均需節約用度,更無餘錢享樂,聊以清水待客,還請諸位見諒。”
伴随着這個聲音,徐澈從外面走進來。
林羯一看他後面跟着的人,差點沒笑出聲!
堂堂邵州刺史,居然連個心腹佐官都沒有,居然還要讓兩個女人來充場面?
周枕玉跟着徐澈進了內堂,便尋了個末尾的空位落座。
顧香生則坐在徐澈下首的位置。
衆人面面相觑,黃景當先道:“使君這是何意?周當家代表周家藥鋪,出現在這裏也就罷了,您卻還讓一名女子的座次先于我們,莫不是存心羞辱我等!”
換了顧香生,她肯定就會說“是又如何”,但徐澈畢竟不是顧香生,他骨子裏還是個儒雅君子,說不出這麽蠻橫霸道的話。
“焦娘子乃我之客卿佐屬,不坐在這裏,又坐在何處?”
黃景:“她明明是跟周氏一道的……”
話沒說完,他自己先停住了。
不錯,他們之前都見過顧香生,知道她姓焦,也知道她手頭有藥草,想賣給周枕玉,沈南呂不讓,這事就沒成,後來周枕玉向沈南呂低頭,這焦氏也被新刺史看上,還想納為新妾。
可怎麽就忽然來了個始料不及,對方怎麽就搖身一變,成了刺史幕僚了?
這是在玩什麽把戲?
難不成這位徐使君閑得發慌,想用這種方式來博取美人歡心?
再看徐澈旁邊的冼禦史,眼觀鼻鼻觀心,居然也沒有表示不滿之意。
見所有人都愣在那裏,徐澈似乎也無意多做解釋,開門見山便道:“昨日之事,想必諸位也有所耳聞了?沈氏之死,實屬遺憾,然則百姓之怒,猶如洪川崩潰,只可疏導,不可堵塞,昨日百姓誤傷了沈氏,又要沖至刺史府來找冼禦史,被我好說歹說,方才勸回去,然則餘怒未平,諸位這些日子,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免得重蹈沈氏覆轍。”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衆人便不由打了個寒顫。
活活打死啊,這得使多大的勁,有多麽大的憤恨,才能将一個人活活打死?!
沈南呂的嚣張跋扈,全邵州城沒幾個不知道的,從前也沒人敢對他怎樣,如今徐澈一來,沈南呂就被打死了,若說其中沒有徐澈的手筆,那林羯他們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冼禦史身上,似乎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話。
誰知道冼禦史似乎并沒有接收到他們的求助,愣是一言不發。
黃景忍不住了:“使君,茲事體大,沈郎君作為沈家的當家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刁民活活打死,且不說朝廷還未治他的罪,就算朝廷治罪了,也該由朝廷來執行,幾時輪到那群刁民放肆!此事須得從嚴查處方可!”
徐澈看了他一眼:“黃當家是否有何誤會,我何時說過沈氏是被百姓打死的?我只說了,是誤傷。”
黃景抗辯:“可沈郎君死了!”
徐澈:“沈南呂的确是死了,可他是被百姓誤傷之後,心頭煩悶,酗酒過度而死,仵作已經查明了,此事與百姓無關,怎麽,你們是從哪裏聽說他被百姓打死了的傳聞?此事我自會嚴查到底,不令流言四起,擾亂民心。”
黃景睜大了眼睛。
沈南呂明明是被亂民從州獄中拖出來群毆致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什麽叫睜眼說瞎話?這就叫睜眼說瞎話!
“好啊,原來冼禦史與徐使君狼狽為奸,企圖掩藏沈郎君的死因!我倒要看看此事揭發出去,朝廷追究下來,二位當如何自處!”林羯冷笑,騰地起身,也懶得與徐澈繼續裝羊了。
“放肆,誰和徐使君狼狽為奸了!”冼禦史當先拍案而起,指着林羯的鼻子大罵:“你們這幾個商賈,別以為在邵州城作威作福,就連本禦史都敢随意污蔑了!”
徐澈緩緩道:“沈南呂的死因,我自會呈禀朝廷,由朝廷定奪,不必多作糾纏,今日請各位過來,乃是另有要事。如今州府開倉放糧,又有周當家扶危濟困,慷慨解囊,贈藥治病,然而州府之糧有限,周當家一人之力更有限,諸位在邵州城經商多年,也賺了不少錢,算得上與邵州百姓互惠互利,如今百姓有難,理當出手相助,我想代邵州百姓,向諸位借些糧藥以渡難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其實官倉的糧食現在還算夠用,而且有了鹽洞的收入,州府也不至于一貧如洗,但林羯黃景這幫人多年來跟着沈南呂吃香喝辣,也不知在邵州城撈了多少好處,如果不從他們身上敲出點什麽來,連徐澈這種厚道君子都覺得過意不去。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對沈南呂言聽計從,現在沈氏一死,顧香生認為,收服他們的時機終于到了。
聽了徐澈的話,林羯等人也顧不上關心沈南呂的死了,當即便紛紛道:“使君有所不知,這旱災一來,我們也難過,藥草也都枯死了,什麽都沒有啊……”
“是啊是啊,我們也是,糧食顆粒無收,都沒東西賣了,還哪裏來的餘糧!”
一個接一個地訴苦,聲淚俱下,七情上面,比剛才為沈南呂出頭,不知要真摯多少倍。
徐澈微微皺眉,他不擅長與人争辯吵架,遇上這樣的場面,便有些卡殼。
他下意識望向顧香生。
後者不負所望,即便沒有接收到他的視線,似乎也知道徐澈的為難,當即便微微一笑,對那些人道:“據我所知,劉嘉,祝永春,高揚,你等在家中地窖,不就藏了不少糧食麽?”
她所說的那三個人,俱是城中的大糧商。
高揚:“胡說八道,我等何時在家中藏糧了,使君若是不信,不妨帶人過去搜搜,小人家中如今一日兩餐,餐餐都是稀粥,家中下人便可作證!”
顧香生笑了笑:“不是藏在城中的家裏,那就是藏在郊外別莊了?邵州毗鄰懷州,懷州的旱情比邵州嚴重,米價理所當然也比邵州貴,高家、劉家、祝家的馬車,這些日子時常往懷州跑,莫不是将這些糧食高價賣到懷州去?”
祝永春怒道:“信口雌黃!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們壓根就沒做!徐使君,難道你就坐視此女污蔑我們麽!士可殺不可辱,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辭!”
他騰地起身,怒氣沖沖便要離去,卻不防柴曠林泰早已持刀等在門口,冷冷望住他,讓祝永春的腳步生生停住。
其他人見此情狀,又驚又怒:“使君這是何意,難不成還想将我們強押在此處麽?冼禦史,您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如此胡作非為嗎!”
冼禦史輕咳一聲:“徐使君,适可而止罷,鬧出人命來就不好了。”
這句話說得不痛不癢,祝永春等人這下萬分肯定,冼禦史這厮怕是被徐澈給收買過去了。
可殺害太後親侄這麽大的事情,難道冼禦史就不怕回去之後被治罪麽?
顧香生:“既然冼禦史發話,我就給他一個面子,若你們肯将家中存糧藥草出借一半,此事可以不必追究。”
衆人面色大變。
說是說借,可誰知道什麽時候還,如果到時候官府賴賬,他們又沒有沈南呂那樣的背景靠山,又拿什麽去和官府抗衡?
顧香生仿佛看出他們所想:“你們不必擔心,有借當然有還,三年內,徐使君任職期滿之前,必然會将借你們的糧食和藥草都還上,這你們總該放心了罷?”
放心……
個屁!
等上三年,黃花菜都涼了,而且還沒有利息,這跟肉包子打狗有什麽區別?
劉嘉咬咬牙:“……若是我們不從呢,難不成使君還要強留不成?”
顧香生笑道:“使君乃厚道之人,如何會做這種事,你們要去便去,我們自然不會強留。”
其他人尚且還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祝永春和高揚卻早已按捺不住,連告辭都不說,直接起身就往外走,生怕再晚走半步,徐澈就會反悔似的。
顧香生只管笑眯眯看着,也不阻攔,她沒開口,徐澈也不出聲。
看見這個笑容,林羯和黃景終于斷定,顧香生的的确确不是什麽金屋藏嬌的産物,在這裏,她有權代表徐澈發話,再想深一層,煽動民心,制造混亂,間接害死沈南呂,說不定也有這女人的大半功勞。
想及此,他們的屁股好像牢牢黏在座席上,不動了。
顧香生轉向林羯等人,奇道:“林當家,黃當家不與他們一道走,想必是深明大義,願意出借藥草了?”
林黃二人相視一眼,林羯斟酌道:“好教二位知曉,如今災情剛過,許多藥草枯死,我等收成實在不多,這一半的數量,怕是經受不起,能否折中一番,我等願出存貨兩成,權當是贈送,也無須使君償還了。”
這兩人倒是比那些糧商聰明多了,顧香生笑了一下:“嵩、丹二縣出現疫情,藥草供不應求,如今天氣炎熱,尚未轉涼,使君又擔心懷州疫情會傳至邵州來,屆時其它各縣還會陸續出現疫情,兩成之數怕不足以應付,但二位既然一片誠心,使君也不願令你們為難,便減至四成好了。”
林羯和黃景幾乎要吐血,四成,還是白送的,這是要他們的老命嗎!
“這位……焦娘子,不是我們不盡心,四成實在是太多了,能否再減一減?三成如何?”二人忙不疊道。
聽着他們買賣似的讨價還價,徐澈忽然有種滑稽感。
一個月前,刺史府門前冷落,沒有人願意主動上門,沈南呂那邊在等着他先去低頭,刺史府上下多的是別人安插的耳目。
而現在,沈南呂死了,那些商賈也沒了原先的趾高氣昂,雙方的底氣和地位完全颠倒。
這不能不說是一樁很奇妙的事情。
換作別人,怕是會因此對權力在握食髓知味。
不過對于徐澈而言,他只會覺得當個刺史真不容易,如果沒有顧香生在,他怕是依舊要坐困愁城,不知如何破局。
那頭卻有仆人來報,說幾名糧商去而複返,想求見使君。
刺史府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徐澈沉下臉色:“讓他們在外頭等着罷!”
這下林羯和黃景更是肯定,徐澈必然是背後又使了什麽詭計。
兔死狐悲,同情那些糧商之餘,他們也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跟着走。
“那個,小人原獻林家名下所有存貨的四成藥材,以救當地百姓,還請使君笑納!”咬咬牙,林羯終于下定決心。
沈家都被抄了,他們還在這裏讨價還價,不啻找死,到時候若是徐澈下狠手,別說四成,就是全部搬光,他們不也無可奈何?
何苦在這裏做無謂的掙紮?
徐澈擊掌:“林當家果然有仁義之心!”
又看向黃景:“那黃當家呢?”
黃景:“……”
……
就在黃景等人于刺史府中備受煎熬時,另有兩人,內心同樣正在進行着劇烈的掙紮。
“于兄,要不就我說,你去給使君服個軟,我觀察他多日,使君生性厚道,你若肯服軟,想必他不會多多進逼的。”宋暝見他走來走去,晃得自己眼花,忍不住輕咳一聲道。
于蒙唉聲嘆氣:“我倒不虞徐使君發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怕的不是徐使君,是焦娘子啊!”
宋暝一口茶水從嘴裏噴出來,嗆咳幾聲,調侃道:“我都不知你幾時連一個女子都怕,這還是勇猛無雙的于都尉麽?”
于蒙怒視:“好你的宋秋涯,你存心說風涼話是不是!她在校場與我比試的時候,你沒在旁邊看?這段時間她有事沒事就往我這兒跑,我手下那幫龜孫子比以前還要勤快幾番,若是徐使君讓她來管府兵,哪裏還有我說話的份?!”
宋暝:“好了好了,我看你也想太多了,一個女人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接管府兵,朝廷法度又不是擺着好看的,哪裏有女人當官的說法?你若是不情願,那就當沒這回事好了,反正使君現在忙着收拾那幫商人,也沒空管我們。”
于蒙嘟囔:“沈南呂一死,那幫商人根本不足為患,朝廷派來的欽差又軟弱得很,至今連個屁都不敢放,怕是早就給徐澈收買了!”
別說他,便是宋暝自己也覺得世事無常。
當日沈南呂勢大,他們不願得罪,所以采取兩不相幫的策略,堅決不蹚渾水。
可誰能想到,不過短短半個多月,随着沈南呂身死,徐澈直接大獲全勝,那幫商人縱然現在還在垂死掙紮,可棄械投降也是遲早的事情。
到那時候,徐澈就是名副其實的邵州刺史。
如此一來,于蒙宋暝的堅持就成了可笑,徐澈收拾沈南呂,壓根就用不着他們,在徐澈掌握邵州之後,難道于蒙還能拒不聽命麽?
“我只是覺得……”他對宋暝嘆道,“我只是覺得,沈南呂的死,肯定跟焦氏脫不開關系,那女人居然在背後煽動民心,真是太厲害了,厲害到有些可怕了!若是她提出接管府兵,我總不能帶着人出走邵州罷,那不成造反了?”
卷五 國中無色可為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