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自找的
林了了冷淡着聲音,從趙姨娘手裏接過細針,先用火燭燒了燒,又問道:“有白酒嗎?”
“有!”小丫鬟從後面的架子上捧來一盅小壺。
林了了拿小壺往針又上淋了遍,而後蹲下身子,對準林瑾珍手上的水泡穩穩的刺破,将裏面的膿液慢慢擠出,被燙傷後的水泡,不能撕掉疱皮,這樣可以預防感染。
一只手如是,兩只手也如是。
相同的操作,林了了蹲着身子,一動不動處理了半個時辰。
等她長舒了口氣擦汗時,才發現屋子裏的人都在看她——
“大姑娘真是膽大心細。”魯郎中誇贊。
“還好...是魯郎中教的好。”林了了放下細針,退回到老太太身邊“祖母,五妹妹什麽時候能醒啊?”
這一問,大家的注意力才又轉回到林瑾珍身上。
“到底怎麽回事?”
“是...都是...都是我的不好...”
林老太太有心要幫,可趙姨娘是鐵了心思什麽都不說,一問就哭,一哭就說命不好,她是哭夠了,可也把老太太哭煩了。
...
寧安堂
“依老奴看,這事兒二房家的有點冤。”陶嬷嬷點好盤香,将香爐蓋掩上“您就說這府裏上下誰不曉得趙姨娘是柳惠的陪嫁丫鬟,當初剛把她給老爺的時候,趙姨娘可不是現在這副模樣,那臉蛋兒也是嫩的能掐出水來,現下才幾年的工夫...她就成了這副模樣,病病歪歪風一吹就倒。”
“你的意思,我錯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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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還沒說完,怎麽就是您錯怪她了...我說的是有點冤,可沒說她一定幹淨,二房家的也存着小心思呢。”
林老太太撥着念珠,心裏頭算着一本明賬“她們都有小心思,柳惠善妒,自己送去的人,自己也不放心,折磨的死去活來,最後反倒讓老爺厭棄;齊燕呢,一直想跟柳惠比高低,可趙姨娘那個性子,又不值當拉攏,八成覺得這樣怯懦的人,幫了也是白幫。”
“趙姨娘的性子,确确實實是個問題,柳惠放個屁,她都要抖三抖,您瞧今日,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她還是就知道哭,別說齊燕不願意幫,換做是我,也不想理,就是可憐五姑娘了...”
話音剛落,陶嬷嬷似乎想起什麽——
“哎~大姑娘呢,怎麽回來這麽時間也不見她?”
林老太太抿嘴一笑“你猜——”
“我猜...我哪能猜——”陶嬷嬷忽然頓住“該不是還在五姑娘那兒吧?”
“就是在那兒。”林老太太點點頭“你有沒有發覺這孩子好像變了...”
“是有些變了,尤其是今日她拿針挑濃的時候,要不是親眼瞧着,我都不能信這是她。”
“有什麽不能信,這孩子随我。”
陶嬷嬷撇撇嘴“慣會往臉上貼金...”
....
小小的院子,突然湧進七八個丫鬟小厮,把空蕩的角落的全站齊了。
林了了拿冰帕給林瑾珍的手止疼,又用白酒替她不間斷的擦身子,直到燒退後才停下——
喃喃道:“要是有抗生素就好了...”
“姑娘,您說什麽?”
子柔重新将帕子在酒裏投過一遍。
“我說...”林了了搖了搖頭“我說她燒退了,這個不用了。”
“哦哦。”
換藥的時候,趙姨娘又窩在床腳哭,林了了聽着心煩,可又罵不出口,一時間竟不知道她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恨。
離開的時候,趙姨娘感激涕零,就差給林了了跪下。
“趙姨娘真可憐...”
“她自找的。”
子柔愣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姑娘,您...您說什麽呀?”
“我說——她-自-找-的!”
一字一頓,再覺得聽錯,就是腦子有毛病。
“祖母今日都問她是怎麽回事兒,她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在屋裏一聽柳惠來了,當即就要出去給她請安,自己女兒都病成什麽樣子了?還有工夫給別人請安,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她這一號的!我要不是親眼所見,說出去都沒人信!”
子柔被驚呆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很吓人?”
“有...有點...”
林了了捶了通桌子“我是被氣的!”
“姑娘,您消消氣...”子柔捋了捋她的後背,吞吞吐吐的說道:“趙姨娘也是沒辦法,她是柳大娘子的陪嫁丫鬟,就指望着她過活,而且将來五姑娘議親的事,也要指望柳大娘子做主,倘若柳大娘子好心些,能給她找個好人家做正妻,倘若不好心,随便拉一個送去做妾,也沒辦法。”
“你以為,忍氣吞聲就能委曲求全?柿子挑軟的捏,人也一樣。”林了了沉下眉眼“你忘了,你家姑娘為什麽投河尋死?若不是祖母回來,我逃得過?你可曾見柳氏有一分心軟。”
“.....”
林了了拍了拍子柔的肩——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越害怕,她越嚣張,橫豎都逃不出,倒不如狠一把算了,子柔,你記着,人可以有千萬種死法,唯一種不行——”
“哪一種?”
“憋屈死!”
....
琴瑟軒——
柳惠砸了碗碟,罰了下人,心裏卻還是堵着一口氣。
白日從趙姨娘的院子回來後,就一直不舒坦,這都掌燈時分了,仍在屋子裏罵罵咧咧。
“你去——”
林瑾姝用腳踢了踢扒在窗戶邊上的林明迅。
“我不去!”林明迅立馬支起身子,從窗戶邊上彈了起來“這是內院的事,是婦人的事,你...你少扯到我!”
說完,一溜煙兒的便跑沒影兒。
“嘁,不敢就不敢,慣會找理由的。”
林瑾姝朝丫鬟招手,端着新沏好的茶水推門進去,偏過頭就瞧見自家母親窩坐在軟塌上捶胸口,屋子裏被砸的都快認不出了——
“當初罰我的時候,老太太可厲害着呢,什麽狠話都往外撂,現在輪到她齊燕,就全變了?!還下次再重重處罰?!!成心惡心我!”
林瑾姝用腳踢開散在地上的瓷碗,繞過翻倒的方幾,走到柳惠身前奉茶——
“母親,您喝口茶消消火吧,別回頭氣壞自己的身子。”
“可不是當初用我娘家銀子的時候...現在硬氣了!”
柳惠大口喘着粗氣,林瑾姝眉間憂慮——
“母親,該不是祖母往後都要向着那姓齊的吧?”
“不可能,那姓齊的連個兒子都沒有,老太太就算要向,也得分分清!無非就是還記着...”
“什麽?”
柳惠神色一變——
“還能什麽,苛待了大姑娘呗。”
“哼——她算個什麽東西!”林瑾姝胳膊往身前一環“我真想不通,祖母成天護着這些不成事兒的作個甚?母親...您還不知道吧,我二叔母在老太太的敲打下,屁颠屁颠的往趙姨娘的院子塞了七八個下人,往後...人家也是主子了。”
“就趙琴那小蹄子的窩囊樣,能有什麽出息,瞧着吧...給她人,她也不敢用。”
“也是...這些奴才,表面上看着聽話,實際心裏也是個見風使舵的主兒,別說趙姨娘不敢用,就是她想用,人家也得理她才是。”
林瑾姝順着柳惠意,又狠罵了幾句趙姨娘跟林瑾珍,才叫柳惠憋了大半日的心氣,總算是順了些——
“你弟弟呢?今日我被這事氣的,都忘記盯着他寫字了。”
“人家可高興呢,在外頭兒瘋玩了一整日,适才回來瞧見您發火,生怕您殃及池魚,早躲回屋子去了。”
柳惠壓了壓眉頭“怎麽說話的,那是你弟弟,我這邊沒工夫兒管他,你這個做長姐倒是上上心啊...成日外也要我操持,裏也要我操心,累死我得了!”
“您這話講不講理了?我好心進來寬慰您,又是端茶又是捏肩,一聲好沒聽着,反倒落了滿身不是...我是長姐怎麽了?可我管的住他嗎?稍說句不對付的,又是打又是踢,再不然就要告您...我一個姑娘家,我敢管嗎?傳出去...知道是我為弟弟好,不知道還以為我這個做姐姐的是個悍婦呢!”
“嘶——你瞧瞧你瞧瞧,我說一句你有一百句等我,還說自己不厲害呢?”柳惠撫了撫自家女兒的胳膊“娘也沒說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你弟弟年紀小,心性不定,你做姐姐不管他,誰還能管他。”
林瑾姝繃着臉,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好了好了,別再跟娘鬧脾氣了,明日你去趙琴那小蹄子的院兒裏瞧瞧林瑾珍,我估摸着老太太還要過去的,你是二姐姐得有點樣兒,莫要再讓你祖母落話柄。”
“說了半天是要我辦事兒,母親您可真夠偏心的,這時候你怎麽不讓林明迅去。”
“來勁兒是吧?!”
“女兒不敢,女兒謹遵母親之命,明日一大早就去瞧五妹妹!”
林瑾姝欠了欠身子快速作揖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任憑柳惠在身後如何喚她,她也不理。
“這孩子!氣死我了!”
“夫人消消氣...二姑娘還小呢。”
一張面生的臉孔迎上前來,躬下腰身,替柳惠捶起腿來。
“你是誰?”
“回夫人的話,何媽媽是我的姑母,我是何媽媽的堂侄女,奴婢叫荃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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