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三十二）
田姑娘回憶着自?己見過的大家小姐的禮儀, 別扭地?給?顧宴清行禮。
田姑娘日日策劃着到公子面前來搶功，而今日實在?是個乘虛而入的好機會。
公子心上人另嫁，正是需要關懷的時候, 而她要說的話, 絕對是最好的關懷。
田姑娘一邊行禮，一邊偷偷擡頭, 仰望着階上站着的顧宴清。
越看越臉紅。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公子。
她向來膽大潑辣，可到了公子面前，卻緊張得腿軟, 聲音都弱了五分。
公子擡手撥開廊下的簾子，彎腰探來。
陽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上，灑在?頸項間，越發襯得他肩膀寬闊，脖子修長好看。
雖是最普的衣物, 可在?公子身上卻顯得那麽清致好看。
田姑娘正羞于自?己粗鄙的禮節, 卻見公子神情始終平和, 并不見怪于自?己。
田姑娘心裏甜滋滋的。
公子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溫和包容。
田姑娘正要開口?介紹自?己, 卻聽見公子道，“門在?那裏，姑娘請吧。”
公子聲音雖然和煦, 卻是下的逐客令。
也沒問她是誰，也沒問她為什麽在?這裏, 竟是絲毫不給?人說話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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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姑娘有些吃驚，在?她的預想中，公子這麽溫柔的人, 怎麽也要問一問她有沒有摔傷腳之類的吧？
但她怎麽能就這麽離開呢。
她好不容易爬進?來，可不是為了繞一圈就這麽回去的。
她得坐實了照顧公子的功勞才可以。
田姑娘也顧不上什麽禮節了, 鼓起勇氣道，“請公子見諒，小女昨日摔傷了腳，方?才??這才打擾到公子。”
公子并未說話，對于田姑娘提到的傷，似乎沒有半分過問的意思。
他唇邊雖然依舊有着禮節性的微笑，卻擡起了手。
逐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但田姑娘顯然也不是一般人哪。
她裝作看不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自?己說自?己的。
“公子，其實我每日都來，只是之前沒有叫公子發現而已。"
田姑娘蠢兮兮的欲揚先抑，直接讓公子指間的碎瓷片又露了出來。
顧宴清唇邊禮節性的笑意淡淡褪去，星目靜靜地?閃過寒光，唇瓣輕啓，聲音輕如低喃，“是嗎。”
田姑娘忙點?頭，自?顧自?說下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公子的語調有些不對勁，更沒有發現她的喉嚨已經被瞄準了。
“是的是的，我每日來，偷偷照看公子的生?活。比如，公子你廚房裏的柴火，我每日來兩次，一次只偷偷塞幾根。
還有水缸裏的水，我都是煮沸了，再放涼了才倒進?公子廚房裏的水缸的，但我怕公子發現，每次只敢多倒一點?點?進?來。
還有宅子的打掃，我每日給?……”
田姑娘努力?回想着所有葉軟色做過的事?，争取一件不落地?全部?按到自?己頭上來。
公子指間的碎瓷片突然掉落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田姑娘随着聲音看來，見到了公子腳邊瓷片零落，疑惑地?視線上移，望着公子。
“公子……你怎麽了？”
顧宴清原本打算悄無聲息地?處理掉這個麻煩，卻完全沒有想到會聽到這些。
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整個人愣在?那裏，完全不知所措，錯愕異常。
那雙眼睛怔愣地?望着說話的方?向。
公子眼中的殺意如潮水般退得幹幹淨淨，深邃剔透的眸子猶如被扔進?了巨石的平靜湖面，被激起層層圈圈的漣漪，波瀾疊起，難以平複。
田姑娘在?公子面前收斂起本性，變得有些局促，“公子，我還繼續嗎？”
顧宴清鼻尖酸澀難忍，清冷冷的眸子猶如一層薄薄的冰面，在?春日的溫暖下一寸寸碎裂掉了。
“繼續。”
田姑娘喜道，“好，我繼續說。我每天?都會把你的雞蛋換成更大一點?的鵝蛋。哦對了，菜販子，也是我給?了錢，讓他每日經過公子你家門口?的。
還有公子你每天?喝的各種肉湯，也都是我每天?花費好幾個時辰，日日在?廚房裏臉熏得像個黑碳頭一樣熬出來的。
有的摻在?你的蔬菜湯裏，有的熬幹了磨成粉末摻在?你的鹽裏。”
田姑娘說完，卻沒想到公子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仿佛不會眨了，雙目通紅，凝着一動不動地?看着她，滾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那顆淚珠劃過臉頰，懸凝在?高挺的鼻尖，欲落未落。
田姑娘心頭猛一震。
公子他??落淚了？
公子的反應有點?讓她太驚喜了，驚喜得有些措手不及。
公子的反應竟這樣大？
顧宴清的指尖死?死?抵着掌心，清越的男音音色很?低，問這些話的時候卻很?溫柔，“臉黑成碳頭了，有沒有擦幹淨？做了這些，手疼不疼？"
田姑娘心花怒放公子終于關心自?己了。
她就知道頂功勞這件事?情，一定可以讓自?己入公子的眼的！
公子以後?必定對她珍愛無比！
什麽心上人，什麽葉姑娘，都給?她從公子的心裏滾出去！
以後?她來霸占公子的心！
田姑娘想了一下葉軟色的手，立即點?頭，“疼，很?疼的，剛開始不會做，手上大大小小劃開了很?多口?子，不過現在?都結疤了就不疼了。
臉嘛，熏着熏着就習慣了，就是有時候眼睛熏得比較難受。
哦對了，還有煙，煙熏得嗓子都啞了，我好幾天?說不出話來。”
田姑娘想到了葉軟色頂着個黑乎乎的臉蛋，搬着個小板凳，拿着個大蒲扇坐在?竈前熬湯，一熬就是幾個時辰，認真地?像在?做什麽天?大的事?情一樣。
她想想就覺得很?滑稽，覺得葉軟色像個傻子。
到現在?她還是想可樂，她甚至想讓公子跟她一起笑。
但公子的反應和她完全不一樣，公子似乎并沒有覺得有趣，反而淚水一滴接着一滴掉出眼眶，将殷紅的唇瓣也打濕了。
似乎是心疼無比，不能置信的樣子。
田姑娘樂得飄飄欲仙。
公子一定是在?心疼她！公子一定是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對他這麽好的人！
那小妖精一定氣死?了吧！怪不得非要攔着她！
功勞還是被她頂走了！
公子俊眉輕簇，落淚落得如谪仙般清俊好看，田姑娘有些看癡了，想去給?公子拭淚，以至于公子問她的問題她都回答慢了。
公子見沒有回答，又耐心地?問了一遍，“多久了？”
這個答案，田姑娘也從葉軟色那裏套出來了，精準無比，“二十三天?前。”
二十三天?前??
正是他第一次在?宅子裏聞到桂花香味，吃到醬牛肉包子的日子。
而二十九天?前，是他把她送到茫鎮洪家的日子。
是花了五天?的時間才找到這個新地?址嗎？
怎麽會這樣？這一切并不是他的錯覺？
那天?在?牆頭上，是薔兒第一次找回來爬上牆嗎？
還差點?被他給?打傷，這樣可憐??
顧宴清本來已經做好了小姑娘在?茫鎮過得很?快樂，已經忘掉葉勾月這個人的心理準備。
卻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突然被告知這些。
這些話有多好聽??好聽得讓他覺得這只是一場夢。
可原來薔兒一直都在?他身邊??
她真的一直都在?……不是他的錯覺……
公子閉上了眼睛，黑長的睫毛濡濕，如鴉羽般貼在?臉上。
他心跳得很?快，無法?克制兩極反轉帶來的歡喜。
他吃的每一口?飯菜，喝的水，都是她偷偷準備的。
他以為過順手了的日子，都是她小心翼翼替他挪平了困難。
歡喜逐漸被心疼掩蓋，顧宴清只覺得心口?酸澀得發疼。
那個小東西，笨呼呼的，性子又軟和，面對外人的時候又腼腆，是怎麽慢吞吞地?找過來的??又吃了很?多苦吧？
她笨，又不會說話，吃了苦總也不知道提一句，自?己拍拍土就過去了。
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這次，她是不是還盼望着，這個姑娘能成功地?頂替掉她做的這些事?？
即便讓他感謝別人，她也不覺得委屈是不是？
可是他覺得。
她這樣天?真開朗的性子竟為了他做到這般委曲求全的地?步……
顧宴清從不知替人委屈能委屈到恨不能立刻殺了面前這個欺負了她的姑娘。
但他又感謝這個冒頭的蠢貨，如果不是她搶功，他至今還被蒙在?鼓裏。
傻瓜啊。
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這樣的傻瓜了。
公子挪開視線，“家在?何處？”
田姑娘覺得自?己把所有細節都說出來了，肯定是坐實了功勞了。
現下聽公子這麽說，只覺得心神俱晃。
公子是不是要上門提親了？
田姑娘羞答答地?望着公子，“小女家是集英巷巷尾田家，小女家一共七口?人。”
公子知道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他也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田姑娘正低着頭等着公子正式許下口?頭婚約承諾，卻忽然聽見腳步聲。
田姑娘錯愕地?擡頭，卻見公子已大步流星離開了。
田姑娘在?後?面追，“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呀……”
顧宴清走得很?快，上階直接帶上了輕功，田姑娘如何追得上。
眼看着公子就出門去了。
大門口?的雪地?裏，葉軟色杵在?門口?不肯走，提心吊膽等着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