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七)
血腥味在整座山中蔓延,狂風呼嘯肆虐。
葉軟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裏充斥着自己的心跳聲。
雖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但該死道友的時候絕不能死貧道。
“嗷嗚……嗷嗚嗚嗚……”
山下突然傳來一陣狼嚎。
一呼百應,屋外那兩只狼也仰着喉嚨嚎叫,然後迅速往山下奔去。
葉軟色整個人陡然一松,脫力一般撐不住地靠在了顧宴清懷裏,擡手就去解開他桎梏在她腰間的手臂。
顧宴清又閉上了眼睛,可他難纏得很,葉軟色靠到了牆上,他也跟着靠了過來。
不管葉軟色怎麽掙紮,往哪裏躲,他都能輕而易舉地糾纏上來,怎麽都逃離不了他溢滿冷香的懷抱。
顧宴清柔軟的唇瓣擦過葉軟色的耳珠,低沉輕越的男音帶着發燒後獨有的沙啞。
“好涼……”
葉軟色被他當個玩偶一般,蠻橫無理地霸着,避無可避,仿佛想鑲嵌進身體裏一般。
顧宴清身上層層疊疊穿了六七層,那領口的刺繡也不知什麽織料,磨得葉軟色又疼又麻,小姑娘忍不住叫起來,聲音又軟又嬌滿是委屈,“我疼!你撒開我……”
顧宴清皺了皺眉,無聲卻更加用力地禁锢她。
昏沉不醒的顧宴清和平日裏矜貴守禮的世家貴公子判若兩人。
平時性情裏深藏不為人知的偏執,此時對着葉軟色展露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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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的是耐心跟葉軟色耗下去,直到她屈從于他的意志。
葉軟色耷拉着眼皮生氣。
美人都那麽能磨人的嗎?
折辱美人傲骨固然美妙,但反過來被美人折,就不那麽有趣了。
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葉軟色實在困得不行,被磨得沒脾氣了,不掙紮了。
懷裏的小東西終于如他願安靜了,顧宴清用臉頰蹭了蹭葉軟色的發旋。
葉軟色戴上面具。
睡去前她小聲嘀咕了一句,“看明天早上後悔的是誰。”
反正不會是湯圓的。
勇敢的湯圓從不後悔。
午時的山廟,徒生燥熱。
山裏靜悄悄的,時不時有鳥鳴聲掠過沉澈的天空。
破敗彌勒佛像後的牆角裏,靠着一名閉目的俊俏公子,懷裏坐着一名熟睡的少女,他雙臂都環在人家腰間,白色寬袖如薄毯一樣蓋在少女腿上。
陽光透過懸高的窗戶照進廟內,正灑在公子和少女靠在一起的側臉上。
清俊如玉。
公子通身雪白的袍子,便是內襯,也是白色的。
即使這般落魄地躺在山間破廟裏,也只叫人覺得風光霁月,生不出一絲龌龊的心思。
顧宴清眼睫顫了顫,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又單手将外袍褪至臂膀間,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半醒之際,他本能地把懷裏抱着的小姑娘攏緊一些。
顧宴清逐漸清醒,察覺到不妥,慢慢簇起眉。
他的手順着葉軟色的臂膀上去,碰到了少女滑嫩的肩膀肌膚,呼吸一窒,指尖發紅,一觸便猛地收回,骨節分明的手無措地僵硬在旁邊。
顧宴清徹底清醒,眼睫重顫。
他懷裏,怎麽會有個姑娘,且……衣衫不整。
顧宴清不敢睜眼也不敢動,更不敢再碰懷裏的人。
他挪開了雙臂,側過了臉。
“姑娘,姑娘……”
年輕男子初醒的聲音低沉沙啞,沾染着剛睡醒的暧昧。
這樣的聲音本不該讓一個陌生姑娘聽到。
顧宴清自來恪守禮節,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不堪入耳,實在不成體統,喉結滾了滾。
連叫了幾聲沒有反應,顧宴清的聲音沉下三分,不自覺透出了兩分嚴肅。
“姑娘,請自重。”
葉軟色戴着囧囧的醜面具悠悠地醒來,擡頭便看到了顧宴清雙眸緊閉,一副清冷無邊,坐懷不亂的如玉公子模樣。
可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拱亂了,額前的碎發淩亂打濕,唇瓣不知為何磨得更紅了。
現在硬要做出這幅貞烈守節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生憐惜。
男主這姿色,難怪能引得書中貴女盡折腰。
合理,十分合理。
葉軟色松了口氣。
終于肯撒手了,小聲抱怨了一句,“是你非要抱着我的,我的腰都……”
“姑娘,慎言!”
顧宴清聽到這近在咫尺的埋怨,耳朵尖騰地紅了起來,聲音卻更加嚴厲地打斷了葉軟色的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古板先生在教導什麽不知上進的女學生呢。
顧宴清的腦海裏飛速劃過幾個模糊不清的片段。這個聲音不斷地叫他松手。
是他不肯,步步緊逼。
顧宴清呼吸窒了窒,手逐漸攢成了一個拳頭,雙頰泛紅,卻什麽都沒說。
葉軟色感嘆地搖搖頭,燒糊塗了就知道纏人,現在醒了倒是像她強迫了他似的。
真是令無辜的湯圓生氣。
好在葉軟色是個好脾氣的湯圓,大度地不跟他計較。
現在這麽兇,真難想象日後在正牌女主面前,是怎麽溫柔如水的。
果然,女主和反派得到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情愛真是神奇的東西,讓湯團好生迷惑。
葉軟色記得自己的身份是反派,想了想昨天給自己立下的人設。
清了清嗓子,摁下變音項鏈的開關,“公子,你想讓奴家幹什麽呀?你不說,奴家怎麽知道呢?”
一出口的聲音,讓葉軟色好生驚喜。
這麽嬌媚,每個尾音都像帶着故意勾人的小勾子,一聽就是見慣風月的人。
往日他們那裏最會唱戲的臺柱子,也有這般好聽的聲音,小湯圓羨慕壞了。
小湯圓只擁有童音,一聽就是個小孩子。
這才是反派該有的聲音!
顧宴清也愣了愣,似沒想到她個如此嬌媚的姑娘,冷冷道,“下去。”
幾息之間,他已恢複了如常的鎮定,從面上辨不出心思。
葉軟色輕飄飄地問,眼含找回場子的戲谑興奮,“從哪裏下去呀?公子你說了,奴家照做便是。
或者,公子你自己動手啊。”
顧宴清倏然回過頭,面對着葉軟色,“我再說一遍,下去。”
言語裏帶着不欲糾纏的冷淡,可卻怎麽都說不出“從我懷裏下去”這幾個字。
換做一般女子,在這樣的冷面之下早就心生退意。
不過葉軟色怎是一般女子。
她可是襯托女主光輝形象的稱職反派。
“下不去呢公子,奴家的腰讓你箍了一夜,腿軟得很。”
哎嘿嘿嘿嘿。
顧宴清鼻尖重重呼出一口氣後,似乎十分聽不得這些話,氣息越來越重,終于道了一句,“得罪了。”
說完便兩手握拳,一臂摟着葉軟色的腰,一臂抄起她的腿彎,将她抱起放到了一邊。
葉軟色臉上頂着三個圓洞洞,在旁笑得花枝亂顫,講話慢吞吞地氣人。
“公子怎麽不睜眼看看奴家呀?奴家長得甚美,公子定會喜歡。
虧她好意思說自己甚美。
顧宴清皺起眉,極為不喜的樣子,腰背挺得筆直,一派不受勾引的清朗模樣。
那無情無欲的模樣,剃了頭發就能出家做和尚。
面對葉軟色的語言調戲,他似乎不願再開口争辯。
“請姑娘速速穿戴整齊,在下好睜眼。”
葉軟色拉起衣袖子,理了理腰帶。
“睜吧,奴家穿着衣服呢。”
顧宴清慢慢睜眼了,那雙眸子如秋雨伏過眼前,沁潤清亮至極。
葉軟色在心裏暗自感嘆。
好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目,任是無情也動人啊。
這麽清淩淩地一瞥,直叫人看愣了眼。
話本裏的男主,為人雖然冷淡了些,難以親近了些,但還算溫和。
不知這位是不是當真一如話本裏一般。
顧宴清的眸子漸漸在廟內流轉,看向葉軟色的時候,眼神極為複雜。
葉軟色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顧宴清緩緩站了起來,扶着牆慢慢往外走。
葉軟色随着他起身,摸到他的手想扶他,“美人兒,你去哪兒?”
顧宴清猛地從她手裏抽出自己的手,垂下落入衣袖之中。
那态度如同嚴防采花賊一樣。
“你叫誰美人?!”
“叫你呀,實話告訴你,你家裏已經把你賣給我了,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贅婿了!
你要是不依我,我扭頭就把你賣到青樓裏去!”
顧宴清不讓碰,葉軟色就偏要碰。
兩人拉扯之間,顧宴清越發衣衫不整。
因他方才沒有睜眼,看不到,将最上面的扣子扣到了第二格。
鎖骨和胸縫便暴露在敞開的領口,因為一手撐着牆用力的緣故,那根鎖骨突出的更加厲害。
生生平添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這般風流禍害的模樣,和他平時清冷禁欲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葉軟色臉上冷淡淡的,心裏有點高興。
人設立住了。
偏執,霸道,強取豪奪,心狠手辣,四點都有了。
男主身為世家貴子,生來高傲,一定會記恨她說要把他賣去青樓的奇恥大辱。
救命之恩就此完美抵消了。
被她這個惡霸搓磨上兩個月後再見到女主,必定會覺得女主葉初是天上的仙子般溫柔可親,一見鐘情。
小湯圓:我的腦筋可真好使啊。
顧宴清氣血上湧,只覺難以站立。
墨色湛湛的眼眸裏,失去焦距,卻依舊泛着喧嚣塵上的冷意。
“你……你……!!放肆……”
“相公,你暈吧,暈了還是我來照顧你。
你暈得越久越好,我便寬衣解帶,日夜貼身地……照顧你。”
葉軟色獰笑。
被葉軟色的話給激的,顧宴清指尖死死扣着掌心,依靠疼痛生生忍住了暈眩,靠在牆邊支撐着不倒下。
顧宴清一個重傷病患,昨夜才死裏逃生,如何是葉軟色的對手。
且葉軟色的聲音,聽着便不是良家子,她的話顧宴清半分都不相信。
這麽一對峙,顧宴清身上的傷口又扯裂了不少。
昨夜葉軟色只幫他塗了一些手臂上的,尚未來得及給他別的傷口塗藥,狼就來了。
再後來便被顧宴清箍得死活不能動彈,沒有時間再上藥。
葉軟色暗自稱贊一聲不愧是男主。
受這麽重的傷,還能面不改色。
顧宴清悄悄地咽下口中的鮮血,對葉軟色防備心極重,怎麽能讓她看清他已是強弩之末。
因此既不提及自己失憶了,也不提及自己看不見的事實,強撐着不讓自己暈厥,只防備地看着葉軟色。
但是葉軟色逐漸看出了不對勁。
她拉下了自己的臉罩露出臉來,上下打量着顧宴清。
白嫩的手心在顧宴清的眼前晃了晃。
顧宴清準确地抓到了葉軟色的手,抓到後卻是立刻推開。
按照男主的性格,看到姑娘的手,根本就不會去碰,現在卻來抓。
葉軟色倒吸一口涼氣。
“你……不會是看不見了吧?”
顧宴清剔透清澈的眸子只輕輕一轉,眼波流轉間,讓葉軟色無端看出了兩分脆弱感和迷茫。
葉軟色有點慌,“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吧?”
顧宴清再次沉默了。
這回輪到葉軟色愣住了。
話本子裏也沒這段啊,哪裏冒出來的失明。
而且系統明明說他現在不會失憶的。
昨日兩個片段跳入葉軟色的腦海。
背他的時候磕了他一次,為了拯救他的容顏又把他磕了一次。
一共兩次,把男主磕失憶和磕失明了。
勇敢的湯圓難得心虛,默默垂下腦袋。
失憶又失明,情緒到現在都控制得這麽平靜,已然可見顧宴清過人的城府。
她把男主弄壞了。
對不起。